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上不断的想着,黑暗里的高富帅,不停的嘟囔。
你太沉了,我背不动,你太沉了,我背不动……
一阵刺骨的寒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顺着后背就蹿到头顶。这句话,让我想起了那个流传很久很久的灵异故事。
好朋友,背靠背。
嘟嘟……
就在这时候,一阵很轻的敲击声响了起来,那声音听上去像是敲门声,可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轻轻的敲击声里,又夹杂着那阵我已经听过几次的呼救。
“救救我……”
我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轻轻的从床上爬下来。之前跟赫连已经把土屋里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床下也看了。但经过那个打盹中来去匆匆的梦,我突然有一种确凿的感觉。
我感觉高富帅没有走远,他一定还在这间屋子里。
我慢慢的弯下腰,透过木板床上垂下的脏兮兮的床单,朝床下望去。和前面搜索时的情况一样,床下是空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感觉非常的强烈,高富帅一定在屋子里。方寸之地,除了床下,他还能在哪儿?
我继续压低身子,半跪着,脸几乎贴到地上,从一个很低很低的角度,朝厚重的木板床下面看了过去。
当我的视线集中到床板下面的时候,差点就把手机给甩出去。我看见那个畸形女人,像是一只壁虎,后背紧紧贴在床板上,两只眼睛生硬的盯着我。木板床很宽,她旁边就是高富帅,被人用几根牛筋勒着四肢和腰,固定在床板上。高富帅的脸是黑的,黑的和煤一样,他的眼睛睁的很大,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顺着嘴角朝下滴口水。
第十四章 傩()
看到目光生硬的畸形女人,还有淌着口水的高富帅,我的脑子一空,什么都没想,伸手就去抓她。
“出来!”
双方距离这么近,我的反应也足够快,但畸形女人的速度难以想象,她的身体在床板下轻轻一弹,和一条滑溜溜的泥鳅一样,躲过我的手,顺势从床下滚了出来。
我根本抓不住她,但是擦肩而过的一刻,我心里的感觉猛烈如潮,她的眼神很直,很硬,可我能看得出,这种生硬的眼神后,是一股让人难以琢磨的波涛。
我的那种感觉膨胀到不可控制,畸形女人脸庞上那朵怒放的肉花完全掩盖了她本来的相貌,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李斯云,那个生下了大头怪婴的李斯云。
“你是谁!”我的心里糊里糊涂的一团,李斯云在生下大头怪婴的当天,已经死了,可这个畸形女人给我的感觉却那么强烈,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唯一能了解真相的办法,就是抓住她,从她嘴里逼问出实情。
我比她健壮的多,但畸形女人的动作快的像一道光,不等我再次伸手,她轻飘飘的拨开土屋的窗户,纵身跳了出去,转眼间就消失在窗外的黑暗里。我想追,不过对地形不熟,又怕有危险,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自己追不上她,所以停下脚,在窗外看了几眼,转身重新弯下腰,把高富帅从床板上放了下来。
高富帅睁着眼,但仿佛已经没知觉了。赫连和彪子都不在,我不想惊动别人,可自己心里又没底,只能把老王他们喊起来。丁灵睡的正香,被人弄醒了,很不满意,不过他们看见躺在床上的高富帅,顿时就惊悚了。
“卧槽卧槽卧槽!什么情况!”丁灵是那种胆子不大的女孩儿,看见高富帅和魔怔一样,就有点怕,躲在我身后,露出两只眼睛看。
我望向老王,他是大夫,比我们的经验丰富,我想让他看看高富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老王和一个看热闹的一样,在旁边默默不语。
“你不是医生吗?”白领抱着胳膊,语气里没有一点感情,跟老王说:“怎么不帮他看看?”
“医生也不是万能的对吧。”老王有点不情愿,不过我看的出来,这个闷骚男对白领很有意思,所以白领一开口,他就无法抗拒,磨磨蹭蹭的靠近高富帅,翻开他的眼皮。
不知道是高富帅本身的状况太复杂,还是老王不肯用心,看了半天,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们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高富帅黑着脸在床上不停的干哕,却无能为力。
我很紧张,不仅仅因为高富帅的困境,我所紧张的,是这件事情背后透出的令人不解的诡异。高富帅被制服了,那个畸形女人如果真要杀他,只不过是动动手的事,但对方不杀人,把高富帅整治成这样子,我猜不透她的目的和意图。
我们四个人守着高富帅愁眉不展的时候,喧闹声可能把旅店的驼背老头惊动了,驼背老头儿拿着一盏灯,摸摸索索的来到门外,朝里面看了看。他说的是本地的土话,跟我们交流很困难,费了老大的劲,驼背老头儿才一知半解。
“他像是遭了傩呦。”驼背老头儿看看高富帅,跟我们嘀咕了一句。
傩这个词对我们来说很陌生,这是本地人的叫法,直白一点讲,这个词和巫的含义是一样的,川滇黔一些偏僻的老山区里,傩巫术从很久远的时代就产生了,一直流传到今天。
“会死吗?”丁灵很担心,她和高富帅聊的很熟,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团队里的人都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丁灵和老王不一样。
“吊他起来。”驼背老头放下手里的灯,让我们把高富帅吊起来。
高富帅被倒吊在土屋的房梁上,口水滴滴答答的流个不停。驼背老头儿拿了一根牙签粗细的黑针,在高富帅脊骨上刺了一下。
高富帅一下就吐出了半条舌头,嘴巴慢慢张开,张的很大。他的喉结在蠕动,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喝大了的人趴在马桶边,用力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样子。
驼背老头儿一下收回针,伸手在高富帅背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哇!!!”
这一巴掌好像触动了一个爆发点,高富帅开始吐。我就看见一堆一堆滚成一团的黑色的虫子从他嘴里源源不断的落在地上。虫子都是活的,落地之后还在爬,黑色的蠕虫,每一条都和筷子一样粗细,挤来挤去,已经数不清楚有多少条,看的人头皮发痒。
“咦……”丁灵受不了了,一团一团的黑虫子,就从高富帅嘴里吐出来,让人恐怖又恶心,不忍直视。看着看着,丁灵几乎也忍不住要吐了,却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使劲掐着我的胳膊:“恶心死了……”
“松手。”我把她的手拨开,但丁灵就像一块牛皮糖,刚把手拨开,她又抓住我的胳膊,让人很没办法。
但恶心归恶心,高富帅吐出一团蠕动的黑虫子,状态立即有所好转。不大一会儿,就开始哼哼唧唧的恢复了知觉。我们把他放下来,安置到床上,驼背老头儿把那些黑虫子铲到屋外,放火烧了,然后深埋到地下。
前后十多分钟的时间,高富帅终于苏醒了,对于之前发生的事,这货竟然没察觉,我就估摸,他是在睡梦中遭道的。
“我以为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小灵灵。”高富帅很激动,摸索着去抓丁灵的手。
驼背老头儿沉默寡言,看见高富帅醒了,就一声不响的走到厨房,点火烧水。借着丁灵他们几个说话的间隙,我试探着跟到厨房,跟驼背老头儿攀谈。我没问他怎么懂得救治高富帅的,老头儿可能以前做过傩师,也可能跟傩师接触过,这是隐私,即便问了,人家也不一定会说。
我就问他,这个旅店里,有没有一个脸上长着肉花的畸形女人。
“有。”驼背老头儿往灶台里丢了一把柴火,转头问我:“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听人说的。”我避开他的问题,继续追问:“她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
驼背老头儿又看了我一眼,拿起一根柴火,点了旱烟,一边抽,一边跟我说起来。
这个畸形女人大概是一周之前来旅店的,驼背老头儿这个店很偏僻,在里门的边缘,条件不好,药商和文玩商人一般很少来住。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店很方便,因为驼背老头儿不管闲事,无论什么人,只要来住,驼背老头儿就让住。
我心里泛起了嘀咕,因为我感觉这个畸形女人好像专门在这儿等我们,她在一周之前,就知道我们的这次古陆之行?
“她在这儿住了多久?”
“一天。”
“然后呢?她去哪儿了?”
“死了。”驼背老头儿说:“她有麻风。”
畸形女人当初来的时候,裹着厚厚的围巾,在店里住了一天,驼背老头儿无意中看到了她的脸。他的经验比我们都丰富,一看见这个女人脸上那朵畸形的肉花,就知道这人估计染有麻风病。这种病会传染,所以驼背老头儿再不管闲事,也不能袖手旁观,幸好店里暂时没有别的人,驼背老头儿就打算,让畸形女人住一夜,第二天把她请出去。
但是第二天早上,畸形女人就死在屋里了,是里门县医院来车把人拉走的。
我听着驼背老头儿的讲述,就觉得浑身发冷。我猜测有误?李斯云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能死第二次?
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心里却忍不住的怕。人的恐惧,往往都来自未知。
我回到屋里,老王和白领走了,丁灵正给高富帅喂葡萄糖水。高富帅完全不像刚苏醒的样子,很精神,大脑袋靠在丁灵怀里,一脸幸福和陶醉。
“麻烦你快点喝,可以吗?”丁灵估计还在想着高富帅吐虫子的事儿,眉头紧皱。
“小灵灵,我很累,让我多休息一会儿,在你怀里,我很安心。”
“安你妹啊!快喝!”丁灵抱着高富帅的大脑袋,真的受不了了,直接捏着高富帅的鼻子,把半碗水给他灌了进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天快亮的时候,赫连他们回来了。折腾了半夜,最后算是一场虚惊。我跟赫连讲了讲经过,他没说什么。
“你觉得不觉得,这件事,其实是一个无形的警告?在阻止我们的古陆之行?”我总感觉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离奇,太诡异,换句话说,很不吉利。
“或许是。”赫连慢慢点点头,对我说:“但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一直都有种预感,如果我们不去古陆,会死的更惨。”
我认同赫连的想法,但是我一直都记得,刘主任吊死在松树上之前,跟我说的那句话。
你找不到答案……
这是我很纠结的。
古陆老村,那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第十五章 危机()
尽管高富帅这件事带给我很多猜疑,但已经到了里门,距离古陆不远了,现在不可能再原路返回。高富帅的身体素质还是相当好的,休息到半上午,就彻底恢复。彪子带着车,离开里门。
里门之后,就进入了没有人烟的山区。从这儿到真正的古陆老村,大概有一百八十公里的路,受地形的限制,车子蜗牛一样在群山之间的山路开动,走的非常慢。到一百来公里以后,完全无路可走,汽车寸步难行,剩下的路,要靠徒步。
几个人面对将要走的路,全都晕了,只有亲眼目睹,才会知道什么叫山海。放眼望过去,视线里充斥的全部都是层层叠叠高高低低的山,没有尽头。我根本不知道要在这片无尽的山海里走多远,直线距离和山路,完全是两个概念。汽车开不进去,一路上消耗的物资装备,都要靠人力,一想到这个,我的腿就软了。
“我们不走旱路。”彪子身强力壮,背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包,说:“那条旱路,根本不是人走的。”
说到这儿,我就看见彪子咬了咬牙。他第一次去古陆老村,是受赫连的委托,在此之前,彪子对古陆老村的情况也一无所知。他带着一个伙计,从旱路进去。但是这种野山从未被开发过,山里就没有路,难走的要死,有些地方地势太险峻。彪子和他的伙计是在城市里混的,没走过这样的“山路”,两个人背负的装备太沉重,那伙计在山地最深的地方失足摔落,两条腿都摔断了。
人不是万能的,科技发展到今天,也无法覆盖整个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在深山里,电话没有信号,车辆无法通行,除非有飞机,否则那个受伤的伙计绝对出不来。彪子没法一直守着他,如果儿女情长优柔寡断,等两个人的食物消耗光,就会困死在山里。
彪子给那伙计留了些东西,然后一个人赶到古陆老村,拍下照片。返回之后,彪子想把受伤的同伴带出去,但力不从心,那伙计死在山里了。
这件事听的我们心里发憷,也发酸。在这种环境和情况下,一个人受伤,出现意外,就有可能把整支队伍完全拖进死路,所以一切都要从安全的角度出发。彪子专门打听出了一条可以进山的水路,顺着那条水路走,走到尽头,离古陆老村就只剩下五六公里的路了。
我们找到了那条在山间流淌的河,彪子的一个司机从小是在嘉陵江边长大的,会掌船。我们带了十多个游泳圈,全都吹满气,然后用原木扎了一个木筏。木筏和船不能比,颠簸的很厉害,我们都是北方人,这条河算是流速比较慢的了,却还是弄的人发晕,想吐。
天很阴,特别顺河走在山里,两边都是山,天色黑的和临近黄昏一样。我是那种见水就晕的旱鸭子,坐在上下起伏的木筏上,感觉脚下虚浮。划木筏的那个伙计很健谈,一边划,一边跟我们讲江边的故事。
他讲的无非就是那种打渔晒网的故事,我和白领,老王没有心情听,丁灵和高富帅都是没心没肺的人,这种环境了,居然听的津津有味。
“你从小在江边长大的,见过水鬼没有?”丁灵插嘴问那伙计:“我听说,在水里淹死的人,会变水鬼的。”
“哪里会有啥子水鬼嘛,净是扯淡。”那伙计带着一口川音,笑着说:“水鬼没得,不过说起来,江边倒是有好多稀奇事,比方说我小时候,跟老汉儿去网鱼,在船上看到水边好多黑黑的水藻,看起像是头发,黑吓人。老汉儿掉头就走,说那些水藻是活的,会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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