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来自方方面面更多的指责。
陆奥收了心思,尽力让自己的脸色显得亲切而诚恳:“中堂阁下,鄙人代表天皇陛下转达对您的慰问之情,衷心希望中堂阁下早日康复……”说着,恭敬的鞠了一躬。
李鸿章颓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愧色:“还请外相替李某谢谢天皇陛下的关心……这伤倒是不要紧,只是人上了岁数,受不起惊吓,李某也想早日达成和议,只是……这身子骨,实在指望不上。”
推脱,除了推脱还是推脱!看来这李鸿章得不到想要的停战协定,是绝不会重新参与和谈了。陆奥眼神里的阴狠之色一闪而过,他不能发火,在辽南,第二军正等着他挽救。就在昨天,第二军彻底溃坝,残部退往复州城。金州也被关东军占了,也就是说第四师团与第二军之间被彻底的隔绝了。第一旅团拼死反击,结果除了旅团长乃木希典被部下硬拖着逃了出去,整个旅团残余的四千多人,全军覆灭!关东军本就战力强悍,又是内线作战,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复州不过小小的三角地带,第二军残部一万多人被死死地困在这儿,又缺乏弹药补给,简直跟等死没有区别了。
日本开化二十年,财力有限,一直省吃俭用,东拼西凑,这才练就了这么一支陆军。甲午一战,一下被打掉了一半,天皇授予的联队、旅团、师团旗帜丢了一半,连重建的可能都没有了。第一军已经完了,日本,不能再眼看着第二军也完蛋!
陆奥此番前来,已经得到了天皇与大本营的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达成停战。必要的时候可以无条件的停战。只有如此,才能挽救第二军,才能挽救日本在国际上每况愈下的地位。
陆奥宗光深吸了口气,肃容道:“我天皇陛下闻悉变故后,宸襟深感烦恼,对前所未予见诺之无条件休战,兹已命其全权办理大臣可规定期限,在清国所有区域内予以允诺。”陆奥说话的时候内心极其痛苦,这话一出,也就代表着帝国的台湾攻略彻底失败了。
闻言,仅露一眼在外李鸿章当即流露出欣喜的神情,客套一番,随即道:“李某因伤未愈而不能亲赴会所商议,然就病榻谈判随时皆可。”再看这会儿,李鸿章哪儿还有半点儿病入膏肓的架势?
陆奥皱着眉头,好半天才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草约,递了过去:“这是大日本帝国的停战协定草约,请中堂阁下尽快提出复案……那么,就不打扰中堂阁下的休息了。鄙人告辞。”说话间,陆奥躬身行礼,而后迈步退出了房间。
直到脚步声远去,李鸿章这才腾的一下子坐起了身子,拿起草约上下看了几眼之后,随即张大了嘴巴对着上方哑然长笑不止。
“父亲,医生说此伤势还需静养,不可大悲大喜……”
“无妨,无妨!”李鸿章语气之中透着一股子兴奋:“伯行,有此约在手,我老头子也算对得起祖宗了!……日本之首相伊藤,俊杰也!十年前在天津,老头子就吃了他的亏。我从前就自认比他不上,还曾惋惜其生在此等小国,纵得赏识也难有作为。可谁曾想,甲午一战,小小日本硬是把咱们打了个落花流水!没想到啊没想到,小小日本在其治理下,人才俊杰辈出,一派欣欣向荣。就说方才那个陆奥,其才智不下于伊藤啊,若不是……保不齐咱们就得被人家狠狠咬上一口!嘿,也亏了那小子警醒,发了电报码子提醒了老头子,否则这会儿咱们还得吃亏。不容易啊,历次交锋,我李鸿章总算站在了上风口。”
“父亲,那这复案我这叫招呼大伙儿商议?”
李鸿章摆了摆手:“不急……不急。这外交一途,比的就是手腕心计,谁最先沉不住气,谁就得吃亏。现如今何绍明在辽南折腾的厉害,小日本这回是着急了,咱们拖一拖,总是好的。想来日后议和谈判,日人也不会提出严苛之条约。”说到这儿,老李叹息了一声:“只可惜啊,朝廷逼着我老头子尽快跟日本人谈和,要是能拖一拖,我老李日后也不会背上一个卖国贼的骂名了。”
“父亲……”李鸿章说的悲切,李经方一时不知如何宽慰。接触官场有些年头了,朝廷里的那些龌龊事儿,李经方知道的很清楚。现如今的朝廷,难得地统一了政见,就是尽快要议和。何绍明的趁势而起,眼见着慢慢坐大,朝廷业已无力掣肘。所希图者,就是尽快罢战,而后没了外敌,集中精力对付何绍明。在朝廷看来,外敌不过图一些钱财,又不是要灭了大清国。和就和了,左右朝廷的官军也打不过。可这内贼就难防了,北地,关外连带着半个朝鲜,都是何绍明的势力范围。如果不拿天下大义约束着,这小子时刻有提兵南下灭了大清的可能。也正是因此,朝廷才惶惶不安,急于求和。
好半天,李鸿章颓然一笑:“我这条道算是走绝了,过了这一遭,荣华富贵少不了我李鸿章的。此后放了权,淡出朝野,闲云野鹤过一番日子,也是福分了。伯行,若是日后老头子不在了,而何绍明真做了曹操,你就辞官回乡吧。他走的道跟咱们不一样,咱们那些路数他也瞧不上眼。我老李为爱新觉罗家卖了一辈子的命,对得起朝廷了。老头子可不想死后,还看着李家上下家破人亡。”
“有这么严重?”李经方诧异道。
李鸿章笑而不语,只是连连摆手。而后躺下了身子,闭目养神。
辽南、复州城外。
北风嗷嗷着呼啸而过,卷着树木之上的枯枝败叶,横扫而过。复州近海,即便是天气晴朗也难得见到艳阳,今儿又是阴天,整个天色灰蒙蒙一片。而随着间或的炮声,远处不大的州城时而腾起一处烟柱。有的击中城墙,更多的落在了城里。不间断的攻击,已经让整个城池变作了断壁残垣,一片破败。加之北风的哭号之声,仿佛就是一曲挽歌一般。
而在城外,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大队大队的关东军在修筑着出发阵地,一个个抡着工兵铲,干得热火朝天。更有甚者甚至光了膀子,唱着小曲,颇有些自得其乐的意思。后头,炮兵阵地上的火炮时而发射几枚炮弹,用于测距,而后调整好炮口后,就固定了下来。周遭车马不绝,一车车的物资、弹药卸了下来,叠放在一起,顿时就成了一座小山。
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装模作样听着报告的何绍明,这会儿又走神了。原因无他,最近两场的战斗,一个熟悉的部队番号外加一个熟悉的人名,让他很有些慨叹。历史上,在很多人印象中,二战中的日本军队个个都是亡命徒。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当时的日军中有一支以战斗力差而闻名的另类部队,它就是号称“皇军中第一窝囊废师团”的大阪第四师团。
何绍明前世多少还算个军迷,对于这些二战中的趣闻颇有涉猎。他可知道这支窝囊废师团干了什么搞笑的事儿。三九年苏联与日本在中蒙边界的诺门坎地区发生战争,接到命令开赴战场的第四师团却迟迟不动。原因是动员令下达后,师团内的疾病患者激增,放眼望去,满营都是因为五花八门原因要求留守的官兵。激动的日军联队长在狂怒之下,亲自坐镇医务室参加诊断,这才勉强组织好部队向前线进发,“联队长改行当大夫”的笑话也就此在日军中流传开来。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第四师团的士兵们又耍起了新的花招消极怠工。从海拉尔到诺门坎,第二师团走了四天,第四师团却整整走了八天,而且大量人员掉队。凑巧的是,第四师团先遣队到达前线的当天,苏日宣布停战。消息传来,掉队的第四师团官兵仿佛吃了大力丸一样迅速跟了上来,连留守的官兵也有不少“带病”赶赴前线,一边还在万分懊丧地抱怨居然没有机会打上一仗。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返程的时候,齐装满员、精神饱满的第四师团,成了日军中最威武的部队,而率先赶到战场的第二师团却丢盔卸甲、伤兵满营。关东军负责新闻宣传的军官实在看不过去,提起笔把日军报纸呈上审查的《我无敌皇军第四师团威势归来》新闻标题改了一个字,变成了《我无伤皇军第四师团威势归来》,拐弯抹角地嘲讽了这支“软蛋”部队。
而此刻,关东军第三师一个旅,轻装奔袭,只用了一天就拿下了日本第四师团防守的金州。让何绍明不由得慨叹,原来这第四师团这会儿就这德行了,感情窝囊废的名号历史悠久啊。
另一个历史名人,就是号称日本军神的乃木希典了。这位出了名的木鱼脑袋军神,除了发明了死脑筋一般的肉弹攻击,整个日俄战争时期消耗了日本几乎不能容忍的士兵,临了还拉着老婆追随着天皇剖腹自尽。其精神从此长存于日本军队之中,乃至于二战之中日本兵死脑筋是出了名的。中国军队拼刺刀的时候‘铁炮的给’,可小日本也不管实际情况到底如何,一准儿哗啦一下子下了子弹,挺着刺刀就往上撞。甚至在后世的动画片里头都能见到一二。出名的,比如圣斗士星矢,还有那个火影里的鸣人。死脑筋,蟑螂命,跟小强一样,就是打不死,而后靠着精神毅力支撑,多强大的对手都能打倒。话说这东西放在动画片里也就算了,在现实里头可能么?靠着精神能挡住子弹?笑话!何绍明实在不知道这种思维方式有什么可值得借鉴的。
何绍明不欣赏,可这小子坏,他琢磨着是不是让日本人去欣赏。日本与国朝,在地缘上来说就是天然的敌对关系。这么个对手,想要灭了,放到从前也许还可以,在如今的国际形势下基本不可能。将这么一种变态思想加在日本人脑子里,可以想见,多年之后,满日本都是这样的脑残,天天叫嚣着征服地球。那还有必要担心国朝的将来么?
武力打击只能一时占了上风,可思想上的荼毒,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转变得了的。就比如国朝,已经流毒的儒学,将危害刻在了大家骨子里。可那又如何?你要是站在大街上喊一嗓子孔子那套说辞行不通了,一准儿会上来一群道学先生,拿吐沫星子淹死你。
甲午已经接近尾声了,何绍明拼了性命,总算挽住了百年国运,而没让日本抢走。等于是将这艘大船开出了暴风雨的区域,而接下来,并不是万事大吉,更重要的是能不能将国朝这艘破船焕然一新,调转了方向,一路奋起,从而崛起。
“任重而道远啊……”何绍明不经意的自言自语,顿时整个指挥部里一片愕然。
正在讲解的魏国涛脸色已经铁青。
何绍明醒悟过来,瞧着情形不对,当即板着脸,义正言辞道:“就这么办吧,务必在停战协定达成前,彻底消灭复州城内的日本第二军!”
他这话刚一说完,就听后头有人嗤的一声笑了:“大帅,咱们方才可一直说的是旅顺……您这一竿子扯到复州……也太不靠谱了吧?”
秦俊生这一番丝毫不留情面的话一说出,何绍明老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丢人,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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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逆天改命(下)
复州城内,日本第二军临时指挥部。
外头枪炮声阵阵,每一次闪光,都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就在这忽明忽暗急促的转换之中,屋内的众人时而就被冲击波震得左右摇晃,房顶也承受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掉着土沫子。
大山岩手拄着战刀,坐在椅子上,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紧紧盯着桌子上的无线电报机,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塑。写满了沧桑的脸上,透着一股子悲凉,双眼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聚焦在了电报机之上。到了今天,第二军已经彻底的穷途末路了。没有援军,补给线被隔断,士气低落,等待他们的只能是灭亡。唯一的指望,就是停战协定。只有停战协定尽快签署,才能挽救第二军,乃至于挽救整个日本。
开化二十年,日本陆军最精锐的所在都在此地,无数的老兵,无数有经验的中下级军官。一旦损失了,势必不会在短期之内恢复得了。也许,需要再来一个二十年。可是,方今之世,列强环绕,东亚就是列强的博弈场。日本但凡是走错一步,很可能就会踏入深渊。
而今,俄国人已经南下了,占据了釜山。日本如果不尽早做准备,弹丸之地又怎么能挡得住整齐压路机?这批军官士兵,都经历过这场惨烈的战事,这些战斗经验绝对不是训练可以弥补的。而且,对关东军新式的战法已经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就这么平白损失了,实在不是大山岩愿意看到的。
哗啦一声,已经被冲击波震得有些散架子的门被撞开了,第一师团长山地元治破门而入。军装上、脸上都是血渍泥污,整个人一副饱经战火的模样:“阁下!西侧城墙已彻底失守,关东军已经抢占了高低,利用马克沁压制……我部已经抵挡不住了……”
大山岩始终连头都没有转过去看他一眼,只是沉吟道:“知道了……山地君,且去退往第二道防线吧。没有必要发起反击……能守多久就守多久吧。”
山地元治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帽子,而后狠狠摔在地上:“阁下!哪儿还有第二道防线?城墙一丢,我军气势已失,哪里还能守得住?阁下,我们还是撤退吧!”
如同雕塑的大山岩终于缓缓转动了脖子:“是啊……已经守不住了……可是,山地君,我们还能退往哪里?已经退无可退了啊……”
第二军的确已经退无可退。金州被袭占,东、西、北三面被关东军包围,而南面就是大海,再退,第二军也只能琢磨着游回日本了。
这一句实话说出,让山地元治根本就无法反驳。他嚅嚅着嘴唇好半天,终于爆发一般地嘶吼了出来:“阁下,难道我们就待在这儿等死么?”
大山岩瞧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而是抬起右手,指着桌子上的电报机。这内里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而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就在大山岩的右手抬起停顿,又要落下的瞬间,桌上的电报机猛然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
本是一脸沮丧的电报员,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边听着耳机一边写着电报码。等电报机停止了收发,一封电文业已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