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莫念凝回来了,脸上的阴郁立刻扫去一半:“怎么突然回来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回来看看。”回头看了几眼,“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杜笙让她坐下:“小宸和那个女人都出去了。”
说起那个女人,当时也是一时脑热,将她收留下来,能走进灵魂当铺,也算是缘分吧。只是杜笙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那个女人,已经三天没有回铺子里了。
“这样啊”沉吟了一声,没再说话,扭过头看着院子里的槐树,依旧是挂满了一串串白色的花,热风吹过的时候,摇晃摇晃的,就像梦境一样的静谧。
“回来,真的只是看看而已吗?”杜笙坐在她的对面,似乎猜到了她回来是为了什么,“见到了吧?”
“什么?”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杜笙说的是黎塘,“嗯。”
“他怎么样了?”
“性命无忧。”
“那你呢?”
莫念凝没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下子:“我也挺好的。”
“既然挺好的,又为什么要回来?”
莫念凝没有说话,她始终觉得,杜笙话里有话,似乎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可她却怎么都摸不透。
“阿凝,谁都有放不下的过去,仇也好,恨也罢,有些人一旦踏上了那条路,就没办法再轻易回头。或许有一天,他会死在那条路上。”
杜笙言尽于此,不再多说下去,黎塘的将来,他看不到,也看不透。
一个执意要复仇的人,无疑是作茧自缚,将自己困死在仇恨编织的巨网中。
可话是如此,杜笙自己又何尝不是放不下?
“他到底想干什么?”化名留在梨花苑,却没跟任何人签订契约,加上笙哥的这番话,这些种种都令她不安。她实在不懂,黎塘到底想做什么。
“你是真不懂?还是不想懂?”杜笙叹了口气,“也难怪,这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黎塘这个名字的由来吗?”
黎塘,这个名字也是素萱给他起的。黎塘,离唐意在要他能够忘怀,不要怨恨,不要被过去所牵绊,好好活下去。
“他!”莫念凝一下回过神来,猛地站起来,撞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巨响,话没说完,却被外面一个孩子的吵嚷声给打断。
“你这个坏蛋!大坏蛋!我要用弹弓,把你打成猪头!”
“你个小兔崽子!我给你买吃的,买喝的,你还敢说我坏蛋?你个小白眼狼!”
“笙哥你在家啊”一进来,白宸就立刻收敛了声音,连带着表情都沉郁下来,似乎不太情愿看见杜笙,转眼瞥见莫念凝也站在屋里,顿时一喜,“阿凝?!”
杜笙在看见白宸的时候,脸色也同样阴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背过头去。
“咦?”狗蛋儿滴溜着眼珠子,跑过去绕着莫念凝转了一圈,“你就是阿凝姐姐?”
这是哪来的小孩子?
莫念凝一头雾水,怎么好像这小孩子,听说过她?
“啊嗯,我是。”转过头,朝白宸打听,“这是谁的孩子?”
白宸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这孩子是关林村的遗孤,我看他命不该绝,就留下了。”杜笙看着狗蛋儿,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目光横了一眼白宸后,“今天我也有些累了,先上去了。小宸,你晚上来我书房一趟。”
闻言,白宸的双拳又紧了紧:“知道了,笙哥。”
“阿凝姐姐,你可真漂亮!”
杜笙走后,白宸抹了一把脸,换了个心情,还没开口跟莫念凝聊上几句,就被狗蛋儿抢了先,这叫什么个事,现在的小毛孩都这么会说话了?
莫念凝少有地露出笑意来,坐在狗蛋儿边上,跟他聊着天,白宸那是一句话都插不上去。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狗蛋儿红着脸,咬了两口糖葫芦,“呐,我告诉姐姐,姐姐可不许笑我!”
“好,我不笑话你。”
“他叫狗蛋儿!”白宸找准了机会,脱口而出,顺势坐在了两人对面。
莫念凝倒是还没反应过来,狗蛋儿就张牙舞爪地朝白宸扑了过去,脸涨得通红:“啊啊啊!你这个坏蛋!大坏蛋!”
“你个小毛孩,再抓我一下试试?!”白宸一把提住狗蛋儿的后领,“狗蛋儿怎么了,你不是挺满意这名儿的吗?给你改,你还不要。”
“要你管!就不要你给我改!你这么笨,改的肯定难听死了!”
“行!你现在这名儿好听,狗蛋儿!”
莫念凝看这两个人闹腾着,给这宅子都添了几分生气,看了看时间,也该回段家了:“我先走了,代我向笙哥说一声。”
“诶,阿凝。”白宸一把“扔”了狗蛋儿,追过去,“怎么刚回来,就要走啊?”
“我也是得了雇主的应允,才回来看看的,既然没什么事,我也该过去了。”
“有事!有事!”狗蛋儿从里面急切地跑出来,“阿凝姐姐,你先别走,有事!”随即打了两下白宸,“你这个坏蛋,快把东西给姐姐!”
。。。
第五十八章 不会回来的人()
“你这个坏蛋,快把东西给姐姐!就知道你靠不住!”狗蛋儿朝着白宸就捶了两下,一脸的埋怨。
白宸也是这才想起来,黎塘有东西要他交给阿凝,可是,他到底该不该给阿凝呐?
说到底,他还是有私心的,虽说一直以来,都看不太惯阿凝跟黎塘之间怪异的气氛,可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在思过阁,阿凝对黎塘表现出来的那股子在乎,他就嫉妒得简直要发疯。
要是把这东西交出去,阿凝跟黎塘和好了,他要怎么办?他还能有机会吗?
“什么东西?”阿凝看白宸什么反应都没有,愣在那,一动不动,倒是狗蛋儿急切得很,“白宸?”
“啊!没没什么。”白宸一把拉过狗蛋儿,支支吾吾的,“小孩子的话,你也当真?回来的时候,看见外面有车,是等你的吧?快去吧?”
白宸这样,莫念凝反倒愈发觉得古怪了。罢了,他不愿意说,就算了,要是什么祸及性命的大事,笙哥早就该告诉她了。
“那我走了。”
“唔唔唔!”狗蛋儿被白宸捂着嘴,出不来声,伸着手,朝着莫念凝的背影乱抓,一气之下,一口咬在白宸的手上。
“哎哟!你!”
“姐姐,你别走!黎哥哥有东西留给你!”没等白宸抱怨出声,狗蛋儿就一把挣脱开来,“你这个坏蛋!”
“黎哥哥?”莫念凝一下就顿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盯着白宸,“黎塘?”
“我阿凝我”白宸支支吾吾的,半天才叹了声气,摇了摇头,他果然还是说不来谎,几步上前,将东西放在她的手心,“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还有他说,唐远宁不会回来了。”
莫念凝怔怔地站在那,已经记不清了,多久没听见过这个名字。
手心里,那木质的符静静地躺着,还带着些许的体温,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谁都有放不下的过去,仇也好,恨也罢,有些人一旦踏上了那条路,就没办法再轻易回头。或许有一天,他会死在那条路上。
笙哥的话,突然在脑海里闪现,他果然他果然是回去复仇了,可是唐家能将那个偌大的唐家一举灭尽的人物,又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诶!阿凝姐姐!”
不顾后面人的呼喊,莫念凝朝着门外边就跑了出去,而白宸只是静默地看着,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怪怪的
“阿凝”
段年一直在车里等着,看见她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可刚下来,就看见人已经跑远了,赶紧地追了上去。
莫念凝手里攥着那枚符,心里没由来地一股子气,如果黎塘真想凭自己一个人,给当年的唐家复仇,那就只有一条路子——违反铺子的规矩,召唤恶鬼,弑。可这么一来,他的下场也可想而知,这个世上别说是唐远宁,连黎塘也会不复存在。
段宅。
“嘿,怎么还下起雨来了,这白天还好好的,老天爷可真不给面子啊,知道咱今晚上要出去听戏,故意折腾我们呢。”
随着天渐渐暗下来,雨点也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铮铮作响。
段淮宁放下报纸,看了看时间:“阿年他们还没回来?”
“是啊,也不知道这丫头干嘛去了。”黑叔伸了个懒腰,坐在沙发上,腿交叉着挂在茶几上,惬意随性得很,“怎么,阿凝把你的专职司机借走了,急了?”
“阿年不是司机。”段淮宁叹了口气,拿过拐杖,刚想站起来走动走动,就听见电话铃响了,“哪位?”
“是我,阿年。”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其间还夹杂着雨声,“我们已经在梨花苑了。”
段淮宁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段年不会擅作主张,先斩后奏,说会把人带回来,再一起过去,就不会直接把人往那送:“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她回去没多久,就跑了出来,急三火四的,我一路追着来了梨花苑,就给跟丢了。”
梨花苑里人多眼杂,偏偏又碰上下大雨,更加乱糟糟的,莫念凝刚跑进去,就没了人影。
“我马上过来!”
“你别过来了!”段年立刻喝止了段淮宁,“你要不放心,就让黑叔来跑一趟。”
“我知道了。”挂断了电话,段淮宁一把扔了拐杖,靠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表情不太妙。
黑叔将脚从茶几上收了下来,半天才问出声来:“怎么了?谁的电话?”
“走,黑叔。”没有回答,半天后,突然站起来,披上外衣,“我们去听戏。”
“不等他们俩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前一刻还凶巴巴的,就跟死了人似的虎着张脸,下一刻就说去听戏,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从兰婶手中接过帽子,回头笑道:“他们已经在了,催我们快过去呢。”
“敢情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啊,黑叔我还以为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呢!”黑叔这才松了口气,捯饬了几下,从家里拿过伞来,嘴离还笑着念叨着,“这两个小王八蛋,不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段淮宁坐在车后座,双手摩挲着拐杖的手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而感到不安,那个救下阿凝的人,就在梨花苑,阿凝跟他什么关系呢?是同僚,还是情人?
回过头一想,他这是在意什么呢?如果只是担心阿凝会因为个人原因,影响到他的计划,可之前的所有行动结果都表明,不存在这样的风险。
那他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咳咳咳咳”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黑叔听见段淮宁一阵咳嗽,想起来段年交代过,段淮宁身子不好,经不起折腾,这会外面又是下大雨的,戏园子里肯定比平时要乱得多,“要不咱不去了,改天再听?”
“咳咳不,今天一定要去咳咳”
情绪激动之下,咳嗽愈发严重起来。
黑叔拗不过他,车一路疾驰往梨花苑的方向,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或依偎在一把伞下,或在大雨中奔走,湿了一身
“阿年!阿年!”刚从车里下来,黑叔就搀着段淮宁往里面走,一路上大呼小叫的,好不容易才找着了人,“阿年!你快瞧瞧,淮宁这是怎么了,咳个不停的?”
。。。
第五十九章 只愿你安好()
“阿年啊!你快看看,淮宁这是怎么了?咳个不停的!”一进去,黑叔就逮着段年急得不行,段淮宁这小子,本来就有病在身,还非要瞎折腾,大下雨天的,让他回去,他还非来不可。
真是的,一开始就不该叫上他们一起,段淮宁要是出点什么事,他可不就成了罪人了?
黑叔急得脑门上都是汗,段年看见段淮宁也来了,几步就冲了过来,黑着脸就骂道:“不是让你别来吗?!你以为你有几条命给你这么折腾的?!”
“咳咳咳”段淮宁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差没咳出血来。
黑叔一看这场面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阿年啊,淮宁他没事吧?”
段年和黑叔两个人把段淮宁搀到了一个安静些的角落,给他看了看,才又好气没好气地冲了一声:“暂时还死不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早就说过,你要静养,要静养,怎么?这回是准备直接交代在这了?什么都不想了?”
靠着休息了一会,段淮宁平复了一下心情,段年给他按了按几个穴道,也稍稍恢复了一些元气,就开始打趣:“好好好,听你的,段大夫,从明天起,我段某人就躺床上一动不动,静养!”
“哎哟,你这小子,吓死我了!”黑叔拍了拍胸口,扭过头朝里面张望了几下,“阿凝这丫头呢?怎么没出来?”
“她在后院吧?”段年还没说话,段淮宁就抢先说了出来,拄着拐杖站起来,语气不是在问段年,而是笃定。
“嗯。”
“走,去看看吧。”
诶,这又是哪跟哪,听戏哪有听到后台去的?黑叔摸着脑袋,很是不解。
“哟,段老板!”赵班主不知道听谁说段淮宁来了,从后面赶了过来,“今儿段老板来捧场,有失远迎!”
“赵班主客气了,段某听说今天有秋倌的场子,带家人一起来看看。”
段年站在段淮宁的侧后方,搀着他。
“段老板看得起我们秋倌,在这替秋倌先谢谢段老板的厚爱了!”转眼看见段淮宁面色惨白,一脸疲态,“哟,段老板这脸色怎么瞧着不太好?”
“不赶巧,大哥他大病初愈,经不起热闹。”段年看了一眼戏园子里的嘈杂,今天下暴雨,来的都是些三九流的人物,那些个大老板,才不惜得过来人挤人。
赵班主一下就听出来些眉目:“哎呀,怪我照顾不周,段老板若不嫌弃的话,先去我们这后面歇歇,过会秋倌上台了,再给您安排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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