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煜一手紧攥着墓壁上的缺口,至腰身的位置全部浸泡在了水里,水位还在不断上升,分明能感到一股从上而下的强大的水流,在身下涌起一股强劲的漩涡。我一抬头,密闭的墓室顶端此刻被掀开了一个大口,从天而降的巨大水柱,那敢情就像是往汤锅里倒水打算炖蘑菇,而哥几个就是那丫的蘑菇!
“兄弟你到底有没有去成五毒祠?这要成了,你也没惹人家,人家总得告诉你个解决办法吧,小爷再不济那也是个小神,要说咱位列仙班前可都是要宣誓的,那必须得为人民服务的!”七爷尖着嗓子直嚷嚷:“再说了,就算人家真断片儿忘了告诉你,你也赶紧的想办法哪,要不一会儿你几个万一淹死了,下了地府得有牌位墓位两位齐全才能办投胎,要做水鬼就必须得找头主才能投胎,这玩意儿缺德费事儿不说,再说这荒山野岭,孤坟老墓的,人家旅游也不挑这地儿啊,到时候我和范兄可帮不了你!”我觉得心头duang的一声,七爷您老丫的还真是为人民服务的典范,这敬业‘精’神那绝对是百分百纯正无特效!咱都这节骨眼了,你个没良心的小子还光想着那丫的投胎流程!
不过七爷的话倒是让我吃了一剂定心丸,五毒神自古保佑湘西地界太平,没理由害我们。求书网“‘阴’阳共生,日月同辉;双局并起,天下太平。”我努力回想着,‘混’沌不清的脑海里,唯独失去意识前,五毒神的话还分外清晰。
可是双局?是什么局?在这座封闭的墓室里,能称之为阵局的,恐怕只有先前在墙上找到的两道‘阴’阳残缺的八卦了罢,我们也已知道,八卦的机关连接着高台上的暗‘门’,暗‘门’打开就是释放水流;也正是说,只要打开八卦机关,我们就能脱困。池水不觉已快漫到‘胸’前,冷汗顺着额角同发丝上落下的水珠融为一道。如果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分钟,只怕就连回天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我们先前试着开局已经失败了一次,靠着这么简短的两句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的话,当真就能成功吗?
“黄符,诺璃,你们觉得,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回头,我突然一怔,一种不好的预感同身边不断涨高的水流一样汹涌上来,“他们呢?”我转头问张煜,“不知道。”张煜眉梢紧锁,他依旧紧攥的墓壁,可身体还是被水流拉扯的来回晃动:“难道”他的目光骤然凝在浑浊翻涌的水面上,“什”我心口一紧,一闷头就要下水,身后的麻绳又是一紧。
“别‘乱’来,小子,抓好了,让我来!”八爷说罢一甩手,缚魂绳顿时一松,我慌忙抓紧了一旁的墓壁,麻绳冲进水流,但听八爷一声大喝:“起!”绳索拽着黄符冲出水面,我和张煜连忙一人伸出一只手将他拽紧,“拉住我。”张煜说着松开墓壁,他双手将黄符扛起顶在肩上,努力的来回抬肩将他身体狠狠晃动了两下,“咳咳”黄符一阵猛咳慢慢睁开眼,张煜连忙将他放下,“兄弟,没事吧?”我刚松下口气,一声轰然,身体猛地一阵晃动,“拉紧!”张煜大喝道,水流的巨大的冲力让我觉得拽着的他的衬衣几乎要被撕裂开来,张煜连忙又抓住了墓壁。
从天而降的水流比先前更加汹涌了,“该死的!”八爷一声低喝,“怎么了?诺璃呢?”我努力保持身体不被水流冲走,一边抬起头,八爷一脸木然的摇头:“水流太急,即便我能找到生魂的位置,缚魂绳也根本没法突破湍流。”我觉得耳边嗡的一响,水流已经漫上了‘胸’口,时不时的呛进鼻腔,已经有一分钟?两分钟?或者更久,再这样下去,诺璃她我觉得心口突然间痛的窒息,我紧紧攥着墓壁,几乎想要把那经历了千百年牢不可摧的大理石捏成粉末,我还有太多诺言没能对象,我答应过她,会帮父亲报仇;我答应过她,会一起活着离开
“八爷。”我咬了咬牙:“用缚魂绳绑住我,我潜下去找诺璃!”“不行!”张煜不由分说的喝断了我的话:“水流这么急,你要潜下去几乎不可能,何况,如果解不开局,就算你找到她,我们照样会死在这。”张煜顿了顿,语调更沉了一分:“不止是诺璃一个,而是我们所有人。”“我知道。”我回答,我平静的望着张煜,他说得对,如果局解不开,我们都会死,就算我救得了诺璃,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多毫无意义的一分半秒罢了。
这一切因我而起,如果今天,因为我,害死我们所有人,为此,即便来日入地府受刑千年,我注定也不能偿还,但我心甘情愿;可若此刻,牺牲诺璃一人,就能换来其他人的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或许我的过错能就此抵过,但在我心里,我永远不可能原谅自己。
天下大义对我太过沉重,‘阴’阳太平也好,世间苍生也好,被卷入这样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也未曾了解的路途,对我来说,走的已经太远了。是我一直太自以为是了吧,拯救‘阴’阳,不过是个笑话,细细想来,打一开始,捡到差令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过是贪生怕死罢了。但是,事到如今,笑话也好,罪孽也罢,至少,这一路让我遇到了她,这一路,我欠了她太多,习惯了她在身边的感觉,哪怕能偿还一星半点,哪怕多一秒,这就够了
我扭过头,麻木的将八爷落在水中的缚魂绳在腰间系紧,我努力抑制着喉头的哽咽:“可是,抱歉,我做不到。”“你!”腹部一阵疼痛,我手里一松险些被卷入漩涡,张煜一把扭住了我的胳膊,“松手!”我咬了咬牙,我挣脱了片刻狠狠一拳冲着张煜头顶打了上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混’杂了墓土碎石的水流不断呛进口鼻,时不时没过头顶,让本就模糊的视线更一阵眩晕。
“够了!”黄符吃力的倚着墙壁,几乎虚脱的憋出一声嘶哑的怒喝,他哆哆嗦嗦的拽住我的手:“去救人。”他直直望着我,“开局的事,让我来。”他抓住张煜整个人几乎扑进了水里,我和张煜连忙一把将他的身体拽紧出水面,我将他拽回到墓壁前,他抓紧墓壁吐掉嘴里的浊水转头向张煜,他吃力的喘着气:“够了,贫道才是请神的术人,高富送诺璃,不过算护法罢了,抱歉,是我道术不‘精’,让你们等了这么久。”他好不容易才勉强迎着水流抓紧了墓壁:“我终于想到了,五毒神所说的,‘阴’阳共生,日月同辉;双局并起,天下太平。日月,乃是一位纯阳,一位纯‘阴’之物,而墙上的八卦,正巧每边只有一办卦符,便是所谓的阳八卦和‘阴’八卦,只要用一纯‘阴’一纯阳两种物件做辅,便可开启阵法,两阵相合,所谓‘阴’阳双局。”
“兄弟,把你的往生‘玉’给我,往生‘玉’便是纯阳之物。”我将往生‘玉’掏出递给黄符,“那纯‘阴’呢?”我问,“生死簿。”头顶七爷尖声尖气的说道:“生死簿和往生‘玉’本就是九煞局最终也是最凶的一‘阴’一阳两物。”他攥了攥他那本破电话簿,八爷从上头飘落下来接过黄符手里的往生‘玉’:“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老子的缚魂绳可不白借人,赶紧的去救那丫头!”“兄弟,别磨蹭了,诺璃还活着呢。”七爷翻着生死簿咧嘴一笑:“要说我俩先前一直也没帮上过你什么忙,这回开局,这么急的水,要到另一头凭你们几个是不可能的了,正好,‘交’给我和范兄!”
我怔怔看着七爷八爷觉得喉头和眼角泛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去吧,兄弟你的话,一定没问题。”黄符喘着粗气,脸‘色’惨白的笑了笑,我什么话也没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我觉得眼角的湿润和水流‘混’在了一起,耳边隐约听到张煜一声低喝:“带着诺璃一起,活着回来!”
第五十七章 狭路相逢(中)()
我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水里,可与其说是我在向水里下潜,倒不如说是被池中的水涡吸卷进了池底。…。。…我艰难的在水底睁开眼,在水中模糊放大了的视线,看到的是一片土黄‘色’浑浊不堪,卷席着沙石土砾迅速而不断的,像撒了缰的野马似的池水,池心的涌‘浪’毫无征兆的向我身上冲撞过来,脸上身上顷刻而来的刺痛感,片刻又被冷的麻木。
纵然我再怎么努力,可身体几乎是随着水流绕池心打转,眼睛感到难以忍受的刺痛感,沙石,急流不断的冲刷而过,我努力放平心情,池中的漩涡急促,这时倒也成了好处,既然所有的东西无一例外的被中心的水柱牵扯着,那诺璃想必也会被水流一样卷席到中央。反正也看不清,我干脆闭了眼,与其做无谓的努力,我放松了身体,任水流将身体东拉西扯,唯独不断的张牙舞爪四周抓‘摸’着。
一略而过的感觉,却让我神经猛地绷紧了,被碎石千刀万剐后几乎失去知觉的指尖上,突然感觉到的柔和,我条件反‘射’般猛地一把攥紧了手,发丝在水底散开扑落到脸上,我忍不住想要叫她的名字,被冲进喉咙的池水硬生‘逼’了回去。我觉得身体里所有的氧气都快被榨干了,肺像是要炸开似的,我把诺璃紧紧抱在了怀里,努力拽紧了缚魂绳。
那是,‘阴’阳?从水底向上望去,一黑一白两道光点,在头顶绽放扩散开来,“吱——嘎——”沉重老旧的机关齿轮,发出低缓的响声,从池底冲上一股气流,与从水柱的漩涡相撞在一起,池水开始向下回旋,模糊看到先前高台正中的暗‘门’开口此刻正慢慢打开。水面似乎在下降,我趁机用力蹬‘腿’,手臂被一把拽住,张煜的脸出现在眼前,扑面而来的空气,我死死抓住墓壁,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拼命的呼吸着空气。
七爷八爷遥遥飘‘荡’在墓室两头,“兄弟,你们没事吧?”黄符在水里泡久了,脸‘色’泛出一股子青白,他艰难的抓着墓壁向我点了点头,“没事。”我喘着气,赶紧的低下头:“诺璃!”我用力摇晃着怀里的诺璃,我把她扛抱在肩头微微的晃动,想让她吐出喝下的浊水。
“不对”突然头顶传来八爷一声低‘吟’,“慢着,谢兄!”他骤然一回头,生死簿的最后一角正巧塞进被池水冲刷开的机关锁口,机关打开的隆隆声如山石崩塌,池水摇晃起来,飞溅着扑上墓壁,墓壁上‘阴’阳八卦间隐约散出的黑白两抹真气,顺着注下的水流冲天而上,在墓室顶端的缺口扩散开来,池底的暗‘门’也随之越开越大。
眼已经回到了腰间位置。“咔——”的一声刺响,白光停驻在了半空,唯有黑气依旧在上升,“‘阴’局独大,必是阳气不等,必须打开全部阳局,不然阵法将破!”黄符脸‘色’一紧更添了惨白,他嘶哑着喉咙大喝,话音还未落定,天穹水流如注,气势远大于先前,池底暗‘门’的开口似乎变得形同虚设,池水转眼又到了‘胸’口,八爷目光一凝,低头向我一声大骂:“‘混’小子,你这是看戏哪?愣着干什么?快把那丫头身上还有半块往生‘玉’给我!”
“知知道了!”我手指在水里冻得太久变得僵硬麻木,越是着急,便越是哆嗦的厉害,我好不容易扯下诺璃脖子里的半块往生‘玉’‘交’给八爷。‘玉’佩卡进孔眼,黄符抬起头望向垂在半空的阳局:“这样的话,‘阴’阳就该对等了。 ”八爷冷冷一勾嘴角:“阳间的术人,有的时候倒还真‘挺’能折腾。”
一道白光从锁眼里冲天而上,半空中的阳局冲破水流飞旋而上,‘阴’阳并和,宛如一道飞轮,旋转着劈斩开水柱,水‘花’如飞‘花’碎‘玉’零落绽放开来,水柱后,巨大的三足金蟾沉闷的低鸣一声,驮着五毒神的‘花’轿跃空而去。金蟾带去了头顶的云雾,‘露’出‘乱’云后金‘色’的日光与银白的月光,一同刺进眼里,化作炫目的虹彩,让人一阵眩晕。
“‘阴’阳共生,日月同辉;双局并起,天下太平。”我喃喃的念道,水面安宁下来,尘埃落定,池水竟然也清澈的可人,如同之前在五毒祠堂见到的池水并无两样。我将诺璃抱在怀里,摇摇晃晃的向前走了几步,池底高台上暗‘门’先前打开不大的缺口此刻却已经被卷席的石砾彻底的掩埋,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张煜走到池中央,默默的翻刨卡住暗‘门’的土石,池水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变得浑浊晃‘荡’,可一阵微小的涟漪后,一切依旧安宁的纹丝不动。“不可能,‘阴’阳已成,五毒神寄语给我,她已经前往湘西四处散福,局子却没破,这根本没有理由”黄符怔怔望着,筋疲力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空中‘阴’阳光辉渐渐暗淡下去,最终消散成丝缕涣散消退。“咔哒”一声轻响,先前锁紧在锁眼内的往生‘玉’和生死簿落进水里溅起一番涟漪。我一言不发,默默弯下腰去拾落入池水的往生‘玉’,直起身的瞬间,突然一阵光芒刺‘射’在脸上,我微微皱起眉,循光望向锁眼,锁眼的大小比我们先前看见的时候要大许多,用来堵塞掩饰的石膏此刻已被先前不断冲刷的池水冲洗干净,凹陷的‘穴’眼里,是一面娇小的被冲洗的锃亮的铜镜,“这是?”镜面里,随着头顶‘阴’阳阵局刺眼光芒的散去,照出天空中的一轮明月
“日月同辉”我不由自主的自语道,“咔——咔——”我猛地摔坐在吃水里,齿轮飞速的转动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安宁了许久的池水再度如沸腾般涌动起来,另一头的阳局八卦内,另一面铜镜上,遥对着月光清冷的,正是红日璀璨。日月光辉,折‘射’在‘阴’阳两局内的镜面上,凝成两道光束,黄符整个人在墓室剧烈的晃动下跌跌撞撞,但他脸上却是一副恍悟狂喜的神‘色’,他大叫起来:“日出为阳,月落为‘阴’。‘阴’阳共生,日月同辉;双局并起,天下太平!先有日月,而再‘阴’阳,往生‘玉’和生死簿,虽然已是世间至‘阴’至阳之物,但对于神明,也不过是些凡俗的玩意儿罢了,碧落日月,方是天地间,‘阴’阳永恒之物!”暗‘门’终于全部打开,水流聚成漩涡卷入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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