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落坐已毕,几个丫鬟侍女端上来香茶、水果、点心,灵梦双鬼“哈哈”、“嗬嗬”地怪笑几声,各自伸手抓起一个大苹果便啃嚼起来,吃得飞汁乱溅,接着又大口大口地喝茶,“咕咚、咕咚”吞咽之声清晰可闻。穆少言有些发窘,但又知这二人秉性,却也无可奈何。杜云飞与冷青云相视一笑,知道这些江湖人物多有怪癖,并不见怪。
寒暄几句过后,穆少言转入正题,问起擂台比武招亲之事来。杜云飞的脸色略显尴尬,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各位,实不相瞒,老夫膝下只有月霞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娇生惯养,脾气实在是大的很。起初小女提出要比武招亲选婿,老夫自是不答应的,但终究还是拗不过她。其实老夫早已看好一门婚事,但小女决不同意,没奈何只好出此下策,请冷师父帮忙将那些能打善斗的豪强之士打下擂台,若是三天之内无人能打败小女,那婚事自然便要由老夫做主了。今天已是第三天,不想碰上这位聂公子,听冷师父说,聂公子的武功炉火纯青,连他也未必是对手呢,故而只得现身出来。唉,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多多包涵,老夫此举也实属无奈呀。”
听了杜云飞的话,众人不禁哑然失笑。聂雨荷微笑着站起身来,说道:“杜员外言重了,刚才在台上倒是我多有冒犯,失礼之处,还请杜员外与小姐万勿见怪。”说着,她摘下头上的方巾,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顿如瀑布般倾泄下来,随手又将唇上的小胡子给拈了下来,露出了女儿本色。
冷青云早已看破聂雨荷本是女扮男装,坐在一边微笑不语,杜员外却一下子愣住了,继而又哈哈大笑起来,忙对身边的丫鬟道:“还不快请小姐过来。”接着又对聂雨荷道:“老夫还道这位聂公子怎的如此轻浮无状,心想若真将小女嫁了此样的人,委实有所不甘呢。原来聂公子竟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姑娘,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哈哈。”
过了一会儿,阁楼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粉色人影闪身进了房门,正是杜月霞,她一进门便问道:“爹爹,那几个人走了吗?”随即一下子顿住,已是看到了在坐的穆少言等人。当她看到聂雨荷时,脸色登时一变,心中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同时又被聂雨荷的美貌所震慑,一时之间竟愣在了当场。
杜云飞忙招呼道:“刚才擂台之上与你比武的正是这位姑娘,她是跟你逗着玩儿呢,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还不过来见过各位贵客。”
杜月霞已知聂雨荷是女子,便将刚才的不快化作了尘烟,笑了笑,走进房中与穆少言等人见礼。她自小习武,虽是娇生惯养,却没有大家小姐的做作之态,一一见过礼后,遂在杜云飞身边坐下,眼光又有意无意地落到了穆少言身上。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看看天近正午,杜云飞遂吩咐侍女去准备酒饭。穆少言忙站起来,拱手施礼道:“多谢杜员外盛情,在下等人搅乱了杜小姐的比武招亲,已是感到万分不安,哪里还能再行讨扰,这就告辞了。”
杜云飞与冷青云都站起身来,一个劲儿的挽留不已,但穆少言坚辞不受,聂雨荷与英儿也说着要回去,只有灵梦双鬼没有搭腔,二人心中对穆少言的木讷大不以为然,口中小声嘀咕道:“不就是吃顿饭嘛,不吃白不吃,这穆公子真是有福不会享。”
103 小姐来访()
见穆少言等人去意坚决,杜云飞与冷青云也不再强留,又客套几句,便依旧由冷青云将众人送了出来。
来到杜府大门外时,门前的招亲擂台早已撤去,场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穆少言与冷青云拱手道别,冷青云忽地问道:“敢问穆公子师承何人,令尊高姓大名?”
穆少言忙道:“在下自幼随父习武,家父名讳上云下舒。”
听到穆少言说出“穆云舒”的名讳,冷青云突然浑身一颤,脸色大变,怔怔地望着穆少言,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穆少言惊问道:“冷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冷青云愣了半晌,忽地一躬到地,颤着声音道:“原来公子竟是恩人之后,请恕老朽老眼昏花,一时竟未能认出。”
穆少言忙将冷青云搀扶起来,连声道:“前辈勿需多礼,快快请起,请问这是何意?”
冷青云再抬起头时,两眼之中已是泪光闪闪,继而长叹一声,说道:“穆公子既是恩人之后,老朽自当如实相告。若是老朽记得不错的话,那应是在三十二年前了,当时正是青云门的鼎盛时期,老朽身为掌门,时值盛年,自视甚高,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因此也就得罪了不少人。有一天,老朽出门访友,不料突遇三人劫杀。这三人老朽从未见过,但他们武功绝顶,单凭任何一人,老朽都不是对手。”
冷青云略停顿片刻,双眼迷离,仿佛又回到了三十二年前那场生死拼斗的场景之中,接着说道:“老朽与他们打斗了几个回合便招架不住,身上负了几处伤,贴身跟随的两名弟子也被杀死,心中又惊又惧。就在这时,一个青年公子突然出现,他喝住那三人,刚想问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料那三人竟也对他突施杀手。那公子冷笑一声,便与三人战在一处,老朽趁机跳到圈外,喘息了片刻,正想上前助他一臂之力时,才发觉这位青年人早占了上风,根本无须老朽助力。又打了十几个回合,这位公子便将那三人打得落荒而逃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到穆少言脸上,神色已缓和了许多,微微笑道:“讲到这里,想必公子已然明白了,当年那位青年公子便是令尊穆云舒穆大侠。穆大侠武功出神入化,义气干云,施恩不图报,直令老朽深深铭记于心,没齿难忘。怎奈当时一别,转眼竟已过去了三十余年。今日见到公子,初时感觉有些面熟,却想不起何时何地曾经见过,万没想到公子竟是老朽救命恩人的后人。公子风采非凡,直追令尊当年。多年不见,不知穆大侠如今是否安好?”
穆少言也没料到这冷青云竟与父亲还有这样一段渊源往事,听他问及父亲,不及细想,忙道:“多谢前辈挂念,家父一切都好。在下曾听说十几年前,青云门突然在一夕之间销声匿迹,前辈亦不知所踪,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高乌镇上与前辈相遇,实在是一桩幸事。”
冷青云道:“十五年前,老朽对江湖纷争心灰意冷,不愿再沾惹这无常世事,便于一夜之间遣散了青云门,来到这高乌镇上做了一个遁世隐居的闲淡之人。因先前曾与杜员外相识,员外好客之至,故而老朽便在杜府住了下来。当时月霞只有三岁,老朽见她聪明伶俐,活泼好动,便收她做了女弟子,闲时教一些花拳绣腿,聊以度日罢了。没成想今日聂姑娘上台比武,倒将老朽的“凌风手”给破了,这该着我们有缘呀,哈哈。”
聂雨荷在一旁笑道:“冷老爷子功力高深,小女贸然出手,冒犯之处,还望老爷子别见怪呀。”
冷青云又“哈哈”笑道:“姑娘太过客气了,老朽的这点微末功夫,哄哄小孩子还行,在穆公子与聂姑娘眼里,实在微不足道矣。”
此番相识委实有些出乎意料,穆少言也不擅过多言辞,便先向冷青云告辞。冷青云又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地请他转达自己对穆云舒的问候之意,这才依依别过。
穆少言等人一路回到如意客栈,简单用过午饭,灵梦双鬼自回房中休息去了。聂雨荷与英儿却赖在穆少言房中不走,三人便在房中闲谈起今日之际遇,说到聂雨荷调戏杜月霞时,均忍不住相视而笑。
聂雨荷忽地问道:“穆大哥,怎么之前从未听你提起过那什么青云门的掌门呢,穆伯伯还救过他,偏巧我们又能在这里遇上,也真个是巧了。”
穆少言摇摇头,说道:“以前确实听家父说起过此人,不过也是叙说江湖掌故时随便聊起的,但家父却从未说过曾救过他,所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来只有回去问过才能了解详情了。”
英儿在一旁笑道:“这有什么呀,想必穆大侠行走江湖的时候,救的人可是不少呢。以穆大侠的胸怀,又怎会逢人便显摆自己怎么怎么行侠仗义,怎么怎么救人于水火呢?”
穆少言与聂雨荷一想,英儿说得倒确有几分道理,聂雨荷轻轻一笑,假意“啐”道:“你这丫头,看不出平日总是油嘴滑舌的,现在倒也说得在理。”说着,又似嗔似怜地作势打她两下,英儿“格格”一笑,急忙闪身跳开。
这时,忽听门外有人问道:“请问里面可有一位姓穆的公子?”
穆少言忙起身开门,只见一名店伙计站在门外,便道:“在下姓穆,请问小二哥有什么事?”
那伙计忙笑着答道:“穆公子,楼下有人找。”
“哦,”穆少言一愣,心道,“自己在此地并无熟人,难道是冷青云又来了?”遂道:“请问是何人?”
店伙计笑眯眯地道:“穆公子,你下楼一看便知。”说着便转身去了。
穆少言见这店伙计故作神秘,心中更加纳罕,忙向楼下走去。聂雨荷与英儿也听到了二人对话,当下跟了出来,刚到楼梯口,便见一位粉衣少女站在柜台旁,正自向楼上观望,原来是杜府千金杜月霞。此时午饭时间已过,客栈大堂之内用饭的宾客虽已寥寥无几,但剩下的都坐在桌前不肯离开。众人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悄悄对着杜月霞指指点点。上午杜府的招亲擂台草草收场,想必这些人大多在围观人群之中,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故而见到杜月霞突然来到客栈,难免私下生出许多议论来。
杜月霞对这些人全然置之不理,一见穆少言三人出现在楼梯口,眼神突然一亮,紧接着小脸儿微微一红,又有些扭捏地垂下头去,双手交叠摆弄着衣角。
穆少言乍然见到杜月霞亦是一怔,不知她所为何来,赶忙快步走到杜月霞近前,拱手施礼道:“原来是杜小姐,敢问小姐找在下何事?”
聂雨荷与英儿也跟了过来,英儿在一旁“咯咯”地娇声笑道:“敢情不是来这里寻夫来了吧,只是我家小姐也是女儿家,怕是与杜小姐今生无缘了。”
“闭嘴。”聂雨荷忙叱道:“英儿,不许胡说。”转头又对杜月霞道:“杜小姐,上午我在擂台之上多有得罪,实属玩笑之举,还请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在这里再向你赔不是了。”
英儿被聂雨荷正色斥责,忙收了笑容,一吐舌头,不敢再多说了。杜月霞的神色此时已舒缓了不少,落落大方地一笑,说道:“聂姑娘既然也是女儿家,那本就不算什么,只怪我技不如人罢了,聂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看了看穆少言,又看了看聂雨荷与英儿,声音已放低了不少,问道:“我想和这位穆公子单独聊聊,可以吗?”
104 清丽如荷()
穆少言又是一怔,却听聂雨荷“咯咯”笑道:“当然可以啦,不过这里不是讲话之所,穆公子,你还不请杜小姐到房中叙话,可别怠慢了人家呀。英儿,你随我出去逛逛吧,看看这高乌镇上有何独特的景致。”说完,也不理穆少言,转身便出店而去。
英儿哪敢迟疑,忙快步跟上。待走出客栈后,英儿问道:“小姐,我看杜小姐的样子,好像是喜欢上了穆公子呀,你怎的还让他们单独在一起呢?”
聂雨荷“啐”了一声,说道:“你这丫头人不大,倒是鬼精鬼精的,你怎的知道这杜小姐喜欢上他了呢?”
英儿撅着小嘴道:“哼,难道你没看出她看穆公子的眼神么,多么含情脉脉呀。小姐,不是英儿多嘴,你可别故作大方,小心你的穆大哥被别人抢去了。”
聂雨荷脸儿微微一红,随即又笑骂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再多嘴,看我不教训你才怪。”说着作势便要打英儿,手却停在半空没有落下。
其实聂雨荷何等聪慧,早对杜月霞察言观色,自己的话虽说得简单,心头却已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怦怦”跳个不停。但仔细想想,自己与穆少言之间却也没有什么深交,不过是凭着父辈世交的缘故才近了一层,虽然二人在少室山下有过片刻的温存,但终究没有更深的表示,难道真如英儿所说,自己是故作大方,那穆少言心中却又是如何想的呢?杜月霞又会与他谈些什么呢?一时之间,聂雨荷的手势停在半空,眼神却一片迷茫,已是心乱如麻了。
英儿忽然一拽她的胳膊,半惊半喜地叫道:“小姐你看,前面那个人不就是我们来时遇到的仇安么?”
聂雨荷回过神来,定神一看,果然不远处有一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正迎面走来,不是仇安又是哪个?只见他微扬着头,背负双手,缓步慢行,甚是悠闲自得的样子。而他的身后不远处,依然不紧不慢地跟着那个弯腰驼背的老者。
“仇安,仇安!”英儿高呼了两声,她在来时的路上早与仇安和他的那头小青驴混得熟了,此刻竟如遇到故人一般直呼其名。
仇安本是悠然前行,被英儿这一喊,便向她们这边张望过来,一看到二人,嘴角立时浮现一抹笑意,忙快步走近,略施一礼道:“巧了,竟然在这碰到了二位姑娘。怎的就你们二人,同来的那位穆公子没有和你们在一起么?”
“穆公子还在客栈之中,我和小姐出来逛逛,没成想在这里遇到了你。哎,你的小青驴呢,怎么没有骑着出来呢?”英儿俏皮地问道。
仇安一笑,说道:“姑娘说笑了,在这闹市之中,怎好骑驴而行。哦,对了,仇某还未请教二位姑娘芳名,不知可否相告?”
“这是我家小姐,我叫英儿。”英儿嘴快,聂雨荷忙道:“小女姓聂,名雨荷。”
“雨荷!嗯,好名字,空山新雨后,清丽莫如荷。端的是人如其名呀!”仇安赞道。
聂雨荷与英儿见他一副书生模样,略显迂腐之态,心中难免暗自发笑,但“空山新雨后,清丽莫如荷”这十个字,却也让聂雨荷听了为之一喜,不禁有些暗暗得意,微笑着道:“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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