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就跑。
恍惚中,尼古拉不知是怎么走过这几千米的距离的,只是在他越过上尉,倒在地上气喘如牛时,才发现三十几个同伴如今只剩下了可怜的七个。
上尉一动不动过地站在那儿,阴沉着脸,招招手叫来了自己的勤务兵。
“记录,十二月五日晨,巡逻边境,遇到敌人未知武器袭击。”上尉吐出了一口浊气,继续道:“是一种爆炸袭击,我没有看到炮弹的轨迹,根据我的估计,这是一种埋在地下的,触发式爆炸武器,威力很大,相当于57mm速射炮,以上。”
确认勤务兵没有记录错误,上尉招呼着士兵们返回营地。上马后,上尉回望着方才那片爆炸不断的地域,目光闪烁。列兵尼古拉隐约听到,上尉嘀咕着:“很有意思的武器,防御性进攻么……也许边境从此要不了那么多士兵了……”
吉林城,吉林将军署。
内堂,长顺满是褶皱的脸上透着欣喜,雀跃着来回踱着步子,时而向门口张望。“管家,绍明怎么还没到?”
管家笑了下,作揖道:“回老爷,姑爷天擦黑才进的城,这安顿手下兵丁也得花些时候不是?您多等片刻,报信的人早就去了。嘿,姑爷那脾气,就是敢顶王爷也得迁就着老爷您不是?”
长顺想想也是,自嘲地笑了笑,旋即略微安心,坐在太师椅上,只是眼神不停地瞄着外头,心里可就琢磨开了。
要说这女婿真是没的说,自打转了性子,这能耐是一天比一天大。前头就不说了,领着几百关东军愣是灭了老毛子九百来号人,这可是自个儿亲眼所见。紧接着,又捣鼓出个地雷,这可是好物什儿,往边境上这么一埋,任凭你老毛子多能耐也休想过来。前头可得了边境送来的快报,老毛子丢下了不少的尸体,这几天消停多了,只敢沿着自个儿的边境巡逻,不敢越雷池一步。
雷池?恩,这词儿倒贴切。想到这儿,长顺满意地颔首。
前些日子让老毛子搅和的忧心,吃不好睡不下,连自个儿闺女有喜自个儿都没在意,这回可得好好喝上一杯。话说这成婚都三年了,小两口相处融洽,可就是始终没孩子,这点让心疼闺女的佟佳氏操透了心,生怕闺女受了冷落。如今可好,这块石头算是落地了。
想到这儿,长顺愈发满意。国事家事事事顺心,还有什么不满的?女婿偷偷跑过来帮忙,这功劳可都算在了自个儿头上,瞧瞧这黄马褂,还有着双眼花翎,人做到这份儿上也该知足了。要说唯一不满的,那就得数自个儿那几个败家儿子了。老大老二不学无术,早成了朽木。老三刚刚成年,可长顺怎么瞧怎么有向他两位哥哥靠拢的趋势。老头儿为这没少埋怨自个儿夫人‘慈母多败儿’,没事儿老数落老三,哪怕有何绍明一半也好啊。老三却振振有词,说长顺有本事把他弄到关东军去,不出一年肯定有出息。长顺当时就差点儿抄起宝剑来个大义灭亲。
可没想到,自己夫人倒为这事儿上了心。没事儿总吹枕边风,说把老三送到女婿那儿锤炼锤炼,保不齐就成才了呢?挨不过枕边风,长顺这才要在今日宴请何绍明。一来是感谢自个儿女婿这番帮助,而来也为自己家老三找个出路。
想想自己这老丈人当得,有事儿还得求女婿,长顺不禁老脸一红。
“老爷,老爷!姑爷进门儿了!”
门外一声呼喝,叫醒了沉醉其中的长顺。老头儿如同小伙子一般,腾地一下站起身,也不发话,蹬蹬蹬几步蹿出去,就迎到了门口。
墨绿色的军装,锃亮的武装带、小皮靴,满脸英气,唇上稀疏的胡须,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透着说不出的飒爽劲头。
这女婿,实在没的挑了!
长顺一边儿心中得意,一边儿就这么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望着何绍明,眼神说不出的慈爱。
“小婿何绍明见过岳父。”
“诶呀,绍明总算来了。快进屋,外头风大。”长顺一把拉住要行礼的何绍明,就这么把臂而行,引着何绍明进了内宅。
内堂,此刻早已摆上了酒宴。熊掌、鹿脯、耳丝、牛舌、还有几样冬日里不常见的新鲜蔬菜,那可是北屯儿温泉浇灌出来的,就那么一根儿黄瓜就顶了半个熊掌的银子。
此时,佟佳氏与长顺的三儿子一早在堂内等候了。看这意思,就是场普通的家宴。此时满人没汉人规矩那么多,即便是妇女,家宴也可与男子同席。
一圈儿见礼,何绍明摘了帽子,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就坐了下来。
他这番作为,长顺与佟佳氏那是看着高兴,这说明何绍明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了点儿酒,那边厢,瞧着神采飞扬的何绍明,又反观备受冷落的自个儿,老三可就没什么好话了。“还真拿自个儿当盘菜。”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话说的是阴阳怪气。声音虽小,可这房间才多大?几个人坐的又是如此近,就连对面的长顺都听了去。
“混账!”长顺一张笑脸瞬间变色,一拍桌子,起身就要教训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
其子吓得练练后退,立刻就躲到了佟佳氏的身后。一老一少就这么围着佟佳氏转开了。
望着岳母投来求助的目光,何绍明对这小舅子虽说没什么好感,可也只能出言相劝:“岳父,三弟不过是酒后乱言而已,当不得真的。来来来,且坐下吃酒,这援助练军军官之事,绍明这儿还有些顾虑得跟您说道说道。”
长顺到底是上了年纪,几番追逐脸色潮红,喘息不已。何绍明发话解围,这面子得给,心里暗暗发誓回头收拾这小子,随即负气坐下。见此,佟佳氏连打眼色,老三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这个孽障,实在不争气!”长顺咒骂了一句,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随即缓和了脸色,问道:“绍明有何顾虑?说出来,你我翁婿二人商量商量。”
何绍明拱了拱手:“岳父,绍明手下的军官可大都是海外侨民,这久居海外的,自然不了解一些规矩。就比如这辫子……”
长顺一摆手,止了何绍明的话头:“说这个干嘛,那帮子丘八有哪个敢不尊重教官的,看老夫不扒了他的皮!”
何绍明呵呵一笑:“岳父威名在外,下面人自然畏惧。只是……这阳奉阴违的事儿,恐怕是在所难免啊。绍明怕如此一来,练到最后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啊。”
长顺低头琢磨了下,觉着说的有理,点了点头,反问道:“那依着绍明的意思?”
“简单!小婿手下的军官,那可是美利坚军校毕业的,到了您这儿军饷不说了,这官儿岳父您得给高点儿。一来可以服众,二来军官也好卖力训练军队不是?”
“好!就按绍明的意思办。”
长顺答应的豪气,何绍明心里乐开了花。他不禁暗暗得意,如此一来吉林练军还不成了自个儿的囊中之物?
不想,那头长顺答应完,反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语重心长道:“绍明啊,说起来自打凝香过了门,老夫本想着提携一下你,当日你从洋夷之地返回,老夫想着为你在朝堂上奔走一二,不想自个儿却发了案子。不但没帮成,反倒成了拖累。如今,更是要仰仗绍明才将眼前的难关渡过,老夫……”
“诶?岳父见外了,见外了。”何绍明嘴上客气着,脑袋里可留了神。长顺这欲言又止的,怕是要算计自己点儿什么。
果然,就听一声叹气,长顺道:“方才绍明也看到了,老三额鲁越来越像他那两个不学无术的哥哥了,老夫为这事儿算是操碎了心。可这小子……诶,老夫左思右想,以为将此子送到绍明麾下,历练一番,不求建功立业,只需懂得本分做人,不知绍明……”
明白了,何绍明心说难怪方才长顺答应的那么爽快,感情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嘿,这老丈人颇懂兵法啊,知道什么叫预想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刚才自己刚得了好处,眼下是说什么也抹不开脸拒绝。
嘴角**,看着长顺期盼的眼神,何绍明强笑道:“岳父放心,这事儿小婿应下了。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绍明且说!”
“第一,在家里咱们是翁婿,绍明与三弟是姐夫与小舅子,可进了军营,咱得公私分明。”
“第二,进了关东军,老三就得从普通一兵做起,做得好了,绍明保证老三升迁的快。做不好就得一辈子当大头兵。”
“第三,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他日若是老三犯了军规,岳父可别怪绍明手狠。”
这三条儿,就是摆明了要公事公办,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何绍明可不想请进来一位祖宗,那样自个儿可就没法儿跟关东军上下交代了,立军法困难,坏规矩可容易着呢。
闻言,长顺抚须仰天大笑,随即朗声道:“如此甚好!老夫就是想捶打捶打那小子,绍明不比给他好脸子,他日只消让他知道本份,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翁婿二人随即推杯换盏,热热闹闹地喝了起来。而老三额鲁的命运,就这么被定了下来。还没等他低声腹诽,身旁的凯泰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两年的军旅生活下来,凯泰可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纨绔子弟了,身子壮实的紧,这一巴掌下去打得额鲁是眼冒金星。
额鲁坐在马上摇晃了半天,好半天才缓过神,“你……”刚要口出恶言,就瞧见凯泰笑嘻嘻地甩着手中的黄带子。
“你再骂一句试试?辱骂宗室,这罪名可是不小啊。随便把你小子扔到州府衙门里,一顿板子是少不了。这算是轻的。知道辱骂大帅是什么结果么?”
额鲁一拨楞脑袋。
凯泰一张戏谑的笑脸瞬间狰狞起来:“生不如死!”
额鲁一个没坐稳,差点儿摔下马去。任额鲁平时怎么顽劣,怎么胆儿大,一位贝子这么恐吓他,也不免心惊肉跳。这小子脸色苍白,半天才缓过来,瞧着周遭彪悍的士兵,暗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前头,何绍明笑了半天,这会儿又开始瞧第二张电文。这电文可是从美国发回来的。魏国涛言辞简洁,就连电文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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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巾帼风采
天空阴霾,北风呼啸。
何绍明打了个激灵,多喝了些酒,骤然的温差让他很难过,紧了紧大衣,随即对着门口一礼:“岳父务须相送,绍明这就回了。待来日收拾停当,自当来府上辞行。”
送出门口的长顺只是笑着,对何绍明摆了摆手。
何绍明翻身上马,一众士兵簇拥着,朝着城内何府行去。
天气渐凉,马上的何绍明那点酒劲儿一会儿的工夫就过去了。打眼瞧了瞧身前身姿挺拔的凯泰,不禁露出了微笑。话说这凯泰自打上了战场见了血,又负伤几处,亏着八百里快骑送来的青霉素,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伤好之后,这小子不但没有丝毫的战场后遗症,反倒是一提起那场战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姥姥!爷们儿那可是真刀真枪跟洋鬼子干!第一师?第一师也就配剿剿匪!以后见了小爷得绕道走。”
何绍明琢磨着,这小子保不齐骨子里有那么点儿嗜血的基因,他祖宗用在了汉人身上,到他这儿用到老毛子身上了。
正走路的凯泰猛然一个激灵,似乎感觉后头有人恶意盯着自个儿,转头,就瞧见何绍明坐在马上摸着下巴打量着自己,那眼神就如同看一只怪物一般。
凯泰心里发毛,揶揄道:“大帅,您瞧什么呢?弁下没多长个脑袋,更不是大姑娘。您这眼神……您别瞧了成么,弁下心里没底……”
“呃……”凯泰这小子唯一没变的就是那张臭嘴。何绍明被噎了下,也不在意,笑吟吟地道:“凯泰啊,你折腾着要上战场,本帅可是准了。结果你小子差点儿折在那儿,若不是本帅命人八百里快马送来了青霉素……”
凯泰一听立即苦了脸:“大帅,弁下这条小命就是您给的,您就是再生父母还不成么?您老提这个有意思么?这么着,只要是您还让弁下上战场,水里来火里去,您让弁下向东,弁下绝不向西。牙崩半下说个不字儿,不劳您动手,弁下自个儿提了脑袋去见您!”
“此话当真!”
“十足真金!”
何绍明当即乐开了花儿,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脸上显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看得凯泰暗自惴惴。
“好,有你这句话本帅就放心了。那什么,本帅岳父非得把个小舅子塞了过来,这么着,就归你带了,你当初怎么过的,你就怎么折腾他。”
凯泰一听乐了:“我当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呢,不就是个小舅子么?成,这事儿弁下应了!”随即戏谑道:“大帅,这人家都说‘打你个小舅子的’,向来都是小舅子怕姐夫,怎么到您这儿反过来了?”
“滚蛋!本帅天天这么多事儿,哪儿来的工夫打小舅子?”
“嘿,大帅您是怕了夫人的枕边风吧?”
……
一路说说笑笑,这就到了何府。
老管家一早听了声音迎在门口。话说自打何绍明将家安置在辽阳,这何富贵一直留在这宅院内,兢兢业业地打理着,才不至于让这老宅院荒废了。
自有下人牵了马匹,何绍明嘱咐只需留下一队士兵护卫,随即便到后宅休息。进了院子,却见自个儿的房间灯火通明,不禁心中纳闷儿。
“老爷,‘夫人’知道您今儿个要回来,一直等到现在。”老管家在旁解惑道。
“夫人?”何绍明愈发疑惑了,当下也不多问,推门而入。
闪烁的烛光下,一袭绿衫,怯懦中带着惊喜的小翠就那么俏生生地迎在门口。
“老爷……您回来了。”小翠诺诺地低声说着,一边替何绍明卸下大衣,垂着头,眼睛不停地偷偷打量着何绍明。
何绍明‘恩’了一声,任由她服侍,口中道:“你怎么在这儿?”
翠拿着大衣的手略微抖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是……是老夫人叫奴婢……老爷要是不喜,奴婢这就走……”说话间,泪珠子可就出来了。
何绍明不禁挠头,这小翠不但胆儿小,更是内向的紧,就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白兔一般。一句无心之言,也能让她琢磨着伤身。老夫人?也就是丈母娘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