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那是给人送枪械;派多了,人家呼啸一声遁走山林。一个土匪换个贵少爷,雪里红说不定还觉得赚了。
那幕僚见长顺不说话,便拱了拱手不再说话。签押房中众人都精着呢,这还不明白长顺的心思,就不用吃这口饭了。
此时,长顺府内宅。
只见一穿绿色夹袄丫鬟打扮之人于院落间快步而行。时值寒冬,两腮微红的小脸上,掩不住的喜色。急转而过,步入一处厢房。抖落身上寒气,推门而入。
“小姐……小姐,喜事,真真是大喜之事……”,丫鬟不顾喘口气,便急急地说道。
“秋菊,还有何喜事?莫不是那纨绔答应退婚了?”,闺房秀榻上,端坐着一旗装少女,二八年华,长的清秀可人不说,那一双丹凤眼更是顾盼风流。只是此时少女眉宇间多了些哀怨之色,听到秋菊如是说,也不停手中女红,貌似随意的问道。
“诶呀,小姐,当真是喜事啊。”丫鬟也不管主仆之分,上前几步抢下少女手中的活计,伏在小姐耳畔细细的说着什么。
“什么?”旗装少女大吃一惊。
见小姐不信,丫鬟又喜眉笑眼的伏在小姐耳畔悄声诉说。少女听的时而欣喜,时而吃惊。没一会,丫鬟说完了,满脸的邀功之色,手上的帕子更是来回画圈。
“小姐,听说何顺那狗腿子被割了耳朵,还打折了胳膊。这事十成十是真的。小姐,这回您再也不用为婚事愁了。”
“你这小妮子,还不是怕陪我一起嫁过去?”旗装少女顿了顿,压下了欣喜,“要说那混人虽然混了点,可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就这么死去……”少女有些犹豫。
“哎呀,小姐。这何少爷被红胡子掳去,那是他自找的。哼,大雪天的去看佃户?他有那么好心?怕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上门逼债去了。被掳去,说不得是报应呢。”小丫鬟对小姐的话很不以为然的道。
“小妮子,这话就在我这说说,出去别乱说。阿妈额娘听到,定要责打你的。”少女想想也是,遂不再放在心上。
主仆二人随即手拉手坐在榻上,两双眼里透出憧憬的目光。
第二章死里逃生
夜色深沉,星月无光。
老龙口以东不过三十里,一处简易行军营却是篝火冉冉,人马喧嚣。
中军帐内,裴纬端坐在火盆旁,悠哉地回婆娑着那几根悉数的胡子,脸上说不出的惬意。
苏色却有些急躁地来回走动着,是不是望向帐门。
“裴纬!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眼下明哨跟丢了,暗哨迟迟不见消息。若是何少爷有什么不测,你我如何交代?”苏色这个气啊。本来么,数九寒天的好好在吉林城待着多好,领了这份差事受苦受累不说,办不好可就麻烦了。
“呵呵。”裴纬抬头看了眼苏色,眼神中满是戏谑,“稍安勿躁,苏将军,大帅说了,一切以我为主。倘若办砸了,自有我顶着便是。”言罢,又摇头晃脑的。
苏色见裴纬如此说,也不便再说,长叹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少顷,帐外脚步声渐近,门帘挑动,戈什哈走进。利索地打了个千,道:“报,派出去的暗哨回来了!”
苏色大喜:“快快让他进来!”
裴纬也停下了手中的书。门帘再动,走进来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
二话不说便伏地道:
“大人!小的探明白了,那麻六七拐八拐的进了西边三十里外的老龙口就被人接上了山。小的怕让人现,没敢再探。”那汉子一身猎户打扮,粗手粗脚,倒也雄壮。
“你再转向别处吧?”苏色问道。
“大人,小的可以肯定。人是往山上走的,老龙口后山就是悬崖,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胡子窝肯定就在老龙口左山上。”
“好。”苏色喜得拍了下桌子。“下去领赏去吧。”
“谢大人。”那汉子躬身退出了帐篷。
苏色敛了喜色,转身跟裴纬商量对策。二人怕日久生变,急忙击鼓聚将,传令拔营起寨。大营内马嘶人乱,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才集合完毕。苏色大手一挥,兵老龙口!
且说山寨上,待何平再次转醒,已是一日之后了。
楞格里见少爷醒来,神色稍松,赶忙扶起何绍明,口中兀自絮叨:“少爷,您可得悠着点儿,这脑袋上可还伤着呢,哟,还着烧呢……这儿有点饼子,您对付着先吃点?”
何平也不言语,默默接过一块饼子吃将起来。光绪十四年,也就是一八八八年,甲午战争,百日维新,庚子事变……满清灭亡……也许自己人品爆一下,活上个一百二十多年,冲击下吉尼斯,然后一定要赶在结婚那天阻止那帮混蛋!人都说再回已百年身,可到咱这怎么成了再回已百年前了?
这都不重要,关键是现在深陷土匪窝!那可是红胡子啊。别人不知道,何平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红胡子可是什么丧尽天良就干什么。小命要紧,还是赶紧想辙吧。等自己那将军准岳父救自己?那可不成。这等于是把命交到别人手上,还是自救吧。
待吃完,急忙跟自己的忠仆商量起来,“楞……楞格里。”
“少爷。”
“你过来。”说罢,何平拉过楞格里附耳低声道:“楞格里,如今难道咱们就这么等着?就算长……恩,我那世伯来赎人,万一这帮子土匪不守信用怎么办?你知道红胡子是什么意思么?那可是杀人不眨眼之徒,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少爷,那您说怎么办?”楞格里听罢也有些犹豫,雪里红的名头确实恶名昭著。
“恩……”何平低头想了想,“这么着,我躺下装死,然后等人进来……”何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抬头希翼地看着楞格里,希望这忠仆摔跤的本事能向他吹的那样好。
楞格里面色有些古怪,顺势还摸了摸何平的头。“这烧的是挺厉害的。”
“啪”,何平打掉其手,“少爷我好着呢,别废话,到底行不行?”
“嘿,少爷,您这招估摸着百十年前就用老了。别说是这个中行家的胡子,就是在官府那都不好用。”楞格里讪笑道。
何平有些苦恼,从来就没有当人质的经验,这可怎么办?油灯有些昏暗,何平不停地打量着周遭,想找出逃脱虎口的办法。
良久,“还有水么?”,不能等下去了,今天是十月初九,被掳已经两日,楞格里说吉林城到这也就是三天的路程。按说这帮胡子应该不会留自己太多时间,时间一到就算不杀自己,丢个耳朵鼻子什么的也受不了啊。拼了吧,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还有点儿。”
接过小半碗水,再从袍子上撕下两条布,蘸在水中殷湿。楞格里此时也明白了,心说,少爷这是打算拼命了,可少爷什么时候有这胆儿了?
心中揣测,手上不停。没一会儿,湿布条便系在二人鼻口之处。何平暗暗平息下心中的涌动,“要死要活就看这一回了!”抬脚踢翻油灯,枯干的草梗转瞬燃烧起来。
二人随即伏在地上。
烟,满屋子的烟!何平只觉得眼睛红肿酸涩,嗓子更是干涩的像火烧一般。干草上的火苗,早就窜上了门窗,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如果外面的胡子再不冲进来救人,怕是自己就交代在这儿了。此时何平这个后悔啊,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不是自己望火坑里跳么?可笑自己先前希望一切都是假的,是噩梦。想着醒过来会躺在舒服的床上,女友关切地端着杯咖啡过来说:“不能喝就别喝,以后别喝了。”转头又想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穿越了。清末啊!结婚前一直都挺愤青的,这可是拯救中国的好机会啊。赚钱!造反!废除不平等条约!灭了小日本,屠掉俄罗斯!然后称霸世界!然后……嘿嘿,据说这个时候三妻四妾不犯法……
呸!想什么呢?眼下能不能过这一关还两说呢。“如果,如果能闯过这一关,我誓,一定要把这天变个颜色!结束这个民族百多年来的苦难!”绝望与期盼中,何平心中暗暗誓。
“二狗,你看!”
“坏了,起火啦。四哥,咱赶紧叫人救火吧。”
“叫个屁!等你叫来人俩肉票早成灰了。先把人弄出来再说。”
门外的说话声虽然有些模糊,可何平还是听到了。拿手捅了捅楞格里,楞格里闭着眼点点头。爬起来弓着身子溜到门口。
“碰,哗啦。”门被撞开四分五裂。俩胡子眯眼看了看,现了趴在地上的何平。一边捂着鼻口,一边咳嗽着冲了进来。
楞格里骤然暴起,侧面一脚踹飞当先的胡子。趁后面的还在愣,一弓身,左手卡住对手脖子,右手掏档,顺势便抗在肩上。“嘿!”大吼一声抛向火堆。那胡子只闷哼一声,头撞墙角昏厥过去。
“啊~~”当先的胡子倒在碎门板上,羊皮的袄子顿时着了起来。那胡子吃痛,疯了般滚在地上拍打着火苗。楞格里,三两步窜过去,旱船般的大脚一脚跺在其脖子上。胡子口鼻冒血,瞬间没了生息。
厉害!何平大喜心中叹道。却见,楞格里转过头看,咳嗽着只冲自己招手。何平急忙站起身来向门口冲去。
糟糕,有点一氧化碳中毒。何平想快却快不起来,只觉得头昏脑胀,脚下浮虚。怎么这么烫?回头一看,坏了,后衣襟着起来了。
见何平走不快,楞格里两步冲过来,左手拉起何平,右手不停的拍打。二人使出最后的力气,冲出房门。
第三章雪夜狼奔
何绍明(从本章开始,主角只称呼为何绍明)和楞格里二人扑将出来,连滚带爬扑灭身上之火,总算远离了火场。二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稍稍缓过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也顾不得许多,捧起地上的积雪,囫囵着吞将下去。
待燥热之感稍平,二人相视,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这边的楞格里,前襟儿被火燎了个大窟窿,本就红的脸孔被烟熏的红里透着黑,黑里透着红,说不出的怪异。何绍明也好不到哪去,正面看顶多是多了些烟火之色,后面就不能看了。后襟整个烧没了,裤子上烧了个窟窿,露出小半个屁股,往上面看,霍,辫子没了。
“……%¥……”何绍明张口,坏了,估摸着是被烟熏坏了嗓子,失声了。
“少爷,现在怎么办?”楞格里那好走高调的嗓子此刻也变成了公鸭嗓了。何绍明心说,怎么办?跑啊,难道在这等死啊。
何绍明比划半天,楞格里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楞是没明白什么意思。何绍明也懒得比划,拉起楞格里就朝院子外跑。
“走水啦!走水啦!”
还没出院门呢,由远及近就传来这么一嗓子。听声音不过百十米的距离。
怎么办?何绍明心下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出去把这小子宰了了事。
“诶呀娘啊,咋走水啦?”“别他娘的废话,赶紧抄家伙救火。”“白瞎子!赶紧叫人……”还没等何绍明向楞格里比划什么意思,越来越多的声音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心跳得厉害,此时忠仆也没了主意,看样子是打算束手就擒了。冷静,一定要冷静!打量周遭,只见右边是一大垛柴火,旁边是篱笆围成得墙,篱笆外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左边是间小屋子。左边是死路,躲屋子里早晚得让你逮到。一拉楞格里,朝右跑吧。刚到柴火旁,这边也传来叫喊声。
正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无奈,二人只得钻到柴火中藏身。
聚义厅。十来个架在木头架子上的火盆,照得大厅内如同白昼。大厅正座上端坐一人,虎皮的坎肩,藏青的裤褂,袒着半个臂膀,肌肉股股着。最显眼的便是那寸草不生油光锃亮的光头,借着火光直晃眼。
“麻六,回来就好。多的不说,十几年的弟兄,就算搭上这条命,做哥哥的也得救你。”光头汉子,就是叱咤关外十余年的红胡子雪里红。
“大当家的够兄弟。”
“当家的对弟兄们没的说!”
“大当家义薄云天!”
…………
聚义厅内,七八十个汉子,纷纷为雪里红喝起彩来。喝彩声中,一瘦小汉子站起身来。“大哥,兄弟我啥也不说了,以后水里来火里去,要是皱下眉头,我这麻六俩字倒过来写!”
“好!”
“二当家的也是条汉子!”
“咱老龙口就没有孬种!”
……
一时间聚义厅内乱乱哄哄,众胡子纷纷起来敬酒。正当此时,门口跑进一喽啰,面色焦急。“当家的,不好啦,关肉票的房子走水啦!”
“哦?那小白脸子死没死啊?”雪里红停下酒碗问道。
“回当家的,火势太大,没法进去,还不知道俩肉票死活。”
“没事儿,死就死了吧,就当是给麻六兄弟报这几天大狱的仇了。你招呼人救火就行了。”雪里说道。
“大哥不可!那小子可是吉林将军的准女婿,万一真弄死了可不好交代啊。那长顺手下可是有上万的兵丁,吉林这块儿就数他最大了。虽说咱不怕官府,可也犯不着给自己找不痛快是不?”见雪里红不以为然,刚回来的麻六急忙劝阻道。
“恩,是这个理儿。弟兄们,随我去救火,咱们回头接着喝!”
众胡子轰然应诺,乱哄哄的闯出聚义厅,朝火场赶去。
夜色下,老龙口山外,一跳火龙由远及近。
“禀将军,暗哨摸掉了三个,跑了一个。前方五里就是匪穴,千军哈尔哈牛录问将军如何处置?”
苏色一勒马,转头看向因不善骑马而脸色白的裴纬。“此事还是请裴先生定夺才是。”
裴纬捏了捏八撇胡子,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恩,大军行进,难免打草惊蛇。我料那响马贼不过乌合之众,先让前军攻上一攻,待大军到齐,只需围将起来,料那贼众必交出人质。”裴纬开始文绉绉起来,颇有儒将风采。
“告诉哈尔哈,能攻上去就攻,攻不上去就在山下立营。”苏色心说,什么玩意儿呢,你以为你是诸葛亮?呸!
裴纬却在心里偷笑。无论救不救得出何绍明,他这新投之人估计很快就会成为长顺的心腹。本来嘛,这主意就是可着长顺的心思出的。救出来了,全了长顺信义的名头;救不出来,没关系,兵四千,外人也不会说长顺不是,还顺带着把这不可心的婚事给搅了。
“喳!”传令兵翻身上马,朝前奔去。
北风猎猎,转眼间大火蔓延到左侧的厢房。关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