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会让他如此,她宁愿不做这个殿女!
可是没有如果啊!
她多么想跟他说一句:她不想做这个殿女了,可是她不能。
其实只要她寻得一座真山,踏上修行路,便可以让父亲不再这么为她出生入死
可是她也只能这样想想,不能付诸行动。
她不能这样自私,已经有十七位殿侍长辈为了她身死,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倘若她真敢明悟命山,他们绝不会原谅她,即便是自家父亲也不例外!
他们等待一位殿女,已经等待了无数年了。
一旦她明悟本命黄泉,那她便是神殿新的殿女。
也许将有一日,她也会是神殿的主人。
无数年以来,神殿有过数万位殿女,但却没有一位殿主。
因为那些殿女,都在走在殿主的路中,身死道消。
她是这数万位殿女中,天赋最为杰出的人,比之数十万年前那位半只脚踏入帝位的殿女还要强大。
这是极为恐怖的天赋,要知道,当年那位殿女,若非是在走在殿主的路上身陨,山界最后一尊大帝,也不会是古帝了。
殿女到殿主,这条路是绝路,每一代神殿殿女,无一不是天资纵横之辈,但可惜,无人走通这条绝道。
她也不例外。
她注定要死,因为她走的,就是一条死路。
虽然,她还没有开始走。
但她注定要走上这条路。
她知道,他也知道。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将自己的女儿送上死路。
他别无选择,如今他所能做的,便是要找到最好最好的宝物,来让自己的女儿明悟出最强最强的黄泉。
因为只有这样,那条死路,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她哭累了,在他怀中睡着。
柳白衣将女儿抱到她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而后,他的手在动,一道道神秘的符文飞舞,一缕缕灵能从他身后那些世界奇珍中被摄拿而出,随着符文的游曳没入少女的娇躯。
当一切恢复平静,柳白衣面白如纸,发间有了一丝白色。
“还不够。”
他轻声呢喃,将女儿皱着的眉头抚平,他转身离开。
神殿一处幽静,甚至显得荒芜的庭院,这里住着一个随时都可能走入棺材的老人。
神殿的那些弟子很少有知道她的,在他们眼中,龙不与蛇居,一个将要死的蝼蚁,自然不在他们眼里。
夜,幽静。
庭院的烛火尤燃,老妇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门外,柳白衣已站了三个时辰。
天外一缕阳光透过屋檐照射在桌上,老妇人醒了过来,她看着桌上篮子中缝了一点的衣服,不禁摇头叹道:“老了,老了。真的老了。”
屋外,柳白衣衣襟已被清晨的露水打湿。
庭院杂草丛生,根本没有人打理,因为主人不喜欢。
在神殿,这样的荒芜之地,灵气匮乏之所,对于那些修行之人而言,比猪圈好不到哪去。
不知道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不敢说,故而,便有了这座杂草丛生的庭院。
“说吧。”老妇人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柳白衣神色恭敬,道:“白衣想请前辈照看小女一二。”
“为何?你柳家的那些小家伙,可是念着你那位小女好些年了。”
柳白衣苦笑,族里那群老不死的,在里面这位眼中竟是小家伙?真的难说这位前辈究竟活了多少年。摇了摇头,虽然对这位前辈知之甚少,但只要她愿意出手,在没有自己之后,稚儿才能不沦为那些族老手中的棋子。
他们已经疯了。
思绪内敛,柳白衣沉声道:“他们不适合。”
屋里久久没有声音传来,渐渐让柳白衣感到绝望,恍若没有一位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在没有她之后,稚儿该怎么办?
绝望这种情绪,柳白衣从未有过,这是第一次出现,也注定是最后一次。
噗通!
杂草丛生间,那个可以为那个女孩支起一片天的男人,跪在了地上。
他这一生,从未跪过。
但在这里,他跪下了。
为了他的稚儿。
天黑了,那个人没有站起,屋里也没有人声传出。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三天后,他深入虚无的重伤痊愈。
他站起身,转身,离去。
当少女苏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一旁的父亲,她微微一怔,自从黄泉碑后,她第一次在睡醒后看到他。
她笑了。
在他眼中,这是最美的笑容。
“我要出门了。”他说。
她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便恢复如常,轻哼道:“嗯。”
春去秋来,梅林的梅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到今天,已经有十个轮回。
今年的梅花又一次盛开。
那道白衣已没了当年的稚嫩,如今的她,有着神殿第一美人之称。
即便,如今与她同辈的人皆已开始聚锋芒,凝大势。
即便,如今的她还没有开始修炼。
但她终归是不一样。
她是殿女。
即便她未曾修行,也没有敢对她不敬。
这不止是因为身份,更因为在黄泉碑中,她同辈第一。
无论是天资,还是战法,她都睥睨同辈。
如今,唯一桎梏她的只有修为。
一旦她修为提上去,那她便是真正的神殿年轻一辈第一人了。
无法修行,这让她的战法精深到了她的极致,她的剑,甚至隐隐有了灵的迹象。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梅花落尽有人来,她收剑而立,心中隐隐作痛。
十年过去了,眼前的男子苍老得吓人,对于无上十万寿元而言,三万余岁的他气血正是鼎盛时期,可是他已斑白了头发,身上充满了迟暮之气。
“父亲。”
她轻声的说,没有再像当年那般扑入他的怀中,她长大了,可他却变老了。
柳白衣点头,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光,说道:“与我一战,用你的剑,绝尽全力。”
“是!”
她点头,神情变得郑重。
她心中有些失措,有不好的预感,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然而无论是怎样的事,当她握着剑时,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心诚于剑,剑诚于她。
这是人剑合一!
这一刻,在面对眼前这个在她眼中是最强大的男人时,面对这个“大敌”,她彻底的迈出了那一步,成为了真正的剑修。
铮!
长剑鸣,她身形飞掠而出,剑指柳白衣。
面对飞掠而来的人与剑,柳白衣神色不变,他伸指一弹。
铛!
金石之音震荡,那口铁剑弯曲,继而猛地一弹,白衣女子倒飞出去,她身姿飘渺,于半空中划过一个弧线,长剑便这般轻柔的一削。
一招一式,宛若天成。
这就是真正的剑修,天生的战修!
柳白衣心中赞叹,神色微凝,不动用修为,便是强大如他,在面对自己的女儿时,也需慎重。
他双指并拢如剑,敲击在白衣女子剑上最薄弱之处。
铛的一声,剑被震开。
可是女子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借着这股震荡之力,铁剑霍然劈下。
这一剑凶煞,不可力敌,柳白衣右脚一踏,身形掠出半步之地,避过这一剑。
铁剑去势磅礴,却尤然还在女子掌控之中,她右手一提,原本难收的一剑仅仅斩落数枝梅。
震荡的树梢梅花纷纷飘落。
梅花如雨。
整整下了三个时辰。
震荡的树枝渐渐归于静止,飘零的梅花坠落在地。
大地一片白色。
嘀嗒,嘀嗒,嘀嗒。
殷红的血液,便这般从那个在她眼里是最强大的男人的胸膛涌出,然后滴落,染红了白色的梅花。
梅花如雪,雪中有血。
她的剑依然停在他胸口。
他的血,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这一战,他败了,败给你自己的女儿。
这一战,她胜了,胜了她眼中最强大的人。
可是她的剑,怎么可能伤到他?!
怎么可能?!
她脸色比地上的梅花还要白,她能够感知到他的生命精气在消散,从那道剑伤之处消散。
很显然,这一剑,便是杀柳白衣之剑。
但是怎么可能?!
这一剑,竟弑父!
她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自己最敬重的人!
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她脑海一片空白,过往与父亲的种种记忆浮现,那个用他伟岸身躯为她支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就这样死了?她亲手杀了他!
柳白衣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儿,想要伸出手去为她擦拭眼泪,却发觉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口,血就不断的涌出来。
他真的不想这样离开人世,他还有太多的遗憾,他没有看到她可以独当一面,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了自己,柳家的那些族老会怎样对待他的稚儿。
但是他真的快要死了,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死在女儿手中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柳白衣纷乱的思绪,他清醒过来,眼前的一幕让他心神前所未有的激动,他死而无憾了。
这是怎样的一幅惊世画卷?!
九天开裂,一道磅礴无比的黄色长河垂挂,仿佛擎天柱一般,贯通天地。
他的稚儿站在那里,满山的梅林凋零,渐渐被黄色的河水覆盖,只有他们十丈范围例外。
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他的稚儿而变!
这是异象,参悟本命的异象!前所未有的黄泉!
便是那一位先祖,曾与古帝争锋的先人,在她明悟本命之时,也不如他的稚儿。
柳白衣哈哈大笑,血不断的涌出,但他丝毫不顾。
看到这一幕,他便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哈哈哈!
他的笑声,传遍八方。
黄泉异象之外,所有听到这道笑声的人,都面色复杂,无论有多少恩怨,那个人就要死了。
可是他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即便殿女走在殿主的路上会死又如何,最起码她也能莅临这天地的绝巅,俯瞰众生。
为了能让她的绝路有一线生机,便付出了自己的性命,这真的值得吗?
多少人苦笑。
但更多的却是敬佩。
可是最多的,却还是柳家族老那炽热的目光。
两汪黄泉在她眼中沉浮,涣散的心神清醒过来,她看着自己的父亲,一丝丝白色在她发间出现。
“稚儿不哭。”
柳白衣抬起手,为她擦着眼泪,他满面红光,眸子绽亮,气机鼎盛无比。
这一刻的柳白衣,前所未有的强大。
“稚儿不哭。”柳白衣笑道:“小稚儿,从今天起,你就是黄泉了,记住,你要做最强大的黄泉!”
记住!你要做最强大的黄泉!
记住!你要做最强大的黄泉!
记住!你要做最强大的黄泉!
记住!你要做最强大的黄泉!
“记住!你要做最强大的黄泉!”
呼!
小潭中的女子猛然睁开眼,这是怎样的双眼?眸中有黄泉沉浮,有着无尽的悲伤,更有着宛若无底深渊般的绝望!
这一双眼,与溪边那双冰冷的眼眸对视。
无声息中,那头蛇形凶兽的身躯随着冬风消散,只剩下了一具白骨。
今天,我又梦到了那一日,又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种不愿承受的痛苦。
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在紫阳下化作光点的样子。
仿佛又看到族中那些族老的丑陋嘴脸。
从那一天起,我就是黄泉了,不再是稚儿,不再姓柳。
我只是黄泉。
这五个字,是婆婆对我说的,她是除了父亲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如果没有婆婆,估计就没有今天的我了,我的遭遇估计要比这些年的苦痛多上千百倍,沦为柳家手中的一把刀。
婆婆告诉我,即便我不杀父亲,父亲也活不了几年,况且这是父亲的选择。
婆婆也曾告诉我,在我十二岁那年,父亲曾在她的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求她庇佑他的稚儿。可是婆婆说她没有答应,至于为什么后来婆婆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则是因为父亲临死前的选择让她想起了一个故人,所以她就来了。
我现在还记得那一天,婆婆踏着我的黄泉异象,漫步而来的情形。
那一天,所有看到婆婆的族老脸色都发白了,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我跟着婆婆走了,在那个庭院里住了三百年。
然后,我选择进入绝境。
因为时间错乱,我可以在绝境中看到父亲。
婆婆很强,真的很强。
她能改变绝境的时间错乱之力。
这种强大,是她不敢想象的,但也是最真实的。
我来到三万多年之前,以封王碑之力,看着父亲明悟本命,一路寻山,筑基,破锋芒,凝大势,斩命劫,成就通天,过生死玄关,成就九幽战侯。
看着他神藏开天地,突破无上尊位,继承大碑侍之位。
看着父亲无限风光。
可是这一切,从母亲怀孕以后就变了。
母亲难产死了,因为我阴气太重,即便是九幽境界的母亲也难以承受,若非父亲以一些奇珍为母亲续命,甚至自己都不可能出现在这人世。
可是最终,母亲还是死了。
在我五岁那年,黄泉丰碑天赋仪式上,我天赋最绝!
以后,父亲就变得忙碌起来。
小时候的我不知道,可是在封王碑上看着父亲是怎样的“忙碌”之后,我的心真的好痛。
虚无之地,一片虚无。
在虚无中,存在一个个破灭的世界碎片,因为经历了世界毁灭,在这些碎片中,往往存在着一些珍贵无比的神料仙珍。
它们随着世界碎片在虚无中漂流。
这些奇珍,在无上领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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