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贫嘴了,我今天还真是一时没缓过神来,到现在还犹如在梦中呢?”她说道,也就是对他,她还能说句心里话。这要对别人这么说,人家一定会嗤之以鼻,说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个我理解,换我的话可能早就跳屋梁上去了!这个惊喜也太大了!之前怎么就没个征兆呢?”他问道。
“这种事情谁说得清楚?听林书记那意思,应该是在省委定夺的时候,李成鑫书记起了关键的作用。”杜秀青说。
“我猜也是这样。你这个角色适应可得尽快啊,不然蒋矮子那儿就得有好果子等着你去吃了。这个人,你还是得处处小心为是。”他说。
“我知道,他的存在也让我明白自己的存在,对吧。对手或者是敌人,给你带来压力的同时也给你带来动力,我心里已经有准备了,你放心吧。”她说,“你呢,在下林怎么样,还适应吗?”
“说实话,开始还真是不适应,”他说,“你知道,我以前是写文章出身的,也不善于交际,不善于喝酒,但是到了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干的就是接待,每天要应付的就是吃喝,还有协调各方面的关系。好在陈书记对我很好,处处关照我,我也慢慢适应过来了。现在酒量也看涨了,呵呵。”
“难怪一开始就贫嘴了,原来是环境变了!”杜秀青说道,“办公室是这样的性质,应酬是常态,喝酒也难免,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能喝千万不要勉强。”
她记得朱大云给她发的短信,让她少喝酒。现在他自己却是要天天喝酒了。
“呵呵,上了酒桌,容不得你不喝啊,领导。”朱大云叹了口气说,“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讲的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听他这么一说,杜秀青立马后悔把他推出去了,朱大云本是不会喝酒不善于应酬的,这条路走下去,真不知道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话是这么说,还是要自己爱惜自己吧,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她说。
“你放心,我会的。你现在也要注意,身份不同了,一切都变了,能不喝就不喝,不像我这个小罗罗,是没办法。”他说,“上次我说要谢谢你,一直也没时间,趁这次你的提升,我这个周末回去,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吧,好吗?”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她说。
“行,那到时候我联系你。”他说。
此刻的朱大云还真是有些后悔自己跑到下林开发区来了。
要是知道杜秀青能这么快上位,主政余河,他就留在余河呗,还可以回到余河报去享受那份滋润和惬意。可是,这世上没有回头路,来了这里就得好好干,一切都得往前看,杜秀青到了这个位置,他相信,对他今后肯定是有利的,没有直接的帮助,也一定有间接的帮助。
整个下午,杜秀青都在接听电话和收发短信。
后来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她干脆把手机关了,因为听得耳朵都要发麻了,手机的电池也基本用完了,自动关机。
她没有想到,这个职位的上升,对于余河政坛来说,会引起这么大的震动,更没有想到,她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她的老同学老朋友,甚至是从来不搭界的一些人,都纷纷和她熟络了起来,争着前来向她道贺。
如果此刻是蒋能来登陆了这个位置,想必她的天空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吧!
靠在沙发上,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再次出现了黄忠华的样子。
想象着那天去监狱里看到他的情景,她的眼角再次湿润,她没有想到,她登陆顶峰的时刻,却是他跌落到人生低谷的时刻。他们的世界,此刻似乎相距了很远很远。一个在山峰,一个在峡谷,再也无法汇合。
但是,此时的她,却是那么想念他。想念他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想念他给她做过的每一件事,想念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虽然不能见天日,但是,属于他们的美好却是实在的。
想到他如今的落寞,对比自己今日的辉煌,她心里说不出的一股悲伤袭来。
命运总喜欢与人开玩笑,在你惊觉无路可走的时候,前面突然间豁然开朗;在你辉煌得意的时候,却瞬间让你身陷囹圄。人生的两重天,在她和他的面前,就这样无情地交替上演,一边冷落寂寥,一边火热正旺
如果有机会,她真希望能用自己的能量去挽回他,至少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不完全是悲凉,至少让他知道,她对他,也有感激和感恩,也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伸手援助
只可惜,一切都只能停留在她的脑海里,她对他空有这份心,却无这份力。
什么时候,再去看看他,看看他吧。她心里想,眼角流下了一行清泪。
这是第一次交锋,杜秀青与蒋能来面对面的交锋。
常委会上,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整个会议室。
在听取了教育局长王国涛关于新建余河一中的报告后,县委副书记胡国成第一个发言,他说:“刚才听了吴局长的报告后,我很受鼓舞。余河一中历来我们县的重点中学,为国家输送了很多优秀的余河子弟。我们在座的,余河本土的,可能都是出自余河一中。最近几年,周围县市很多学生都慕名前来余河一中就读,就是说明我们的教育质量好。但是,随着余河县城的扩大,余河人民经济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县城,越来越多的家长渴望让子女享受优质教育,所以我们这所中学已经远远无法满足现在百姓的需求。必须与时俱进,把高中部搬迁出去,老校区专门作为初中部,这样就可以增加很多优质学位,同时扩大高中部的招生人数,这应该是余河百姓的需求,是顺应民意的好事情。我很赞同王局长的建议。”
胡国成说完,蒋能来的面色很凝重。他推了推面前的茶杯,把身子往前挪了挪,准备反击了。
“刚才看了王局长的这个报告啊,确实是个好事儿。”蒋能来有些阴阴地说,“我们余河一中确实培养了很多优秀的人才,向外输送了很多优秀的余河儿女。按理,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我们应该全力来支持和发展教育。但是”说道这里,蒋能来故意停顿了一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周围,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但是,我们余河是穷县。穷到什么程度呢?穷到只够吃饭!我们就是吃饭财政,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钱来建这么大的一所全国示范性高中。这是其一;刚才吴局长的报告里提到,要征地近300亩,这是个什么概念啊?我们余河本来就是人多地少,很多村庄人均不到一亩地!这么有限的土地,对于余河来说,一下子要征这么大一块地,几乎是难于上青天!报告中提到的,规划地址在马峦山的脚下,那是水稻良种场的肥沃的耕地,有三分之二属于国家耕地保护范围的,要征用,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是其二;另外,说这个规划是顺应民意,我看未必。老百姓在乎的是什么?是有饭吃,有田种,当然,也要有书读。但是,现在我们的学位还是可以满足目前的民众需求的。再说,我们如果没有那么多学位,为何要招外来的学生呢,必须要优先我们余河本土的子弟啊!既然能容纳外来的学生,就说明我们还是有多余的学位。这是其三。综合起来,目前是没必要也没可能来规划兴建这个学校。”
蒋能来似乎是很痛快地驳斥了胡国成的观点,把教育局的这个报告完全给否定了。
王国涛看着蒋能来的样子,气得简直是咬牙切齿!他妈的蒋矮子,凭什么如此阻扰教育局的规划?居心何在?他的一双手在桌子下面不停地敲打着大腿,脸上却要神态自若。
杜秀青知道,蒋能来这是憋着一口气,总是在想尽办法跟她唱擂台。
她是支持王国涛的,办教育,再穷也要舍得。再说,余河现在的财力,在她看来,是有能力来承建这样一所学校的。如果说没钱,装修新的县委大楼,怎么出手那么阔绰?现在还哭穷,八年前,兴建了余河县幼儿园;五年前,兴建了余河二小,这些不都是在财政很紧张的情况兴建的吗?现在的经济比以前好多了,承建这样一所高中,是完全可以承受的。
她看了看蒋能来,思索了一下,开始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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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伟人早就说过,教育要三面向:面向未来,面向世界,面向现代化。我们余河的教育,历来在整个龙江市都是最好的,全市的文理科状元,每年都是余河一中包揽。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余河一中拥有雄厚的师资,有一流的教育教学管理,这才是培养人才的基础。我们这所学校,还是九十年代初期承建的,那时候县城的区域才多大,来就读的孩子有多少?十几年过去了,余河社会经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各方面的需求都在增长,尤其对优质学位的需求,更是老百姓最期望的。现在很多家庭都是独生子女,父母对孩子的期望超过了任何一个时期,因为家里就是这一个孩子,父母所有的期望都在这个孩子身上。就是农村的父母,也是勒紧裤腰带来供孩子读书,只要孩子会读,他们砸锅卖铁也要供养。但是,如果我们的优质学位有限,那么将使很多孩子失去获得良好教育的机会,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公平的。所以说,余河一中的扩建,是顺应民意;而且,这所学校,现在从硬件配套来说,也远远赶不上现代化教学的需要,必须要进行搬迁重建,才能适应新形势下对教育的要求,所以,学校搬迁,也是顺应时事,与时俱进;蒋县长说我们的财政紧张,无力承建这么大的一所学校。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八年前,我们的财政才3000万的时候,我们调动各方面力量,重建了余河县幼儿园,让我们的学前教育走在了全市甚至是全省的前列。五年前,我们的财政只有5000万的时候,我们依然举全县之力,兴建了余河二小,解决了绝大部分县城子女的入学问题。现在,我们的财政已经过亿,如何不能来兴建这所重点高中?说到征地的问题,我们没有去试,又怎么知道就一定不能通过批复?马峦山脚下的那块地,是有部分属于水稻良种场的,但是国家对于发展教育,向来是有优先权的。这些我们都可以去争取,应该不是问题。”
“你说不是问题,在我这儿就是问题!总之,我是坚决不同意!”蒋能来强硬地说道,然后起身拂袖而去!
这个无赖!杜秀青在心里骂道。
大家看着蒋能来昂首走出去的背影,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场面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胡国成看着杜秀青,摇了摇头。
杜秀青苦笑了一下,起身离开座位。她主政的第一次常委会,就这样被蒋能来给搅和了,什么也事情也没有研究好,不欢而散。
回到办公室,她的脑袋有些嗡嗡作响。
现在她坐的位置,就是当年黄忠华的位置。她搬到了黄忠华的办公室里。
这里的一切她都没有动,她要保持他在的时候的样子,就连那两棵快要凋零的绿植,她都让苗圃的人搬回去重新育养,现在摆在办公室的这两棵,和原先的几乎一样。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是她熟悉的样子,在这个环境里,她就总感觉他还在身边,似乎还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向她招手。
只是坐在当年他坐过的这张大班椅上,她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一种莫名的忧伤涌上心头。
往事历历,却是今非昔比。
以前看着他坐在这个位置,感觉他掌控一切,是那么从容自如,驾驭整个班子,是那么得心应手。可是今天,她第一次以“班长”的身份上常委会,蒋能来就如此嚣张地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居然连会议都不开完,就故意离席,这是对她最大的挑衅和不尊重。可是,她却似乎无能为力,面对这样耍无赖的人,她要怎么办,才能刹住他的威风,让他有所畏惧?
这一刻,对黄忠华的思念变得那么强烈,她知道,如果他在场,蒋能来一定不可能如此嚣张,而黄忠华也定然不会让他如此嚣张的!
只是,没有如果,今天的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知道,此刻的县委大院里,这件事定然又成了最大的谈资,大家都在看她的应对,这就是较量!蒋能来已经如此公然对抗了,她要是没有强硬的有力的手段反击,她的威信自然就没有了。从此这个县委书记也就得憋屈地当下去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杜书记,胡书记要见你!”梁晓素走进来轻声通报道。
杜秀青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梁晓素从妇联调到了县委办任副主任,兼任自己的秘书。
梁晓素是她最贴心的好妹子,这么多年,两人感情一直很好,梁晓素至今单身,也没有结婚的迹象。杜秀青想把她调到身边再锻炼一两年,再把她推出去。
黄忠华是突然间垮掉的,他没来得及安排秘书秦军红的归宿,杜秀青把秦军红推到市委办去了,担任了市委办的副主任,目前还没有具体的事务安排,估计下一步还是当领导秘书。
杜秀青希望梁晓素能比秦军红更有前途。因为女干部稀少,而晓素也有从政的天赋。
“请他进来。”杜秀青依旧摸着额头说。
不一会儿,胡国成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似乎连脚步声都不曾听见。
抬起头,看到他正坐在自己的对面,对着她颔首微笑。
“很不爽吧,呵呵。”他说道。
她心里顿时有些恼,这个时候还来取笑我?她不高兴地看着他:“你很爽吗?”
“我当然更不爽!”他突然严肃地说,“我当时恨不得上去扇他两个大嘴巴,什么东西!当了这么多年的县长,居然就是这个素质!完全是个无赖!”
他义愤填膺的样子让她心里释然了很多。
“你也别颓丧,这还只是开始,后面的较量才是真正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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