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村子种种,挥动双手,气愤的几乎要语无伦次。
“当年,村子里的成年人都参与了对庄兰子的事情,而那些孩子几乎都亲眼目睹,可他们有的选择了沉默,有的选择和庄兰子的弟弟站在一起,举起石头砸向庄兰子。心中的魔鬼一旦被释放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成年男子欺辱幼女上了瘾,村子里的其他年轻女孩就开始遭殃,年长的女人们开始都隔岸观火,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渐渐事态失控,最后这些年长的女子也难逃毒手。”叶限说完冷笑一下,“将一一切脏水都泼到庄兰子身上,似乎这样就能洗干净他们身上的罪孽。你们村子,真是从根子烂掉了。”
叶限的话说到清水心里,他点点头:“这位叶小姐,虽然你骗了我,但你说的很对,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你给我演了一场戏,可走到这步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该怨天尤人。”
叶限不知道该说什么。
开始她是抱着嘲弄的心思,和陈飞扬墩子合起来演了一场戏,将清水和大牛心中的不满情绪都调动起来,她演得很开心,看着清水一步步走向反抗心里还有点得意,可是现在……她竟然从心底某个角落滑出一点点内疚感:这个年轻人从小在这样环境中生活,竟然还能保存一点点良心,已经是很难得了。
清水不再说话,而是跑向柴房,将柴火都抱出来堆在地上,然后将他母亲的尸体放了上去。
叶限摇摇头,转身就走。
“请转告小媳妇,感谢她,虽然是演戏,我也感谢她曾经给我的那点子温情。谢谢。”
清水忽然喊道。
清水家院子腾起浓烟,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焦糊气味。
“清水这是把自己家也烧了?”
大牛站在晒谷场,看向清水家的方向。
村子里只剩下十来个女人了,她们基本都是死去叔伯的家眷,现在已经被青壮年霸占。看到清水家也着了火,有人冷笑:“活该,叫你害我男人,你也得不到好。”
“哼,这样死便宜了清水那小兔崽子。”
有的女人想到清水妈只是被年轻人糟蹋了就上了吊,都在心里骂道:真是假惺惺,装什么清高。
的确,这个村子,稍微有点善良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第二十章 报仇(十四)()
深夜,整个仁义村很安静。
老家伙管事的都死了,剩下的是一棍子打不出屁来的。
青壮年这几天有了发泄地方,每天都抓着那些做他们伯母婶娘的女人们胡闹,胡闹久了晚上就睡得很好。
一声惨叫划破了山村的宁静,大牛本来睡得就不沉,那天他带人赶到清水家,在烧塌的瓦砾中翻找半天,只找到一小段焦黑的尸体,分不出男女。
大家说火那么大,没准俩人都烧光了剩下这么一小段也情有可原。
但大牛坚信清水可不是轻易就这么死了的人,这几天睡觉,他的枕头下面都放着一把匕首,随时准备和人拼命。
大牛拎着匕首起身,刚出门,嗖的一阵冷风,大牛急忙侧身躲过,今晚没有月光,黑暗中依稀是一个熟悉的轮廓。
“清水。”
大牛有一点后悔,这几天他总做噩梦,也许不能说是噩梦,因为梦里只有一碗长寿面。他母亲当年受不了村中人折磨,投井自杀了,他和清水从小最好,从那以后每年生日清水娘都给他擀长寿面吃,这么一擀就是十多年,但那天,明明听着清水娘的呼救,因为痛恨清水他并没有去救人。
当天还觉得解气,可半夜在梦里就流下眼泪来。醒来一摸枕头都是湿的,原来在梦里是真的哭了。大牛擦着眼泪,恨恨地想:我为什么哭,清水把我推下山崖想害死我,一碗面就能收买我吗?休想!
而现在面对清水的身影,所有的心事都涌上心头,大牛低声说:“清水,你想做什么?你一个人和大家是没法对抗的,趁现在都在睡觉赶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清水冷笑一声,又一棍子打过来,大牛的匕首不是棍子的对手,被打到胳膊上,咔嚓一声,疼的钻心,哐当,大牛手中的匕首落到地上,大牛忍着痛低声问:“你是想杀了我吗?”
“对,杀了你。”
清水又是一棍子,大牛这次看准了棍子来的方向,忍着痛双手抱住那棍子,拼劲全身力气夺了过来。
大牛夺过棍子,大叫道:“我不想和你拼命,你走吧。”
“我想和你拼命。”
清水永远不能忘记他娘自杀的那天中午。
几个青壮年按着他,后院传来他娘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大牛则坐在一边,眼睛盯着桌上的面碗,他为什么这么心狠?因为自己害他冲他清水来啊,为什么不救我娘。
“清水,其实你是知道的,那天就算我有心去救也没有办法,我们两个人打不过他们。”
清水哼了一声,弯腰去捡地上的匕首,大牛急忙伸脚去踢那匕首,想将它踢得远远的,忽然身子往下一沉,接着咔嚓一声,腿硬生生的被往下扯。原来清水捡匕首是假,逼迫大牛去踢那匕首,然后紧紧地抱着他的大腿,往一边用力一扯,大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两个人在地上翻滚起来。清水早有防备,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用力扎向大牛,大牛吃疼,挣扎着厮打着,拼劲全身力气将清水甩了下去。
清水被甩过去,也不恋战,开门就跑,大牛跟着追出去,走到门口,啪的一声,脚踝处是钻心的疼,清水竟然在门口下了兽夹子,原来等的就是他追出来。
大牛蹲下身想去拿走那兽夹子。忽然觉得疼痛减轻了,头有点晕,好像全身的血都往上涌,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是要中毒啊。
仁义村在山中,他们小时候都在山林里下过夹子的,他知道这是清水在兽夹子上下了药。
清水见大牛中了招,急忙又走向前面一户人家。很快就从那家出来,手里举着火把。点燃了那家的房子,熊熊火光中他表情凝重,像是一尊塑像。
大牛的意识渐渐模糊,原来清水是杀了好几户人家后才来袭击他的。
那么他这样做是想毁灭全村,他竟然这么残忍恶毒。
清水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转过身看着他笑了一下:“很快你就不疼了,我还念着小时候的情意,让你走的毫无痛苦。”
“你真恶毒……”
“我恶毒?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看这个村子的人都和你一样,到死都执迷不悟。”
陆续又有几家房子被清水点燃,火光中,有女人跑出来,披头散发,跑到清水面前嚎啕大哭:“你这恶贼,村子里的人哪里对不起你,你把男人们都杀死了。”
那几个女人哭嚎着,不顾一切冲过去厮打着清水。
清水厌恶地将她们推开:“好了,男人都死光了,你们自由了,从此不会再有男人逼迫你们,折磨你们。”
“他们我们的男人啊,是我们的天,你杀了他们,我们怎么办?”
那几个女人哭着问。
清水愣住了,这几个婶子是前些天被青壮年们硬霸占的,怎么转眼那几个人竟然成了她们的男人了?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一个女人已经抱着他的手,恶狠狠地咬下一块肉。
“婶子,你疯了?”
清水后退一步,厉声问。
“你把男人都杀了我们怎么办?”
那女人问。
“你们自由了啊,从此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这是好事啊。”
“我们生是仁义村的人,死是仁义村的鬼。”
那几个女人齐声道。
清水本来是一脸冰冷,此刻却要被这几个没脑子的女人气疯了。
“婶子们,我娘不想被人侮辱,已经自杀了,我把那些恶贼都杀光了,以后没有人在欺负你们了。”
“村子里男人都死了,我们以后可怎么活?”
那几个女人声泪俱下。
清水实在不能理解她们的想法,这些年在村子里被男人们欺辱,也不见她们反抗一下,今天看到自己杀光了男人们她们就敢上来厮打,还咬了他一口,她们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们只是害怕罢了。”
叶限的声音响起,火光下忽然显出的美艳女子吓坏了那几个女人,她们瑟瑟发抖紧紧地抱在一起,这女人出现的太过诡异,让她们想到传说中的庄兰子。
“常年被那些男人羞辱她们已经没用勇气反抗了,而现在她们知道你是不会伤害她们的,只有将对那些男人的恨都发泄到你身上。”
叶限说完,将一张纸扔进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其实我现在有些后悔,庄兰子同意放过剩下的女人,可惜,你们这些人根本不配得到庄兰子的宽恕。”
第一章 梦想和现实(一)()
金陵女子第二高中虽然挂着第二的名头,实际是金陵城内最好的女子中学,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的中学,和本城最好的男子中学、混合中学比起来也是一点不差的,在这里读书的女孩子大部分非富即贵,或者是成绩特别好,有学校董事会特批免去学费的优秀寒门孩子。
女中放学时候,校门口停满了车子,将路堵的水泄不通,有钱有势的人家是司机开车来接的,也有稍微差点的是坐着长包的黄包车,车夫穿着洗的干净的蓝布褂子,笑眯眯地站在那等自家小主人上车,女孩子穿着淡蓝色的褂子,深蓝色的裙子走出来,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满脸都是洋溢的青春,路人忍不住感慨,年轻真是好,都花朵一样呢。
“陶智慧,怎么从来不见你家派车来接你啊。”
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走出来,一个上了汽车,两个上了黄包车,只剩下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子站在门口。
“我爸爸是美国留学回来的,他一直努力培养独立精神,说是为我将来去美国留学做准备。”
“哇,原来你爸爸是留学生啊,美国哪个大学的?我妈妈也是呢。”
一个女孩子上了黄包车,闻言急忙问道。
“耶鲁,是耶鲁。”
陶智慧毫不犹豫地回答。
“耶鲁啊,我妈妈是在普林斯顿,不过他们那时都参加过留美同学会的,我妈妈一定认识你爸爸的。”
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陶智慧笑道:“是吧,我回家问问爸爸他是哪一级的,我爸爸平时特别忙,一天到晚很少看到他人的。”
女孩子还要说什么,黄包车已经跑了起来,便挥着手:“明天见啊。”
“好,明天见。”陶智慧微笑着和大家挥手告别,然后就沿着马路往前走。
她走了一会,看看周围没有认识的人就拐过一个巷口,转到另一条路上,这条路远远没有校门口额马路繁华,周围都是二层三层的木头楼房,楼下是店铺,上面租住人家窗口都像亮着万国国旗一样挂满了衣服、床单、孩子的尿片子,每次从这巷子走过去陶智慧都觉得很烦躁,这种街道……乱七八糟的,从这穿过去都觉得烦躁,可是自己家还住不上这样的房子呢。拐来拐去,她在一个小弄堂口站住脚。这弄堂窄极了。只能容一个人进出,像是长长的隧道,两边都是私建的高高的房子,本来巷子就窄,房子又盖的那么高,整条巷子都不见天日,挂在窗口的万国国旗们好像每天都往下滴着水,正是做饭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味、潮湿气息,以及白菜叶子腐烂的气味,对这里不熟悉的人走过来一定会捂住鼻子。
陶智慧走进一间房子门口,她妈妈正背着弟弟在洗菜叶子,两个小妹妹有点饿了,围着桌子大叫:“姆妈,我要吃饭,吃饭。”
“等会,等会,没看姆妈在洗白菜吗?”
她妈一回头看到女儿回家了,急忙喊道:“死囡囡,快点把妹妹带走。”
陶智慧小心地将书包挂在木头衣架子上,一手领着一个妹妹往后院走。
“晚上吃什么啊?”
“菜粥啊。”
“又是菜粥。”
陶智慧很烦躁地嘟囔一声。
“今天白菜很好呢,我一大早从早市捡来的。”
“什么,你捡来的?”
陶智慧闻言大惊:“姆妈,你怎么会做这种事,捡菜叶子,天啊,想想都觉得可怕?”
“可怕什么啊,那些有钱人家的娘姨真惯的,好日子过多了,也不看看自己是做什么的,买菜的时候使劲的往下掰菜叶子,真是才吃几天饱饭啊,一个个都张狂的不行了。”
她妈妈举着水淋淋的白菜叶:“看看那,多好的白菜,一定甜。我想那些娘姨是花别人家钱不知道心疼,要是自己买菜,这些菜叶子早都捡干净了。”
两个孪生妹妹挥舞着小手喊道:“要吃,要吃,要吃甜白菜。”
“给你们,赶紧吃点跟姐姐玩去,别耽误我做饭。”
说着咔嚓一声,掰下两块菜叶子塞进女儿们嘴巴里。
背上的儿子大概是看到姐姐们吃到东西,哇的一声哭起来,她妈气的大叫:“小慧,把你弟弟抱走。”
陶智慧没有办法,只好松开俩妹妹,走过来解开她妈妈背上的背带,将弟弟解开抱了出来。
“好臭啊。”陶智慧发现弟弟下半身湿乎乎一片,“天啊,姆妈,弟弟拉了啊。”
“那你赶紧抱过去收拾啊。”
她妈大声喊着。
“我?我做这些?”
陶智慧捏着鼻子:“姆妈,我怎么能做这些事!”
“呦,你怎么做不来?读几天书就金贵的不行了?没看着我要做饭吗?弄一手屎给你们做饭?”
她妈一脸憔悴,语气无奈。
“姆妈!”
陶智慧烦透了,两个妹妹抓着她一脚:“姐姐去收拾,弟弟臭臭!”
“真是讨厌。”
陶智慧擦洗着弟弟,心里烦躁的想要大叫,又不敢喊出声来,因为这样一定会被妈妈骂的。
这样的家庭!
她看着自己家黯淡的墙壁,破旧的桌子,粗糙的椅子,重重地叹口气。
“叹气,叹气,就是你叹气才把家里的好运气给妨没了!”
她爸爸正好下班回来,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