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为了钱财,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看着宋渊的背影,张月莲气得拿起桌上的茶杯,顿了一下,又咬牙放回了桌子上。
眼下家里境况凄惨,大概是连换杯子的钱都没了,张月莲就算想要摔杯子泄气,也要掂量掂量。
一旁张月莲身边的贴身丫鬟如烟看得心惊胆战,转了转眼珠子,低声劝道:“夫人,您可不能同老爷置气,如今林姨娘已经很得宠了,若是您再这样,只怕老爷……”
“竟然还敢在我面前提起那个贱人,你给我闭嘴!”张月莲没等如烟把话说完,便气得伸手将她拉过来在胳膊上掐了一把,又猛地推开,“去叫管家给我准备马车,我这就要出门!”
如烟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露出不满之色,只抱着胳膊应声退了出去,只在出门时忍不住撇了撇嘴,眼里闪过一道不屑。
张月莲稍微捯饬了一下,便带着怒意急匆匆地出了门,奔着韩度月那边去了。
这件事她本不想惊动宋凝,但想着此时韩度月估计早已把之前的事情同他说了,便索性直接找上了门,也不管宋凝会不会知晓此事了。
一下马车,张月莲便忍不住露出嫌弃和鄙夷之色,果真是不懂规矩的农家女,这还没成亲呢,便没羞没臊地往未婚夫这边跑,也不怕叫人笑话。
“这位夫人,不知您找谁呀?”门丁见张月莲走近院门前,转了转眼珠,开口问道。
张月莲正了正神色,微扬下巴道:“我是你家主子的母亲,不知你家主子可在家中?”
“原来是夫人,可巧我家主子就在屋里呢,奴才这就去请示主子,夫人且先等等。”门丁闻言顿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只是眼中却闪过一抹精光,之前韩姑娘可是专门叮嘱过,若是有自称是“主子母亲”的人上门,该如何应对。
张月莲闻言不禁皱起眉头:“不必了,我直接进去找他便是了。”
“夫人且慢,我家主子之前叮嘱过小的,说是无论谁来了,都要先进去禀报一声才是,这规矩奴才不敢不从啊。”门丁露出一脸的为难,身子则是恰到好处地拦在张月莲身前。
张月莲眉头皱得更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个做母亲的,来看望自己的儿子,难不成还不让进门了?”
“瞧夫人这话说的,奴才也只是按规矩办事罢了,”门丁整张脸都快皱到一起了,只是身子却没有半分要挪动的意思,“主子先前可是说了,若是奴才坏了这规矩,主子就要把奴才给赶出去啊,夫人您一瞧便是仁厚之人,定然是不忍心见奴才被赶出去的吧?所以还请夫人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进去为您通报一声。”
张月莲莫名地便觉得这话有些熟悉,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顿时面露怒容:“好你个不知好歹的韩度月,竟然敢如此奚落我,实在是可恶至极!”
“夫人这话是何意?这不过是这里的规矩,和韩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呐?夫人您该不会是急糊涂了吧?”门丁一脸的不解,心里却是蛮乐呵的。
张月莲气得脸色涨红,又端着架子不想与这门丁理论,思来想去,最后直接一跺脚,转身回了马车上去:“哼,今日我便要瞧瞧,宋凝他敢不敢让我这个当娘的等在这外头!”
门丁没应这话,只是一溜烟地转身进了院子。
此时韩度月和宋凝正在书房里准备给家里回信呢,见到门丁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韩度月顿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公子、韩姑娘,外头来了一位夫人,说是公子的母亲。”门丁先是看了韩度月一眼,然后如实禀道。
不祥的预感被证实,韩度月顿时有些无力地看了宋凝一眼,后者也恰好看过来,笑着道:“小月,你且在这里写信,我先过去见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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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她这次来,估计也是为了找我,就算现在躲得了一时,怕是也躲不了一世,”韩度月耸了耸肩,放下信纸道,“况且我也想知道伯母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
宋凝或许不知道她与张月莲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韩度月自己却清楚得很,当初两人可几乎是到了完全闹崩的地步呢。
而在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张月莲竟然还会如此主动地想要见自己,说她没有阴谋,韩度月都不可能相信。
宋凝看了韩度月一眼,见她并不像是在为难自己,便也答应下来:“那你与我一道过去瞧瞧,只是若母亲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便当做没有听到,当然,若是只有我们三个在场,你说些什么也是无妨的。”
言下之意,如果没有外人,韩度月也就不必一味地委屈自己,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了。
“若是她提及了什么事,你也全推到我的身上便是,万不可让她将事情扯到你的身上,知道了吗?”宋凝又叮嘱道。
韩度月含笑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也不会被她牵着话题往前走。”
两人谈妥后,这才叫门丁出去请张月莲进来,谁知门丁却一脸为难地道:“公子、韩姑娘,方才奴才进来之时,夫人便已经回去马车上坐着了,不知奴才能不能把夫人请进来呢。”
韩度月愣了一下,转而忍不住失笑道:“你还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呀?”
门丁委屈地点了点头,只是眼中却闪过淡淡的得意,他可是把韩姑娘吩咐的事儿做得很好呢,额,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好得太过了。
“他怎么了?”宋凝有些不解。
“我之前不是同你说了你母亲叫人来找我的事儿嘛,还有一点小事是关于那个来叫人的小丫头的……”韩度月笑得眉眼弯弯,将那个婢女的事情对宋凝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也是抱着好玩的心情,交代了路子几句,谁知道你母亲竟然还真的来了。”
门丁的名字就叫路人。
宋凝听得也有些好笑,调侃地看着韩度月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啊,怪不得她都被气回到马车上去了。”
“公子,那现在该怎么办啊?”路子想笑又不敢笑地看着宋凝问道。
宋凝十分无辜地耸了耸肩:“能怎么办?你还不快去请夫人进来,若是夫人不肯,你便继续看你的门就是。”
“是,奴才这就去请夫人。”路子一听这话,脸上的神色顿时一松,行了礼后赶紧跑了出去。
韩度月与宋凝对视一眼,问道:“你觉得你母亲会直接进来吗?”
“我想着大概也得等上一会儿,不若你先将给家里的信写了吧,”宋凝对这个问题显然很无所谓,该请的已经请了,若是她不肯进来,他也不能强行把人抬进来不是,“之前信里伯母不是还问你何时能回家去吗?我想着不若等那几套衣裳做好,你便回家里去歇歇,这边有我在便好。”
如今一楼的百货生意已经渐渐步入正轨,二楼的服装区正待开业,三楼的家具还在紧赶慢赶地做着,还有女工那边,也正培训得火热,如果她这个时候回家去……
“不用了,我已经打算好了,等蛋蛋满一百天的时候再回去,正好可以好好庆祝一下。”韩度月摆了摆手,重新拿起纸笔,开始歪歪扭扭地写起信来。
宋凝张了张口,只轻轻吐出口气来,然后便站在桌边目光柔软地看着韩度月写信。
外头路子一出门,就赶紧小跑到马车边儿上,低声道:“夫人,我家主子请您进去呢?”
张月莲闻声微微掀开些车帘子,左右瞧了瞧却只见路子一人在那里站着,不禁不满地道:“那他人呢?知道是我来了,他就是这么迎接自己的母亲的?”
张月莲本是打算等宋凝亲自出来了,就让他在马车外多站一会儿,也好消消她心头的火气,可谁知宋凝竟是根本没出来,这叫她如何整治对方?
“夫人误会了,我家主子正在里头准备热茶、点心等着夫人呢。”路人躬身应道。
张月莲冷哼一声:“这些事有下人做便是了,还需要他亲自动手吗?我看他根本就是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你进去告诉他,若是他今日不亲自过来接我,我便一直坐在这马车里等着!”
路子无法,只能应了一声,重又跑进了院子里,只是这次他却没有再去找宋凝,而是缩在门里侧的小屋子里歇息去了。
方才公子都已经叮嘱过了,若是夫人不肯进来,他只管继续看自己的门便是,他自然也乐得轻松。
这边张月莲坐在马车里左等右等,又掀开车帘子看了好几眼,却都不见有人从院子里出来,心下不禁愈发烦躁,对跟随而来的婢女玉柳吩咐道:“你进去瞧瞧,人怎么还没出来?”
玉柳应了一声,趴下马车进了院子,只是这一去,只怕就不那么容易回来了。
张月莲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又是一番焦躁地等待,直到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仍不见有人出来,这下她可是真等不下去了。
“你且在这里等着,若是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我还未出来,你便回去将此事告知老爷,可听明白了?”虽然张月莲觉得就算宋凝的胆子再大,也绝不可能动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想着之前玉柳有去无回的事情,张月莲又忍不住对着车夫多叮嘱了几句。
车夫被这话吓了一跳,忙点头应了。
只是他们也不想想,这马车就停在这里,若是宋凝真的想做什么,只怕他们早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到这个时候了。
张月莲深吸了口气,这才将满腔的怒气勉强压下去少许,然后端着贵夫人的架子一步步走进了院子。
宋凝居住的地方并不大,一条青石板路直通向花厅,所以张月莲就算是头一次进来,也没有走错路,顺利地抵达了花厅。
一进花厅,她便瞧见了站在屋里的玉柳,想到这人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却竟然不回去给自己报个信,让自己如此担心,张月莲才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蹭地冒了起来:“玉柳,我在外头担心了你那么久,你反倒呆在这里享乐起来了,果真是个懂规矩的好奴才啊!”
玉柳吓了一跳,忙跪下求饶道:“夫人息怒,奴婢方才一路到了这里,便叫这里的下人过去叫三少爷出来了,只是三少爷迟迟没有出现,奴婢这才不得不等在这里,奴婢并不是有意叫夫人久等,还请夫人赎罪。”
这话倒不是假话,只是若非她担心自己一个人回去会被张月莲痛骂,甚至动手,自然也不必一直傻乎乎地等在这里。
“哼,不守规矩便是不守规矩,竟还在我面前找这样粗劣的借口,看我回去不将你这胆大滔天的狗奴才发卖了出去!”张月莲满腔的火气无从纾解,这下子全都压在了玉柳身上,说出的话自然是十分严重了。
玉柳被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奴婢知错了,还请夫人不要将奴婢赶出去……”
便是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一个柔和带笑的声音:“母亲这是怎么了?远远的便听见母亲在这里训斥下人,我还以为是宅子里的下人不懂规矩,惹恼了母亲,走近了才知晓,原来是母亲教训自己房里的下人,教训到儿子的宅子里来了啊。”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宋凝,他身旁还跟着同样一脸笑意的韩度月。
两人对花厅的事情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才会掐着时间出现在这里。
“伯母安好,多日不见,伯母可还一切安好?”韩度月对着脸色狰狞的张月莲淡淡一笑。
一见到这两人,张月莲的怒气瞬间便转移了过去,竖着眉头道:“哼,自己的母亲前来探望,却被儿子拒之门外,我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
“还有你,年岁不大,却如此不知廉耻,还未成亲便缠在我儿子身边不放,实在是不懂礼数!”张月莲“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估计再这么气下去,肺都要气炸了。
闻言,宋凝脸上的笑容全消,他刚要开口说话,却被韩度月一个眼神拦住了。
韩度月脸上的笑容虽然也变淡了少许,却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神色道:“伯母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训斥我二人的吗?如此我们自当洗耳恭听,伯母请继续。”
这话倒是给张月莲提了个醒儿,她今日过来可不是为了发泄脾气的,若是再这么说下去,只怕今日之事便不可能成了。
如此作想,张月莲这才勉强压下脾气,冷哼一声,在主座上坐了下来,冷声开口道:“我今日专程过来,自然是为了看望老三的,说起来,老三也有好几个月未曾回家了吧?”
回家?在宋凝看来,那里早就不是他的家了,又谈何回家呢?
“孩儿近日十分繁忙,实在抽不出空来,还请母亲见谅。”宋凝淡淡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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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张月莲简直看够了宋凝那张叫人生厌的嘴脸,此时却又不得不压着自个儿的脾气,因此整张脸看起来精彩极了,“哼,我倒是不信你会忙得连回家吃顿粗茶淡饭的空闲都没有!”
张月莲刻意将“粗茶淡饭”四个字咬得极重,又带上了少许控诉和抱怨之意,为的是想突显现在家里悲惨的境况,只可惜宋凝闻言连眉头都没抬一下,更别提是给出什么回应了。
韩度月在一旁有滋有味地研究着张月莲的变脸技能,冷不防的就被点了名:“韩度月,你是什么时候过来府城的?”
不能安安静静地看好戏,韩度月表示很不开心,但还是不得不开口应道:“回伯母的话,我也是刚来府城不久。”
“胡扯!你明明在府城已经待了一个月了,竟还想糊弄于我,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一见到韩度月那张讨厌的嘴脸,张月莲的脾气又有些压不住了。
韩度月无奈地耸了耸肩,反问道:“伯母既然知晓我是何时过来的,又何必再来问我?再说了,与我而言,一个月的时间确实不算太久,这怎么能说是我在糊弄伯母呢?”
“你倒是伶牙俐齿,”张月莲很想劈头盖脸地骂韩度月一顿,但眼下却只能不断地说服自己暂时憋着,她一撇脸,瞧见桌上倒放的空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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