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行动,妖街的团结会受到沉重的打击。
找不找得到内奸先不说,仅仅是“找内奸”这个行为,就会破坏妖街老板们的羁绊,使得人不乱我我自乱。
“那就暗着查。”朱老板道。
左馗摇摇头,道:“各家老板术学不一,万一走漏就糟了。”
高老板叹了口气,道:“左右为难。”
三人相顾沉默着,谁也不说话。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高老板店里的老钟表报了几次响,三人像没听到一样,都深陷在思考中。
他们偶尔会蹦出一两句想法,得到的都是否定。有那么几个思路,他们也认真考虑过,但都觉得行不通。
不知过了多久,朱老板突然道:“左老板,从千思和你的手段来看,鬼纹很是博大精深啊,不如找找看,看有什么好办法?”
左馗想了一下,点头应允。
蓦地,左馗的头微微抬起一些,连砍头疤都少见地漏出来了。
“我想到一个人。”他说,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谁?”
“幻楼里关着的那位。”
朱老板一愣,道:“左小妹?”
左馗瞥了他一眼。朱老板自知失言,拍拍嘴吐了吐舌头。
高老板若有所思,道:“左老板是说灰无常?”
“我发现灰无常对妖街的动向也掌握得很快,我想这之间可能有些关联。”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灰无常被拽出幻楼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他才被关了一天,连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左馗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忍起来。尽管灰无常做事不择手段,但总归是为自己的理想而战。
但是,想到凤血石老头和莫醒的爱人差点都死在他手上的,他的心很快又硬了起来。
“灰爷,你一天水米未进,要不要吃点东西。”
灰无常瘫坐在地上,冷冷地抬头望着他们,哼了一声,道:
“想问什么,直说好了。我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还能如何?”
高老板皱起眉头,淡淡道:“灰爷,你也算是行中有名的人物,肯定也是摸爬滚打一路走到今天,怎么连点小小的煎熬都受不住,实在是丢人的很呢。”
灰无常冷笑一声,道:“‘小小的煎熬’?高老板,让灯老烧你一次试试,你能撑过一颗烟的功夫,我以后入你麾下,听凭驱使,不死不休!”
高老板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种什么感觉,但六方斋这个店名和灰无常的反应,都让他明白事情只可能比灰无常说得更可怕。
左馗看他不说话,便到:“灰爷,你也没少杀生害命,我总归是不能放你走的。就算按人类的法律,你的罪过恐怕也够死很多回了吧?我不会折磨你,但还是必须留你在这里,你下半生就在幻楼里思过忏悔吧。”
灰无常看着他们,脸上的肌肉不住缠斗,本就灰暗的双眼彻底黯淡了下去。
左馗看了一眼朱老板,朱老板点点头,为灰无常拿来一些饭菜。左馗用手一指,拘魂锁不断变形,最后分别卷住了他的手脚腕。灰无常也不挣扎,像机器人一样一口一口缓缓吃起饭来,仿佛没有一丝生气。
不管他饿了多久,相信都会被这个终身监禁的消息彻底打垮。
左馗这么想着,叹了口气,继续道:“灰爷,我们想知道你在妖街的情报网到底从何而来?”
灰无常握着筷子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左馗三人看了,知道事情有希望。
“我不能告诉你们……”灰无常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失败了……他们还必须把挽救人类的大计进行下去……”
左馗不说话,转头回到了前店。他提着还在睡觉的灯老走了回来,灰无常看见了,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挣扎了很久,直憋得脸色通红,终于开口道:
“地衣……”
左馗三人听了,都是一愣。
“什么地衣?”他疑惑道。
灰无常呆了片刻,把头转向了高老板:
“饕山地衣,一种植物,能在地表以下循着地脉生长。有灵气的地方它就能活,而且蔓延地极快……”
高老板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狠狠在脑袋上拍了一下,大叫着不好,冲回了自己的店里。
左馗和朱老板都是一愣,急忙跟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章 轮回4()
“不是说全部不够吗?”墨悲讶道。
“是不够。”火五爷道:“不过如果再加一样别的东西,我就姑且做了这比生意。”
左馗沉默了一下,道:“火五爷是要您的那根须子,是么?”
火五爷大笑几声,点头道:“左老板果然聪明。”
左馗道:“可那须子已经割下来了,现在仅仅是一件解毒的宝物,价值也没有很大吧?”
火五爷点点头,道:“左老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须子能解毒,是因为他有我的修行在其中。两根须子,去了我三成修行,否则会街的时候,我也不会如此狼狈。”
左馗吃了一惊。
他从没想过,火五爷的须子能解毒,是这样一种原理。
左馗没有多想,便答应了火五爷的要求。在他看来,救人比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用到的解毒至宝要重要得多。
墨悲很是感激,几乎要给左馗跪下。左馗阻止了他,告诉墨悲这债算他欠的,以后还要还。
墨悲知道左馗的为人,他不再插话,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火五爷从口袋中取出双生精魄给了左馗,左馗则让墨悲带着火五爷去裁缝铺收账了。
“要等你回来再开始么?”
临走前,左馗问墨悲道。
墨悲看了一眼昏睡的毛老太,咬了咬嘴唇,最后道:“我收拾东西还要一会儿,况且就算我陪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对左馗深深一揖:
“拜托左先生了。”
说完,火五爷和墨悲离开了幻楼。他们轻轻带上了房门,房间里变得更加黑暗了。
左馗取出红色的腰牌,在两只炼炉的红白印记上分别晃了一下。两只炼炉的体表像被撕裂了一样,在圆滚滚的肚子上开出了两个不到两米的矩形入口,像是两扇通往未知地带的小门。
左馗把毛老太推进了白炉子中,又把所有的材料都送进黑炉中。之后他退了出来,又把红腰牌高高举起,晃了几下。
两只炼炉的入口又像愈合一般封闭了。
一断石油管道粗细的导管凭空出现在两个炼炉之间,看起来像是一条连接两只炼炉的通道。
紧接着,两团印记渐渐亮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烈焰焚烧的爆裂声,还有仿佛大型机械运作时候发出的轰鸣。
左馗又取出易山尽的绿色腰牌,和红色的腰牌拼接在一起,之后放开了双手。
两只腰牌在空中错开,像是一条线段的两端,开始飞速在空中圆周转动起来。一副直径两米左右的太极图形开始慢慢显现在两个腰牌画出的圆形上。这图形从模糊到清晰,最后仿佛是一张画一样挂在了空中。
太极图的转动渐渐慢了下来,最终稳定在匀速。两只腰牌似乎功成身退,从空中坠落下来。
太极图的转动变得十分缓慢,但黑白两色却像打仗一样彼此撕咬起来。黑快就侵略了白色一大片,白色区域被逼的只剩下拳头大小。
左馗用红腰牌在黑炉的白斑上晃了一下,黑炉中的响声顿时又大了几分。
随着持续不断的轰鸣声,白色的区域开始一点点抵抗黑色区域的侵蚀,向外扩张起来。但它扩张的速度很慢,看起来像是抵抗得十分吃力。
尽管如此,左馗却并没有再做其他动作。他长出了一口气,搬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望着两只运作的炼炉,慢慢开始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了起来,惊醒了左馗。左馗抬眼看到太极图上的白色已经扩张到了整张图的四分之一,这才活动了一下肩膀,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墨悲,他告诉左馗他已经帮火五爷搬空了裁缝铺的仓库。报告完之后,他小心地瞟了一眼里面的炼炉,看上去欲言又止。
左馗叹口气,把他让了进来。
墨悲看着两个炼炉运作,惊讶和焦虑交织在一起,搞得他像得了多动症一样不停地折腾。他一会儿翻翻两边立柜上的货物,一会儿围着两个炉子绕圈,就算是坐在椅子上,手指也会不停地敲打靠背。
他的焦灼被左馗看在眼里。左馗思考了一下,道:“我有件事情和你说。”
“什么?”墨悲漫不经心道,他的心思全在炼炉里的毛老太身上。
“左静走了。”
墨悲的手指停止了敲打。
“我知道。”他说。
左馗皱起眉头,疑惑道:“你刚回来没多久,怎么知道这事的?”
“莫醒告诉我的。”墨悲道:“我刚刚一出六方斋的门就撞上了他。”
左馗点点头,两人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很久,左馗才道:“虽然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但是我还是想和你道个歉。”
墨悲没有说话。
“我并不是有意伤害谁的感情,但我现在是僵尸不是人,非人就要守非人的准则。左静不适合呆在妖街,这点希望你能明白。”
墨悲转过头,看着左馗的白色瞳仁,道:“在感情这方面,如我辈妖族可能有些迟钝,但那不代表我们是笨蛋。我知道左先生做的事情是对的,也知道相比我而言,左先生要更加难过。”
这次换成左馗沉默了。
墨悲不知哪来的勇气,伸出手拍了拍左馗的肩膀,道:
“我不会去找他的,你放心。”
他的动作很生硬,看起来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看到左馗古怪的眼神,墨悲突然察觉到了一丝恐慌。
六方斋的老板对于其他妖街居上来说,尚且有一层难以逾越的隔阂。对于墨悲来说,这种近乎称兄道弟的行为有可能是一种极大的僭越。
他尴尬地低下头,不敢和左馗对视。
左馗微微笑了一下,道:“你这个动作看起来……好像是第一次用?”
墨悲“呃”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我看……我看人类有时候会这么做,拍拍肩膀,好像能……能安慰别人一些,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左馗微微颔首,轻声道:“确实如此。”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他们望着旋转的太极图,分别发起呆来。
蓦地,太极图闪烁了一下。
本来缓缓扩张的白色区域,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向外伸出尖刺一般的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包裹着,想要冲突出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白日依山尽3()
左馗忍着剧痛,把绷带一点点全部拆开。两仪碎尺在他的身上切开了十八道伤口,个个触目惊心。
这把左馗最为依赖的武器,反倒成了自左馗入行以来伤他最重的兵器。
左馗感到无比讽刺。
他找来别墅中的备用医疗箱,从里面取出镊子,忍痛拨开一处伤口去夹其中的碎尺。
蓦地,一阵剧痛传来,左馗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来。他感到尺子确如灰无常所说,只要一拔就会往自己的的肉体更深处钻去。
左馗疼得直发抖,镊子失手掉在了地上。原本就血迹斑斑的伤口,现在又因为加深而渗出了更多血液。
痛苦和无奈让左馗堆了一腔的怒火。他又无法任意发作,因为他只要动的幅度稍大,都会浑身剧痛。
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集中精力去控制两仪尺。
左馗是依靠精神力来遥控两仪尺的,他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来熟练这种操控尺子的技巧。现在他无法靠物理方法取出,只好靠再次将精神和两仪尺接轨,以此来控制这些碎尺飞出体外。
然而,这一次尺子是女人使用的,并且加持了左馗都没有接触过的术学,这代表左馗想要重新控制尺子难比登天。他努力尝试了几次,拼命调动精神,直搞得自己头痛欲裂才放弃,而十几节碎尺安静地插在他的伤口中,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
左馗颓然地躺倒在床上,绝望地叹了口气。
突然,他把脖子用力向后仰去,倒着脑袋看到了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大衣。
他眼睛一亮,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向了自己的大衣,在空袋中搜索起来。
终于,他摸到了腰牌,一把取了出来。
左馗长长得叹了口气——是红色的腰牌,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有可能救他的宝物了。
左馗将血涂在腰牌上面,腰牌瞬间闪烁起红色的光华,在大白天都显得格外夺目。
左馗握着腰牌,闭目冥想,像用扫描仪一样用腰牌在自己的伤口上空掠过。
一阵剧痛之后,一节黑色的碎尺飞了出来,吸附在了腰牌上面。
左馗难以掩盖心中的喜悦,伴着尺子飞出时的疼痛吼了出来。
他用这样的方法取出了手臂所能够到的所有碎尺,就连后背上的伤口,他也依靠拼命扭转手臂的角度而取了出来。
当最后一节碎尺取出来的一刹那,左馗兴奋地高喝一声,随即脱力地倒在床上大口喘息。手术耗光了他所有的体力,疲劳像洪水一样袭来。
左馗感到眼皮无法张开,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周围没有任何变化。带血的十八节碎尺散落在地上,连位置都没有变过。
看来灰无常根本没上来过。
左馗想。
但按照左馗的经验,他肯已经睡了至少一天。唯一和他睡着前不同的,就是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再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左馗把腰牌收了起来,又试着控制两仪尺。两仪尺的碎片瞬间聚合在了一起,重新变成了两把尺子。左馗一伸手,两把尺子便飞进了他的手中。
他欣慰地点点头,重新穿好了大衣,把尺子收进了袖子里。
他走下楼来,还是没有见到灰无常的人影。墙上的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