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 第7部分

　　　　送走了周氏父子，叶臻把琴搬回卧房，红玉正要绽开支架，就听林子君说：“一边儿搁着吧~~我又不弹，摆出来挡道还沾灰。”

　　　　“小姐真薄幸，祁少爷还没嫁过来就被嫌弃了。”红玉依言，却忍不住调侃。

　　　　“小姐今日可去了书房？”叶臻突然问道。

　　　　“刚还带周祁去了，怎么了？”

　　　　叶臻皱眉不语，半响说了句没什么就回头去铺床。子君不解，难道跟周祁有关？

　　　　“红玉，随我去书房。”

　　　　红玉有些不解，都这么晚了，不过主人吩咐，她也只好重新给子君穿上外衣，又取来灯笼点上。

　　　　到外间，果然见叶臻上前阻拦。

　　　　“小姐，天色已晚，若有什么东西忘在书房，小臻去帮您取来就是。”

　　　　林子君难得在叶臻脸上看到类似窘迫的表情，愈发觉得好奇

　　　　。

　　　　“我自己去，你也跟来。”

　　　　“小姐…………………”叶臻看到子君一脸戏谑，也不知她到底怎么想的，索性也住嘴了。

　　　　到书房点上灯，子君怕叶臻破坏现场，命他在外面候着，自己跟红玉进去。

　　　　墙上的字画都是看腻了的，没什么新鲜，书架上原本装点门面的那些书都被林子君扔了，只剩下平时上课要用的那些，到处都空空的，也没处藏东西。墙角几只落地大瓷瓶以前是收字画卷轴用的，自从子君重生以来就命人插上当季的花卉，倾倒出来也没见什么特别。而且周祁下午来的时候也没靠近这些。

　　　　“小姐在找什么？要不要让小臻进来一起找？”红玉手持灯箱，跟着林子君在书房到处看。

　　　　“嘘，别打岔。”子君一面踱步一面奇怪。总不见得是活物，这时已经跑了不成？

　　　　翻了好半天也没结果，林子君走到桌边想找张椅子歇歇，突然瞄见书桌上端端正正的摆着本书，顿时恍然大悟，大笑着要红玉把叶臻叫进来。

　　　　“小叶儿，这可是你放在我桌上的？”林子君一边晃着书，一边走进叶臻，笑着问道。

　　　　“这！！”红玉的目光也随着子君手上的书晃着，待看清楚封面上的字，不由得惊叫出声。

　　　　叶臻此时像是案板上的鱼，有些紧张又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万一我今晚没发现，明日上课先被师傅看见了，怪罪下来怎么办？”

　　　　叶臻听出林子君话里尽是调侃，开口说道：“小姐既随师傅学医，此书怕是迟早也要用到的。师傅若真怪罪下来，小臻自不会牵连小姐。”

　　　　其实林子君也想到了这层，她已随叶师傅学医近三年，先前多半是看她年岁小，所以叶师傅只是在说具体病症的时候提到某些脏腑，人体结构并未系统教过，不过就像叶臻说的，这都是迟早的事。让她开心的事，叶臻显然是白天听到了她和红玉的对话，不但没生气，反而专门帮她找来了一本《孕经》放在书房。

　　　　“还是小叶儿体贴~~”林子君想也没想就踮起脚在叶臻脸上亲了一下。惊得红玉与叶臻皆往后一退。她自己倒是满不在乎，虽然此时她的身高还不到叶臻的下巴，但心理年龄摆在那里，总当叶臻是小弟弟。加上平日里累了就让叶臻抱着走，在她看来两人已经足够亲密。

　　　　“小姐，这……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红玉还没从震惊中恢复，结结巴巴道。

　　　　林子君看了二人一眼，一边默默的收好书往回走，一边满不在乎的说：

　　　　“看见了又怎么样？小臻是我哥……………………”话还没说完就被红玉捂住嘴。

　　　　“小姐快别说了，这事儿只有夫人，叶师傅和红玉知道，切不可再传入外人耳。”

　　　　林子君看着红玉紧张兮兮的样子，干脆顺势在她脸上也亲了一口。

　　　　“红玉也是我的姐姐，最喜欢你们两个了~~”

　　　　“小姐~~~~”红玉红着脸叫道，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生育（）　
第二天见着叶师傅，林子君就开门见山的说要学《孕经》，叶师傅毫无防备的被惊得喷茶。自己这个徒弟还真是口没遮拦，前几日就听林慕云说起她在问这事儿，心想林子君也快13了，最多再过一年她就要娶亲，那时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林府，所以这一年来她都把教学的重点放在了更实际的部分，包括江湖上常见与不常见的毒药，甚至迷药与春药也讲了，但生孩子这事儿寻常人家是找专门的产公照料，比一般的大夫水平不会低，根本用不着她这个大小姐操心。

　　　　林子君自信满满的看着师傅，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拒绝，之前她无的放矢，师傅还可以糊弄，如今她的打着求学的幌子又有教科书在，要再推辞到显得是师傅心中有杂念了。

　　　　不到一个时辰，林子君已把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基本过程与她前世基本相同。通过交合，这个世界的女人将胎果种入男子体内，如果孕父体内条件合适，胎果自会在腹中生成孕囊，类似于前世女人的子宫。因为是凭空多出来的器官，自然会挤占其他脏腑的空间，所以这个世界男子的怀孕时间最多不会超过6个月，刚出生的孩子也比林子君那个世界的要小很多。尽管如此，孕父在怀孕期间还是饱受折磨，流产的几率也很高。有功夫在身的自己调节气血经脉，可稍稍减轻痛苦，普通人就只能硬撑。但更大的危险还在后头，这个世界的孩子都是剖腹产，从肚脐处下刀，时间完全由产公经验决定。取出胎儿的手法也十分讲究，不能太快，否则被压迫的其他器官突然得到空间很可能危及孕父性命，然而如果太慢，孕父又可能失血过多而死。好在这个世界的男子一旦怀孕，其血便会慢慢变得与妻主相合，如果妻主愿意，可在生产前取自己的血，以防生产时孕父撑不过去。

　　　　林子君听的冷汗直冒。她早知道以古代的医学水平，生孩子无论男女都是件十分危险的事，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的男人生孩子已经不是危险不危险，简直是九死一生了。难怪红玉说世间男子人多却命贱，连一般平民都可随意娶得三四房，大户人家加侍宠在内，养个十几几十都算正常。而和普通古代女子一样，这里的男子要提高在家中的地位也必须冒着生命危险不停的生，若能挺过第一次，之后再生危险便会少一些。在这里，能生两到三胎的男子并不多，一方面身体扛不住，另一方面这世上的女子少有钟情者，生过孩子的男人地位虽然要高一些，但身体和年纪都不比从前，很快就会被更年轻的男子取代，再也上不了妻主的床。

　　　　经此一课，林子君更加坚定了不随便要孩子的信念，她本就没什么传宗接代的概念，此时更加坚信让男子怀孕是很造孽的事情，同时也觉得叶臻不能生孩子反而是件好事，实在想要就领养呗~~为了生孩子丢了性命地位再高也不过祠堂里一块排位而已。

　　　　尽管退守到书房外，房中叶师傅和小姐的对话还是一句不漏的传到叶臻的耳里，他不禁微微有些脸红，想到昨晚小姐的亲昵之举更是觉得脸热得厉害，只能微微调息。片刻后脸色恢复正常，心里却还是放不下，好像那触感还在，软软的，不偏不倚的贴在左边脸颊的疤痕处。其实小姐6岁以前也很粘他，一时看不见人就要发脾气，出门也不爱坐轿，喜欢有人抱，但如此亲密之举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莫非小姐真的不计较了？叶臻不禁有些奇怪，自己原是不看重这些的，小姐计较与否他都没有怨言，若刑罚能让小姐开心，他也乐得承受。可自从小姐落水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更开心，更愿意亲近人，对他也更好。不知不觉中他也开始在意小姐对自己的看法，小姐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笑过了，如果以后小姐真能放下过去，永远都这样笑就好了。

变故（）　
这日一大早，林慕云就让人把林子君带了过去，还嘱咐换上出门的正装，说是要去周家看看。

　　　　“听说周祁生病了？娘是带我去看他吗？”林子君问。

　　　　林慕云点点头道：“病了有段时间了，虽未过门，也算是你夫郎。理应去探望。”

　　　　林子君好生奇怪，以周家的财力，定是请了最好的医生医治，但还是“病了有段时间了”，大婚在即，可不要生出什么变故才好。

　　　　到了周府，林慕云携子君行过礼，客套一番，两位家主在堂内坐定，林子君被侧夫郎带去看周祁。

　　　　房里的药味浓得好似用眼睛就能看见，林子君微微皱眉，上次见面也不过3；4个月前的事情，怎么一下病得这么重？此时周祁正靠在床头，见了子君便挣扎着要起身行礼，侧夫郎劝住了他，就把下人都带了出去，留下她与周祁单独在房内。林子君也不避讳，直接坐到床沿打量周祁。下巴瘦的尖尖的，眼窝比以前更深了，脸色也不好，看样子确实是病得不轻。

　　　　周祁何曾被女人这样盯过？又想到林子君是自己未来的妻主，不由扭捏着向床内退去。

　　　　“别躲，我随师傅学过医，也帮你看看。”说着就抓起周祁的手腕。

　　　　周祁脸一红，也不敢看子君，只盯着两手相接处。想到自己的病来势汹汹，母亲遍寻名医也不见起色，现在病怏怏又没打扮的样子还被林子君看到。。。。。。。。。。。。。。。。。。哎，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到与她完婚。。。。。。。。。。。。。

　　　　子君细细摸索着周祁的脉象，又让他张嘴看看舌头，心下已非常确定，周祁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慢性毒，下毒的手段并不高明，多半是随食物与药物进入体内，时间至少有三个月以上，也就是在他们上次见面后不多久，且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周祁定活不到与她成亲的时候

　　　　。子君在心里默默思索着，嘴上却说着许多安慰周祁的话。

　　　　回到家，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跑去找了叶师傅。果然不出所料，周祁的病是林家人做的手脚。

　　　　“本想再拖几日，现在看来，也到时候说了。”叶师傅叫来了林慕云，三人避退左右，林子君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君儿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几年林家慢慢收了手上的生意，许多铺面也盘了出去，手上留的都是现钱。”林慕云看了叶师傅一眼，似是下定决心的说道：“娘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娶周祁，甚至以后也不打算留在江盐城，当初同意与周家的婚事不过是缓兵之计，如今你也长大了，叶师傅这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向你坦白了。”

　　　　林子君看着叶师傅，她却没有接话，还是林夫人继续解释道：

　　　　“娘早年从商，叶师傅行走江湖，却都是为朝廷办事，后来朝堂上生了些变故，我与她二人得以退守江盐城。前几年周家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叶师傅的事，代表朝廷暗中找到我们林家，那时你还小，叶臻和红玉也还小，叶师傅不放心就此离开，便与娘商量着用你与周祁的婚事先稳住周家。帮朝廷做事好处自然是有的，但时间长了也无异于与虎谋皮，周家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便答应娘一起找机会摆脱朝廷的牵制。可最近这一年。。。。。。。。。。。。。。。。。。。”

　　　　“最近这一年为师暗中打探，发现周家并无本钱与朝廷翻脸，一旦为师离开林家，朝廷必有一番动作，你娘的意思是破财消灾，若能逃过这一劫就带你们去过清闲日子。”

　　　　见叶师傅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林子君忍不住问道：“要是逃不过呢？”

　　　　“小姐不必太过担心，朝廷若是抓到为师，林家自然无碍，抓不到他们拿林家也没有办法，无非是没收些家产。”

　　　　林子君回到房中，心里乱得很。什么富贵闲人，现在是连性命都堪忧的时候，她就知道千里迢迢穿越过来不会是为了过什么太平日子，可现在她也只能听天由命。叶师傅说的对，朝廷若真有心对付林家，抓不抓得到叶师傅林家都跑不掉，若是无心，就算叶师傅走了也不至于株连九族。想想娘和叶师傅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们了。

　　　　那日以后不出半月，周祁就病死家中。周家像是看出了林家不是真的想结亲，连葬礼都没让林家出席。叶师傅已经离开，走的时候留下一件天蚕丝织成的上衣，说是今年不能陪子君过生日，于是礼物提前送了。林夫人加快了败家的速度，与很多供货商中断了合作，在外人看来，这是因为周林两家结怨导致的后果。

　　　　一天半夜，子君被屋外的骚动吵醒，红玉急急忙忙的赶来，先取了天蚕丝甲给她穿上，再穿外衣。和叶臻三人刚出房门，就见许多官兵打扮的人闯了进来。叶臻一把抱起子君，红玉挡在二人身前。好在那些人只是在院内搜索，并没想对他们动手。末了，领头的人将他们带去主屋，林慕云正被人捆了要带走。

　　　　“娘……………”叶臻死死抱住林子君，不让她过去。

　　　　“君儿乖，娘若是回不来，你便离了江盐城，好好过日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推搡着带走。

　　　　林子君双手抓着叶臻的衣襟，整个人都在抖，不是说没事吗？不是说只是没收些财产吗？怎么会…………………………………………

离开（）　
林子君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家里已被整理干净，昨晚的事好似一场梦，除了哪儿也找不到林慕云。

　　　　三天后，官府出了告示，林慕云涉嫌窝藏朝廷钦犯，判斩立决，念其早年有功，罪不及全家，所有宅院田产也不予没收。

　　　　林子君终于在刑场上见到了林慕云，眼睁睁看她被斩，血溅了一地。有仆役上前收了尸，问她怎么办，子君淡淡的说了句：“烧了吧。”林府连葬礼都没办，她将林夫人的骨灰葬在后山，与她未曾谋面的爹一起。这几天她表现得异常平静，就连观刑的时候表情也是淡淡的。

　　　　“小姐若是心里不舒服就哭出来吧。”红玉劝道。可是子君哭不出来，对林慕云的感情毕竟不是母女之情，虽然难过，但更多的还是绝望。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的世界里权利才是一切，钱再多又怎样？照样是拿去孝敬官府，几十年前的事情翻出来，让你死就死，现在朝廷不追究，过几年说不定还是要赶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