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浪笑与女子的惊呼声。
“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上国钦差,怎会有如此随员?太不尊礼法了!”
这边儿,不少朝鲜官吏一阵阵腹诽。换来的,确实闵孝鹤的瞪视。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身为宗藩,此刻又依靠着宗主,上使就是再放肆,也敢怒不敢言。如今朝鲜身处日本与清国夹缝之中,处处都要看二者的脸色,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上首,何绍明自顾自地低头喝着酒,笑吟吟地看着一众黄带子发酒疯耍流氓,一点儿出言训斥的意思的都没有。折腾吧,这惶惶大清就是败在你们这帮败家子手中了。遍观旗人,尚有几人有当初入关时的勇武?又有几人可上得骏马拉得硬弓?可有一人识得天下大势?窃据汉家江山垂二百余年,气数早就尽了。且待来日,墙倒众人推,就是你们这些黄带子的末日!
再瞧一脸悲愤的朝鲜官员,何绍明止不住的暗笑。国小势弱,任人欺凌是常理。再从地缘上来说,朝鲜能一直存在到现在而没被大陆势力吞并,简直就是个奇迹。历史跟棒子们开了个玩笑。或许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棒子们该感谢孔二,感谢董仲舒,感谢朱熹,若没他们,堂堂中华尚存了进取心,存了对土地的热情,时至今日朝鲜早就成了中华一地了。倘若如此,棒子们也不会日后费尽心思地篡改历史了,没有历史的民族实在是可悲。
这时候,一个日暮西山的破落户欺负一个奇迹般存在的属国,何绍明权当是看了笑话,二者他都没什么好感。
酒席过半,黄带子们越来越放肆,要不是脑袋瓜子还留了一丝清醒,忌惮着何绍明,早就提枪上马了。此刻,自认涵养极好的闵孝鹤终于忍不住了,举杯敬向何绍明道:“上使此番路途艰辛,不知可有需要我等代为处置之事?”这话就是客气话,意为提醒一众黄带子,何绍明还在坐。
果然,这话一出,场面立时就安静了不少,黄带子们稍稍正坐,聆听着何绍明如何答复,只是一双咸猪手却不停在怀中碧人内衣里游走着。一时间,只闻声声女子粗重的喘息声。
何绍明举了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才道:“闵大人客气了,兄弟初来乍到,日后少不得劳烦诸位。要说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粮饷了。”这话一出,场面彻底安静了下来。棒子们不住发苦,心里盘算着这位上使得花多少银子打发;黄带子们很是雀跃,何绍明这是要明摆着搜刮地皮了,那他们这些随员吃不到肉,跟着总能够喝点儿汤吧?
何绍明拿眼一扫,底下一众人等的表情历历在目,随即撇嘴一乐:“这才三月天,道路不慎通常,兄弟与北洋互不统属,这辎重粮饷得走陆路。兄弟也知道,朝鲜国小地薄,没富余的饷银姿军。这么着……兄弟给列位打个借条如何?不用多时,只要道路通畅,此番筹借的粮饷兄弟全额退还。”
闵孝鹤强挤出笑:“那……不知上使需要筹借多少呢?”
何绍明扶案而起,笑道:“全军一万五千人,每月饷银就是八万两,加上消耗的粮食,怎么着也得小十万。”随即皱着眉头掐着手指算了起来:“如今才入三月,道路通畅起码五月,再加上运输时间……呃,闵大人,我看就先筹借三十万两银子好了。”说罢,也不顾一众朝鲜官吏愕然的反应,提起酒壶,将烧酒一饮而尽,咂咂嘴:“这烧酒有二十度没?没滋味儿啊……列位,明儿兄弟就写了借条,让在座的诸位宗室上门提粮饷,兄弟有些困乏,先行告辞了。”
好家伙,狮子大开口!三十万两,如今有三十万银子的地方,也就是朝鲜皇宫了。借条?蒙谁呢?明摆着这不是打劫么?棒子们愕然,随即要抗辩几句,何绍明却早早的走了,这让他们有力气没地儿使。
对面儿,一众黄带子却雀跃不已,三十万的银子,这差事落咱们头上了,稍微揩点儿油什么都有了。当下大家伙都放下了前番还爱不释手的朝鲜美婢,急吼吼地跟在何绍明身后追了出去。
“何帅,何大人,不,何大爷!您是我亲大爷,这亲戚从您岳父那儿论起来的,说一句谎话天打五雷轰……”
“去去去,甭废话,嘿嘿,何帅,这差事给了咱们,这分成?”
“何帅,咱要求不高,就三……不,两成,一成五!怎么说黄带子给您跑腿,怎么也得给点儿茶钱吧?”
……
声音渐渐远去,只留下一桌桌狼藉的酒席,与一众面面相觑的棒子们。这时,所有人都看着平安道监司闵孝鹤,期盼着这位上官给拿个主意。
好半天,也没等来上官发话,下面人可就腹诽开了。有的吵吵要上报韩王,抗议满清帝国主义的压迫;有的琢磨着要将粮饷藏起来;叽叽喳喳半晌,没个统一的主意。所有的意见里,唯一统一的一点,就是都不说如何反抗。反抗?笑话,一万五千荷枪实弹的新军,那股子肃杀之气,一瞧就是铁军。再看看那些大炮,就凭朝军那几个老弱病残能反抗的了?
好半晌,闵孝鹤似拿定了主意,正要说话,外头突然跑进一名贴身侍卫,手里攥着一封信笺,神色有些焦急,连连对着他打眼色。
闵孝鹤告罪一声,出了厅堂,拐进一出偏僻之所,负手而立,也不说话,那人自然低声道:“大人,汉城来信。”
闵孝鹤点了点头,接过来仔细看了封口,见完好,这才拿出小刀小心地切开。信笺雪白,上面赫然是熟悉的字迹。
“闵监司大人兄台亲鉴:
近来钦差屯兵于平壤,想兄也知,笑话事也!朝鲜本固邦宁,不在兵甲精利,而在宗藩关系稳固。中日携和,互不侵犯,庆军两千驻军与汉城,与日使馆数百卫队成平衡之局。然则匆匆提兵逾万于朝鲜之北,日人闻之,当做如何?弟居朝鲜逾十年,朝鲜上下,皆兄弟手足。为朝鲜千秋万代记,此军断不可久居朝鲜之北。弟已上书中堂,痛陈利弊。近又闻,日公使于此事去电朝廷深表置疑,若无意外,不出三月,此军定撤回辽地。嘱兄稍安勿躁,且待来日。临书匆匆,言不尽情,云泥两隐。袁。
”
看来,袁世凯与北洋,对何绍明来朝鲜分权很是不满啊。
闵孝鹤沉思着。其他不说,袁世凯信中有一点说到他心里去了。在平壤周围屯兵一万五千多人,搞这么大阵仗,日本必然也要加大对朝鲜的压力!朝鲜本身就是夹缝中求生存,他日来个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朝鲜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是闵孝鹤也发愁,这位始终笑眯眯,言辞却极其锋利的上使,究竟要如何打发呢?
且不说闵孝鹤如何发愁,但说外头。
何绍明许诺了一成五的好处,黄带子们这才兴高采烈的散去了。
去往临时军营的路上,秦俊生琢磨了半晌,这才发问道:“大帅,您也不缺银子,怎么想起来朝鲜刮地皮了?”
何绍明嗤笑一声,心道,按说秦俊生比自个儿优秀多了,而自己唯一比他有优势的,就是熟知历史走向。倘若同时让二人放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不用说,肯定是秦俊生混的比何绍明好。自嘲笑笑,道:“俊生,你觉着,即使你的口袋再鼓囊,就能眼瞅着眼前的肥肉落入敌人之口?”
“日本?”
何绍明点了点头,也不答话,随即催马快行。甲午,已经越来越近了!
送900字,另:实在懒得拆分章节,其实红爵一章都是小8k,有的1。2,可是无数先辈告知,列位读者大大宁愿看三章3k的也不愿订阅一章1的。挠头,不知该如何。征求大家个意见,是希望见到一章8k的还是两章4k的,还请大家不吝发帖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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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前奏
平壤城北,关东军第二师临时军营。
帅帐之内,几盏马灯挑在棚顶,北风吹动帐篷,连带着马灯也跟着摇摆起来。灯火通明之下,简易的行军床上,何绍明一手支在旁边的小桌,拖着下巴,足下是热气腾腾的洗脚水。整个人愣着神,脸色说不出的凝重。
甲午,近在眼前!该做的功课都已经做了。费劲心力,在朝堂上左右逢源,这才经营出这么一支关东军。何绍明不过是个刚过二十的毛头小子,如今就做了从一品的提督,又领着钦差的头衔,可算是一身荣宠。可他并不满足,他不住地在反思着,倘若换个更高明的人物,此刻会不会取北洋而代之呢?要知道,就算在今日,北洋海军,论吨位,世界第七,陆军更是拥兵近十万。北洋大臣李鸿章,手握重权,兼领着直隶总督,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一督抚。
换个更高明的人物,坐拥水陆两军,再加上自个儿如今的财力,狠加操练,这甲午,定然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而现在,战事未起之前,自个儿不过是个有思想的木偶而已。光绪,慈禧,这二位一句话就能将自己多年的苦心轻描淡写的化去。北洋李鸿章,更是权势滔天,若不是老李需要自个儿这个愣头青当出头鸟,自己还能有今日?
这也就罢了,现在身处平壤,明知朝鲜就是个火上烤着的炸药桶,却偏偏无处使力。只能被动的,眼睁睁地坐视着战争的到来,这滋味儿,何等的难受!
叹息一番,旋即苦笑。就是换了旁人又如何?老大的帝国暮气沉沉,倘若没有李鸿章一手建立的北洋,说不准一早提前十年,日本或是他国就会发动另一个甲午!换做另一个人物,不外乎走了自己类似的道路,或许在此之前实力会雄厚些罢了。要想撼动经营北洋三十年的李鸿章,无疑是痴人说梦。
“姐……大帅,醒酒汤给您送过来了,还有旁的吩咐没?”戈什哈陪着小心,轻手轻脚放下汤碗,伫立一旁轻声问道。
何绍明停了思绪,抬头一瞧,这戈什哈不是旁人,确是自个儿的小舅子额鲁。从军一年多来,这小子没少受凯泰的折腾。似乎贝子警卫营长是打算在额鲁身上,将当初在秦俊生那儿受得气全都找回来。每日额鲁面对的都是加了料的地狱训练,玩不成,好说,下顿饭免了;耍脾气?直接扔小黑屋三天再说。到了今天,额鲁身上的那些臭毛病几乎都磨没了,往那儿一站,不瞧模样就是一标准军人。可配上那张脸就有点儿对不起观众了,甭管怎么绷着,这小子就是一副欠揍的胚子。
思索了下,何绍明道:“你去把参谋长找来,还有黄镛。”
“是。”额鲁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好半天,军姿齐整的秦俊生与黄镛这才走进帅帐。
“大帅!”
二人道了一声,不待见礼,便被何绍明制止,随手一指,让二人落座。秦俊生身旁的黄镛,正是当日首批振兴社派往德国进修的军官,三年学习,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柯林斯普鲁士军校军事指挥系。军事素养,战术水平那是没的说,甫一到得关东军,就被何绍明委以重任,任命为第二师师长。
“俊生,黄镛,明儿立即把侦察兵都派出去,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朝鲜地形详细标注出来。”何绍明顿了顿,沉思了下,继续道:“至于营盘,没必要修的那么齐整,能住就成。若是估计的没错,不出三个月,咱们就得归国。”
何绍明语气淡淡,听得秦俊生却是皱了眉头。秦俊生,是个难得的参谋人才,于军事有着深刻的见解,相对来说,这政治考虑倒成了他的弱项。“大帅,倘若日清难免一战,而我们此刻坐拥地利,只需修固工事,顶住敌人第一波冲击,待其盛气稍退,再行反扑……”说到半截,秦俊生猛然醒悟,小意道:“莫非大帅还有其他考虑?”
何绍明笑了笑:“俊生,朝鲜就是个火药桶,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我军留在平壤,那后勤如何补给?此地到辽阳一路崎岖,两千多里的路程。指望北洋海军运送辎重?呵呵,北洋经略朝鲜多年,如今被咱们分了一半的权,恐怕北洋上下大多对我等颇有微词啊。况且,战事一起,必然先是海军对决,北洋哪儿还有工夫理咱们?……且去布置任务,务必尽快。”
又商谈了一些营务问题,见何绍明没其他说辞,秦俊生二人随即起身离去。
朝鲜地形图,也不知来日能否用得上,希望能有反攻的那天吧。
正愣神的工夫,就听身子已经出了一半的秦俊生悄声说了句:“大帅,您这是打算踩着北洋往上爬啊。若真是赌国运之战,您这么做对么?”说罢,秦俊生回头深深地看了眼何绍明,而后径直离去。
这句话说得何绍明一时无语。没错,何绍明本就打算战事初期让北洋顶在前头,只待北洋一败,再趁势而起。到那时,他就是匡复社稷的英雄,无论是光绪还是慈禧,再也动不得他半分。而满清唯一的依仗北洋,要么分崩离析,要么就落入自己囊中,前路再无障碍!而后,享天下之人望,手握重兵,成曹操之势!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他何绍明就将这大清玩弄于股掌,是当即起兵造反,还是缓缓吞噬,全看他的心情。
反过来,北洋不败,自己顶在前头,结果定然是给他人做了嫁衣。捞足了名望,手中血拼之后残破的关东军必然遭到清廷忌惮。自个儿要么流亡海外,要么就得乖乖的交出兵权,而后被当做雕塑供奉起来,束之高阁!此一举不但挽救不了中华,没准反倒让这个风雨飘摇的末日帝国再苟延残喘多上几年。
以上,只是出于本心的考虑。就算何绍明充了胖子,死活要顶在前头,朝廷、北洋能不能让这还两说。
思索间,猛的听得平地一声炸雷,而后是滚滚的轰隆声。何绍明抹干了脚,趿着鞋子,走出帐篷,但见外头狂风四起,乌云遮天,天际间时而闪过雷光。
“真是风雨欲来啊……”
朝鲜全罗道古阜郡。
一声声惊雷炸响,第一场春雨倾盆而下。
一处村落,戴着斗笠,身穿白色服饰的朝鲜农人,脸上挂着笑容,一边辛勤地耕作着,时而高歌一曲,感谢老天爷下了场救命的春雨。村口,一条大黄狗乖乖地趴在自己的窝棚里,耳朵耷拉着,畏惧地看着远处的闪电。全没了往日的威风,甚至对络绎不绝从自己身旁走过的陌生汉子也懒得吠上几声。
一群汉子压低了斗笠,穿着蓑衣,赤着脚,形色匆匆地拐进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