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赵玫双手一拍,
“目若澄澜,眼含清波,以后我就叫你澄澜,好吗?”
那双眼睛迷茫一瞬后,刹那间涌出的泪绽起了光,它紧紧盯着赵玫,惊喜尽诉诸。
接着赵玫便听见那颤抖的声音说道,
“好”
赵玫弯起眉眼一笑,这才打了个呵欠转身趴到在床上,本想叫她一起睡会儿,可是对着那个呆呆站着,口中一直喃喃念叨着“澄澜澄澜”的背影,又无奈一笑――
澄澜,但愿我能给你的,比我许给你的,更多。
若想改变这个世界,或许可以先从你开始
022 乌龙是麻烦的开始()
也不知睡了多久,赵玫被楼下喧沸的人声吵醒。
醒来一看,咦,小澄澜怎么不见了?四顾找去,才发现她就在床脚下缩着,屈膝抱腿沉睡的样子像未出世的婴儿,瘦小而羸弱。
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酸,佛说众生平等,人世间又如何能做到?
抬头一看,日头已下,这一睡竟睡到了下午。
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靠近窗台一看,好家伙,窗下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成群结队的向东南方向涌去,那各式各样的沉箱礼盒,大者用马车装运,小者宝贝似的抱于怀中,俱是贴着大红镶金的封条,如有那两手空空却走得趾高气扬的人,那必是怀中揣着银票
她眯着眼睛一看,在宁安城能享受到这种收礼规格的人,凤毛麟角。
出门一问,在小二的印证下,果然,是西侯王府家有了喜事。
“可不就是都奔着西侯王府去的,等着排队给世子送礼呢!啧啧,这晌午才放出来的信儿,这下子,都知道了那周边四州五郡的官儿们也都往这儿赶着呢”
“咦?我好像听说西侯并没有儿子吧,那现在是喜添麟儿,老来得子?”
店小二却颇避讳旁人的凑近赵玫摇了摇头,
“是侯爷年轻时的风流债听闻那柳娘子,二十年前名震宁安,艳绝群芳,只可惜,我晚生了二十年”
店小二一脸神往之色,赵玫倒是乐得捡个故事听。
话说当年烟翠楼的名妓柳姬,也就是如今人称的柳娘子,那是**刻骨,迷醉了多少男儿的心。
正当年少的西侯叔逾元,那时还只是老侯爷的独子,被众星捧月般的养着。
这叔逾元从小在丫头堆中长大,却也丝毫不沾染脂粉色,反而酷爱舞刀弄枪,习兵练马,颇有乃父将帅之风。
只一次,在那红街之上打马而过,差点撞上正从外面回翠烟楼的柳姬,那一刻,惊煞美人脸,亦艳动少年心
自此后,叔逾元便夜夜留宿翠烟楼,其对柳姬的宠爱,传遍宁安城。
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老侯爷的耳朵里,但是宠爱儿子的老侯爷心想:男儿难免风流,玩够了自然就腻了,便只一笑置之。
知子莫若父。叔逾元对柳姬是宠非爱,他爱的始终是权势功业,所以老侯爷想要提前退休,早早的把世袭的爵位传给叔逾元时,提出了两个要求,他也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
一,离开柳姬。
二,求娶大司马杜狩之女,杜文兰为妻。
于是两家欢喜,一人独忧。
那之后,叔逾元便成了新一代的西侯,坐拥这西方数千公里的领土。直到老侯爷去世,他又陆续娶了几房妾侍,而那名动一时的“世子钟爱柳姬”的美谈,也早已不复。
二十余年之后,这一方霸主,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就连他穷兵黩武,苦于惊天将才无用武之处,老天都仿佛是要顺遂他的心愿般,开始了乱世争雄。
可是不管再顺遂,他终究也有不如意之处。这最忧心的,便是至今无后。家中满是妻妾,为他生的竟都是千金。
于是老天又善解人意的为他送来一个亲生儿子。
每逢入夏,西侯叔逾元都会去自家马场狩猎避暑。
就在今早,侯爷在马场相中一匹刚刚驯服的好马,跨马驰骋,很快就将众侍从远远甩开。
马儿纵情飞奔,不知踩到什么,马蹄突然一崴,飞驰中的骏马根本停不下来,一偏就朝地栽倒出去,西侯猝不及防之下,饶是有矫健的身手也反应不及,便也顺势被抛了出去,眼看着他在空中无法助力,这一摔恐怕非同小可,众侍从都恨自己手不够长,俱看得心惊胆战。
这时,猎场里养马的一个青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飞冲上前来,接住了西候,他自己则给西侯当了背垫。
西侯毫发无伤,只是那青年却昏了过去。
西侯感念其义举,立即招来随行的医师查看,在休息的帐篷中,青年趴着躺在床上,半昏半醒,医师撕开他背上的衣衫,心一惊。
那背上红肿淤青的一大片还算轻,只是那肩胛骨下的伤口狰狞,深可见骨,可能是摔倒时地上正好有锋利的尖石。
医师赶紧清理上药,随口嘀咕一声,
“这肩膀处的胎记倒是生得奇异,像一把剑似的”
一直立在旁边的侯爷听得此言却突然拦住他,
“慢。”
医师手顿住,暗自奇怪着,先前侯爷还着急不已,为何此刻让他停手?
偷偷瞧去,只见侯爷皱着眉头凑近那伤口之处细细查看,然而他看的却并不是伤口,而是伤口旁边的一处红色胎记,的确如医师所说,像一把剑
他面色更异,急忙对医师吼道,
“赶紧救他,不能让他有事!”
医师这又抹着汗忙活起来。
事后,那青年醒转,西侯第一时间过来问他,几番问答之后,只见西侯狂喜,向天一笑,
“吾之亲子流落人世二十余年,吾竟不知,哈哈,上天诚不负我,吾子今英勇救吾,何尝不是血缘之系焉?”
众人刚开始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来西侯与青年当时的对话不知怎么流传出来,众人方才明白――
“汝乃这猎场伺马小厮?”
“是的,侯爷。”
“汝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小人柳温则,家在宁安城西的柳家沟。”
“父母可安在?”
“小人自幼无父,家母,家母”
青年稍有踌躇,但最终鼓起勇气说出,
“家母柳氏,乃烟花女子”
却只见西侯目光闪烁。脸上更添几分期盼,
“可是醉烟楼的柳姬?”
青年稍有窘迫,但坚定的点头,
“正是。”
“汝今年多大?生辰多少?”
青年虽然疑惑,却也一一报了,侯爷沉吟良久,终于仰天大笑
“侯爷大喜过望,传令下去明天就安排世子认祖归宗,所以那些听着风儿的人今天早早的就过去庆贺呢那原本是猎场里养马的青年,便一跃冲天,成了尊贵的世子柳娘子也母凭子贵,被侯爷破例接回了侯府,成了妾室,有了名分据说侯爷是凭着那胎记认子的,叔家三代独子,肩膀上皆有这一剑印”
店小二又是一番唏嘘感叹,同是下等之人,可惜自己没有那天大的福分啊。
倒是赵玫,脸上少了些兴致,填了丝凝重。
她本是当茶余饭后解闷的故事来听,却发现那故事的主角之一竟是故人,虽然同名同姓者众多,但是赵玫直觉这不是巧合。
她想起那个在月夜下,回忆起悲痛的往事,无声流泪的男子,若是他坚韧了,却堕落了,那她也莫可奈何。
罢了罢了。
赵玫无声一叹,便打断店小二正一步登天的白日梦,
“昨晚,或者今早,可有一位身着白衣,气度不凡的公子住店?”
那小二挠头想了想,然后一拍脑袋,
“有那么一位!天快亮的时候来的,就住在天字一号房”
小二回头一指那东边打头的房间,下一秒,就看见赵玫已经站在那门外,轻拍房门,
“待月待月!起床啦!再不起床,我放小乌咬你了啊”
里面?的响起一阵声音,接着又是一阵??缗榕榈纳?簦?坪跏谴蚨飞??悦蹈辖敉泼乓豢矗?考涔刈糯埃?吹愕疲?黄?璋怠?p》 而那昏暗之中,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正打得难分难解。
她下意识的去帮那个白影,一个瞬身便移到两人中间,把那黑影就势一推,
“啊!”
却是一声娇喝
赵玫愣住了,那个向后连退几步的黑影正捂着胸口,狠狠的盯着她,刚刚的手感呃
“哪里来的野丫头,不想活了”
赵玫甩了甩手,连忙抱歉,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
话还没说完,却被人一搂就落入一个怀抱,她皱起眉,虽然身形穿着相似,但是身后的人绝对不是待月。
正欲发作,耳边却传来几不可闻的声音,
“求你,帮我”
鬼使神差的,赵玫没有反抗。
那声音说着“求”,却丝毫没有任何低微,反而如位尊之人下的命令,却又带着一丝嬉戏般的玩笑,令人不会反感,也难以拒绝。所以她按兵不动,索性看他能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当她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时,便后悔的想去撞墙身后的人见赵玫的反应应是默认了,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母老虎,你敢说我心爱之人是野丫头?我看你才是欠调教”
他语气轻飘曼柔,却叫人不可琢磨。
明明是假的,经他那慢悠清淡的语调一说,反而变得像真的,明明是真的,他又是一副戏谑玩乐的语调,又不由得让人有些怀疑
赵玫听完,浑身一抖,却发现对面的女子抖得更厉害,是气的
可是气归气,头脑却还是清醒的,
“你说她是你心爱之人,你刚刚叫的明明不是你的名字!”
“哦,她叫的是我的表字”
“胡说,你哪有表字!”
“你当然不知道了,这是只有我卿卿才能叫的”
“卿卿?”
“就是我怀里的这绝艳无双的女子,母老虎,你比不了的”
“你伯子栩你,很好,咱们走着瞧”
那女子打开门愤然离去,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的剜了一眼赵玫。
门被摔上,外面的光线刚伸进来几寸,又蓦地被挡在门外,屋内又恢复了昏暗。
赵玫微微侧头,对着身后仍旧不肯放开自己的人,淡淡的说,
“可以了吧?”
023 暂别()
见那女子已走,赵玫淡淡的说,
“可以了吧?”
男子却仍旧带着轻佻的语调说道,
“卿卿,别翻脸不认人啊!”
赵玫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吸气呼气紧接着,跺脚、转身、踢腿、挥拳,动作麻利一气呵成,那男子反应倒也快,急忙收脚、退后、弓身、侧脸,脚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不过好歹护住了要紧处,脸也将将避过,再抬头一看,赵玫已经站在数米之外,抄着手看着他。
她一身雪白,娉娉婷婷的站着,五官看不分明,但是依稀看得到眼睛眸光一转,如夜空中闪烁的星。
男子颇为遗憾,怀里空了,可刚刚靠近时,闻到的那股比兰更馥,又比莲更清的独特香气,却始终停在鼻尖挥之不去。
而赵玫遗憾的却是,可惜了,没穿高跟鞋,不然把细跟狠狠的钉到他的脚上,才是整套防狼术的关键
光线昏暗中,敌不动我不动。
赵玫暗自观察着不远处的男子,模样看不清楚,一袭雪缎白衣素裹,在黑暗中隐约透出金丝的光纹,足见其布料之名贵;身姿颀长挺拔,此刻泰然以对的样子,倒也附和她问店小二的“身着白衣,气度不凡”的公子形象。
而他此刻正颇有兴味的盯着赵玫,她暗自哀叹,自己不单闹了个乌龙,好像还招惹了个麻烦。
记忆中,曾在草庐里的成朝某史书上看过,当时陪着成朝的太祖爷夺得天下的四位元老,也都是泥腿出身,太祖分封东南西北四侯时,便各自赐姓“伯、仲、叔、季”。
这四姓氏,绝对是四方诸侯专有,西候姓叔,刚刚那女人叫这男子伯子栩,那么,他便是东边那家的人无疑了。
可是四侯在王都周边打得火热,这东候的人此刻到这西候的宁安城是何意图
她也懒得管那闲事,只想着如何脱身。这时却响起了敲门声,
“夫人、夫人你在里面吗?老爷到处找你”
这语调奇怪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赵玫眨了眨眼,想起了被自己扔在房间里睡觉的小澄澜。
继而一懵,什么是“老爷”,什么是“夫人”?
不过那敲门声却始终不停,像是笃定自己要找的“夫人”就在门内,赵玫松懈下来,指了指了门,呵呵一笑,
“家人来找了,就此告别哦,对了,大恩不言谢,我也就不携恩求报了,你也不用再出现在我眼前”
赵玫一边说着,一边悠然走到门口,对着一旁原本摆着架势、扼住门路的男子挥了挥手,如果他够聪明,此刻就绝不会声张,不管他东候的人来这里做什么,都绝对不想惹人耳目。
果然,男子听到敲门声,一开始还崩紧了身体,直到看到赵玫旁若无事的走过来,才微微侧身长袖一甩,颇有风度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玫拉开门,光线瞬间涌进,她虚着眼,看着门外的小丫头,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套着她的衣服显得极不合身,头上胡乱绾着一个环髻,脸上戴着一个月白色的面巾,遮住了下半边脸,倒一下变得娇俏玲珑,又添了几分神秘感。
她一见赵玫,满眼惊喜,先小心防备的扫了眼屋里,才赶紧拉着赵玫就走,犹自不忘自己的台词,
“夫人,可找着你了,快跟奴婢走吧,老爷担心死了”
赵玫好笑的看着她一派认真的表情,由着她拖着自己走,心想这丫头的演技,绝对一流啊。
而那屋内,一刹那的光亮之后,再次恢复黑暗。
男子却一动不动,刚刚赵玫开门而出的一瞬间,所有光线映亮了她的脸,只看见一个侧面,但是,美不胜收。
那一刻,阳光印上她的脸,却将她的面容投射到他的心里。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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