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边,果然有一女鬼卧在那里,满脸愁苦,流下来的泪水流进了忘川河里。
“你在唱什么?”
女鬼抬头看了看我,摇摇头道:“情。”
“情难却。”
女鬼奇怪地看着我:“你也有伤心事?”
“谁没有伤心事?只是比谁家多,谁家少,哪家的胭脂更醉人。”
“嗯,有点意思!你来所为何事?”
我摇摇脑袋:“不知道。”
女鬼噗嗤笑出了声,“果然跟欠了很多糊涂债一样!活了大半辈子,却总是这么迷迷糊糊的,连要干什么都不知道?那岂不是白活了一生!难道,其他事你也是这么不清不楚?”
“活了大半辈子若是说起来,也活了上千年!可也不总是像这样迷迷糊糊的。”我喃喃自语。
“上千年!”女鬼提高了音度,“怎么可能?看你的资质也不像啊你可知,这里最年长的是谁?他和我们一样,都是鬼物,住在曼珠沙华海那头,他们都叫他大人!你有听说过么?他才真的活了上千年!”
“嗯。”
“其实,他是无间地狱逃出来的,那个地方见不到他娘子,于是啊,这个男人就为了他娘子跑出来了!据说,他娘子每过一次奈何桥,他就会站在桥头痴痴地守望”
一旦说起那个男子,这个女鬼就会滔滔不绝,原本的死鱼眼,就变得一亮一亮的,“这么痴情的男子,要是我遇上,一定让他待在家中,绝不让他出门一步!”
忽得,一只白尾狐狸和一个俊俏的男鬼走来,男鬼缺了一条腿,却也挡不住他们面上满足的笑容,几个丫鬟跟在他们身后。
我的眼里只有他们,他们的面像有些眼熟。那只白尾狐狸一双灵动狐狸眼,令我想起那邪魅狐狸眼的正体——那披着红袍子的画皮。
其实那只狐狸我也觉得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大概是那咒我的九尾狐狸看多了,见哪只狐狸都觉得面熟。
“你是谁?”那只白尾狐狸冲到我面前先问道,莫名其妙。她身边的男鬼和她说了一些话,大概是说,这样子直接问不太好。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熟悉,我们认识吗?”那狐狸笑起来很妩媚,很容易让人看呆了去。
“我不记得。”我道。
女鬼呵呵一笑,“我作证,她啊,迷迷糊糊的,还说自己过了上千年呢!”
这我就不得不要解释一下:“我只是身体提不起劲,不是脑袋坏掉了。而且,的确算起来,我活了上千年。”
要是把上古仙界的记忆加在一起,至今上千年。
不得不说,多亏那一颗药丸,一点疼也感觉不到,只是累得慌。也难怪,九尾会发那么大的火。
这时,一丫鬟道:“方判官,夫人,时辰到了,咱们该回去了。”
“方判官?崔判官?”
俊俏男鬼微微一笑:“那位崔判官管着整个阴曹地府,我是个小官,管着酆都城。”
“能拜托你打听一个事儿吗?”
“姑娘说吧,力所能及的事情,在下义不容辞!”
我要打听的事,是怎么才能掩盖掉身上的阴气,尤其是千年的怨鬼,浑身充满执念的那一种。
被剔去仙骨,抽去精魄,只留下三魂六魄的鬼车,就变成了厉鬼一般的鬼物!
把他身上的气掩盖住,再带走,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安全的逃离那个危险的地方。
这事听起来不可思议,不过方判官没有多问,只是让我三日后到他府上。
三日后,我真的到他府上,他不由得感慨:“看来这事对你很重要。”
“有结果吗?”
“你先告诉我,到底何事?”
等我说完后,他眼睛瞪得老大。
有人说:“人生在世一蜉蝣,转眼乌头换白头。”却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地方,尤其是像我这种,活了几回的人,经过多少次豆蔻年华变耄耋,感触太深,也就不想遗憾错失这一生在乎的东西。
好不容易想起一切,要是连一天的安生日子都过不了,岂不太冤枉了!
绿影重重,白尾狐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激动地上气不接下气,把手里的瓜果点心撒了一地。
“你怎么不如身后那些小狐狸了?”我的心都快融化了。见到那些露出毛茸茸的小耳朵,顶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小狐狸们,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白尾狐哭笑不得,这些都是她的孩子们,曾经遭受过灭族之灾的她,现在更重视培养家族后代,她的肚子里还有九个,只是身形姣好,一点也看不出来。
白尾狐把手里的东西一放,转身来对我说道:“青儿姐姐,夫君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一时还不敢相信,咱们见面,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有千百年了!”
她是玉狸,曾经,是狐狸山腰整日唱歌的小狐狸
“我也是清秋。”我笑道。我忽然想起来我们之间的渊源,因为女鬼芸莺,那时候还差点毁了她的亲事。
玉狸恍然,和我聊着这些年对我的道听途说,我一边逗弄小狐狸,一边想着:我和鬼车腻在一起那么久,是不是也要弄出点名堂来才好呢?
不过我们还是聊到了最基本的问题。
玉狸了解到最近的我发生了些什么。
明明都快走过奈何桥了,突然返回,而且顺利逃走,这事在阴间已经传开了。
听说子莫在人间过得很好,阎王也重新为他安排了姻缘。不过想一想,一个管着生死的,突然就去做月老的活了,他现在可是在全面缉拿我!
不过被捉就被捉吧,大不了跑到他面前哭一场,然后再说两个小故事,关于某个擅离职守的阎王,跑到天上去跟仙人们下棋的故事。
“青儿姐姐,为什么你要找到那个法子?大人他现在在哪里?你找到他了吗?”
玉狸一连串抛出好几个问题。我稳稳有序地回答:“他现在在仙界,我要救他出来,就一定要把他身上的气息掩盖掉。”
心里却疼得在滴血。
多少年,他为他娘子所做的一切,如今非但没有回报,反而变得越发的孤独,甚至为此沦为了阶下囚。
难道他不知道。院子里的百花,他曾经精心栽培的,都已经枯死,再也见不到曾经的那副壮观景象了吗?
鬼车,其实什么也不知道的我,还记得你在等我。要是不到天上寻找让我恢复记忆的方法,我们总有一天还会重逢。
青儿是你的娘子,多少生多少世,都是不曾改变的事实啊!
也不知道消息从哪里传了出去,阎王派人捎了一封信,改成意思就是可以既往不究,可是十年后我必须要离开,不得再作停留。
十年的时间,还可以做很多事。
从方判官那里知道了方法之后,我又只身一人来到了狐狸山,又见到了九尾,只是他看我的表情十分凝重。
“怎么?他出了什么事?”
九尾叹了一口气,满脸的疲惫,他声音沙哑的说道:“他被带走了,我找不到他,屠龙台也不见他,卯玄仙君称他逃走了。”
“不过”
“不过他肯定不会这么做,且不说他没有这个想法,就是有,他也没这个能力逃出去,他身上残留的仙力已经不多了。”
“卯玄仙君你应该把他抓住,好好询问的。”拷问,逼问!
九尾摇摇头,“他本是这次惩处的执行仙官,他的能力可见一斑,我根本再说了,也许这不是他的意思,他虽然装得君子模样,不过想想,他有什么理由要帮一个囚犯做掩护?”
九尾说的也不无道理。
可这么说来,鬼车他失踪了!
脚下一个踉跄,一个没注意,跌倒之后就没有再爬起来。
九尾拉住我,我的身后就是无尽的深渊,“抓住,别松手!”
说罢,他的一根雪白的尾巴卷住我的腰,把我带了上去。我已经两眼一抹黑。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祸起(一)()
上古仙界,仙乐不绝于耳。
这一天正是王母的寿辰。一群道貌岸然的仙人,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小仙,围着四五个各有特色的乐仙,围成密密麻麻的一团。
从上面看下去,像一块巨大的芝麻团子,真是热闹。
我抱着一个琵琶站在最外面,看着一个个后脑勺,我只能听见缓缓流动的琴音,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挤进去,且不说这个难度太大,就是只有三五个散仙围观,我也不见得会动一动手指头。
毕竟奏乐太累了
而且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都不是重头戏,况且,为什么要所有人绕着王母团团转?
我不仅要偷偷溜走,还要把在人堆当中,被众星捧月的夫君也一并带走!
胡乱地东张西望,忽然,众人急着拍马屁的白帝,在一座小小的鹊桥之上,只见一位白衣老仙正拉着他谈心,他时不时点头,对老仙十分的恭敬。
我的嘴角带着笑意,一看到他那漂亮的脸蛋,我把什么矜持都给忘了。就是九天玄河上的所有星辰,都不及他的一丝一毫,一颦一笑。
说起来,我之所以在这个地方,都是因为某人把请帖送到了府上!要不然,我大可装聋作哑,在府里好好与我的夫君缠绵,每日栽花写字,舒服极了。
什么作为天宫第一琵琶手,难道必须出现不可?无奈的是,躲都躲不了,某人已经把名单交给了王母。
我这倾世夫君,竟然帮着那位说话:“咱们的确好久没有回去过了,东岳大帝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好。”
好个鬼!
要不是他家那位——一手可摘星辰,脚可踏日月的奇女子背弃他而去投胎,他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他那儿来的这么多功夫,来给我们送请帖!
我家白帝就是被那家伙给蒙骗了!
而且不可思议的是,那家伙竟然只用了一张宣纸就把我家夫君骗去了,其余的没有。
“他乃东岳大帝,泰山之神,如此小气,一张宣纸的话,等他下次成亲我可要召集他以前的娘子,去坏了他的好事!”我不止一次抱怨。
往往这时候,他笑起来魅惑我,轻描淡写地道:“娘子所言不无道理,可是,这宣纸却不是平常纸,乃无花仙君制造,十年一张,一张可保存千年,是多少价格都买不来的。”
这东西虽然听起来贵重,可其实就是摆设。
不过,要是普通人早就供起来根本舍不得用了,他却不是这样,找了一个好时候让我在百花丛中,他就一案台,一支笔,一宣纸,潇洒地在纸上挥墨
转眼成亲已经四十载,我夫君的画功,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就是古道仙君那么神笔一样的人物,都画不出他画里的十分之一。于是,他把我的画像挂在了门口
他竟然挂在了门口
“娘子,我在上面施了结界,这是阴间,厉鬼横行,不得不防!画为锁,任何画不出画像里人物的,便不得入府。”
我是管不了他,对于他,我什么狠心话都说不了,只能任他来了,只是为了进家门,我还要画一个自己,太丧心病狂了吧?
“我们二人大摇大摆地进就是了。”他道。
这时,鹊桥下一堆大仙,这种时候竟然都等在鹊桥底下,看着一个貌美如花的仙女执笔沾青丹,在宣纸上,画出了绝世美男。
这是一个年轻的美男子,一双邪魅的狐狸,身后竟然会主动升起百花,花瓣落在他如瀑布的黑色长发上,他安静,花瓣亦安静,只是总觉得缺少些什么?
在鹊桥之上的二人,无意间探头一看,二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见老仙挥墨,在旁边画上同样的一个男人,只不过他手上拿了一根箫。
白帝亦挥墨在旁边画,只是他画的是一个女子,含羞的戴着一朵娇花,和他有些相像,我躲在人堆里笑了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夫妻相。
只听女仙不乐意了:“白帝大人,我们画的都是你,可你画的,这是什么呢?”
这话我听着就不舒服了,什么叫“画的是什么”?
“抱歉,画习惯了。”他微微一笑,清风微醉。
女仙马上羞涩地扭向一边,不再说话了。
不过凡事有点眼神的人都能看出来,画上的不是那个女仙,她的五官虽然精致,可还是差了点什么。
于是有人问:“白帝大人,敢问这画像之中的是谁?”
我心中不由感慨,是谁问了这么好的问题?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张望,突然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看什么,可是在看我,娘子?”
我略显错愕,对上走来的他的目光,我不禁咽了咽口水,“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周围试探的目光,实在太过强烈。我们两个的小日子,可不是在别人的眼睛里过下去的。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谁说成了仙就一定是仙风道骨?还有很多道貌岸然的家伙,混在所谓仙人之中,仙有点七情六欲很正常,可是六根不净,就会制造出很多幺蛾子。
我可不想,这小日子都还没有过舒坦,就给自己惹事。
果然不出所料,还是有人小声地说了一句:“她怎么能够配的上白帝大人啊,难道,白帝大人不是准备迎娶八公主的吗?”
这个谣言始于上个百年,所说的八公主是天帝的女儿,她不比其他些女仙的矫揉造作,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良家女,素日在她的宫里养着花草,吹吹箫,过真正清闲的日子。至于相貌,平常也见不到她,不得而知。
大概是这日子过的太清闲了,让人不自觉就想到白帝,也是这样典雅。一个白帝,一个天帝之女,真是金童玉女!似乎他们才应该是一对。
我瞪了瞪眼睛,有把他揪出来,好好教育一顿的冲动。
只是比我更快的,是他的动作,影子一闪,他就已经找到了说那话的小仙,不过他不会出手,而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那个谣言。
解释完后他还不忘威胁人家:“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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