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手的主人,站在距他二百米开外的地方,喉咙上的血口仍在滴滴答答地往外流血,一张扭曲的面孔的变化已然失序,一会儿扭曲成路早白的模样,一会儿又拧成了时醒的样子,满脸的肌肉在皮肤下四处跑动,五官更是时时错位。
原本是额头的位置,现在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声调颤悠悠的,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悲鸣:
“路早白,把那个东西给我!给我!”
。。。
(天津)
59 世界七()
现在,十五米的距离,却宛如天堑!
这娃娃本就有灵,无需符咒之类的加持,但对位置安放的要求却极为苛刻,路早白虽然从来没有断过锻炼,可他也做不到把娃娃横抛出去而能恰好落在指定的地点!
万一扔出娃娃,距离远了或近了,那就彻底完了!
路早白试图挣扎开来,但他只要一动,手腕的骨骼就被压得吱呀作响,钻心的疼楚,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雪。
就差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而已reads;!
而那恐怖的,从耳朵深处传来的,能够逼得人发疯的诡异声线,依然刺激着路早白的耳膜,令他头疼欲裂:
“我要你死!要你死!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抢东西!时醒他是我的啊啊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差点儿把路早白的天灵盖给吵得裂开了,他捂着头往那梦魇的方向一看,一双眼瞬间睁圆!
时醒竟然径直抱上了那只怪物,用揣在睡衣口袋里的一把铅笔刀,从横侧面贯穿了梦魇的咽喉!
时醒用这把铅笔刀自杀了七八次,所以现在用起来,手法异常熟练。
梦魇近乎绝望的嚎叫刺激得他头皮发炸,但他握刀的手却出乎意料地稳,他甚至握住刀柄,咬紧牙关,在梦魇的脖子里转了个圈。
早白!早白不能出事!不可以!
然而,他握刀的手被那梦魇的鬼手死死地擒住了。
时醒本就是学泰拳出身,反应极快,腾出另一只手,一个反擒拿,拧住了梦魇的肩膀,暴烈地想用肘击敲碎它的脑袋,谁料到那梦魇更加决绝,把肩膀一甩,竟把整条胳膊直接给卸脱了下来!
时醒用力过猛,这一个反作用力下,他倒退数步,重重跌倒在了地上,而他握住的那只手臂,马上开始了奇异的生长,缠树藤似的将时醒的身体层层叠叠地缠绕了起来。
就只是一个瞬间,时醒的躯体就被鲜红带血的细长手臂缠了个死紧!
时醒仿佛听到自己的头盖骨被勒得咔咔作响的声音,喉咙也被扼住,然而他居然还不肯放弃,用自己仅能活动着的手撕扯对抗着那诡异的怪物。
他本就力大,在绝望边缘迸发出的力量,竟让他直接扯断了缠住自己喉咙一节手臂!
当第一缕新鲜空气涌入他的喉咙时,他呛咳了两声,从嘴角喷吐出两滴血沫后,扬声大喊:
“早白!快跑啊!跑!”
路早白全身僵硬,看着时醒重新被血手缠住,复又挣扎撕扯出一条活路来的模样,心里针刺一样疼,放射性的麻木感,从心脏传出,以闪电般的速度传递到了每一个神经末梢。
在时醒努力的同时,他也抽出刀来,用尽全身力气,猛砍那缠住自己手腕的鬼手。
但是,那梦魇也把自己的力量爆发到了极致,他每一刀劈下去,就像是砍在橡胶上,大量的血浆,把他的眼睛都溅得模糊了,可那手偏偏就是不断!
明明时醒可以不用冲上来的。
那梦魇是爱他的,他只要站在那里就好
明明他不用这样的
而时醒的疯狂,换来的是梦魇愈加癫狂疯魔的咆哮和诅咒:
“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爱你!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才是你创造出来的爱人!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
那困住时醒的手臂也被主人的情绪感染,变得愈加坚韧难缠,时醒挣扎的幅度,眼见着越来越小。
看着像是被茧所缚的时醒,路早白的喉咙口一阵阵地发酸发紧,一个疯狂的决定,在他心里逐渐孕育成形。
他握紧了刀,凝视着前方,声音里居然有了往日绝不会有的狂热和颤抖:
“系统,1000积分,准备好reads;。”
话音刚落,他就毫不犹豫地扬起手,朝着目标狠狠地劈了下去!
鲜血飞溅!
路早白的左手,就这样掉落在了地上。
疼痛在迟缓了两秒钟后,才如海啸般向路早白的每一根神经侵袭而去!
但,路早白仅仅是打了个踉跄,就捡起地上被鲜血溅满一头一脸的娃娃,朝仅有十五米距离的终点,狂奔而去。
事后,他其实不大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完那短短十五米的距离的。
那个时候,他的脑子,是干干净净的一片空白,像是落满了雪的莽莽荒原,看什么东西都是茫茫然的白,整个世界,都被笼罩上了一层雾一般的颜色。
在扑倒在终点的斑马线上时,那身着日式长袍的娃娃,如同被饿了很久的野兽,突然露出了狰狞异常的神情,自动张开了嘴,像是开启了一个无底的黑洞。
路早白倒在地上,听到那梦魇发出混合着不甘和愤怒的吼叫,听到整个世界破碎的声音,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上方传来:
“早白!早白!”
路早白勉强睁开眼睛,但他的眼神完全是空的,像是盯着永无尽头的大雾里的某个未知的景物。
时醒原本已经做好了就死的准备,没想到转瞬间,那挤压着自己骨头的怪物就烟消云散,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早白蜷成一团,簌簌地抖动着,动作像是一个母腹中自我保护的胎儿,背弓着,左手手腕齐腕断裂,鲜血一股一股地涌出,在他的床铺上积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潭。
时醒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撕心裂肺的震惊和心痛,差点儿让时醒窒息。
他慌乱地翻坐起来,跪倒在床上,想碰路早白,可生怕动一下他他会疼得更厉害,声音哆嗦得几乎没了调子:
“早白,不我叫医生,你等我,我”
被自己的话提醒了后,时醒才急急忙忙地去拿手机,他刚想离开,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牵住了衣角。
时醒顿时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揪紧了床单,咬着牙,一阵阵的酸涩潮热涌上了他的喉咙:
“早白,我害你对不起让我去打电话,你”
要不是他乱做梦,早白也不会被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
路早白全身颤抖痉挛得越来越厉害,额头上的汗水成浆地往外冒,唇色全无,他眼神涣散地死命拉着时醒的衣角,不肯让他离开。
从学校坐车到南城高新技术开发区,距离不算近,再加上路上有堵车和红绿灯,停停走走,共花了12分钟。
而在第9分钟的时候,系统治愈技能冷却完毕,他崴伤的脚腕被治愈。
接下来,他花了1分钟把梦魇弄死了一遍。
花了5分钟,从车站跑往南岭路路口。
花了3分钟,和时醒对峙。
花了4分钟,和那梦魇死缠烂打,最终有惊无险地回到了现实世界reads;。
所以,只要4分钟,再有4分钟就好
这四分钟,对于一无所知的时醒来说,简直是人间炼狱一般,早白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就牵着他的衣角浑身发抖,脸色甚至都变得透明起来,如纸人儿一样脆弱。
他甚至觉得,也许下一秒,早白就不在了。
剧烈的心痛感抽去了他全身的力气,他连早白的手都捧不住,但他还是保持着一点仅剩的理智,挣脱了早白的手,挪到了床边,呼吸困难地拿起手机,软绵绵的手指敲了好几下,才敲对了120三个数字。
然而,还没等他按下拨号键,从路早白的手腕位置,就传出了血肉生长的窸窣声响。
时醒就这么惊愕地看着,路早白的手一点点从断裂处长了出来,直至复原如初。
而路早白那僵死在眼眶中的漆黑瞳仁,也渐渐地有了光亮,颤抖着的嘴唇开合了几下,微微上扬起来。
他苦笑着,自言自语地对着天花板念道:
“真疼啊”
最终,路早白还是被时醒召唤来的急救车带走了。
医生左检查右检查,也找不出路早白哪儿受伤了,但路早白是实打实地掉了近一升的buff,从时家被运送到医院的路上晕了好几次,随时随地都能嘎地一声休克过去,医生也不敢怠慢,立刻着手进行输血。
一条细细的血线从血袋里流入路早白的体内,时醒握着他的手,心里满满地坠胀着疼。
他砍了手,为了完成任务,为了自己的缘故砍了手。
就算很快就复原了,时醒也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这样的震撼中醒过神来。
路早白昏昏沉沉的,乱七八糟地说着些怪力乱神的胡话,裂口男、人面树、真假时醒,其蛇精病程度,如果在精神科医生听来妥妥是要入院强制治疗的节奏,但时醒却清楚,这是路早白亲身的遭遇。
听了一会儿,他也大致明白了早白在那个梦里经历了什么,这更叫他悔恨和心疼。
早白辣么努力的时候,自己竟然就只琢磨着怎么死更有效率一点。
但是,有一个问题,时醒感到相当困惑。
他小心翼翼地啄了一下早白的手背,试探着问:
“早白,你是怎么认出来学校门口的那个人,还有公交车上的那个人不是我的?”
时醒本来不指望昏迷着的早白能给自己回答,不料,路早白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小小声地嘟囔:
“你右耳朵后面,有一个褐色的痣难看死了那梦魇还说喜欢你呢,我看见过的东西他都看不见”
时醒:“”
他抬手摸向自己的右耳,捏了捏。
那里有痣吗?他自己都不知道啊。
而且
#为什么早白的说法这么微妙地让人开心啊#
。。。
(天津)
60 世界七()
不过,总归是结束了。
时醒刚才出来得太急,什么都没带,亏得这家私立医院是时醒平时常来的,大夫护士都熟悉得很,就先给路早白进行了治疗。
折腾到凌晨五点多,路早白躺在床上睡了过去,他才蹑手蹑脚走到了病房门外,拿出手机,联系了时境。
平时的这个点,大哥现在该起床跑步了reads;。
让大哥跑着步顺道来给自己送个信用卡,应该不会被大哥抽死的,嗯。
抱着乳齿美好的期待,时醒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声响了一声又一声,迟迟没有人接,而时醒的恐慌,也随着提示音水涨船高起来。
完了,大哥不会还没睡醒吧?
那自己打过去吵到他睡觉的话,应该不会被打死吧?
忐忑地捧着电话等了半天,电话总算被接了起来,那头传来一个惺忪慵懒的男声:
“时醒?”
时醒一个激灵,顿时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
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好像刚才的那个声音不是大哥的吧?
比起大哥来说,貌似更像舒游的声音
舒舒游?
饶是脑神经粗如钢筋的时醒,也突然察觉到,自己似乎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觉得一时间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死无全尸。
舒游抬手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打了个哈欠:
“有什么事儿,你说吧。你大哥现在起不来。”
等
等等等等等等,诶?不对吧这个?这个一定有哪里不对吧我说?
时醒在呆滞中,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了自家大哥的声音:
“你给我放下!嘶”
舒游拿着电话,笑了起来,懒洋洋的笑声听起来有种谜之性感:
“有本事你起来抢啊,小宝贝儿”
tf?
那边这动静不会是在*吧?而且大哥还是被调戏的那一方?
时醒脑补了一下
#太糟糕了画面简直辣眼睛我要下车#
注视着床上再起不能的时境,舒游用手指拨弄着自己的耳垂,含笑道:
“你大哥不接电话,可能是害羞了吧?有什么事儿,跟我讲就好,我转告你大哥。”
时醒把自己打电话的意图忘得一干二净连个渣都不剩了,呆立半晌后,他的语速瞬间飚上了120km/h,一点儿磕巴都不带打地流畅道:
“没什么事儿我自己回家取趟钱好了!姐夫你们继续!”
说完,他就以光速按下了挂机键,由于手速太快,差点儿把手机甩出去。
这不会还是在做梦吧?
就算是做梦也太特么恐怖了吧?
时醒的大脑现在完全被病毒搞得瘫痪了,至于为毛他脑子一热管舒游叫姐夫
谁管得上那些啊reads;!!
早白救我啊!我三观裂了拼不起来了啊!
另一头,舒游把手机丢给了脸已经青了的时境,按住因为那一杯酒精饮料隐隐作痛的头,发力揉了揉。
舒游表示自己有点儿抑郁。
明明在半醉半醒间,他记得早白来到了自己身边,说了一堆很伤人的话,但一边说还一边解衣服脱裤子,所以他就自动认定,早白是口嫌体正直,反正从很早以前他就深知,早白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没想到上错人了。
这就像是想买西瓜,结果买回来一头大瓣蒜一样糟心。
更重要的是,这头大瓣蒜又是灌酒又是cosplay早白,他当时脑子里的人脸识别系统基本处于短路状态,时境那么说了,他就那么信了。
'taskhy啊。
可以想见,舒游一睁眼,看到早白变成了时境后的心情。
然而,货不对版,又不能退货。
时境看舒游一脸劳资吃亏了的表情,再加上清楚地听到了时醒称舒游“姐夫”,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摁都摁不住:
“我刚才说过不准你接电话!”
舒游伸了个懒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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