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说哪个提刑使会住这样的地方?往前走了几步。见院子旁一极其不起眼的小亭子里坐着一个白首老人,面前是一围棋棋盘,对面也没坐人,像是自己在跟自己下棋。
这人年龄估计有个八十来岁了,主观意识告诉我,他不是提刑使,应该是提刑使的老父亲之类的人,就问道,“老爷爷,提刑使在里面吗?”
老人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和孙思仁,笑了笑说,“过来陪我下盘棋我就告诉你,你只有赢了我他才会见你。”
我有些纳闷儿,是他找我们来的,怎地我们到了他又不出来见我们,哪儿有闲心陪他下棋,况且我也不会,正要拒绝的时候,孙思仁拉了我一下,走上前去说道。“老先生,他不会下棋,我陪您下一盘怎么样?”
老人仰首看看孙思仁,“也行,坐下吧。”
孙思仁随后坐在了棋盘对面,也没重新开局,就接着棋盘上已有的形势下了起来。
道教道徒除了修道之外,还有修心,而琴棋书画是最能修心的东西,所以只要在道教呆了几年的人,大多都会这些,孙思仁都拜入道教两百多年了,自然也会。
坐下跟老人很快就进入了棋局之中,我在旁边百无聊奈看着,无聊透顶,又细细打量四周,生怕被人布下一个‘观棋烂柯’的法阵来,等这一盘棋下完,外面都过去上百年了。
这一盘棋下了将近有半个小时,终于结束了,孙思仁笑了笑道,“我输了。”说着站起身来对老人拱手行礼,“青玄真人门下弟子孙思仁,见过郑老先生。”
老人诧异,“你认识我?”
孙思仁恭敬回应道。“看过您的文章。”
看孙思仁的态度,再看这老人的表情,似乎孙思仁对这老人极为尊重,我也立马就明白了,这老人应该就是四川提刑司的提刑使了,很难想象提刑司会有年龄这么大的提刑使。
老人听罢稍微愣了下,艰难站起身来拄着拐杖要往屋子里走,孙思仁也不顾自己肩膀疼痛,忙上前伸出双手扶老人进屋,老人说,“你肩膀受了伤,就不用扶我了,别看我一把年纪了,不过身子骨还算硬朗。”老人说着要自己进屋。
孙思仁还是扶着他一同进去,看得出来,孙思仁是真的及其尊重这个老人,以孙思仁在道教的辈分和她的实力,就算是见了提刑总司的周荣,也不见得服侍得这么周到,让我对这老人身份产生了怀疑,他绝对不只是一个提刑使这么简单。
我仔细回想了下,我所听过的或者认识的人中,身份地位很高,且在他这个年龄的,并没有这么号人。
进了屋子。老人坐下之后抬头看了看孙思仁和我,笑了笑说,“你们的事情周荣那小子跟我说过了,他对你们的评价很高啊。”
我也笑了笑,不知道这人什么身份,不敢瞎说话。
孙思仁回答说,“贸然进入永明镇,还请老先生勿怪。”
老人摆摆手,“永明镇是天下人的永明镇,又不是提刑司的永明镇。”而后再道。“周荣那小子让我帮你们,我都这把年纪了,想帮也帮不上,提刑司又不是我的提刑司,公家的东西怎么能拿来私用呢?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其实就想跟你们说一下,既然来了永明镇,那就是永明镇的客人,在这里要是遇到了麻烦可以找提刑司解决,但是你们也不能在这里生事,生了事,我手里拐杖可饶不了你们。”
这老头说话直来直去,不偏不私,倒有读书人的气节,虽然没明说要帮我们,但也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是中立的,不会帮我们,也不会害我们。
他有一句话很重要,在这里遇到麻烦可以找提刑司,这实际还是有些偏向我们的,虽然可能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卖给周荣一个面子,但也算是表态了。
我和孙思仁忙拱手应,“好。”
老人又看了看我和孙思仁,见我们身上包扎的伤口。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人也真是,什么事情不能心平气和地解决,非要动刀动枪。”
我和孙思仁不语。
他忽而又说,“你们进永明镇之前青城山就来信说他们死了十二个道士,是你们做的。猜出你们可能要来永明镇,让我们这边提刑司帮忙处理一下,小小子,小丫头,那十二个人真是你们杀的么?”
我忙说,“不是,是有人在陷害我们。”
老人点点头,也没听我们更多的解释,直接说道,“看你们面相也不像是大恶之人,要是你们生得凶神恶煞,我可能早就把你们抓了,我就暂时相信你们一回。”
孙思仁道,“谢谢老先生信任。”
老人恩了身,挥了挥手道,“都回去休息吧,记住,永明镇内不能死人。”
我和孙思仁再次应是,随后离开。
大老远跑来这里,就只是听他像领导一样训了几句话就让我们离开了,让我有些发懵,但见孙思仁的表情,似乎对见了这个老人很是心满意足。
离开这里之后,我好奇问道,“这个老头是什么人呐?”
孙思仁道,“原提刑司总教习郑钧老先生,没想到他竟然来四川当提刑司了。”
周荣是提刑总司教头,还不不是总教头,周荣教的是武。
而教习是古代的学官名,总教习岂不就是提刑总司教文的先生?
这地位比周荣还要高了,难怪敢不给周荣面子。
不过要论真正地位嘛,提刑司重武轻文,虽然这个郑钧职位比周荣高,但是真正地位,怕是比不上周荣。
我听后摇摇头,“没听过。”
孙思仁说,“你也看过他的书,你身上那本《九州奇观》就是他写的,他另外一个名字叫做‘三痴先生’。”
第二百五十二章 提刀杀牛()
我一听,登时就停住了脚步,我所了解到的华夏奇观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于《九州奇观》这本书,之前也曾见过编著这本书的作者名字,本以为取这么一个老气名字的作者早已经去世了,又怎么会想到刚才站在面前的那个老头就是写下那本奇书的人。
孙思仁见我惊愕表情,又说道,“《九州奇观》是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所编著,因痴于读书、写作、围棋,所以就起了个‘三痴’的笔名,被天下读书人视作信仰。此后被提刑总司招揽进去,担任提刑总司总教习一职。不过由于他为人太过正直,在提刑总司任职期间多次冲撞上司,后被雪藏,没想到竟然被调来四川担任提刑使了。”
我听罢释然,“难怪他身上没半点法术气息,不会法术也能当提刑使么?”
孙思仁说,“还记得在淇县时,那个老中医跟你讲的那个故事么?阴司误抓一个了一个有影响力的教书先生,想方设法要救活他,那仅仅只是一个稍有影响力的教书先生,更遑论是郑钧老先生。我师父曾评价过他,说他是这世上现存的唯一一个可以用笔撼动道门、阴司、提刑司的人。这样的人物担任提刑使虽然有些唐突。但论资格已经绰绰有余了。”
方外以武为尊,很少能听到这样的评价,个人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孙思仁对这郑钧这么推崇,我只能口是心非回了句,“真厉害。”
孙思仁也看出了我的敷衍之意。此后一路无言,回了住处后各自歇息。
这几天尽在赶路,几乎都没合过眼,即便是钢铁之躯也受不了,洗漱过后各自躺下就着,睡得香甜无比。
等我醒来时。旁边袁守一正睡得酣然,很少见他比我睡得还死,孙思仁她们不跟我们一起,不过看情形也还没醒,不好惊扰了他们,就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这一觉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小镇没有闹市区繁华,这个时候外面街道已经几乎没人了,正看得出奇时,见街道尽头有一人走来,走近才认清楚他的面貌,正是孙思仁的师父青玄真人。
见他到来,我终于松了口气,青玄到了,柳承也该到了,他们二人一到,我们也就能轻松不少了。
青玄站在外边看了看我,对我勾了下手,“你出来。”
我应了声,穿戴好后出了门去,对青玄真人行了一礼,问他,“我师父呢?”
青玄回答说道。“他有事情稍晚点过来,你跟我来。”他说着转身离去。
我好奇问道,“去哪儿?”
他说,“你来了就知道。”
青玄神神秘秘的,不过他们这些人向来是这样,也不多问,跟着他前去,行走了好一阵也不见他停下,也不回头跟我说话,我觉得有些不对,停下脚步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不说的话我就回去了。”
青玄回头看了我一眼,“救人,你若是不去的话,小思极有可能因此而亡,你跟她是同脉,只有你能救她。”
一听这么严重,我立马打消了回去的念头,也没再怀疑青玄的身份,因为只有青玄会叫她小思。
往郑钧所在的反方向而行,一路快步出了镇子,途径一奇异老宅子,见宅子颇为繁华,观其形制。也该有数百年历史了,很难想象永明镇里还有这样的宅子。
走近了一看,见宅子上写有‘朱宅’二字,经过宅子门口时,见宅子里的人正在杀牛,绑着的是一大一小两头牛,大牛是母的,小牛是公的,看起来应该是一对母子。
两头牛被绑得结结实实,旁边有人正磨刀霍霍,母牛死死将小牛护在身后,双眼不断垂泪,等那人磨刀完毕,两头牛皆往后退去。
正一道有规矩严禁杀牛,我看着有些不忍,就说了句,“耕牛不能杀。”
提刀那人看了我一眼,却没在意,只说,“它们不是耕牛,是家养的牛,本来就是准备用来吃的。”
我又想了想,心说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儿,我也管不着,但至少也要保下那小的,“那小牛这么小,你杀了它也吃不了多少肉,一定要杀的话,不如杀一个放一个。”
那人笑了,“你是道教的?只有道教才不杀牛。”
我恩了声。“我是正一道的。”
那人对我勾手,“你进来,我听说你们正一道的人本事都很厉害,你要是能让这母牛跪在我面前向我求饶,我今儿立马放了它们,这辈子再也不吃牛肉。”
我愣了,哪儿有那本事,不过青玄却推了推我说道,“去试试吧,万一管用呢。”
青玄这么说了,我料定他会出手帮忙,心一喜,进了宅子里面去,那人提着刀等我,我到了母牛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为了活命,你就拜一拜他吧,下跪求个饶,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母牛一直盯着我看,不过它始终只是牛,又怎么可能听得懂我说话,没有动静。
那人笑了笑,“我说吧,你们正一道把牛当成神仙供着,可是它们连听都听不懂你们说话,供着有什么用?”说着就要提刀过去。
正要挥刀下去的时候,这母牛忽然屈膝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竟开口说出了人话,“求您放过我们。”
我被这母牛突然的一跪惊了一大跳,忙往后退了几步,那提刀的人也愣住了。
我回头看了下青玄,见青玄正一脸笑意看着眼前一幕,顿时了然,这应该是青玄搞出来的了,不过也放心下来,它这一跪也就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过正此时,提刀那人忽然挥刀直接一刀刺入了母牛的脖子里面,并大骂道。“畜生怎么可能会说人话,留你不得!”
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被他出尔反尔的行为惊住,但那母牛已经口吐血沫应声倒地。
提刀那人又上前刺了几刀,直到母牛彻底断气,而青玄此时依旧一脸笑意,“这母牛活了有两百余年,早已化作牛厉,能开口说人话并不奇怪。”
我听了这数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之前柳承说过我们孙家跟牛有莫大的关系,也有无数次梦到过牛,现在青玄说出这牛活了两百多年,我立马想到了是孙思仁,骤然回头问道,“你不是青玄,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哈哈笑了起来,忽而化作青烟飘走,并留下话道。“你在孙思仁的梦中,现在她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你也永远别想从她的梦中出来了。”
说罢完全消失,我忙追了出去,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再回头看去,见那人正要提着刀冲另外那头牛去。
我又不笨,料想那牛铁定跟我有关,忙喊道,“快跑。”
小牛听闻后,直接挣脱鼻刀绳子向我跑了过来,出了门一路狂奔。我也跟随它跑动起来,朱宅里面那人提着刀冲了出来,穷追不舍。
刚才小牛挣脱鼻刀时将鼻子拉扯出一个豁口来,这一路跑动都在流血,而我的鼻子也跟着一起流血,更加断定这小牛跟我有莫大关系了,在梦中,我就是小牛。
虽然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这小牛绝对不能出事。
直接跑回到了我们居住的地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去,一头窜进了孙思仁她们的房间,见躺在床上的孙思仁忙喊了句,“小祖宗!”
但是孙思仁没有回应,连旁边黄蕴秋等人也没动静,她们似乎听不到我说话。
而孙思仁满头大汗我紧皱眉头,看起来痛苦极了,无法唤醒她们,我又跑到旁边袁守一的房间,试图唤醒袁守一。
第二百五十三章 梦中一纪()
袁守一也跟其他人一样,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唤醒他,就好像是我突然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一样,只得无力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小镇。
刚才那个人跟我说,我现在是在孙思仁的梦中,孙思仁已经在她的梦中沉睡无法苏醒过来,我也无法从她的梦中出来了,也就是说我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她梦境中的场景而已。
梦境中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我是真实存在的。
古有黑龙闯入嬴政梦境。现在又有我闯入了孙思仁的梦境中,而我所学过的法术,我所听过的奇闻从未有类似的记载,一时间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我连触碰他们都做不到。
正坐在床边惆怅时,听得外面传来小牛的声音,忙冲了出去,见朱家宅子里面那人已经提刀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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