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时却发现大水哗哗的河里竟然有一块石头逆流而上,村里人觉得奇怪,就跟着那石头一路走,引得我们都去围观。
石头向来只有顺流而下,从没有逆流而上的,村里人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弄了一网费了好大的力才把那石头给兜起来,兜起来一看,这逆流而上的却是一块不知从哪儿冲来的石碑,逆流而上的也不是石碑本身,而是石碑下面的一只王八。
当时村里一老人就说这王八被石碑压着了,看着可怜,就把那王八带回了家。
结果当天晚上老人就做了一梦,梦见那王八变成了一个人,走到老人跟前告诉他,说它本身是一只修炼了几百年的王八精,这几日就要化形了,天雷阵阵正是在找它,它驮的那石碑是别处一大善人的碑。雷再怎么劈也劈不到大善人的碑上,它就是靠着那石碑才躲过了这几天,却不料被人把它捞了起来,它已经出了水,逃不掉这一劫了,念在老人好心,要给老人一个大福缘,梦中告诉老人再过两天,子时把家里房梁换掉,然后再让老人在他家旁边的那颗梧桐树下刨出一个树洞,把它放进去,说是梧桐树上原本住着的是凤凰,想借此来躲过这一劫。
老人醒来过后就去旁边梧桐树下刨了一个树洞,把那王八放了进去,那王八放进去还真的就一动不动了。不过才到当天下午,一道雷就劈在了那梧桐树上,躲在树里面的王八被劈了个急死,没多久时间雷就停了。
老人觉得梦见的是真的,过了两天就招呼村里人帮他在子时换了房梁,之后那一两年时间。老人的后人在外面真的就挣了大钱,陡然而富,老人也就把王八托梦这件事情跟村里人说了。
当时我和爷爷都在场,爷爷听了老人的话,只说了句,“房梁换早了,过早消耗了福气,富不了几年。”
人都爱听好话,村里人都巴结老人的时候,爷爷因为这话,差点被那老人收拾一顿,不过村里人也只当爷爷是妒忌而已,并没放在心上。
结果真被爷爷说中了,到了第四个年头的时候,老人的后人有了钱,回家拆了老房子,取了那房梁,新修了栋两层的火砖房,房子修好热闹了一阵,结果就在那一年,他后人在外面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跑回村子里躲着再也不敢外出,又安安心心地当起了庄稼人。
因为爷爷说中了,才有人来问爷爷是怎么回事,爷爷说。穷惯了的人突然有了钱就不知道该咋造,肯定会翻修房子,翻修房子肯定就要取了那房梁,房梁上的福气也就没了,当然会变穷。
我把这事儿讲给黄蕴秋和陈莹莹听了,陈莹莹当即表示,“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我当时还去看了呢。”
黄蕴秋笑了笑说,“川渝一带本来就是正一道传教的起源地,当初很多正一道的弟子都在川渝留下了后代,没准儿你们就是当初正一道的后代呢。现在很多的风俗习惯都能看到正一道的影子,道教的很多记载,在川渝也都能到实例验证,该信的时候还是得信。”
黄蕴秋一句无心的话,倒让我想起柳承之前说过的,说在爹的眼里我们是牛,而道教三清祖师中的道德天尊坐着的就是一头青牛,说明我们家很可能跟道教有关连。
如今再一次提起来,不由得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想着回家去了一定要查查家里的族谱,看看孙家祖上是什么人。
我们说话这段时间,太阳也已经日落西山,而太阳刚刚下山,天上就乌云密布,一副雷雨降至的样子。见天要打雷下雨了,我们才起身把板凳搬回了大堂里坐着。
不多大会儿,外面就下起了大雨,伴随着的还有阵阵闪电,颇为摄人。
黄蕴秋瞧了几眼说道,“那灰狼要化形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我道,“放心好了,那赊刀老头不会让它死的。”
柳承和赊刀老头迟迟未归,我们也在大堂里一直看着。这雨越下越大,闪电就在这附近几座山上徘徊,我很想出去看看那灰狼到底是怎么变成人的,不过黄蕴秋不允许,说雷电不长眼,到时候万一劈到我。
只能打消这念头,一直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只听得‘库擦’一声,一道闪电落在了道观旁边不远处,惊得我们一抖,道观屋檐的铃铛也被震得铛铛响了起来,我们正觉得吵闹时,黄蕴秋突然站起身来,直勾勾盯着道观山门。
没多大会儿,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被淋透人趔趔趄趄走到了道观山门口站着。到了山门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忙伸手扶着山门才勉强站稳。
这个人看起来有个三十多岁了,以前没见过他,是个生面孔,他打着赤脚,身上却披着的是柳承的道袍。
我们疑惑这人是谁的时候,他又一步三晃朝着道观里面走进来,他一靠近,道观铃铛又叮铃咣当响了起来。大堂里神像身上似乎传出一声低沉声,像是在警告这人不要靠近。
黄蕴秋也瞧见了他身上穿着的是柳承的道袍,回身对着无头神像鞠了个躬,“他是我们的朋友。”
这无头神像身上传出的低沉声这才停下,我和陈莹莹怔怔看着,那人像是才刚学会走路,走起路来跟婴儿一样,看起来脆弱不堪,就属于那种放屁还要扶墙的人。
“这人腿脚有问题吗?”陈莹莹好奇问黄蕴秋。
黄蕴秋摇摇头道,“他就是那灰狼。”
而这时,这人已经走到了大堂门口,淋着雨对着黄蕴秋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张嘴想要说话,却发出呜呜声,脸上全是焦急神色,好久后才断断续续憋出了一个字,“刀。”并伸手指了下挂在大堂的那断头刀。
黄蕴秋立马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取刀去斩老龙了,忙过去取下那把断头刀,托着刀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要递给他刀,问了句,“外面那么大雷电,你要不进道观等会儿?”
他依旧满脸痴笑看着黄蕴秋,然后指了下身上衣服,花了将近一分钟憋出一句话了,“柳,道袍,不怕…;…;”
他想说的是柳承给了他道袍,所以他不怕,黄蕴秋嗯了声,将这刀递给了他,他接过刀,再痴痴看着黄蕴秋说道,“你,我,救命,谢谢。”
黄蕴秋愣了下,没太懂,我在大堂里说,“他在说,谢谢你救了他的命。”
他多半是刚变成人,不太适应怎么用两只脚走路,也没适应怎么说人话,所以看起来才这么别扭。
第七十二章 故人相逢()
黄蕴秋当过山神,见过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对此也见怪不怪,但我和陈莹莹第一次瞧见不是由人爹妈生出来的人,好奇无比,直勾勾盯着他。
他看着黄蕴秋时满脸挂笑,但是忽地瞥了我和陈莹莹一眼,却让我和陈莹莹心头一惊,他那眼神足够可怕了,即便变成了人,他的眼神也还是狼的眼神,让人心惊。不过立马换上了难看的笑容,一手提刀,一手指着自己心口位置,对我说了句,“谢谢。”
说完他就提着刀转身踉踉跄跄地走了,这个时候提刀去,肯定是斩首去的,他身上有柳承的道袍,柳承肯定也在,容不得我们插手,便在道观安安静静地等着。
这电闪雷鸣一直到下半夜都没停,想着是那灰狼穿上了道袍。这雷电怎么也劈不着他,在跟着他死缠烂打,到凌晨两点多钟,雷雨才终于小了点,而也是在这时候,山门传来声音。放眼看去,却见是那些没来得及离开的蛇鼠虫蚁开始围聚在了道观山门外。
这些东西平日见了避之不及,现在成群结队围在山门口,看得让人头皮发麻,问黄蕴秋,“它们跑到山门做什么?”
黄蕴秋皱了下眉道。“即便是风水变了,它们也不至于跑到道观来躲避,应该是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吓到他们了。”
这山里最恐怖的无非就是那陈玉阳,心说难不成是陈玉阳跑到道观来捣乱了?正疑惑时,却听得山林里传来阵阵铁索之声,门口那些围聚的蛇鼠虫蚁还没来得及进道观,就被吓得一哄而散。
黄蕴秋也预感不对,这声音是阴差身上的铁链才有的声音,便以为是陈玉阳自己组织的那些阴差找上门来了,慌忙冒雨出去,想要关上山门,只是才刚到山门,阴差已经冒头出来了,道观檐角铜铃猛地摇晃起来,黄蕴秋回头看了眼,轰地关上山门,还没关严实,就有俩阴差掌住山门,推开之后守在门口,黄蕴秋把眉一皱,认出他们是真正的阴司阴差,以为是来拿陈莹莹和我的,沉着声道,“阴差不得进道观拿人。这是你们东岳大帝定下的规矩,你们想做什么?”
而与此同时,大堂神像里传来咚地一声,一阵青烟飘出,不多时一个光着膀子的无头之人出现在神像前,背着硕大的剪刀迈步走了出去,我和陈莹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无头神,才觉得他的可怕,眼睛嘴巴长在了胸腹上,再加上空荡荡的脖子,以前哪儿有见过这个。
那俩掌门的阴差看得惊恐地连连后退,这无头神走到山门前,嗤啦一声取出了背后的剪刀,腹部嘴巴张开说道,“吾乃赊剪门乩仙,吾之庙宇,不得擅闯,速速离去。”
柳承那天说赊刀门赊剪门的恩怨时候提起过,赊刀门老祖善用豆占术,所以自称占仙;赊剪门老祖善用扶乩术,所以自称乩仙。至于无头神,只是后人给他安的名字而已。
说着就要挥剪朝这俩阴差剪去,这俩阴差吓得不断后退,剪刀未至。另外一队阴差也来了此处,站在门口列队而立,但当看见挡在山门前的无头神时,这些阴差也吓得不行。
阴差中为首一个慌忙开口说道,“我们是来司殿大人的。”说着取出一份布帛递交出来,“郑判官已经领人下了山,此地果然有人行谋逆之事,郑判官差我们请司殿下山助他捉拿乱党。”
我一听明白了,这些人是郑姓判官叫来的,之前是我让他把任命文书送到这里来的,听罢连忙上前,却不敢跟这无头神说话,只对黄蕴秋道,“他们找的是我。”
黄蕴秋愣了下,“你什么时候成司殿了?阴司怎么也参与了?”
我说,“师父安排的。”
这还全得拜柳承所赐,当司殿有那么多事儿要处理,还得随时堤防被上面的人暗算,做个普通人多好,不过柳承既然这么安排了,我也只能接受。
这无头神也听懂了我的话,不再挡在门口,转身走到大堂,噗地一声消失不见了。
等无头神消失不见,这阴差才敢拿着文书上前来递给我,然后对着我鞠躬行礼,不过他们叫我下山,我却没有得到柳承的指示,不知道这会儿下山合不合适。
黄蕴秋得知是柳承安排的,现在柳承不在道观。便由她全权决定,柳承既然安排了阴司帮忙,那肯定是做好了万全之策,现在阴司来了,我们自然不能龟缩不出,点了点头,“走吧,我们跟你一起去。”
说着转身回了大堂,给那无头神上了香,鞠躬行礼道,“还请乩仙保佑我们。”
而后我们三人,便跟着这队阴差往山下走去,这一路淅淅沥沥,走得十分艰难。
这已经凌晨过后了,农村人本该早就休息了,但这会儿村子里却灯火通明,我原以为山下有无数阴差等着,但去了之后才发现,加上跟我们一起的,拢共就看见了不到一百个阴差。
那郑姓判官就在山脚下等着,见我们下了山,当即迎了上来,直接无视了黄蕴秋和陈莹莹两个人,对着我满脸笑意说道,“道长原来你就住在山头村旁的青山观,我说你怎么能了解得那么清楚呢。”
听他叫我道长,黄蕴秋和陈莹莹都笑了,不过立马收起了笑容,这个时候还是不能拆我的台。
现在没了柳承的引导,我得自己说。嘿嘿笑了笑,然后又说,“你怎么就带来了这么几个人?”
“不够吗?”他反问了我一句。
我说,“当然不够。”然后又问,“你找到那个人了么?”
郑姓判官摇摇头,“还没有,不过我发现这村子里到这个时候还灯火通明,觉得奇怪就去查探了下,发现这些人都身着红衣,各自取出了秤砣,不知他们要做什么,没敢轻举妄动。想请教一下道长你。”
我哪儿会这个,忙向黄蕴秋投去求助的眼神,黄蕴秋会意,开口说道,“红衣意指血衣,若是穿着红衣而死,受血气影响,死后极有可能化作红衣厉鬼。而如果脚上绑着秤砣上吊而死,便是上不着天,下不接地,游魂无处可去,必定会变成恶鬼,这些村里人是在准备自杀!”
郑姓判官诧异看了眼黄蕴秋,“你是什么人?”
黄蕴秋道,“正一道,黄蕴秋。”
这郑姓判官一听黄蕴秋的名字,眼神陡然变了,瞪着黄蕴秋看了好久。然后说道,“你叫黄蕴秋?正一道龙虎宗的?”
黄蕴秋惊异点点头。
他忙道,“我们在龙虎山见过面的,我叫郑蕴实,我们是同一辈的,记得我吗?”
我倒没想到他竟然认识黄蕴秋,让我颇为意外,不过这他之前说过他以前在正一道修过道,算是半个正一道弟子,正一道那么多人,怎么都凑到一起了。
黄蕴秋显然没认出他来,上下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摇摇头。“不记得了。”
“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才不到十岁,我比你晚上山几年,不过我在龙虎山就呆了不到两年,因为资质不行就出山寻求其他的出路了,我以前还跟你说过话呢。”这郑姓判官见了老熟人显得十分激动,可劲儿地想让黄蕴秋想起他来,不过刚说完又是一愣,“不对,我记得川渝有一个山神也叫黄蕴秋,在下面还引起了不少波澜,难不成就是你?”
黄蕴秋悻悻点点头,“我是当过山神。”
她当山神可不算什么好的回忆,这郑蕴实见黄蕴秋点头,又说道,“那肯定就是你了,几十年前下面说要找一个叫黄蕴秋的山神,我还以为只是重名,就没有多管,哎呀,要是当时多留个心,没准儿早就见到你了。”
黄蕴秋一脸尴尬地笑着,她到现在还没想起来这个郑蕴实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