又听了我所说给蚂蚁搭桥后,蚂蚁落下把那一字改成二的事儿,更觉万物之神奇。
这事儿郑蕴实未曾听过,等我说完。郑蕴实再翻开生死簿来找到那第二十二周几个字,仔细端详了好几遍,而后让土地、城隍传阅,其余人传阅时,郑蕴实道,“难怪这二十一会突然变成二十二,原来是那蚂蚁前来报恩,这苍生万物果然有情。”
等这簿子传阅到老头这里时,老头笑了笑道,“先且不说是不是牛角触死,东岳大帝以‘泽被苍生,万物平等’的理念执掌阴司,既然那蚂蚁有情报恩帮孙司殿改了生死簿上期限,按照阴司一贯准则,以生死簿为基准,所以现在孙司殿的寿限应该是在第二十二周寿终。既然如此,那么孙司殿现在就算是枉死,枉死之魂应该先入枉死城,孙司殿就必须得先到枉死城呆上一甲子才行,所以这司殿位置现在也不能由他担任。”
老头讲得倒是合乎情理。一方面以生死簿为基准,另外一方面以阴司规则为界限,两两结合起来,我就该被关进枉死城再等上六十年。
那蚂蚁虽是报恩,实际却是害了我。
府中其余人也都觉得该如此,再次交头接耳起来,郑蕴实眼前情况不妙,正要将话题转移到牛慧骨上时,先前离去袁守一背着把剪刀出现在了司殿府外,忙说道,“谁说孙司殿死了?他分明没死。”
众人瞩目看去,我刚才那他们身份都说了遍,府中的人也都知道袁守一是赊刀门的人,这些人大多都跟玄门有些关系,自然知道赊刀门,对袁守一也颇为尊敬,袁守一进来,众人投去友好目光。
不过也容不得袁守一这么睁眼说瞎话,当即就有人提醒道,“孙司殿没死的话,又怎地来了阴司?”
袁守一道,“阴司只有死了才能来吗?全真道、正一道、净明道、真大道诸道道士不也可以走阴来阴司?你们又怎么断定孙司殿不是走阴来的?”
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们,阴司对走阴这种手段向来颇有微词,阴司认知,人的魂儿离开了身体来了阴司就等于是死了。这类人寿限大多已经到了期限。但走阴恰恰就是魂儿来了阴司,但是寿限还没到,所以无法明确判定走阴之人到底是生是死。
众人得不出结果,东岳大帝所化那老头一心想把我关进枉死城,怎么可能不开口,瞥了眼袁守一说道,“有阴差作证,他下阴司时并未用走阴手段,既然没有用走阴手段,自然就是已死之人。”
“阴差带人前来议事,所带之人也可不用走阴手段,只需要有阴差牵引便可以,议事完毕再放回阳间,那么这人又是生是死?”袁守一显然有准备,跟这老头打起了口水仗。
老头咬牙有些怒了,不过却不好发作,毕竟他自己要隐匿身份,没法儿以东岳大帝的身份压人,最后只得笑了笑,“那你认为该怎么办?如果如你所说,岂不是我们永远都搞不清楚孙清是生是死了?”
袁守一道,“我有一方法可以判定孙司殿到底死没死。”
“说。”众人都好奇等着。
袁守一继续说道,“城外游魂并不知道司殿府中所争执的一切,既然东岳大帝以‘众生平等’的理念执掌阴司,那么也该听听他们的意见。如果外面十个游魂中,有半数以上认为孙司殿没死,那么孙司殿就没死。”
袁守一吃准了东岳大帝,这话可是老头自己说的,众生平等,连一只蚂蚁的改了生死簿他都承认,又怎么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虽然知道这其中有猫腻,犹豫了一阵还是点点头道,“好。就依你的话,不过不能由你们去问,由司殿府中阴差去问,届时将结果告知我们。”
袁守一果断点头,“好。”而后对着郑蕴实鞠躬行了一礼,说道,“郑判官,就派遣司殿府中阴差出门随机询问‘司殿死没’,再将结果反馈给我们。”
郑蕴实当即应声点头,“好,就这么办,阴差跟孙司殿暂时没有任何利益纠纷,由他们去最合适。”说着对着旁边几个阴差挥挥手,让他们出了门去。
东岳大帝见我们这么笃定,也不禁泛起了嘀咕。不过不管是众生平等还是让阴差出门询问都是他自己说的,这会儿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东岳大帝虽然不知袁守一有什么安排,但也自知已经落入了下风,趁着阴差还没回来,想要掰回一局。
袁守一算出他会指鹿为马,想着这会儿也快要开始了,不过他却丝毫不动,只是默默等着,约莫过了有一刻钟左右,司殿府外传来声音。
不多时一队锦衣华服之人出现在了司殿府外。为首一人身着红黑相间的朝服,头顶冕冠,中等身材,看起来有个五十来岁的模样了。
他站在门口,司殿府内无论判官还是土地皆呆住了,只看了几眼,纷纷屈膝跪了下来,高呼,“参见转轮王。”
转轮王,阴司十殿阎罗中的第十殿阎王,居住在酆都城内的阎罗殿中。
这人见众人跪下,只挥挥手笑呵呵道,“不用行礼,我只是路过本地,听人说司殿府内有人在打赌,心生好奇,就过来看看,起来吧。”
众人起身,这人一眼就看向了郑蕴实手中,张口就来了句,“郑判官,你拿着一块牛角骨做什么?”
我登时懂了,不是东岳大帝指鹿为马,而是他手下的人指鹿为马,这转轮为地位也极高,他说那是牛角骨,跟东岳大帝说那是牛角骨并没什么区别。
郑蕴实愣了下,拿着牛慧骨示意了下说道,“您看错了,这是牛慧骨。”
这转轮王却把脸一虎,“这分明就是牛角骨,不会看错。”说着又看向其他人,“你们说这是不是牛角骨?”
司殿府中土地城隍面面相觑犹豫了几秒,而后陆陆续续有人开口,“对,对,您说的没错,这就是牛角骨。”
转轮王听罢看向郑蕴实笑了笑,“郑判官,看见没,大家都认为这是牛角骨。”
府内所有土地、城隍都说那是牛角骨时,只有一个人开口说道,“您确实看错了,那是牛慧骨,并非牛角骨,当初孙司殿是如何得来这牛慧骨的,我有所耳闻。”
说话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坪乡土地颜鑫瑜。
第八十六章 颠倒黑白()
颜鑫瑜刚正不阿,我就知道他不会跟其他人同流合污,即便我跟他不是旧识,他估计也会直言说那是牛慧骨。
不过过刚易折,他的这性格恐怕很难在下面混出成绩来,这一句话得罪的已经不止是转轮王了,连东岳大帝也一同得罪了,旁边土地、城隍预感不妙,下意识远离了颜鑫瑜几步,生怕跟他沾染上关系。
我默默看着的颜鑫瑜,他却连正眼都不给我一个,直直盯着转轮王。转轮王估计也没料到有人会这么大胆子,当场跟他顶嘴,不过却依旧保持风度笑了笑道,“你是?”
颜鑫瑜拱手恭敬回答,“原坪乡土地,先任青州县城隍颜鑫瑜。”
转轮王哦了声,旋即说道,“你再仔细看看,那到底是牛角骨还是牛慧骨。”
颜鑫瑜瞥了眼郑蕴实手中的牛慧骨,依旧不改口说道,“就是牛慧骨。”而后还把牛慧骨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转轮王听了脸色都变了,旁边有城隍土地见他已经惹怒了转轮王。忙投去眼神让颜鑫瑜闭嘴。
但颜鑫瑜无视了他们的目光,面部改色看着转轮王,转轮王都被气乐了,不怀好意笑了笑,“看来你的见识短浅,连牛慧骨和牛角骨都分不清楚。又怎么能担任城隍这样重要的职位,继续回你的坪乡当土地吧,什么时候能分清牛慧骨和牛角骨了,再来当这城隍也不迟。”
转轮王地位之高,仅次于东岳大帝,自然有罢免一小小城隍的权力。
转轮王这话说出来。没有任何人敢为他求情,都只认为他活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转轮王的面子,今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那些原本提醒颜鑫瑜的人,也不敢再看他,甚至不敢跟他有任何形式上的交流和接触。
颜鑫瑜似早就料到了,不慌不乱,拱了下手说道,“是。”说完再加一句,“但那真的是牛慧骨。”
我都被颜鑫瑜这执着劲儿给逗乐了,他这人是真不怕死,连郑蕴实这会儿都不敢说什么,他咋就这么倔?
颜鑫瑜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真理,他的直言也是对我有好处,我不能当个缩头乌龟,也随即说道,“这就是牛慧骨。”
转轮王再瞥了我一眼,“你就是那个打赌的孙司殿?你也认为这是牛慧骨?”
我点点头,“对,村里一头老黄牛送给我的,整个村子的人都可以作证,如果您不信,可以派人去问问他们,这到底是牛慧骨还是牛角骨。”
转轮王盯了我好一阵。却不跟我说话了,直接看向郑蕴实说道,“你看看你川渝挑的人,目光何其短浅,连这小小之物都分不清楚,又怎堪大任?青州县城隍、奉先市司殿人选,你最好再考虑考虑,什么时候他们认出那是牛角骨了,什么时候才能前来任职。”
郑蕴实犹豫不决,他刚被东岳大帝针对,现在东岳大帝和转轮王就站在面前,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坚持那是牛慧骨还是随波逐流好。
犹豫再三,他开口应了声,“是。”同时对我和颜鑫瑜使了个眼色,让我们俩不要说话了,再说下去,兴许会召来杀身之祸,得不偿失。
袁守一也扒拉我一下,让我先别说话,这么跟他硬来,我们讨不了好处。
我闭口不言,颜鑫瑜则是满脸失望看着司殿府里的城隍土地,然后叹气摇了摇头,显然对眼前看见的一幕失望透顶了。
我最开始应试坪乡幕府的时候。他所出的那些题目,我虽不是全懂,但也能看出他的雄心壮志,他是一心想要把阴司治理好的,但是司殿府里发生的这一切,他看在眼里,阴司已经从上往下烂透了。
颜鑫瑜又是失望,又是无礼,他受一个姓张的司殿提携,没有更大的后台,也就到不了更高的职位,现在得罪了转轮王,今后再难有发展,他的理想怕是实现无望了。
这里争论一阵,始终没改变得了他们把牛慧骨说声牛角骨的现状,东岳大帝所化那老头适时开口道,“司殿府里只有两个人认为那是牛慧骨,其余人都认为那是牛角骨,即便不论意见分歧者的眼界见识,仅凭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那也应该是牛角骨,所以孙清确实是被牛角触死的。”
袁守一当即打断,“即便那真是牛角,如今结果未出,还不能断定孙清是生是死,如果孙清是生,那你所赌的牛角触死就没实现,你也是输了,不得再胡搅蛮缠。”
东岳大帝面色不改,跟转轮王俩对视一眼。而后点头,“好,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把死说成活,把黑说成白的。”
他们都能把牛慧骨说成牛角骨,我们为什么不能把死说成活?
还好有两手准备,不然今儿就输定了,不过也由此可见,纵和横联合起来才可以算得完美,缺了任何一方,都会有偏差。
此后静静等候,郑蕴实把堂上座位让给了转轮王,自己到下方站着,再过了有个十来分钟,先前派遣出去的那些阴差才匆匆返回。
进了府内,郑蕴实忙问道,“结果怎么样了?”
这些阴差见了大堂上方转轮王,当即叩首行礼,转轮王也急切想要知道结果,问道,“礼节免了,直接说结果。”
阴差开口道,“我们在城中随意向一百人询问‘司殿死没’,其中有八十六人摇头,说‘说错了,司殿没死’,之后我们又去掉了阴差服饰再去询问,得到的结果也是‘司殿没死’。”
外面游魂大多都见识短浅,根本不知道生死界限,他们只认为到了阴司就等于死了。现在却有一大半的人说我没死,这现象让转轮王都愣了。
东岳大帝所化那老头也皱了下眉头,府内土地城隍更是诧异。
我则暗自笑了笑,总算懂了李珏想要做什么了,他先前让我招摇过市,外面游魂都知道了‘司殿梅四’,现在阴差出去询问‘司殿死没’,以这些游魂的见识早就断定我已经死了,所以他们肯定不会认为这些阴差是不是真的在问我死没,这话在游魂耳朵里是‘司殿四梅’。
说错了名字,他们自然要纠正回来,于是有了‘司殿梅四’的回答。奉先市地处川渝,这里收纳的也都是川渝的亡魂,而在川渝方言中,四跟死是差不多的。
所以阴差耳中,就成了‘司殿没死’。
转轮王颇为不解,倒是东岳大帝所化的那老头思索了会儿,往门外瞥了眼,明白了过来,说道,“不对,有人在故意引导那些阴魂,由我去问。”
说着出门站在司殿府门口,招来十数阴魂进了司殿府,这些阴魂进了其中,见了各地土地城隍,紧张得不行,跪地瑟瑟发抖。
东岳大帝所化那老头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我向他们问道。“这个人叫做孙清,你们认为他是死是活?”
我和袁守一一听,心说完了,之前询问的方法是袁守一定的,所以他们会回答司殿梅四,而现在问的是是死是活,比刚才的问题明确多了,他们不可能再被误导。
这些阴魂眨巴眨巴眼看了看我,然后说道,“下了阴司,当然死了。”
我心一沉,果然我们几个还是玩儿不过他们。现在真成了我被牛角触死了。
十几个人全是这回答,转轮王听罢询问他们为什么前后回答不一致,这些阴魂一一道明,转轮王听完也没为难他们,让他们滚了,而后再看着我们道,“我今天就是来凑个热闹,既然你们打了赌,就得遵守当初承诺。如今孙清确实被牛角触死,外加枉死,当关入枉死城六十年;袁守一颠倒黑白,直接送入酆都城受审;颜鑫瑜不辨是非,贬为坪乡土地,以观后效。这位老先生赢了。”
东岳大帝所化这老头直起身来,看着我笑了笑,走到我面前笑了笑说道,“如果我表露身份,你们早就输了。”
我看着他顿了会儿,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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