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回答,颜婕心里愈加欣赏,开口道:“周康虽然是广汉管辖,但涉及具体行政事物,市里很难发声。但你若有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我会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尽量帮你。前提条件是,你必须要做出成绩,这样,我才有开口的余地。”
郭小洲拿起手里的文件夹,摇头道:“这份资料是你给我的最大帮助。”
不知道是他一时忘形,还是另有深意,他没有使用“您”的敬语。而是“你”。
颜婕似乎根本没计较,在广汉,除了市委常委一班人,她很难遇到在她面前不卑不亢的年轻男子。要么是唯唯诺诺,要么是自惭形秽,要么是猥琐的目光,很少有年轻男子在她面前阳光、纯粹、自然……
这感觉令她很舒服很放松,早已过了她预想的半小时时间,但她仍没有离开茶座的意思。
颜婕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谢部长今天找你谈话了?”
郭小洲内心一紧,点了点头,“是的。”
出乎他意料,颜婕没有深问,而是若有所指道:“谢部长是个很难得的女领导,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挂职的事情,你别埋怨她。在体制内,特别是女性高官,如履薄冰!”
郭小洲点点头,没有出声。私下评论上级领导,不是个好习惯。
颜婕忽然笑着站起身,“预祝你挂职成功。我先走一步。”
郭小洲知道这个级别的市委常委有多忙,时间细分到每一分钟,很多时间都身不由己。他没有挽留,而是很配合地站起身,替颜婕拉开房门,“颜部长好走!”
“再见!”颜婕拢了拢头发,姿态优雅地离开了包厢。
目送她的背影,他想起了茶庄大厅的那副字画从来佳茗似佳人!
是的,他和她之间的聊天,就好像泡出来的茶水,第一遍水泡出来的是人间烟火,清香多于甘甜;第二遍茶水开始有了茶的味道,入口酣甜;到了第三遍味道有些减退却,但是却能勾起饮者的无限遐想和回忆;到了第四遍以后的水虽然淡而无味,但仅仅是回忆便香甜流口,韵味无穷。
他甚至生出了一股嫉妒之心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拥有这个样的女子呢?
他甚至通体评价了今天见面的两大美女高官。无疑,谢富丽是美丽的,但气韵却差颜婕一头,而且颜婕的气场是无形散发的,无所不在,不用刻意去展示,谢富丽则要靠肢体语言和表情去诠释威势。
他甚至能依稀感觉到,颜婕和谢富丽不一样,她压根没把谢富丽当成对手,是她不屑,还是她的格局更大,背景强大,拥有强大的内在力量?
第10章 【抉择】()
走出心语茶庄的大门,他抬头看了看高挂的月牙,忽地拿出手机,熟练地打出一串号码,却始终没有按下拨号键。
半晌,他默默放下手机,缓缓走上夜的大街。
左雅是他的校友,高他一届,而且是公认的w大校花!
两人虽然都属大学的风云人物,但因为左雅不参与校园团队活动,两人很少有机会交集。他们的“邂逅“源于一次校团委活动后的晚餐。
作为学生会副主席,他陪同校团委六名委员在校园前的餐馆吃饭时,大厅忽然传来“啪!”地一记响亮的耳光声,然后是一名年轻男子的咆哮声,继而开始有拉扯的声响,接着,屏风倒地,他看到了左雅,一个青春靓丽的美少女,虽然一名男子的手抓住了她的香肩,但她依然轻蔑而从容地面对这名男子,不怯不怕不缩!
左雅的玉容风貌像一道灿烂的风景线,极为惹眼,大厅内的男性食客几乎个个都瞪大贪婪的眼睛,直勾勾地饱览左雅的高耸胸部和大长腿。
即便在高中时代,郭小洲都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况且他已经在大学锻炼了三年多,而且隔壁的男子和校花左雅究竟是什么一种关系?即便发生矛盾,也属内部矛盾,一旦有外力加入,效果往往适得其反。
他眉头一皱,当即小声要求服务生帮他们换个桌子。但几名学生会的男同学显然没有他冷静,不知道是出于对校花的爱护,还是左雅的美貌点燃了男孩子们内心固有的侠骨,竟纷纷离桌呵斥这名男子。
对方一桌有七个人,五男两女,本来这几个男人都在劝阻即将要发飙的年轻男人,看到几名年轻男孩斜刺里杀出来护花,当即矛头一转,一致对外。
两群人一番口舌纷争后。顿时擦枪走火,大打出手。
郭小洲只能被动地抓起一张实木座椅,加入“战事”。最后惨胜收场。两群人被赶到的警察带回大学派出所接受调查。
左雅自然要帮郭小洲一方说话。
从走出派出所那天开始,也不知道是谁先约的谁,反正经过两个月你来我往的彼此试探后,俩人终于走到一起。
可是就在临毕业的间隙,他回了趟老家,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走向。
郭小洲当年以县城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是全屯人的骄傲。
他在家里排行老二,小名二娃子;大哥郭大洲,十四岁便跟表舅学木匠手艺,一直在周围的几个乡子里穿梭忙乎;老三郭小娟今年十七岁,在镇上读高三,成绩一直保持年级第一。
郭家屯的夏季,电力供应严重不足,大部分电力全部用来抗旱灌溉,平均三天只有一个晚上有电。
他回家的那天晚上,正值郭家屯拉闸限电,他从自己屋里翻出半根蜡烛准备送到父母房间,结果,他在门口听到了一段令他崩溃的对话。
“三娃他爹,明天我去找支书再借点,你这病拖不得,去县上医院看看……”
“死婆子,快闭嘴,要是让二娃子听到,会出麻烦的……他那倔犊性子,咳咳咳……保送研究生,这要搁在古代,是翰林啊!郭家祖宗八辈坟头冒青烟……”
“三娃他爹……三娃他爹……”
“死婆子,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快别折腾,医院的大门是咱能进的?再说,我们已经够对不起大娃子了,好不容易给他说了个媳妇……咳咳……大娃快三十岁五了……”
“三娃子他爹……大娃要结婚,二娃子要读……那什么研,三娃明年高考……你的身体又……哎呦!这可咋办……”
屋子里静了片刻,郭老爹忽然叹了口气,“让娟子去打工吧,今天村支书不是说外省有工厂来县上招工,你明天就去和支书说,让他给咱家娟子报个名……”
“他爹……涓子虽是个女娃,可她的成绩,不比她二哥差啊!你让我怎么去跟这孩子开口,她上次回来还拉着我的手说,一定要考上二哥的大学,说上了大学就去勤……工俭什么学,说不要我们管吃喝管学费……还说大学毕业了把我们都接进城里享福……”
“哎!”
“哎……哎……”
“你不说我说,她从小和二娃子亲,我们老郭家要死保二娃子的翰林!我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睛!”
郭小洲站在门外,风的味道带着一股蒿草的香甜,昏黄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悠长悠长。
他的心中一阵痛楚,鼻子酸酸的,泪水无声地流淌!
一群蚊子停歇在他的脸上胳膊上,贪婪的吮吸着他的血液,他却麻木般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传来父亲沉重的鼾声。
郭小洲闭上眼睛,对着父母的房门缓缓跪下!
他必须要做出抉择!为自己,为家人!
他得给父亲治病,得让妹妹继续读书。
而一切的前提是“金钱”。
古人在《钱神论》中说道:“钱没有德行却受到普遍尊敬;钱没有权势,却赢得人们最大的热情;钱能使危险的人得到平安,使死去的人复活;使富贵人家变得卑贱;使活人丢掉脑袋!”
而他,期望父亲平安,小妹拥有学习的机会。为此,他必须放弃保送研究生的资格,放弃成为程老门徒的机会,也等于放弃了平步青云的台阶。
他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成为公务员。
按规定,他拿到公务员合约后,便拥有在银行贷款五万的资格。这五万不仅可以救父亲的命,他的工资可以让妹妹继续完成学业,可以不再拖累大哥。
而所付出的代价是,他很可能将失去左雅,他失去成为程教授门徒的机会,要知道,程力帆教授的弟子都是时下的精英人物,非富即贵,有国家核心高层领导的秘术,有智库成员,有大公司高管……
但是,他不后悔。
他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得多。
他今天晚上之所以拒绝和陈志和见面,是因为他明天要去省城一趟。一来是去见程教授,汇报下自己的动态,他不能继续逃避。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见一见左雅。
他和她已经走到了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需要修正或者重新设计自己的方向。是左是右,是独行,还是共同前进,必须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生活在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有些东西自己可以选择,比如职业,有些则不能,比如父母。
有选择就有舍弃。经济学上称之为:机会成本。
…………
…………
第二天清早,郭小洲搭车来到省城武江。
七月的武江,满目都是各种遮阳伞和粉红嫩白的大腿,当然,还有武江特有的热辣笑声。
七零二电车穿过大桥,驶向邯阳区。
程力帆教授的家就坐落在明湖之畔的一栋老式别墅里。今天恰好是周六,程教授难得在家休息。
郭小洲提着一袋子广汉特产核桃,摁响了门铃。
出来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郭小洲两年前曾经见过,知道她是邱姨,在程教授家工作了快十五年,据说是程教授夫人老家的人。
“邱姨!”郭小洲裂嘴,露出灿烂的笑脸。
“你是……”很显然邱姨认不出他,来程教授家的客人太多,而且郭小洲仅仅来过三次。
“我是教授的学生,我叫郭小洲,以前来过,您不记得我了吗?”
“郭……小洲……哦哦!程教授交代过,他在书房……”
郭小洲走进客厅,没看到师母,便把一袋核桃放在桌子上,径直来到二楼书房。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郭小洲推开门,看到一个外表清瘦的老人正在长条书桌后挥毫写字。
郭小洲轻轻走到老人身后,默默看着老人把一幅字写完。
清瘦老者正是程力帆教授,w大金融学院院长,华夏经济学界最杰出的几个学者之一,因屡次炮轰金融界黑幕,被业界称为“华夏的良心”。
当年郭小洲在w大求学之时,便被程力帆教授相中,声明不再带学生的他,破例收下郭小洲当自己的研究生,谁知,大四毕业时,郭小洲选择了一条另所有人跌破眼镜的道路。
据说当时令程老特别生气,一度拒绝见他,不想听他的解释。
这两年中,除了节假日的电话问候,郭小洲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金融界的泰斗级老人。
程力帆写的字是司各特的名言“在懦夫和犹豫不决者眼里,任何事情看上去都不会成功。”
书法是郭小洲的绝对弱项,但是他依然能判别出好坏。
昨天他看过谢富丽的字,虽然看上去圆润华丽,但气度太小,程老的字笔势雄健活泼,生动而有气势、风格洒脱。
“你终于肯见我这个老头子了?”程老一边放下毛笔,一边抬头看向他。
“一直都想来看您,只是,学生愧对老师……”郭小洲说着,殷勤地给程教授递上一条白毛巾。
程力帆微微摇头,叹息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能跟我埋头做学问的人,可惜啊!可惜……”
郭小洲笑着道:“实干也不妨碍学生跟老师学习,今天,学生便是来请教老师的……”
程力帆不无遗憾打断郭小洲的话,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份报刊,“你先看看这份报纸。”
郭小洲嗯了有声,伸手拿起来报纸。
第11章 【在省城】(一)()
郭小洲嗯了一声,伸手拿起报纸。
这是份“华夏纺织报”。他是首次接触这种专业性报刊,他知道老人要他看这份报纸,肯定有其含义,他认真翻看着……
“华夏纺织业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
“华夏家纺市场前景堪忧。”
“华夏纺织业在国际贸易的地位……”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第三版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版块上国际化纤价格直线攀升。
程力帆的眼睛露出一丝赞许。当年他之所以看中郭小洲,是因为郭小洲表现出非常敏锐的时代触感,并且平时非常留意身边的大小事物。这种人往往能从细微的变动中看出大问题,是做大学问的好苗子。
“看出了什么?”
郭小洲沉默半晌,开口问道:“请问老师,现在化纤原料和纯棉原料的各自价格是多少,双方的差距有多大?”
程力帆回答道:“化纤纤维级锦纶6切片市场价涨到18000元,并且还在持续上涨;纯棉纱价格大概在000一吨左右。”
郭小洲心中一转,眼睛忽然一亮,喜道:“我明白了老师给我看这份报纸的意思。”
程力帆哼哼道:“说说看?”
“如果化纤原料的价格涨得和纯棉原料相差无几时,人们肯定会优先选择购买纯棉纺织品。这也预示着,棉纺行业的春天即将到来。”
程力帆感概地笑了笑,“你的触感还是那么敏锐。小洲,你把精力放在俗物上,太浪费了,还是回来跟我做学问吧。”
郭小洲的眼睛转向那幅字上,轻轻念道:“在懦夫和犹豫不决者眼里,任何事情看上去都不会成功。老师,我感谢您的赏识,但我两年前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程力帆摇头,慢慢走到窗前,半晌才开口说道:“昨天你给我打过电话后,我也找人了解了些太和棉纺厂的情况,管理混乱,责权不明,银行负债率接近或者已经超过百分之百,这证明这个工厂已经没有净资产或资不抵债!情况很不乐观,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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