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搞选举?让我们自己选?”吴要常试探着问道。
“真的,到时候要在村里集中选举,谁也不能作弊,不能拉票。你们要选出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带领你们发家致富。”艾建明说。
“那以前村委会的那些人呢?”吴要常问道。
“他们也可以来竞争选举,不过你们要是不信任他们,就可以不选,选自己信得过的人啊!”熊生君说。
“那就是一句空话!他们要是也来参选,那是不可能让我们选出自己信得过的人的。”吴要常说,“往年也是这样,一点用都没有,我们只是摆设,投票根本不起作用!”
“你放心,这回不会啦!原来村委会的人有权力参选,但是你们也有权力不选他们!这才是真正的选举啊!”艾建明说,“到时候,你们可以推举出几个候选人,然后大家一起来参选,来竞争,就像国外的总统选举那样,每个参选的人都要上台演讲,大家觉得谁好就选谁,当场投票,当场验票,决不能舞弊!”
“真能这样?”吴要常问道。
“当然啦,你这个老鬼,我的话你都不信了!”艾建明笑着说。
“老书记,不是我不信你啊,是我们被吓怕了!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我们遭了什么样的罪啊!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吴要常说,“不过,你要是这样说,我们倒也可以试试看,试着来做一做,如果还会选到了以前的那些人,那就完全是扯淡!如果真能让我们选出自己的当家人,那就是真的为我们着想!”
“是啊,只有和你们团结一心的人,才能带领大家发家致富吗!”艾建明说,“你们可以合计合计,推举几个信得过的人来参选,让他们准备准备,到时候可是要发表演讲的啊!”
“哈哈哈哈”一听说要演讲,大家觉得很新鲜,都会心地笑了。
“演讲?这个不怕,永进就很会演讲吗?对吧?”吴要常说。
他说的这个永进,就是9。13事件中带领大家来阻止镇干部闯进村里的那个能人,然后被抓到了号子里,后来又放出来了的那位年轻人。
此时的吴永进,也站在人群里,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
如果真如这三位老领导所讲,镇里要在藕西村搞村民选举,自己倒是可以考虑来参选,至少可以阻止吴要名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再来害人呐!吴永进心里想。
“永进?”艾建明看着吴要常问道,“他来了么?”
“来了!”吴永进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好精干的一个小伙子!
艾建明看了看站在跟前高大的吴永进,笑着说:“小伙子很精神啊!不错!听说你就是那个能言善辩组织村民和镇干部博弈的能人啊?”
吴永进裂开嘴笑了笑,不置可否。
“对于这个村民选举你有什么看法?”艾建明问道。
“艾书记,这是大好事啊!如果大家能够齐心协力,我们这个村也能发展得很好,大家也可以在家里就业创业,发家致富,不用总是跑到沿海去打工,每年像候鸟一样的来回迁徙,劳民伤财,赚了钱也没有顾上家。”吴永进说。
“呵呵,有思想。说说怎么个在家里就业和创业?”艾建明示意吴永进在面前的凳子上坐下来说。
吴永进并没有就坐,而是站着向几位这些人陈述自己的观点。
他说:“我们每年外出打工,有的人是两夫妻一起去,把孩子留在家里给老人带,这样孩子成了留守儿童,造成了孩子的很多问题,比如学习不好,性格发展有缺陷,这些都是很大的问题,可是我们出去打工,赚的那几个钱,根本无法让孩子到城里的学校去读书,再说,城里的学校也根本就不收我们这些外来工的孩子,要去也是条件最差的外来工子弟学校,孩子在那儿照样读不好书,这等于是耽误了我们的下一代。这样我们赚钱就失去了意义。这也是我去年回到老家,没有再出去的原因。有些人把老婆孩子都留在家里,一个人出去打工,也是非常艰辛,在外面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回到小小的出租屋里,没有饭吃,甚至连口水都没有喝,这样的日子,也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如果能在家里创业,带动村里的人就业,那么我们就不用再颠沛流离,离乡背井出去受苦受累,在家里既能赚钱,又能顾家,就是比外面赚少点,也是值得的。”
艾建明几个人听了,都频频点头。周围的乡亲们也都一个个洗耳恭听,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吴永进还这么有头脑,有思想。
“现在我们村里和附近的村里都有很多人在外面卖眼镜,对眼镜的需求非常大。如果我们在家的人,能办起一个加工厂,为他们提供货源,他们就不用返回家里来打货,直接由我们发过去就行了,我们就赚取一点加工费和劳务费,他们也省了来回的路费,两边都好。”吴永进说,“我正在考虑在村里先办一个眼镜加工厂。”
“好!”听到这里,艾建明带头鼓起掌来,其他村名听了,也都热烈鼓掌。似乎吴永进已经成了他们的领头人似的。
真是想不到,藕西村里还有这么有思想的年轻人,看来藕西村是有希望的,一定能把这个村里建设好。
艾建明一行三人,在吴要常家里一直坐到太阳下山,吴要常要留他们吃晚饭,三个人坚决不同意,来到村口,看到马明桥的车子已经在大樟树下等着了。
三位老人上车后,车子缓缓朝大路驶去,吴永进吴要常和其他村民还站在村口向他们挥手。
艾建明三位老领导为杜秀青从藕西村带来了利好消息。
藕西村有吴永进这样有思想的年轻人,村民的选举和自治就很有希望。
杜秀青决定,尽快和吴永进接触一下,亲自摸摸他的底,再来研究布置藕西村的选举一事。
见到吴永进后,杜秀青更加坚定了藕西村选举一事的信心。
吴永进的谈吐和思维,根本不像一个农民,而更像一位知识分子,只是寓居在农村这个狭窄的天地里,不然,一定会大有作为。
杜秀青侧面打听了一下吴永进的基本情况:这是一个曾经在广东打工多年的年轻人,从普通的工人干到了车间管理层,去年却坚决辞掉了工作,返回家里,为的是让孩子在家里接受比较好的教育,不再过着那种漂泊不定的生活,所以两夫妻都回来了,目前正在着手办一个眼镜加工厂。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应该选出来的农村带头人,有知识有文化还有在外工作的经验,能起到很好的带头作用。
和吴永进面谈之后,杜秀青召开镇党委会议,决定由徐文娟和沈运达先到藕西村去做选举前的动员工作,把镇政府关于藕西村村民选举的精神传达到每个农户家中,村前村后张贴通知,让每一位村民都参与进来。另外,给在外打工的藕西村村民发邀请信,邀请这些人也回来参加村里的选举,行使国家赋予公民的最基本的权力: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这样的宣传动员之后,村民可以自行到选举领导小组报名参加竞选。徐文娟是小组的负责人,专门驻点在藕西村,接受村民报名竞选。
令杜秀青没有想到的是,向藕西村在外工作人员发出去的信函,还真的召回了一部分外出务工人员返乡,回家参加村民选举。这是一个非常可喜的变化。往年的村民选举,似乎没有人来关心这个事情,选与不选,大家觉得都是那么回事。现在大家的热情已经调动起来了,参与选举和竞选的积极性都很高,这充分显示了村民对这届镇领导班子的信任,对这次选举的重视。
杜秀青看到这样的反馈,自然是喜上眉梢,但是她也隐隐有些担忧,怕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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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徐文娟把藕西村报名参加竞选的名单拿给杜秀青。村民们的参选热情更是表现无余,报名参选的竟然多达50多名。而这里面,居然也有吴要名的名字。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吴要名在村里的形象已经彻底垮了,村民们对他都恨得咬牙切齿的,他自己应该也清楚,参加竞选的结果就是失败,那为什么还要参加?为了搏一搏?挽回自己一点颜面?还是想通过其他渠道,从中搅局?这些似乎都有可能。
这个吴要名,一定不是来瞎凑热闹的,不能掉以轻心啊。
杜秀青召集马明桥徐文娟沈运达俞敏河和毛利贵来开党委会,研究藕西村选举的具体事情。
杜秀青说:“这段时间辛苦了文娟和运达,在藕西村做了大量的工作,调动了村民参与选举和被选举的热情,目前来看,总体的势头是很好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局,藕西村经历了和镇政府的一个激烈对抗,从开始的完全对峙状态到现在对政府的基本相信,这是一个非常大转变。这也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就是老百姓拥护的事情,我们往往能收到较好的效果,而老百姓反对的事情,我们要强硬去做,那么往往就适得其反,伤害干群关系。藕西村的事情,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警示和教训,希望这次的村民选举,也同样能取得预期的效果。文娟和运达在村里了解的情况比较具体,你们两位来讲讲吧。”
徐文娟看了看沈运达,似乎是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徐文娟开始说话了:“藕西村是个大村,一千多户,四千多人口,目前在村里的有三千多人,一千多人外出务工。是我们平安镇最大的一个行政村。根据我们这些日子和村民们的接触,村民反映最多的就是关于税收重的问题,老百姓有这样的谚语:“头税(农业税)轻,二税(提留统筹)重,三税(集资摊派)是个无底洞”。吴要名是以前镇里制定的村委会主任,只会为镇里卖命,根本不会为他们考虑,他们说这个农业税,就是因为村委会和镇里年年加码,导致他们的税赋极其繁重,光是这三年,乡村提留这一块,就多加了三成,现在平均每亩的农业税和乡村提留加起来,一年收缴两次,每亩高达240多块钱,一个普通的家庭,人均不到一亩地,全家三四亩地,光上交这些税赋就要七八百元,种田不仅没有收成,而是完全倒贴,他们说这样下去,村里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以后田地就要抛荒,因为根本种不起,可是抛荒也要交税,所以他们就无法容忍了,加上镇干部收税的态度粗暴,点燃这个积蓄已久的炸弹。他们还怀疑,这个农业税和乡村提留,吴要名他们可能有重复收取,不然不可能这么重,所以他们希望,选举出自己信得过的村委会主任,组成新的村委会班子,清查以往的账目,看看究竟有多少猫腻,并且要求重新核算农业税和乡村提留。这是村民们目前最大的诉求,也是强烈支持重新选举的动力。”
听了徐文娟的话,杜秀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她真是没有想到农民的负担有这么重,难怪这些村民要造反!吴要名果真有把乡村提留这块层层加码,这个问题的性质就相当严重了,因为这不可能是一个村委会主任的单独所为,绝对是和镇里合起来一起干的,原先的领导一定是知道的,可是马明桥并没有跟她提起这些,而她自己,对这些似乎也是一无所知。别看一个小小的乡镇啊,真正涉及起来,你才能发现,这里面的水有多深。看来,这次的选举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藕西村的问题将永远无法解决,只会越闹越大。
徐文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毛利贵一直游离的神态似乎在打着冷笑。
自从他被剥蚀了权力之后,毛利贵基本是不发言的,如果发言,那也是指桑骂槐,居心不良。
徐文娟刚讲完,毛利贵就接过话头说了。
他说:“我们的徐宣传员可真是人民的好公仆啊,把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不过,我倒要问问,如果真的清算这些账目,查出了多收了这些钱,那又能怎么样?退回?不可能啦,已经花光了!不退,那些刁民肯定不干!以后的钱,你就休想再收上来!哈哈哈哈,别以为这是一块好啃的骨头,一旦你啃起来,说不定要把牙都给磨碎哦!”
毛利贵说完,似乎又是那么无赖地笑了起来,在他眼里,这些人无异于自掘坟墓!清算账目,说的容易,这些个白痴,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吃的喝的领的工资是哪儿来的?不加码不多收,你们有钱吗?有吃了个死的奖金吗?吃都没有,你们还鸟个什么状?还蹦跶个什么状?哈哈哈,看看到时候你们是怎么把自己给弄死的吧!最好也让你们去尝尝被村民们追打,被抓起来关押的滋味!毛利贵这样想的时候,眼前似乎又出现了9月13号那天他自己和那群镇干部被村民们拿着石头追打的场面!这个鸟气啊,真他妈憋在心里好久好久,每天都在发酵,真是越憋越难受啊!现在这个女人来了,似乎想踩着他们的尸体往上爬,利用他们工作的失利,来捞取她的政治资本!哼,他妈的,等着瞧吧,没那么容易的!
毛利贵的这番不阴不阳的话倒是提醒了杜秀青,是啊,这确实也是个问题。不过,不能因为这个问题而否定现在要走的选举之路,只要选举成功了,就算是清算账目出现了毛利贵说的这种情况,那就采取迂回的战术,采取年年递减的模式,把以前多收的慢慢来退回给老百姓,总之,这件事情一定要做到底!
马明桥看了看杜秀青,说:“毛镇长说的也是事实,我们不能忽视了这个情况,但是我想,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搞村民选举,就不能半途而废。藕西村的问题,已经非常尖锐,作为我们这一届领导班子,最棘手也是最迫切要解决的事情,就是这个问题。我们务必要做到上下一心,坚定信心,才能把这件事情做好。至于有可能出现的这些情况,我们尽量在事前多加考虑,办法总比困难多,人不能被尿憋死,对于这些问题,总能寻找到一种比较恰当的解决办法。当务之急,是如何保证藕西村的选举工作能顺利进行。”
马明桥的这些话无疑说出了杜秀青的心声,杜秀青不免对着马明桥看了一眼,传递了她的肯定之意。
“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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