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个鸽卵大的肉丸子。
小鱼让人拿茶水上来先净了手,给大家做示范。
“这丸子太滑,筷子不好拿,直接手拿着吃。”她拈起丸子,“第一口要轻轻咬,因为里头裹着汁水,不小心会让汤汁溅出来。”说完,她咬了一口,然后用力一吸。
一桌子人都看着她演示,见她手腕一翻,手指拈的丸子开了一个口,里头果然是空的,外头只裹着不厚的一层肉。
“这肉是拿鹿肉、牛肉和鸡肉混合打成泥调味做的,很弹牙,也很好吃哟!”
女人们全都照着她的样子将手洗净,然后拈在手里吃。
第一口咬下去,只觉得肉香扑鼻,柔韧鲜香,然后,一口浓汁在口中爆开,这汤汁是以瑶柱、海参、牛骨、蹄筋加参片和少数自己提练的琼脂熬出来的,因为胶质丰富,所以煮好后很快便冷凝成冻再分成小团裹在肉泥皮中,先炸后煮。遇热化开的汤汁渗入肉泥中,又掺杂了鹿牛鸡肉的香味,牢牢锁在丸子里,所以那香气与一般的汤汁完全不可相比。
“咚!”外头一阵混乱,却是因为爷儿们那桌没人给讲解,那两个毛头小子上来大口一咬,将汤汁迸溅得到处都是,有几滴都溅到韩文诰脸上去了。
“能将食物做出这样的心思和味道,小鱼妹妹真是个天才。”捧着最后上的一小瓦罐鱼片粥的韩渭一边吃得“稀里呼噜”,一边感慨万千。
韩汶几乎把脑袋都埋到粥罐子里了,听哥哥这样说,突然抬起头来,一脸的惆怅:“完了,小鱼姐姐做的饭这样好吃,以后她若是离开了,我怕咱们再也吃不下旁人做的菜饭了。”
韩文诰一拍小儿子的脑门:“小鱼是你的妹妹,又不是家里的厨娘。她今日下厨是对你祖母的孝心,哪里能天天让她去受那烟火之气。”
韩汶没心没肺地对哥哥说:“哥啊,不然你把小鱼姐娶进门给我当嫂子吧,这样以后我天天能吃到她做的饭了。”
韩渭一本正经答道:“嗯,可以考虑!”
韩纶看了看长孙,摸着胡子微微一笑:“只怕小鱼不乐意呢。”
韩渭眉峰一挑,笑着说:“等我明年拿个状元郎回来,看她肯不肯!”
第83章 茶说()
第83章茶说
席间爷孙之间的谈话不过是不传于外人耳的玩笑,可是他们没注意到啊;桌上还有一个凡事较真,从不知玩笑为何物的韩编修。他是实实在在地把这句话给嚼了又嚼,品了再品。
等到晚间,夫妻俩洗漱完了要宽衣就寝之时;韩编修问编修夫人道:“你说,若大郎娶了小鱼为妻,可好?”
许氏被丈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说:“诶?还好啊,老爷您没发热啊。”
韩文诰把妻子手拿下,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认真的。”便将席间韩渭与韩纶的话学说了一回。
“我瞧父亲的意思,应该也是意属要小鱼当孙媳妇的。”韩文诰说,“大郎眼界一向高;还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孩儿这样亲切热络。唐小鱼出身寒微;但心性朴实淳质;听父亲说起过往,这孩子立身立言立行皆正,如傲雪冬梅;虽经酷寒;依旧骄骨吐香。实是个难得的巾帼。”
许氏被他说乐了:“行了,我知道你喜欢唐小鱼那孩子,也用不着这样不吝词藻地夸她。我以前虽没见过她,但今儿这一处,这孩子看着的确也是不错的。品性什么的既然父亲和您都那样说,必是差不了。只是结两姓之好并非一言即定。说出那样的话来,多半是为了激大郎呢,也不一定便是要让大郎娶小鱼回来。”
她顿了顿,又说:“再者说了,状元岂是那样好得的?大郎这样口放厥词,若是他明年得不了头甲头名,不是要误了小鱼的终身?”
韩文诰默然片刻,点头说:“大郎狷狂,这性子是要改改。唐小鱼那里,还要请夫人去探问一下妹妹的意思。若能成了,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许氏睨了丈夫一眼,只觉得心里好笑。
那爷孙俩的话一听就是玩笑呢,若是真有心娶小鱼,那状元一句既出,不是把自己的路都堵死了?大郎一向精明,也就只有韩文诰这样实心眼的男人才会把这样一句玩笑记在心上了。
“好好,明儿我去找妹妹说话,先探一下人家的口气。”许氏与他成亲十六年,对夫君的性子再了解不过,敷衍了两句就拉着他睡下了。
到了第二日,天光正好,许氏过来荇翠馆窜门儿,见陈氏正在缝个银灰貂鼠皮的昭君套。
陈氏见许氏进屋,连忙起身相迎,将人接到宴居室,让玉瑶奉了茶上来。
“嫂子尝尝,这是小鱼弄的新鲜玩意儿,跟咱们平素喝的茶不大一样的。”
茶乃君子水,不管士子还是农人,也不管是真风雅还是不识丁,都是爱喝茶的。以前人们喝茶,是将茶饼煎干剪碎,拿碾子碾成末,加肉桂生姜胡椒等各种调味一起煮成茶汤来吃,还有甚者,在里头要加上猪油或是羊脂,那味道真是让人各种*。及至前朝,才有人将这辛味改了,将那些重味的调料都去掉,只将茶叶煮了沘出清汤来饮。
只是乡下手头略有钱的农人富绅,还是喜欢味道浓重的煎茶。
到了本朝太|祖之时,因太|祖不喜欢煎茶,上行下效,煎茶便慢慢淡出人们的生活。及至本朝成宗皇帝,因皇后只饮淡茶,将皇帝带的也推崇茶的清源本味,这清茶无需人推送,便自发地流行全国。
如今再荒僻的乡间,有点闲钱的农汉也不会舍得再买多多昂贵的调料去搭配茶叶了。
陈氏让玉瑶奉上来的茶与许氏惯常喝的差别很大。
以韩纶如今的身份,府里的茶叶等级还是挺高的。今上嗜茶,手头有上好的贡茶也时不时会小了吧气地赏近臣那么几两。许氏又是世家出身,什么好茶没喝过。
但像这样的茶还是头一遭见。
一般的茶,茶汤要么是青黄色,要么是金黄色,澄透或是浑浊与水质及茶质有关。但陈氏推给她的白骨瓷茶碗里,那一泓水,碧绿如藻,葱翠如萝,就像块没有玉瑕的绿宝石,颜色极为张扬漂亮。
许氏端详半晌,赞叹道:“其色夺目,光是颜色就令人十分期待了。”
然后低头细细抿了一口。
茶香浓郁,喝到嘴里,比她以往喝的茶要略苦些,下喉柔顺,一口饮毕,却又有一股甘味自舌底泛上来,清润甘甜,回香缠绵。
“妙也!”许氏惊叹了一声,“这茶太妙了。”
陈氏笑了起来:“我自小不惯饮茶,小鱼弄出这什么末茶来,我喝着也没觉得有什么差别。不过是见着它颜色漂亮,便拿出来奉客讨巧罢了。”
许氏嘴里细品了又品,直点头:“原来是末茶,我儿时曾在我祖父那儿尝过一回,末茶是要将茶叶焙得干透,再以石碾碾碎磨细煎煮而成的,不过我记得那茶味虽厚,却很有些涩嘴,也没有这样的回甘。且那茶沫大得很,碗里飘得一层都是碎茶,饮下去都有些刺喉。小鱼这末茶较我幼时所饮之末茶,真有云泥之别。”
陈氏听她夸女儿做的东西好,心情自然也好,便让玉瑶去将小鱼做的末茶包了两包上来。
“这东西做起来十分琐碎,小鱼性子急躁,只弄了一小坛子便不耐烦做了。我原不知道这茶有这样好,今儿听嫂子一说才知道是好东西。我本也不善品茶的,这两包您就带回去,回头我再包两包给母亲送去。”
许氏听她说这东西做得琐碎,哪里还肯要,姑嫂二人推了半晌,小鱼回来了。
“舅母!”小鱼给许氏行过了礼,凑到母亲身边,见她们推来推去,便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陈氏笑着跟她说:“方才你舅母来,我请她吃了你做的那什么末茶,她夸着好,我便包了两包要送她,你舅母非不答应,快来帮着母亲劝她。”
小鱼笑起来:“我道是什么精贵东西呢,不过这一点茶末子,舅母您只管收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要是喜欢,等我回了江陵,给你弄上一二十斤的送来。”
“还一二十斤呢。”许氏忍不住喷笑,“你当这是树上落的叶子啊。”
“这本来就是茶树叶子。”小鱼说,“我在江陵县的那块山地上,辟了个小茶园子,种了不少茶呢。自己喝也喝不完,您要喜欢,我就做了送您平日吃着玩儿。”
许氏便指着自己面前的茶碗说:“京城里的人都好喝茶,你这样品质的末茶,在濯香一品阁里,只怕要一两银子一盏才能喝到。你若弄一二十斤来,可不能抵上你舅舅十年的俸禄了?”
“啊?!”小鱼傻眼了,“这么贵?”
陈氏也听呆了:“怎么怎么会这样贵?”
许氏摇着扇子微笑:“可不就这样贵?茶本就不便宜,好茶更是难得。你们不知道,今年福闽巡抚进贡了皇上二斤极品大红袍,已是福闽一地全部大红袍茶树里精选出来的,巡抚大人自己一两一钱也不敢私藏,全都送到宫里来了。这二斤大红袍,市价是二千两黄金,也就那两株能产极品的茶树,也不知道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看护供养的。虽然皇上爱喝茶,但也因此下旨给福闽巡抚,令他以后不许再贡,说是太劳民伤财,以后只需捡那一般品质的贡个一两百斤也就是了。”
小鱼挠了挠脸:“我这茶就是一般普通的茶树,虽然做起来费点功夫,其实成本比旁人家的还便宜咧。”
许氏点了点她的脸蛋:“你啊,这么实诚。还学人做生意买卖呢,便是本钱低,你也该说出个天价来啊。”
她脸上的笑容敛了敛,问道:“这本钱当真不贵?”
“若是旁人我少不得忽悠一番,但您是我舅母,我哄您干嘛?”小鱼声音甜甜地说,“真不贵,就是一般的茶树,只是种、采、磨的时候略要费点功夫。”
许氏展了笑容,对小鱼说:“我娘家父亲和祖父都是极爱饮茶的。若是不麻烦,外甥女儿就将这金贵东西送我一斤半斤,舅母定念着你的好处。”
“好啊,就是要等我回江陵县才能弄,未免让老人家等太久了。”小鱼想了想说,“这制末茶的法子,我家下人也会做,只是可能做得粗糙些,舅母若不嫌弃,我写封信回去,让他们做几斤让人带来。”
许氏一拍巴掌:“这敢情好。能有小鱼做的这茶味八成,已是上上品。舅母在这儿先谢过小鱼了。”
小鱼连忙行礼:“您太客气了。”
许氏带着两包茶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小鱼没想到自制抹茶居然有这样的市场,心里小算盘打得“哗啦啦”响。先将陈氏这儿的存货搜刮了一下,又把自己和常宁那儿存的茶也全搜出来,几下里聚一聚,称了称,居然还有二斤多。
陈氏不爱喝茶,她那儿余茶最少,又送了几两给许氏。常宁不喝茶,但她嘴巴馋,试过一回抹茶粉做的茶点,就自己屯了不少打算做点心吃的。小鱼对茶也不大感兴趣,只留了半斤在手边上。
母女三人团团坐着,看着桌上堆着的二斤茶粉出神。
唐小鱼咽了口唾沫,对陈氏说:“二千两哟!”
常宁呆呆地看着桌子,哆嗦着嘴唇说:“黄金!”
只有陈氏心安神定,敲了敲桌面让两个小财迷回神:“人家是极品大红袍,全天下就两棵茶树,怎么能比?”
唐小鱼搓着手嘿嘿地笑:“就算不是黄金,两千两银子也够啊!”
常宁直接捧着脸傻笑起来:“我们那茶园子一年能制多少末茶?五百斤有没有?那就是……”她掰着指头数半天,“五五五十万两!嗷嗷……”她向后一倒,“哐嘡”倒在床上不起来了。
“五十万两,我的乖乖,那是多少银子,能把这屋子填满了吧。”
“姐、姐,你快掐我一把,我这不是在做梦呢吧!”
小鱼抬手在她肚子上掐了一把。
“嗷!”常宁跳起来,抱着肚子,“痛死了,你怎么掐我肚子啊。”
“不是你叫我掐的吗?反正你肚子上肉最多!”
两个丫头掐着掐着就滚在了一起。
第二天,陈氏拎着一罐子末茶去上房找韩夫人了。
这罐子是小鱼从箱笼里精选细选出来的。晴空釉细瓷的筒罐,做成竹节状,以碧釉烧成几片竹叶贴在罐子上,再无多余装饰。
这竹节罐低调、清雅,换小鱼私下里的话说,特别的装逼。浓绿的末茶粉放在这样的竹节罐子里,拿出去档次立马上了好几层台阶,可比昨儿陈氏拿牛皮纸包的茶包看着贵重多了。
陈氏过去的时候,许氏已经在韩夫人常氏那儿坐着了,昨儿晚上她就先透了风给婆婆,跟她说小鱼制了好茶的事儿。她说今儿妹妹一定会送茶过来,那好茶媳妇就私留了,您别说我不孝顺啊,反正您明儿就能有了,也不在乎多等这半天吧,吧啦吧啦说了一通。
这婆媳两人关系亲密,跟亲母女也没差多少,媳妇把好茶留下了不给婆婆,婆婆居然一点儿也没生媳妇的气,这一大早的,婆媳两就坐着等陈氏送茶了。
“怎么只你过来了,小鱼那丫头呢?”常氏伸长了脖子也没瞧见宝贝外孙女儿,“我昨儿翻了好几套头面出来,今儿想给她试试呢。”
把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体体面面,那可是常氏多年未能实行的隐藏爱好。
好不容易鲜亮的外孙女儿来了,又能陪着她住好一段日子,常氏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儿全都给翻腾出来了,就想着要给小鱼打扮呢。
“她说要做两个就茶的小点心来,”陈氏笑着将手里的茶罐子奉上去,“这是她孝敬您的,您瞧一眼,再挑个平素为您沏茶的丫鬟来,我将沏这末茶的法子教她。”
许氏接了茶罐子,在手里摸了摸,这茶罐子不大,里头顶多能装三四两茶,她笑着对常氏说:“您看,妹妹多偏心,昨儿就拿张油纸一包糊弄了我,今儿就拿这么漂亮的罐子盛了送您。不然一会您挪腾个茶罐儿,把这罐子赏了媳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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