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着泪,把包子吞进了肚子里。
中年人摸摸我的头,“跟我走吧。”
我也没有去处,就跟着他走了。
他把我带进了一间棺材铺,一进门就有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冲他喊:“师父。”但是在看到我以后,少年立马愣了一下,“你是谁?”
那口气满怀着不友好,我看他有些凶,就把目光转向中年人。
中年人挠挠头:“以后,他就留在咱们铺子里,给你帮忙了。”
听到这话,那少年立刻尖锐地叫了起来:“什么?”
少年的反应,让气氛变得尴尬。
“反正就这么定了,以后他是你师弟。”又转过头问我:“你拜我为师,行不行?”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少年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师父。
师父感受到他的目光,却装作若无其事,或者说故意避开,“妆画好了没有?”他朝着一副暗红棺材里瞅。
“你自己画吧!”少年气得甩头出了门。
“我来就我来。”师父拿起笔,卷卷袖子,走到棺材前。
我也凑过去,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那是一具女尸,一张樱桃小嘴,上吊的眉梢,脸蛋圆润很富态,身上套了一件花花绿绿的寿衣。
我顺着寿衣往下瞧,目光落在她的手掌上,竟然写着一个“差”字!
我不由一愣,翻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宋”字,总觉得这两个字一笔一划都有很多相似之处。
“对了,你叫什么?”师父一边拿笔在女尸脸上轻轻匀着一边问我。
“我叫秦宋。师父,她手上的字是什么意思?”
“字,什么字?”师父瞥了一眼,好像没看到一样又回了过去。
我指着女尸右手上的字,“就是这个啊。”
第三章:降龙木()
师父忽然抬起毛笔,面色古怪地看向我:“你该不会看到一个差字吧。”
还没等我回答,他就急忙走到柜台前,抓了一把香火握到女尸的右手上,又把香灰一掸,上面粘出一个白色的“差”字。
师父倒吸一口气:“催命符,掌中令!”
“师父,这个字…;…;怎么了?”
“哦,这个字是阴间的鬼差留给走阴人的,走阴人替阴间办案,相当于阳间的鬼差。”师父说完还直盯着我的眼睛看,“你这小子,难道开了阴阳眼,按理说肉眼是看不到的。”
我被他看得不舒服,傻笑两下。
“这事麻烦了,我得去查查。”说完就去找了家伙,又对我说:“你就待在这里吧,你师兄应该一会儿就回来。如果有谁来店里,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但是不要出去,明白吗?”
我点点头,其实心里却还是很膈应的,毕竟这是家棺材铺啊。
师父说完就急吼吼的出了门,我站在原地四下看看,这店里有棺材、纸人还有蜡烛,都是白事用的东西。
风一吹,我打了个冷噤,转头瞥见了棺材里的女尸,心里感觉毛毛的,于是绕到柜台后面。眼前有个很高很气派的帽椅,闪着朱红色的光泽。我爬上去,刚好和柜台坐齐。
长长打了个哈欠,这两天有些太累了,于是靠着椅背蜷缩起身子,不一会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寒意惊醒,睁开眼看看店里,一切都没有变,还是那么阴森森的。
看看挂钟,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我有些惊讶,都这么晚了,师父还没回来。
朝门口一看,发现门槛上坐着两个人。
两人都背对着我,望着外面的街道,彼此之间却没有一点交谈,给人感觉怪怪的。
“那个,你们要买东西吗?”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飞了一圈,却没有听到任何答复。
我走到柜台前望望门外,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街道上漆黑一片,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那俩人并排坐着,刚好把大门堵死,端坐着瞅着街道。
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看见后脑勺,不过年纪应该都不大。
我走到他们身后,又问了句:“你们…;…;有事吗?”
他们听到后,终于缓缓转过头,那是一种很僵硬地转头,我就看到他们眼窝深陷,眼珠凸凸得想金鱼眼,而且脸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然后就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他们看得发毛,只能咧嘴朝他们苦笑。
他们俩仍然没有说话的意思,转过头去继续望着外面发呆。
我不敢再问了,只好怯怯地退到柜台旁不去管他们。
这棺材铺里,一下没了动静,变得更加可怕了。棺材,纸人,又高又空的屋顶,总让人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飘来飘去。
“老板,还做不做生意?”
外面传来一句细声细语,我跑到门口往外张望,见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
“做!做!”我连连答应,又看看在门口的那两个人,“那个…;…;你们能不能挪一挪,让外面的大姐姐进来。”
听到我的话,两人仍是一声不吭,不过还是各自朝着两边挪动了两下,从中间让开了一条道儿。
那女的进了屋,两人立刻又合上了。
“大姐姐,请问你要买什么?”我一靠近这女的,立马感觉到一股寒意,好像掉进了冰窖里。
她简单明了地说了一个字:“香。”
我在屋里找了一圈,看到柜台后面架子上就有香,于是过去拿了一捆。
可是当我把香递给她时,她却摇了摇头。
我有些疑惑:“姐姐,你不是说要香嘛。”
这时她转了转头,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柜台上放着的油灯,难道她是让我点着?
我试着问了一下她,她果然点头。
我只好爬上帽椅,把香给点着了,又爬下来递给她。
她在我手上放了两个铜子,然后就转身朝外走,见那两人仍然挡着,就又扭过头来看向我。
我只好说:“两位大哥哥,你们再让一下好不好?”
他们俩听了,又左右挪开。
女的走出门去,对着手上捧着的香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说了句:“还是白记的香好吃啊。”
吃?
我一脸纳闷,香也能吃?
再朝门口看时,那女的已经消失了。
她走得怎么这么快?本想到门口伸头去看看,可看到那两个人的背影,还是算了。
我闲着没事干,只好靠着柜台发呆。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再进店门,就算有,胆子小的也被门口这俩门神吓跑了。
就在我发着呆快要睡着时,有个人影走进了店里,我一下惊醒过来,转头一看原来是师兄。
我赶紧站好了,对着他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师兄。”
他翻了个白眼,鼻子高高指到天上去,“师父呢?”
“师父有事出去了。”
他翘脚看看棺材里的女尸,然后走到柜台后面,跳到帽椅上坐着,脚还担在柜台上。
“以后这把椅子,我能坐,师父能坐,你不能坐,知道吗?”
“知道了,师兄。”
他晃着双脚,伸着懒腰长长大了个哈欠。
我悄悄望了眼门口,见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我竟然完全没发现。
这时,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走了进来,一脸面无表情到了柜台前。
我本来想问她要买什么,可刚想开口,就被师兄一眼瞪了回去。
师兄在帽椅上坐正了,对那女的问道:“买什么?”
白衣女人的目光顺着架子一路掠了过去,却猛地停在棺材里的女尸身上,抬手指了过去。
师兄眼珠子一斜,眉头微皱,清脆地一声:“不卖!”
白衣女人目光又在屋子里移动,目光慢慢往下。
我就看到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慢慢落到我的身上,突然间寒光一闪,嘴角勾出一抹阴冷的微笑,白玉一样的手指紧紧指向了我。
我张嘴结舌,什么意思,要买我?
“师、师兄…;…;”我吓得直往后退,乞求地望着师兄。
师兄却一脸若无其事,“他嘛…;…;”话到嘴边却嘎然而止。
白衣女人却已经等不及了,脸上写满了贪婪,伸着手慢慢朝我走过来。
“你、你要干嘛。”一股阴冷的空气从白衣女人的方向扑来,我就看到她的指甲突然疯长,脸迅速皴裂露出狰狞,眼睛里还流出血来。
“鬼啊!”我吓得转头就跑。
白衣女鬼在后面追我,我吓得抱头鼠窜,师兄却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
“师兄,师兄救我!”我没命地大叫,可是师兄无动于衷,在帽椅上笑得前仰后合。
这棺材铺子就这么大,哪里跑得开。白衣女鬼伸手一抓,我赶紧钻到棺材下面,四脚并用跑到柜台后,抓着师兄的脚就往上爬:“师兄,救我啊,师兄,快救我…;…;”
“你干什么,下去,快下去!”
“师兄,鬼,有鬼啊——”我踩着椅子撑,抱着师兄的大腿哭天抢地。
“别抓我,你很烦人啊,走开!”师兄拦着不让我上帽椅,我就使劲往上爬。
“师兄——师兄——”
女鬼哇哇叫着,但是一直没有抓我。
我回头看,发现女鬼好像变矮了一样,正在不停跳着,想用手抓住我。
“这是怎么回事?”我低头往下看,感觉整个椅子都变高了好几米,那女鬼连我脚下的撑都够不到。但抬头看,又发现不过和柜台一样高。
师兄冷哼一声,说道:“这椅子是降龙木做的,任它鬼高千尺,也休想够到这座上来。”
我听了稍稍宽了宽心,但是看到下面张牙舞爪的女鬼,还是两腿直打哆嗦,只好继续央求道:“师兄,你让我上去吧。”
师兄斜眼一瞪,满是不耐烦,抓起柜台上的香灰,照着女鬼的脸上撒了过去。
女鬼脸上立刻腾起一团热浪,她捂着脸尖叫一声,化成白影嗖地逃出了门。
第四章:上山()
“就你这样,还想给师父当徒弟,还不下去!”
看着师兄怒形于色的脸,我只好乖乖从椅子上下来。一抬眼,见门口那俩人又出现了,吓得我又朝椅子撑上跳,“师兄,那里还有两个鬼!”
“怎么又上来了,没规矩,下去!”
我踟蹰着,不得不又从椅子上下来,眼睛却一直提心吊胆地盯着门口。
师兄也从椅子上下来,“我现在去睡觉,你老老实实在这看着,敢偷懒,看我不让师父收拾你。”
我只好怯怯地点点头。
师兄去睡觉以后,我便赶紧躲到椅子后面,偷偷盯着那俩家伙。他们俩穿的衣服一直觉得很怪,是那种青色的长褂,仔细一看,和店里卖的寿衣很像。
我看到柜台上有香灰,想到刚才师兄用这个打跑了女鬼,我也抓了一把,然后点着脚尖悄悄摸了过去,到了他们身后用力一撒。
“噗,干啥呢。”
因为害怕所以把脸扭过去了,转过头来时看到师父被我撒的灰头土脸的,“师父…;…;”我一脸尴尬,左右看看门槛上,已经空荡荡的,咦?那俩人呢?
“师父,这里刚才坐着两个鬼。”
师父拍打着香灰走进铺子,不以为然地说:“哦,那是阿三阿四。”
“阿三阿四?他们不是鬼吗?”
“确切的说,也是鬼。”师父指指他们坐的地方,“看到那个门槛没有,那就是他们。”
我一头雾水,师父见我还不明白,就继续解释道:“这门槛原来是棵树,他们俩都撞死在了树上,魂魄也就附在了树里。后来树做成了门槛,到了我手上,我看他俩只是坐着,对活人也没影响,就拿他们给我挡挡外面的孤魂野鬼。”
“哦~,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心里的畏惧也渐渐打消了,“师父,我刚才拿香灰撒他们,他们没事吧?”
“没事,一会儿就出来了。我们活人有阳气,在门槛上跨过去,他们就消失了。”
听了师父的话,我立刻明白过来,难怪刚才师兄进了门,女鬼没被邀请就直接进来了。
“师父,你要查的事,查到了吗?”
“没有,明天再说吧。”师父伸伸懒腰,“好了,去睡觉吧,你就跟你师兄一屋。”
随后师父关了店门,把一张多余的床收拾干净。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美美地睡着了。
这可能是我离家后睡得最舒服的一晚,第二天醒来,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枕边放着干爹的画像,我拿起来端详了一番,没有发现损坏,于是把它贴到墙上,又去找了个香炉,点了香插在里面。
“干爹,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就请您好好照顾了。”
我跪在床上正磕头,师兄刚好进来看到了,就问:“你拜谁呢?”
我说:“拜我干爹。”
“干爹?”师兄撇着嘴走到我床前一看,噗嗤笑了起来:“你脑子是不是有病,阎罗王是你干爹?呵呵。”
我没理会师兄,仍然毕恭毕敬给干爹磕完头。
铺子里,师父站在棺材前,还在看着里面的女尸发愁。
师兄出主意说:“师父,这女尸从哪里来的,再还哪里去不就行了。”
“你以为我不想,昨天我去找了,结果根本找不到人了。”师父叹了口气,“要是其他走阴人找来,那就麻烦了。”
“要不今晚咱就上山,把她埋了吧。”
“我也正有此意。唉,倒霉,还得搭副棺材,这亏本买卖做的。”师父一脸心疼。
等天黑透的时候,师父、师兄和我就抬着棺材出了门。
本来师父不想让我去的,但又怕师兄一个人扛不住,就只好让我给他搭把手。师父在后面抬着,师兄在前面抬着,我则在下面托着棺材底,脖子里还挂着一个布袋,师父说里面的东西要用的。
出了镇子,师父吩咐我把布袋里的纸钱拿出来撒一撒,给她路上当盘缠。
我就跟在旁边,边走边撒纸钱,念叨着:“大姐姐,你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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