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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郭嘉的世界已被打袁绍和喂郭奕两件事填满了,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这小东西身上怎么臭臭的?”郭嘉低头凑近襁褓,若有所思地嗅了嗅,抬头求助于司马黎:“要不去文若家借点熏香来熏一熏?”
司马黎闻言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在说笑,可听他的语气又极为认真,不知真假。
这日她才出了月子,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郭嘉凑了个热闹,顺便给郭奕也洗了洗,这会儿才将他浑身擦干了,抱在一边嗅着。
此时的郭奕已经不似刚生下来时那般丑了,肉肉的脸比杏仁冻还嫩,双目似黑葡萄般,竟是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
小人被郭嘉折腾了一早,窝在襁褓里看了他爹一会,张嘴打了个呵欠,小眼一闭,睡了。
司马黎擦干了头发走过来,低头跟着嗅了嗅,只闻到了小孩身上的奶香。
“你别乱来,文若用的那些香,会把他熏坏的。”司马黎别了他一眼,警告道。
“小孩都这样,长大了就好了。”她套上外衣,浑不在意。
今日也是郭奕满月时,他们此番正是要往曹操的府里去。
曹操心知郭嘉不喜繁琐虚礼,特意嘱咐了卞夫人悉心操办,一方面又只请了几个私下里交往较密的同僚。
如此,也并没有几个人能受邀前来。
曹操发誓,这真的是他办过的最冷清的一次宴席。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自家的几个小崽子拉上充充门面。
他今日里心情不错,听说郭嘉一家来了,便从里厅迎了出来,却见是郭嘉抱着孩子走来,而司马黎走在边上,两手空空。
之前听荀彧说郭嘉宠儿子比宠媳妇还厉害,曹操这会儿可是不得不信了。
*
司马黎原本见着曹操还有些发憷,早在心里盘算好了,若是他问起司马懿的事,自己该如何回答。谁知他竟一字未提,真像是把司马懿这个不识好歹的年轻人抛之脑后了。
不论如何,看着曹操与郭嘉似在讨论白菜般逗着才睡醒的小郭奕,她略微松了口气。
“哇——哇——”小郭奕一睁眼,也不知是否是被曹操浑厚的嗓音吓醒,立刻大哭,惊得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郭嘉拍着他的背轻哄着,这情景又是令曹操等人唏嘘了一把。
“郭祭酒,这小公子许是饿了,府上亦有乳娘,如若不嫌弃,可随我来。”一道温柔如水的嗓音适时响起,众人甫一抬头,就见一年轻的妇人,穿着一袭朴素的衣裙缓缓走来,寻常的面料也难掩她动人的美色,反倒像是绮罗华裳般夺目。
她一出现,厅中的人皆拘谨了一番。
司马黎一抬眼,看见妇人的面容时便愣了。
这女子端得温婉娴雅,生得妩媚动人,她并不算太年轻,却保留了一丝倾城之色。
她的五官很熟悉,司马黎无需多想,便记起了脑海中的一位故人。
卞罂。
这个妇人,竟与卞罂有七分相像。
“卞夫人。”一时间,周遭的人纷纷向她问礼,卞夫人也极有气度地噙笑回应,见着司马黎后,还特意与她多说了几句。
原来,这便是曹操宠爱一时的卞夫人。
郭嘉在那厢哄了半天儿子,也不见他消停下来,哭声倒是渐渐弱了,却打起了哭嗝。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随了卞夫人的意思,将孩子交给一名看似稳妥的婢女,带着孩子找乳娘去了。
司马黎本想阻止,却也不能拂了曹操和卞夫人的面子。
她又不露声色地偷瞄卞夫人一眼,那酷似卞罂的面容令她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这位卞夫人,多半是卞罂的姊姊吧。
只是司马黎还记得卞罂说过,她的长姊曾被董卓逼迫至死,其中曲折多令人不忍。而她却未提起她还有一个姊姊,做了曹操的夫人。
她跟着郭嘉心不在焉地入了席,曹操也叫了几个公子一同前来,大一点的十几岁,小一点的五六岁。
其中有三个孩子都是卞夫人所出。
如若司马黎没记错,那个最大的孩子就是曹丕了,是卞夫人的长子。
卞夫人看似不过三十岁,竟已孕育了这么多孩子了,也一点不显老。
司马黎侧头看了眼郭嘉,这会儿他不用带孩子,自在地倒了杯烈酒,与同席的好友把酒言欢起来。
卞罂去了漠北之后,便再也没了消息。
第3章 。26。()
这场宴席上除了司马黎和卞夫人,还有几位夫人,都是其他来客的妻子。其中又有荀彧的夫人唐氏与司马黎最为相熟,不过一群男人中间,只有一个未携带家眷的,这个人司马黎也并不陌生,只是未想到他居然是个单身汉罢了。
陈群一人坐在边上,与荀彧聊着天,也不饮酒。他坐得极为端正,和以前一模一样。
“别看长文尚未娶妻,他可是早就与文若的长女订了亲。”郭嘉一时高兴,喝了不少酒,现下带着一阵浓郁的酒气靠近司马黎,笑着说道。
司马黎本还念着卞罂的事,此刻听他一说,不由得将思绪拉了回来,微讶着神情看向他。
“长文这个假正经,喜欢老夫少妻这一套,比司马懿还……”郭嘉笑瞥了陈群一眼,两人正好坐了个面对面。他低声揶揄了几句,听得司马黎险些笑出声。
“噗。”她抬袖掩了掩笑意。
陈群与郭嘉年纪相仿,而荀彧的长女如今不过及笄之龄,这一对称得上是大叔与萝莉的组合了,可不比司马懿和张春华的年龄差还要夸张些?
还要陈群与荀彧,本就差不多是同龄人,这回倒低了一辈。
陈群感应到他的目光,中断了与荀彧的对话,皱着眉看过来:“有话直说!”
郭嘉笑着摆摆手,权当给他留些面子。
过一会儿,吃饱喝足的小郭奕被乳娘抱了回来,郭嘉身上还满是酒气,眼见就要迎上去,还是司马黎扯了扯他的袖子:“被你身上的酒味一熏,奕儿又该哭闹了。”
模范好父亲一听,忙不迭地出去醒酒散酒气了。
司马黎接过小肉团,见他睡得香甜,不自知地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难得从郭嘉那抢来了孩子。
“奕小公子长得与郭祭酒真像。”卞夫人侧身过来,低头一看小郭奕的睡颜,不禁莞尔。
司马黎也看了一眼,仍旧觉得才一个月大的孩子,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在口头上应和道:“的确像他父亲多一些。”
小郭奕扭动了两下,睁开圆溜溜的眼睛,看见司马黎后,小脸皱成了一团。
司马黎不禁懊恼,生怕他要哭,又得扰乱了局面。
都怪郭嘉成日里抱着孩子不撒手,弄得儿子认爹不认娘,父子俩合起伙来欺负她。
卞夫人坐在一旁,看出了她的窘境,笑着提议:“郭夫人不妨让我来试试。”
与司马黎不同,卞夫人也是带过不少孩子的母亲了,自然比她有经验的多。眼见小郭奕的鼻子也皱起来,怕是下一秒就要哇哇大哭了。
司马黎方才哄了半天也是无法,只得将孩子交给了卞夫人。
小郭奕被卞夫人轻拍着哄了一会儿,倒是不见哭闹了。
“奕小公子很乖,都不怎么哭闹。我当年生下丕儿和彰儿时,可被他们闹得不得安生,也就生了植儿时才好一些。”卞夫人又哄着小郭奕睡了过去,重新将孩子归还给司马黎。
她口中的丕儿和彰儿,分别是曹操的次子和三子,今天也在席。司马黎知道曹丕是曹操未来的继承人,对曹彰陌生一些,还有一位未来的文豪曹植,如今也不及十岁,生得粉雕玉琢的坐在那里,的确是个安安静静的孩子。
曹彰生得粗犷些,比曹植年长几岁,体型略微健硕,是个武将的料子。听说曹操很喜欢这个儿子,只因曹彰最像他年轻时的样子。
倒是次子曹丕,完全不似卞夫人说的那样,是个会哭闹的孩子。相反的,他似乎是兄弟几个当中最为沉稳内敛的一个,或许也因为他年纪最长,虽不及及冠之龄,如今也束起了发,用了一根碧绿的岫玉簪,给他一身鸦青色的衣着添上一点亮色。
一路看下来,反倒是最不起眼的曹丕给司马黎的印象最为深刻。
他垂目坐在角落里,听着几个兄弟说笑,自己脸上倒是少有笑容。而偶然抬眼间,却能瞥见他眸中堪比星河璀璨的光。
到底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啊。
司马黎想了想,说不定怀中的小郭奕长大后,也是要在曹丕这里谋份职的。
“丕公子风姿如玉山上行,又生得文武双全,卞夫人应极为欣慰。”司马黎着重夸赞了一下曹丕,拍马屁的功力只增不减。
然而卞夫人收下她的称赞后,却不见得非常欣喜,颇有荣宠不惊的意味。
看着卞夫人酷似卞罂的面容,司马黎压着心中的疑惑,并没有问出口。姊妹两个的眉眼最为相像,只是卞罂更为凌厉,卞夫人则柔情似水。
她想着想着,那边曹操喝得已经有些醉了,拔高嗓音问向卞夫人:“今日这……宴席,怎么少了一人?”
众人面面相觑的了一会儿,不觉少了谁。
和郭嘉关系好的人又不多,随便往厅中扫两眼,心里就有数了,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除去在座的各位,哪里还有和郭嘉熟络的?
只是曹操才放下酒樽,似是在责怪卞夫人,他们一时尴尬,不好吭声。
司马黎起初还以为曹操是喝多了,没看见郭嘉才如此相问,然而他话音才落,外出醒酒的郭嘉便回来了。
“主公莫急,那人已在司空府门前了,马上就来。”郭嘉面色清和,三言两语间便摆平了曹操。
曹操安静下来,抬手揉了揉额角,似是头痛,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清醒。
卞夫人自曹操发问时,笑容就失了自然。待郭嘉出现后,她垂下了眼睑,双手仍置于袖中放在身前,坐得极为端庄。
司马黎没有忽视这些细节,只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罢了。
郭嘉的一句话将所有人搅得一头雾水,除去他,在场的就只有曹操夫妇听懂了他的暗语。
司马黎也不懂,但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来的人,是卞罂罢。
眼前这情景,倒是与多年前在长安初见时有些相像。和谐的宴席之外,似乎缺了些什么。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地等着一个姗姗来迟的人,仿佛她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被抢了风头的小郭奕依旧熟睡着,没有一丝不快。
郭嘉散了酒气,回到原位坐下,伸手就要抱孩子:“夫人抱了那么久,可是累了?”
他一张口,小郭奕也闻声睁开眼睛,“咿咿呀呀”地朝着郭嘉张牙舞爪,摆明了是要父亲抱抱。司马黎见状,面色不愉地将儿子交了出去,悄悄揉了揉发酸的臂膀。
“是谁要来?”她俯身时,不忘悄声问了一句。
“你熟悉的,明君。”郭嘉一边与小郭奕玩着大眼瞪小眼,一边回答道。
果真是卞罂。
一时间,司马黎的心中有些百味杂陈。
须臾间,宾客已至。
她抬首一见,卞罂的容颜依旧明艳,身上的嫣红衣裙被一袭藕色裙裾替下。头顶上盘着髻,以牛角对簪为饰,如瀑长发披在身后,亮丽如旧。
这几年里,她不似去了漠北,倒像是去了江南。
卞罂拖着逶迤的裙裾缓缓而来,衣裙上的烫金精美,时隐时现。藕色的衣裙虽不如嫣红惹眼,却也不失华美。
更确切地来说,卞罂看似找了个好夫家,穿戴用度直直压过了卞夫人。
卞罂与诸位客气地见礼过后,对着曹操停留了一会儿,便直直地循着郭嘉和司马黎而来。
“这小东西就是郭奕?真乖。”卞罂走过来,先问候了才睡醒不久的小郭奕。小东西才被他父亲逗乐了,这会儿极为乖巧,有郭嘉抱着,被陌生女子戳了脸颊也不哭闹。
“长得像奉孝。”过了一会儿,卞罂也如是说。
这话听得郭嘉极为舒心,换作司马黎就是闹心了。
是个人都说郭奕长得像父亲,可她仔细看看,也看不出孩子像她的地方,不服都不行。
“阿罂,这次来了,便在府里住下罢。我已经教人为你安排好了……”坐在一旁许久未曾言语的卞夫人突然开口,她的音量不大,却使人错觉周遭都因她的话而安静下来。
卞罂噙着笑,却是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果决拒绝道:“不了,夫君为我安排了别的住处,就不叨扰你们了。”
两人虽是姊妹,却似陌生人般生疏。
宴席间的觥筹交错之声渐渐弱下,上座的曹操之前还在吟诗,如今也没了雅兴,靠在一边撑着额,荀彧还问了一声他是不是头风犯了,要不要去休息。
多年不见卞罂,她真的嫁了人。
她的夫君必定是非官即贵,只是如今看来,她的夫君并不在许都,这倒让人的好奇心愈发浓烈了。
卞罂一提及她的夫婿,卞夫人的笑容又僵了不少。
第3章 。26。()
“咿——呀——”小郭奕吃饱喝足后精神得不得了,缠着郭嘉咿咿呀呀,弄得郭嘉即便想撒手也放不下了。
宴席散后,他们一家三口搭了卞罂的顺风车回去。说来也巧,卞罂的夫婿为她安排的住处,就在他们家附近。那是一处空置已久的民居,竟然也是她夫家的产业。
曹操本来也准备了车,就是接他们来的那一辆,却被卞罂的三两句话轻飘飘地回绝了。
被她拒绝的曹操不过是面色如常地应了一句:“罢了。”
说完,他便起身先一步离席,不久即召了医生来,似是头风犯了。他离去时也是撑着头走的。
卞罂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无怒无喜。待她转身时,瞥见卞夫人发沉的脸色,才勾了勾笑,柔声对郭嘉夫妇说道:“我们也走吧。”
她走时,权当卞夫人这个当家主母为透明人,目不斜视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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