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沈让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他们注定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怕来者不善。“快请！”
说话间，尉迟墨已经闯了进来。
“太子殿下到访，不知所为何事？”沈让虽是宁王尉迟真的舅舅，但二人的性子却是极其不同的。宁王耿直，沈让比起他，则多了几分算计。
“也没什么，只是前阵子湘南瘟疫爆发，虫热症和风寒并行，为了赈灾，宫中和各级官衙缩减开支，这大理寺……”
尉迟墨话说了一半，沈让忙道：“禀殿下，大理寺除了购入竹简，书写卷宗，以及各级官员俸禄，并无其他开支。这俸禄是陛下定的，所以——”
“本王今日前来，就是要说这卷宗的事！”尉迟墨扯了扯嘴角，“就劳烦沈大人差人将半年前的卷宗都整理出来吧。”
“这……”沈让一脸不解，“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差人将这些卷宗上的文字抹掉，重复利用，缩减开支。”尉迟墨言简意赅。
“可是往年大理寺的卷宗都要保存一年，以防……”
“以防错判。”沈让的话还没说完，尉迟墨便抢了去，“可是往年那些卷宗有派上过用场么？大理寺是父皇特设，正常刑狱案件由刑部审理，遇到大案子才会由父皇下旨，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至于卷宗，三处都是留了底的，未免过于浪费。”
“这——”沈让心中有些疑虑。
尉迟墨放缓了声音安抚道：“沈大人就先依照本王的意思，将半年前的卷宗整理出来便是。等本王向圣上请旨之后，圣上同意，咱们再做处理，如何？”
沈让为人小心翼翼，听他说要上禀天子，这才安心下来：“是，下官就依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办。”
第731章 前太子案（1）（）
尉迟墨走后，沈让便在大堂内反复踱着步子。
“大人，大人？”大理寺少卿唤他。
沈让左思右想，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猛然回过神来，取了桌上的官帽，整理好官服就往门外冲，走了几步，又扭头对身后的吩咐道：“本官有急事要出宫一趟，今日就劳你当值，若有什么事情，你及时差人通知我。”
“是。”
宁王府。
沈让匆匆而来。
“你家主子，可在府上？”
看门的小厮皱眉，“舅老爷，你找我家主子何事？我家主子现在不在府上，奴才可以代为转达。”
“不行！这事，本官要亲自跟宁王殿下说！”沈让蹙眉，“他在何处，我现在就去找他！”
“主子他……他去了茶楼。”
“天域茶楼？”沈让眉头一皱，“他近来又闹什么情绪了？怎么又跑去那样的地方消磨时间？”
不等小厮回话，沈让已经匆匆上轿，朝着天域茶楼的方向赶去。
天域茶楼，二楼包厢。
尉迟真正喝着小酒，双颊酡红，微微有些醉了。
秦逍遥皱眉劝慰道：“主子，您喝多了！不能再喝了！就算您把整个天域茶楼的酒都喝光，那楚国汝阳公主也不会回来！”
尉迟真闻言，眉头微微一蹙，“谁说本王喝酒是为了汝阳公主？”
“难道不是么？！”秦逍遥撇了撇嘴，“自打汝阳公主不辞而别，属下就没见你再笑过！您要是真喜欢那汝阳公主，属下直接替您传书信过去，问问她的心意，不就得了？若她对主子有心，那主子就向陛下请旨赐婚，娶她进门！若她对主子无心，主子也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苦苦折磨自己！”
“胡闹！”尉迟真瞪了他一眼，便没再说话。他堂堂宁国亲王，请旨娶楚国公主，算是巩固两国邦交，父皇自然会答应，可是娶一个丫鬟，算什么？
“主子！”秦逍遥气得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是要闹哪样？！再这样下去，属下只能去请挽云姑娘了！属下的话，主子不听，挽云姑娘的话，主子总要听一听吧！”
“不行！”提及钟离挽云，尉迟真骤然清醒了过来，“挽云姑娘不知道本王与恭王殿下交换身份的事，不能伤害了他们夫妻感情。本王……不再喝酒了便是。”
说罢，他一个甩手，便将手中的酒坛狠狠砸了出去。
沈让一惊，幸亏闪身及时，否则定然当场脑袋开花。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
尉迟真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惊讶不已，“舅舅，你怎么来了？”
“侄儿在这乱七八糟的茶楼买醉，做舅舅的，来看一看都不行么？”沈让冷哼了一声，有些不悦。
尉迟真面露愧色，整了整衣衫，请他入座：“舅舅，侄儿知错了，还望舅舅替侄儿瞒着母妃。”
“昭瑜在宫中与容妃斡旋，已经够伤神的了，舅舅自然不想她更加烦心。”沈让清了清嗓子，直接说明来意，“舅舅今日前来，是有要事要与你相商。”
第732章 前太子案（2）（）
“舅舅请讲。”尉迟真挺直了身子，一脸恭敬。
沈让便压低了声音道：“今日，太子殿下来了大理寺。”
“什么？！”尉迟真眉头一皱，“他去找舅舅的麻烦？”
“没有。”沈让摇了摇头，“舅舅为人滴水不漏，哪里会轻易落下把柄到别人手中，即便他是太子，舅舅没有犯事，他也不能拿舅舅怎样。”
“那他……”尉迟真不解。
沈让便将今日之事复述了一遍，又道：“大理寺半年前的卷宗，算起来也就是一车竹简，一车竹简不过三十两白银，跟后宫娘娘们珠钗首饰相比，如同九牛一毛。尉迟墨却盯着这一车竹简不放，舅舅怀疑他别有用心。”
“舅舅是说……”尉迟真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眸之中闪过一道精光，“尉迟墨本意不在那一车竹简，他是想毁掉大理寺半年前的卷宗！大理寺半年前的卷宗，又与尉迟墨相关的……”
他口中喃喃，随即握紧了拳头，“就是他主审的前太子案！”
“嘘！”沈让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小声点！当街讨论前太子，那可是杀头大罪，陛下一早就下过封口令的！”
“舅舅！”尉迟真压低了声音，“这回的事，舅舅你务必要帮我！四哥是含冤而死，侄儿发过誓，有朝一日，一定要为他翻案，让整个前太子府沉冤得雪！如今尉迟墨有意毁掉前太子案的卷宗，侄儿不容许……”
“前太子案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案件的卷宗三处都有留底，即便大理寺的毁了，其余两处也都还在，而且更为详尽。”沈让解释道，“舅舅只是担心这卷宗里头有问题，尉迟墨不想让我们看到。”
“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都是尉迟墨的人，那两处的卷宗怕是早就被尉迟墨换掉了！”尉迟真皱眉，“舅舅，留在大理寺的这份卷宗必定有猫腻！侄儿想要借阅！”
“呸呸呸！真是个愣头青！”沈让连连摇头，有些后悔来找尉迟真了，“前太子案，陛下早已下令封口，前太子案的卷宗，更是贴了红胶封条的！就算舅舅借着这次销毁竹简的机会，替你弄出来，你也绝对不能闹出事来！”
“是！”尉迟真连连点头，“那就劳烦舅舅了！侄儿感激不尽！”
“哎！”沈让不停摇头，“感激的话，就不要多说了。舅舅只盼着你好，只要你好，昭瑜在宫中也就开心些。舅舅太过懦弱，昭瑜落难的时候，也没能帮上忙，舅舅愧对于她。”
“这不怪舅舅。”尉迟真眸中带着几分恨意，“要怪只能怪那个藏在暗处暗害我们的人！”
“好了！时候不早了，舅舅还要赶回宫去，清点卷宗。明日，舅舅就要随太子殿下面圣。”沈让说罢，匆匆离去。
太子府。
花影独臂而立，“主子。”
“如何？”尉迟墨望向她。
花影便道：“属下跟了沈让半天，这个老狐狸果真去见了宁王殿下。回宫后，当即就调出了前太子案的卷宗！”
第733章 前太子案（3）（）
“前太子案是父皇心中的禁忌，再翻卷宗，罪不可恕！”尉迟墨眉峰一扫，嘴角满是毒意。
“属下这就带人去宁王府守着，只等沈让将卷宗交给宁王，抓他们一个现形！”花影不由握紧了拳头，牙关一咬道，“钟离挽云折掉属下一只臂膀，属下就折掉宁王的一只臂膀！”
“不行！”尉迟墨摆手阻止。
“为什么？！”花影满面疑惑，语气中不免藏有愤怒。断臂之仇，仇深似海，岂能不报？！宁王是第一个，接着就是恭王，然后是丞相府……但凡与钟离挽云有关的人，他都已经嫉恨上了！
“本王说了，前太子案是父皇心中的禁忌，既然是禁忌，不管由谁提起，都不免触怒父皇。翻阅前太子案卷宗，错在宁王，可抓着此事不放，那就是本王的不是了！”尉迟墨扯唇讥笑，“本王在宫中已经没有母妃照拂，棋差一招，便满盘皆输，本王错不起了！”
“那该怎么办？难道要任由宁王去研究前太子案的卷宗么？！”花影有些焦急，“万一他真的研究出什么破绽来……”
“就是要他发现破绽！”尉迟墨似胸有成竹，一掌就震碎了桌案上的茶盏，“本王不但要他发现破绽，还要他亲自拿着前太子案的卷宗，去父皇面前，告发本王！”
“什么？！”花影震惊不已。
尉迟墨扯嘴一笑，“本王要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属下明白了。”花影若有所悟。
尉迟墨紧闭眼眸，似是想了好久，才道：“本王记得，前太子案的关键……是一个凉国将军。”
“不错。”花影一早就追随尉迟墨左右，那个大凉余孽便是她代主子审理的，“他是前朝皇帝跟前的一员大将——公孙藐，曾率兵与陛下对抗，赢了数十场。但陛下后来用了离间计，使得前朝皇帝对这位公孙将军起了疑心，将他调离京都，陛下这才攻破了皇城。”
“本王记得，他是在太子府被擒的。”
“可不是？”花影细想一番，“这事儿，还是前太子妃给主子递的消息。”
提及前太子妃，尉迟墨的眸光骤然一黯，面色变得难堪起来。
花影自知失言，忙跳过那茬儿，接着道：“后来这位公孙将军被打入天牢，由刑部审理。刑部尚书张显之审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因为此事涉及太子无忧，这才请旨圣上，由主子亲自审理。最后，是屈打成招的……”
“嗯。”尉迟墨似乎很满意，“屈打成招，那卷宗上可以体现出来？”
“自然没有。”花影摇头。“主子放心，前太子案，属下做得滴水不漏。就算宁王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卷宗，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尉迟墨突然摇了摇头，捻起一缕头发，睨了她一眼道：“你现在就去办，不管用什么法子，本王要它体现出来！本王要宁王一眼就看出公孙藐是屈打成招！”
既然要给宁王下饵，就要下一剂最肥的！
第734章 前太子案（4）（）
次日清晨。
丞相府门口爆竹冲天，热闹非常。
别出心裁的六角琉璃花车远远驶来，钟离语嫣一身素衣，款款下了马车，如同九天仙子落凡尘。
容莺莺远远看着，竟也有些发痴。钟离语嫣的心肠是毒如蛇蝎，但不可否认，她的美貌在叶城之中确实数一数二。与她合作，或许是她最好的选择。
“语嫣，我已经命人重新整理了栖嫣阁，盆栽摆设，也都换上了最新的，你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我说。”容莺莺迎上前去，一脸热情。
“多谢母亲。”
钟离语嫣看似一脸疏离，可称谓上已经有了变化。她是长房嫡出，而容莺莺又是钟离毅续弦，容氏已故，容莺莺自然就是她的母亲了。
东方婧不觉笑了。这出戏真是越发好看了。容莺莺比钟离语嫣还要年幼两岁，如今却成了钟离语嫣的长辈！
“父亲。”钟离语嫣看了一眼大门口的钟离毅，恭敬地唤出声来。
钟离毅目光复杂地望了她一眼，随即便道：“平安回来就好。还不快见过恭王殿下、恭王妃。”
“臣女见过恭王殿下，殿下万福。”钟离语嫣朝着宗政扶苏福了福身子。
“嗯。”宗政扶苏轻哼了一声，算作应承，见钟离语嫣没了反应，便故意长臂一勾，将东方婧拉到身边，“本王已迎娶令妹为妃。”
钟离语嫣的面色微微泛白，似是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向东方婧低了头，行了个礼道：“臣女见过恭王妃。”她明明是她的长姐，甚至身份还要高她一截，如今却要****朝她低头行礼！
“嗯。”东方婧也跟着哼了一声。看着钟离语嫣那臭如粪便的面色，她不由侧目望向身边的男人，他的嘴角竟是邪勾着的！他是故意折辱钟离语嫣！东方婧不觉有些好笑，逢场作戏而已，何必演得这般逼真……连她都忍不住有些兴奋了！夫妻联手，横扫相府，这滋味儿不错！
钟离语嫣皱眉，依然弓着身子。“嗯”是什么意思？并不是让她起来的意思。早先她在钟离挽云手上不知道栽了多少跟头，如今重回相府，她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不落把柄。故此，她僵愣在那里，动也不动。
“太子殿下到！”
小厮一声通禀，尉迟墨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钟离语嫣身侧，大掌挽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的身子扶正了，替她解围道：“外面风大，你身子骨弱，别总杵在这儿。你们姐妹俩有什么知心话，进屋去说！”
钟离语嫣感激地望了一眼尉迟墨，随即便跟着一行人进了屋子。
“本王得知今日大小姐回府，特来探望。”不等钟离毅问出声，尉迟墨已经道明来意。他长袖一摆，便命人送上数盒礼物。
“这……”
钟离毅还没开口，尉迟墨又道，“这些都是西域进贡的补品，九叶灵芝、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送给大小姐补身子用。”
“谢太子殿下。”
钟离语嫣与尉迟墨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第735章 前太子案（5）（）
尉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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