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起来,一会儿跳到山石之上,一会儿跃到树木枝头,他们的鬼影神形轻功委实了得,竟视这幽谷林涧如若无物。一时之间,二人的嬉笑打骂之声在山谷中回荡不绝。
穆少言与聂雨荷已知灵梦双鬼的秉性,也不去理会他们,二人信步走到路边一块耸立的山石之上,在这儿正好可以看到一条直通山顶的宽大山道。但见这山道宽阔宏伟,漫漫长长,逶迤而上,在端顶之处远远地可以看见一座规模宏大的寺院,那里定是少林寺了。
080 情不自禁()
穆少言看了聂雨荷一眼,聂雨荷也正自望着他,二人相视一笑。穆少言道:“雨荷,我有一事一直想问你,又怕你不肯说,所以一直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聂雨荷笑道:“穆大哥,你今日怎的这般吞吞吐吐起来,有事尽管问就是。”
穆少言亦笑了笑,说道:“在乾明岛上时,你与家父曾有过一番密谈,那时我和严师兄出去寻剑,不知你们谈了些什么,家父和你又都不肯告诉我”
话未说完,聂雨荷便“扑哧”一笑,嗔道:“什么密谈呀,好像我和穆伯伯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我就知道你要问的定然是我的身世来历,也好,那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此事也并非想刻意瞒你,倒是我不知应该从何说起才是。”略作停顿,聂雨荷慢慢收起了笑容,幽幽地轻叹了口气,缓缓地道:“穆大哥,想必你定然知道以前的威德教吧,也就是你们正道中人所谓的魔教。大约一百多年前,威德教教主金合欢殒命叠云岭问天涯,江湖中就很少有他们的消息了。前一阵子天星教重现江湖,再掀风雨,惹得江湖人人自危,谈其色变,其实这天星教不过是当年威德教之下的一个分支教派罢了。而那天我们在海外石岛上救出穆伯伯,那里便是它的另外一个分教天泽教的总坛所在。”
听到这里,穆少言插话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这与你的身世又什么关系呢?”
聂雨荷将目光转向远处峰峦叠嶂的群山,继续说道:“你别着急,穆大哥,听我慢慢告诉你。其中除了天星、天泽两个分教之外,威德教另外还有两个分教,分别称作天脉教和天轫教。天脉教本是威德教的第一大分教,势力远在其他三个分教之上,但因其教主卢鼎为人昏庸,独断专行,又不善传功授业,故而使得这支分教后继无人,日渐衰微,后来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还有一个便是天轫教,自威德教覆灭之后,江湖中传言其下四大分教为了争夺总教圣教主,斗得你死我活,结果反而是自我毁灭。其实不然,另外三个分教的教主争夺大位不假,而天轫教教主聂步尘却不愿参与,他率领本教教众远赴西南清凉山,休养生息,自成一脉,并且渐渐少了与其他三教之间瓜葛。后来,天轫教新收的门众甚至根本不知道威德教之名了。这聂步尘本来也是胸有雄心大志之人,早想去邪存正,求得善缘正果,但是,天轫教既是威德教的一个分支教派,又怎能与之完全脱离得了干系呢,故而始终难以摆脱威德教余孽之名。他不愿再与其他三教联手,更不敢得罪他们,而当时的四大公子与武林正道气势正雄,于是只能在正邪两道的夹缝中求生存,终日郁郁寡欢,后来便无疾而终了。聂步尘仙逝之后,天轫教教主之位自然落到了其子聂震寰的身上。”
说到这里,聂雨荷又停顿了片刻,见穆少言听得入神,便接着道:“大约在三十年前,有一位年轻人云游来到清凉山,与聂震寰不打不成交,二人更是结为了好友。这年轻人力劝聂震寰洁身自好,再勿与魔教往来。聂震寰便听从了此人之言,从此更加修身养性,绝不再与其他三教有任何往来,并约束教中弟子绝不可做有违江湖道义之事,此时的天轫教虽承袭原名,但实已非当年威德教下的四大分教之一了。穆大哥,说到这儿,想必你也明白了吧,这位年轻人便是令尊穆云舒穆伯伯,而聂震寰正是我的爹爹,我便是天轫教教主之女。”说完后,聂雨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是将深埋于心中许久的一股抑郁之气呼出,双目之中莹光闪闪,一眼不眨地望着穆少言。
穆少言一直静静地听着聂雨荷把话讲完,见她泪光莹莹、楚楚动人地望着自己,情不自禁生出一片感动与怜爱之情来,伸手一揽,便将聂雨荷揽在了怀中。聂雨荷本以为穆少言会埋怨自己欺骗了他,又担心会嫌弃自己是魔教妖女,万没想到穆少言竟会将自己拥在怀中。自从长大成人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住,而且还是自己心中深深喜欢的男人,一时之间又激动、又羞涩、又委屈、又幸福,当真是百感交集,无以名状,原本在眼圈内打转的泪水早已扑簌簌地滑落了下来。
穆少言见聂雨荷流泪,忙用左手揽住她的肩头,右手则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花,柔声说道:“雨荷,你既有勇气告诉我真相,我当然也有勇气接受。其实你不说,我也有些感觉了,只不过不敢相信而已。再说,令尊与家父都能成为好友,我们又如何不能呢,你这个傻丫头。”说着,右手放在聂雨荷的背上,双手微微用力向怀中一收,聂雨荷轻轻地“嘤咛”了一声,粉面登时羞得通红,却又就势便将脸深深地埋入了穆少言胸前。
此时日渐西沉,西方天际处射出万道霞光,照得半个少室山都红亮了起来。几道霞光正好照在穆少言与聂雨荷所在的山石之上,使二人的全身如同披上了五彩的霞衣,煞是好看。穆少言与聂雨荷忘情地相拥在一起,几乎忘记了周围存在的一切,山风停歇,倦鸟归巢,时间亦如停止了一般,仿佛不愿惊扰二人的美好时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阵“咯咯”地笑声惊得穆少言与聂雨荷同时抬起头来,忙不迭地左右分开。只见山石下面,英儿正对着二人调皮地做鬼脸,犹自笑个不停,严烈在一边则是目视侧方,嘴角处也挂着些许笑意。
穆少言站在原地,一时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聂雨荷落落大方地一笑,对英儿嗔道:“鬼丫头,再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们寻到客栈了吗?”说着拽了拽穆少言的手,二人飞身跃下山石,来到英儿和严烈面前。
英儿一吐舌头,收了怪笑,忙道:“小姐,我和严大哥刚才四处转了半天,没想到这地方偏僻得很,哪里有什么客栈呀。不过,终于在山脚处发现了一处农家小院,里面只有老头老婆夫妇二人。我和严大哥央求了他们半天,好不容易才答应让咱们借住一晚呢。”
严烈也附和道:“是呀,英儿姑娘和他们说了半天好话,又答应付他们银子,这才让咱们住下。公子、聂姑娘,我们这就过去看看吧,那个小院虽然不大,倒是有几间空房可以借宿。”
聂雨荷点点头,又看了穆少言一眼,穆少言的神色还未从尴尬之境中出来,面色微红,对英儿和严烈道:“也好,我们这就过去,你们辛苦了。”说完一扭头,只见远远地一块山石之上,灵梦双鬼兀自在那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也不知他们刚才是否看到自己与聂雨荷相拥的情形,心道,“但愿没被他们二人看见,要不然不知怎样编排我们呢。”遂朗声向他们招呼道:“二位前辈,我们找到歇宿之地了,快快下来吧。”
081 慧眼识魔()
灵梦双鬼身形一动,一个轻快的起落,已到了众人面前。向来笑对穆少言道:“我与兄弟刚才打赌说,明明看到了有两个人站在那里,忽地一下竟变成一个人了,莫不是真的见了鬼。”
向来哭在一旁“嗬嗬”笑道:“我偏不信,定是他的眼睛花了。对了,穆公子,聂姑娘,你们刚才见到了吗,倒给我们兄弟做个公道。”
穆少言与聂雨荷同时一羞,知他们定是见到了刚才的情形,此时拿来说笑讨趣。穆少言嗫嚅地道:“想必是看错了,晚辈什么也没有看到。”
向来笑“哈哈”一笑,对聂雨荷道:“穆公子这么说,分明偏向我这兄弟,你这小丫头倒说句公道话来听听?”
聂雨荷羞红着脸,也不理他。向来哭又对穆少言道:“我说是哥哥看错了嘛,两个人怎么可能变成一个人,难不成是抱在了一块?”说罢,兀自“嗬嗬”怪笑不已。
英儿扬头笑骂道:“你们这两个老鬼,在那里浑说些什么,再要胡说,小心我家小姐割掉了你们的舌头。”说完一扭头,俏皮地一吐舌头,对聂雨荷道:“对吧,小姐?”
聂雨荷心中更是大羞,举手欲打,英儿却早已“咯咯”笑着跑开了。
严烈和英儿在前引路,穆少言、聂雨荷与灵梦双鬼跟在后面,六人沿着少室山下的一条小路前行,转过两道弯,便看到了一座建在向阳僻风处的农家小院。果然如严烈所说,院子不大,正中是两间正房,两旁还各有两间小厢房,院墙由竹篱笆搭建而成,院内堆放着一些柴草杂物。一男一女两位老者正在院里的一个小石桌旁闲坐饮茶,看见众人来到,那老头忙起身走到院门前相迎。
众人跳下马来,严烈赶在前面对那老头道:“老人家,我家公子和小姐来了。”
穆少言忙走上前对那老头躬身施礼道:“多谢老人家借宿,讨扰了。”
老头已是须发皆白,看上去年纪不小了,忙向穆少言还礼,笑着连声道:“不讨扰,不讨扰,公子、小姐赶路辛苦了,快请进吧。”
穆少言心想,定是严烈与英儿不愿轻易暴露身份,便谎假称他们是哪家大府中公子和小姐。想到这,他扭头看了看聂雨荷,二人会心地一笑,随着老头走进了院中。
那老婆婆此时也起身迎了过来,夫妇二人将穆少言等人让进正房之内,寻来几个小凳请众人入坐。老婆婆又出去忙活了一会儿,端上来几个粗瓷茶碗,里面的茶水黄澄澄地发亮,上面还飘浮着一些碎渣沫,显是劣质的茶叶冲泡而成。
穆少言并不口渴,微笑着起身谢过。聂雨荷与英儿见这茶碗与茶水看着甚是污浊,哪里喝得下。严烈虽有些干渴,但见穆少言不饮,自也不去先行饮用。灵梦双鬼倒是满不在乎,接过茶水,仰头“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下,喝完后还“哈、哈”地长出两口大气,显得甚为爽意。
那老头笑嗬嗒地问道:“各位还没用过晚饭吧,小老儿这就下去准备,请稍等片刻。”说着,便与老婆婆一起出去侍弄晚饭去了。
众人枯坐了半晌,只见老头搬着一个长条桌案,老婆婆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严烈忙起身接过长桌,英儿也上前帮着摆放碗筷。晚饭倒也简单,只有六碗大米饭和几个素菜。摆放完毕之后,老头和老婆婆便向众人告退,说是准备铺盖,出屋去了。
众人赶了半天路,早已是饿得紧了,灵梦双鬼立刻端碗夹菜,自顾自地大吃起来。穆少言正要动筷,聂雨荷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低声道:“穆大哥,你看这米饭。”
穆少言一怔,见米饭颗粒饱满、晶莹剔透,随着腾腾的热气,冒出一股扑鼻的清香来,忙问道:“这米饭怎么了?”
聂雨荷道:“米饭倒没什么,只是这中原地区以产麦为主,甚少产稻米,这座农家粗仆简陋,又深居在这山中腹地,远离市镇,怎的会有如此上等的大米?”
穆少言恍然一惊,这才发觉确有些古怪,心中暗赞聂雨荷心细如发。英儿在一旁也道:“就是,这几日赶路,凡是投宿的客栈,我们吃的都是馒头,我都快要烦死了,没想到在这样的农家院里竟能吃到这么好的大米饭呢。”
聂雨荷又道:“你再看那两个老者,虽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他们的身法却是轻盈得很呢,走路竟没有丝毫声响。”
穆少言心中更是惊讶,心想自己对这些情形竟然毫无察觉,看来自己的江湖阅历还差得远呢。他敬佩地看了聂雨荷一眼,正欲说话,聂雨荷却已知他心思,笑道:“穆大哥,你心地良善,面对这样两位老者,自不会多想,故而就看不出什么古怪来了。看这两人的身法路数,若是我判断不错的话,他们应是天星教的人,武功还不低,而且已经易了容。”
聂雨荷话音虽低,但围坐在桌前的其他几人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严烈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穆少言忙一把将他拽住,轻轻摇了摇头,又低声问聂雨荷道:“你观察得真细,那我们要怎么办,将这两人拿住么?”
“这倒不必,”聂雨荷道:“此处紧邻少林寺,我们尚不知天星教的人为何会在此,但想来不会是为了我们几个,我们不妨暗中观察,看看究竟再动手也不迟。”
穆少言道:“也好。既然这米饭没什么古怪,我们也赶快吃吧,吃饱了才有精神与这些魔教中人周旋。”
聂雨荷一笑,低头开始吃饭,不料桌上的那几碟素菜早已被灵梦双鬼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大半,见他们依旧吃得正香,穆少言与聂雨荷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作罢。
082 正面冲突()
众人用过晚饭,那老头和老婆婆已将厢房收拾好了,大家心照不宣,分头休息。不过,因聂雨荷判断这两人乃魔教中人,穆少言哪里还睡得实,以不便出入,只好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约莫半夜时分,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极为轻微的脚步声,穆少言一惊,急忙翻身坐起,见严烈睡得正酣,便没有惊动他,自己悄声来到窗前。他不敢开窗查看,怕惊了外面的人,便将混元神功运到极致,隔窗探查细听,已然知道门外院子中来了两个人。这二人轻功很高,身法也极为敏捷,只一会儿便到了正房外面,轻叩房门,正房的门“吱哑”一声打开,那两人随即抽身进屋,门又“吱哑”一声关了。
确定院中无人后,穆少言轻轻推开窗户,身子一缩一纵,跳到了窗外,还未待窗扇落下,又疾转身扶住轻轻放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随即贴着墙边来到正房窗下。此时,只见对面厢房的窗户也跳出一个人影来,正是聂雨荷。二人对视一眼,皆屏气凝神,半蹲在正房窗外细听屋内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