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色恶鬼面具下是一块烧焦的木头,长一米半,宽似桌,与人等高,听闻这是上一任鬼王的葬身之处。
这木头和恶鬼面具连接在一起,就像是地狱里凶戾鬼王盘踞在这里,盯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所以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也没有人敢在这里弄虚作假贩卖假货。
阁楼上的纳兰褚旭盯着下边的香瑟瑟,这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镇定,只是她越是从容,他越是恼怒。
“公子,真的要按动机关吗?”阿虎忐忑不安试探问道。
纳兰褚旭轻敛眸色,许久,才冷冷道:“只需把她吓到永生不敢踏进鬼市,不得伤她分毫。”
“……”阿虎沉默,不伤分毫的恐吓,好吧,看来有人要哭鼻子了。
正好走来的亦钧,顿时哭丧着脸,原来这主拐这么大个弯,是为了恐吓自己!
鬼市楼道内,几乎所有人都凑到各自的机要密室里,透过锥孔探看楼下的热闹。
他们自认追随主子那么久,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发出近乎是无理取闹的罪名,对方还是一个女人。
若不能凑上这个热闹,遗憾终身吖!
他们无不心里痒痒的,各自揣测,楼下的女子究竟是谁,竟让那主在鬼市内大动干戈。
天闻!
这简直是天闻!
而且,那个女人竟然毫无惧色,试问这世间谁接到鬼王镖还能如此从容镇定的,除非是孤陋寡闻,并不知道鬼王的人。
但是,现场这副阵势,即使反应再迟钝,时事再落后,也察觉到死亡的气息吧?
此女却依旧淡定如斯,不可小觑。
“丝帕落地之前,你有逃跑的机会。”
朱雀天宝内突然环绕一个凶冷低沉的声音,如同侵入人体的刺骨寒气,令人毛骨悚然,胸口打颤。
纳兰北峰触电般抬眸,只见十几米的上方多了一根垂吊的丝帕,他恍然一怔,触电般往出口的方向瞧去,虽然此刻距离出口的方向只有五六米,但是,这进来的地方不知何时变成钉床。
若从这钉床趟过去,还不如被射成马蜂窝来得痛快。
“我们不要……”纳兰北峰正欲竭斯底里咆哮不要那该死的天珠,突然被香瑟瑟掩住了唇,他顿时把话噎了回去。
楼上的纳兰褚旭看见这个亲昵的动作,顿时目露猩寒金光,虽然此刻纳兰北峰还戴着鬼面具,但是,这亲昵早已超出了他的忍耐限度。
站在他身后的阿虎骤感穿透胸膛的窒息,心里咒骂这亦钧那家伙还不发动机关,这是要楼上的人都被主子的杀气折腾死吗?
“若我最后安然无事,天珠的费用,是否可以免呢?”
楼下忽然响起香瑟瑟的声音,众人看去却见她是闭着眼睛的,像是在祈祷什么。
“……”阿虎汗颜,这少奶奶这个节骨眼竟然还有心思谈钱?
他皱了皱眉头,她这话听上去,怎么倒像赫赫威名的鬼王变成小气鬼了,是为了几颗天珠才对她动的怒?
琢磨了会,阿虎微讶,迫切看向纳兰褚旭的侧影,莫不成这少奶奶已经知道公子就是鬼市主人,所以才如此镇定?
纳兰褚旭随即轻敛眸色,指尖勾动,心里同样的疑惑,谈钱,莫非这女人已知晓?
各处看热闹的人纷纷打量这个大言不惭的女人,在鬼市的地盘内收到鬼王镖,还想安然无事,她以为自己在作梦吗?
不过他们也好奇,看她这副镇定自若的表情,似乎并非在垂死挣扎,莫非此女真有能耐躲避着密密麻麻的利箭?
鬼市的部下闻言,顿时胸中愠闷,心里不停叫嚣,要求亦钧将这个狂妄的女人分尸再分尸。
此刻众目睽睽,若让她全身而退,鬼市岂不成了各国的笑柄!
“无妨。”
刚才那男声回应,鬼市中人一下子感知到了,不约而同勾起一抹阴损的笑弧——亦钧,怒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亦钧在怒了的同时,几乎想挖坟自埋,因为主子下令,伤不得!
当然,伤不得她分毫,不代表不能将她吓成痴呆!
“嫂子!”
看见垂吊的丝帕飘落下来,纳兰北峰神经绷紧,触电般惊喊。
众人却瞬间捕捉到,这女人,笑了,好美,像冲破黑暗的那抹云曦,恬静,柔美,绚烂。
说时迟那时快,香瑟瑟并没有往出口的方向跑去,而是向那块烧焦的木头冲去,借助冲力跳到木头上,伶俐跃起,一手抓住那巨型四色恶鬼面具的鼻胡子。
众人转移目光看去,在丝帕快要落地的瞬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女人手绕着鼻胡子翻了一个跟斗向上,指尖直接戳到了四色恶鬼面具的右眼处。
丝帕轻盈落地,与此同时,香瑟瑟借助鼻胡子腾绕一圈,脚尖轻点落地。
“……”纳兰北峰屏住呼吸看着墙上银色的箭头。
只是,在香瑟瑟落地的瞬间,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箭头收了回去,
还躲在各个要室凑热闹的人,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妥,耳朵侧动,刷刷的飞镖如密雨般射来。
他们顿时像炸锅的蚂蚁,几乎忘了爹娘是谁,仅凭本能逃跑。
“公子小心!”阿虎极其狼狈地惊呼了声。
躲在货摊上看热闹的人探眸,只见楼下安然无恙,楼上却惊呼声一片,刷刷的,好像被机关洗刷了一般,排山倒海,哀鸿一片。
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身上,只见凛风萦绕在她身边,乌黑秀发迎风浮动缭绕,裙袂倒卷翻飞,好不飒爽!
敢问,她都做了什么?
“嫂子……”纳兰北峰惊叹了声,痴痴的眸子里顿时洋溢着无限的崇拜。
“多谢鬼王的厚礼。”香瑟瑟莞尔浅笑,慢步走到还处于惊呆状态的纳兰北峰身边,两指向挫“啪嗒”打响节奏,微笑道,“回去吧。”顿了会,不忘再补充一句,“别忘了天珠和银票。”
纳兰北峰愣愣点头,走过去抓起装天珠的布袋子和刚才香瑟瑟放下的三千两银票,下意识扭头看去,发现那钉床早已不见了。
见香瑟瑟款款离开,他也跟着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紧随其后大步走去,不忘傲慢“哼”了一声,鬼市算什么?鬼王镖算什么?还不是过家家的玩意!
躲在货摊下的众人禁不住噎了一口唾沫,这女人竟然真的安然无恙在鬼王镖下逃跑了,不,这哪是逃跑,是完胜!
鬼市被一个女人挫败了!
楼上呢?
咒骂声一片,骂的当然不是香瑟瑟,而是负责管机关的亦钧。
幸好鬼市中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对这突如其来的要命袭击,还是勉强躲了过去。只是,他们一心抱着在自家地盘看热闹的心态,并没有太多的防备,性命是保住了,但轻伤重伤的不在其数。
亦钧匆忙赶往鬼王殿,天知道,这鬼市内各个暗室都设有机关,数着鬼王殿是最厉害的。
换句话说,这次机关反噬,鬼王殿是最惨烈的!
见纳兰褚旭安然无恙坐在宝座上,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主也是鬼市里反应最灵敏的。
扫看了一眼满地碎落的毒箭暗器,他迫不及待迎上去单膝跪下,惶惶不安道:“属下该死!请公子责罚!”
纳兰褚旭睨向跪在地上的人,冷冷道:“机关何时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晓,的确该死。”
亦钧心下咯噔颤跳,低压着脑袋,不敢说话。
这鬼市从来没受过如此重创,还是让一个被下了鬼王镖的黄毛丫头重创,他深知这是多大的一个耻辱。因为他失职才造成这个局面,自知罪责难逃。
“取套衣服来。”
忽闻纳兰褚旭无奈的声音,亦钧愕然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抬眸看见他站起来,这才发现他的墨绿衣袖竟被开了许多窟窿。
他猛然轻噎唾沫,试问这主何时如此狼狈?
后来他才听闻,这主还没站稳脚跟,就吩咐刚刚死里逃生的阿虎去叮嘱下边的人看好关口,半个时辰内,其他前来寻宝要物之人不得离开。
按照鬼市的规定,一刻钟之内,除了同行之人,否则,是不能一块进出的,为的就是保证从鬼市里寻了宝贝之人不被他人跟踪。
而现在却在大伙元气还没恢复的时候,给半个时辰那二人“消失”。
意思明了,这女人动不得,更妄论追究今日之事了。
关于这女人的事情,恐怕鬼市众人要憋疯了。
出了鬼市,纳兰北峰狗腿追在香瑟瑟身后,满脸崇拜迫切笑问:“嫂子,你好厉害啊!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个机关,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的?”
“碰运气罢了。”香瑟瑟低念了句,随手把他拽在手里的银票收回去,手心有些微微颤抖。
现在她心里还有些后怕,这的确是碰运气,非生即死的运气。
幸好她认识的那个怪才,玉面罗刹,喜欢专研机关术,听闻鬼市内有了不得的机关,他几次借故进去,偷偷篡改机关路数,将大堂内的机关和各个暗室内的机关调换。
鬼市内虽设有机关,但是,敢到鬼市闹事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他们的机关鲜少动用,才会被动了手脚也不知晓。
玉面罗刹是一个喜欢炫技的人,在鬼市内动了手脚后,告诉她,只要按动那四色巨型恶鬼面具的右眼,即刻能让他们原本的机关逆转。
这一次,她是将性命押在他那看似戏言的炫耀上了,幸好,赌对了。
说来,那人虽看似句句戏言,却句句成了最真诚的诺言。
这也是她甘愿以性命为赌的原因。
正好,挫挫那鬼王不可一世的气势,敢说她貌若无盐,她就要让他吃瘪,让他成为江湖笑柄!
“嫂子……”纳兰北峰神经兮兮向后看了两眼,追在她身旁忐忑不安问道,“鬼市的人……会不会报复我们呀?”
香瑟瑟不以为然说道:“不会的,在里边已经摔了一个大马趴,他们还有脸面提报复吗?不怕再被人耻笑呀?”
纳兰北峰觉得在理,点点头,抛了抛手中的布袋子,笑眯眯讨好说道:“那么,既然这些天珠……”
回到旭王府附近,纳兰北峰仍旧是一脸埋怨盯着香瑟瑟。
为什么呢?
这天珠明明不花钱,她却不依不挠,一定要他花三万两才能把机关园赎回去,说什么交易是他答应的,至于如何得到天珠,花不花钱,与契约无关,太欺负人了!
这女人明明那么厉害,却那么小气,太可恶了!
他咬咬牙郑重警告:“我一定会把机关园赎回去的,你不准破坏它!”
香瑟瑟理所当然点点头说:“嗯。这段时间你还能继续设计,除了所有权归我,其他不变。”
“嗬,我才不要为你设计了!”纳兰北峰不悦反驳,“等我把机关园赎回来,再慢慢研究!你这个女人,跟纳兰褚旭一样讨厌!”
“他怎么讨厌呢?”香瑟瑟试探笑问。
“他就是讨厌。”纳兰北峰一脸不解,咬牙切齿道,“他每次见了我都用阴森森的目光盯着我,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似的。笑得特别阴险、恶心。我见了他就不喜欢!”
“嗯,这人的确讨厌。”香瑟瑟微笑点头应声。
“你也觉得他讨厌吧?你怎么会嫁给他呢?不,你们一样阴险!嗬!”他冷哼一声快步向前走去,再盯了她一眼警告,“我先进去,你再等候,小心被人发现了!”
这纳兰北峰脑袋过于单纯,若真被卷进争斗里头,肯定是替罪羔羊。
香瑟瑟莞尔浅笑,才刚回过身就看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男人,心脏猛然跳了两拍。
纳兰褚旭冷眼看她,若有意味道:“怎的,见鬼呢?”
香瑟瑟捂着砰砰颤跳的心脏,略带埋怨盯着他——敢说你不是突然冒出来的鬼吗?
纳兰褚旭轻敛眸色定格在她的眸子处,目光薄冷,这女人一次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鬼市里头也敢撒野,而且还成功了,远远超出了他高估的范围。
在她身边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阿洛看似呆傻,但是,算术比任何人都厉害,而且记忆力也惊人,她一直在暗中调查府内个人的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能耐不可小觑。
第64章 腹黑 迟来报复()
而那个哑奴,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多次到旭王府各个院落打探情况,尤其是常鬼鬼祟祟到已经入仕的几个子弟屋里探查,必定在图谋什么。
蓬莱山庄的庄少清,说是与她是生意合作关系,但是,他知道这庄少清不是一般人物,背后的势力极其隐秘。
这女人藏着太多秘密,背后的势力太不简单了,他只是笑自己,从前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存在。
“走,陪我上酒馆。”纳兰褚旭抓住她的手转身就走。
香瑟瑟拧紧眉头,竭力想要挣脱他的手,不悦喝道:“我没兴趣!你放手!别碰我!”
“既然你选择了留下,就要尽妻子的义务。”纳兰褚旭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强行拽着她的手走去。
进了一间名叫如意的酒馆,纳兰褚旭把馆子里的招牌菜全要了。
待上完菜后,他往她碗里布了好些菜,见她没有起筷的意思,眸色冷沉警告:“以后除了我之外,不许再跟别的男人私下来往。”
香瑟瑟挑起眼眸睨向他,猜想如无意外他刚才在府外肯定是瞧见了自己跟纳兰北峰在一起。
她轻嗤冷笑道:“当初的约定并没有说你可以管制我交朋友。”
“朋友?”纳兰褚旭不悦轻声斥责,“非要跟男的做朋友吗?”
“朋友就是朋友,不分男女。”香瑟瑟不以为然回答。
并非她只想跟男的交朋友,而是这个时代的女性大多是些墨守成规、甘愿遗失自我的人,且又终日躲在屋里,三步不出闺门,实在难以深交。
“香瑟瑟……”纳兰褚旭还想说些什么,香瑟瑟却不想再跟他说任何一句话。
扭头看向正好往这边走来的女掌柜,她端起酒杯微笑道:“掌柜,这些菜式都很精致特别,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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