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街鬼店- 第21部分

　　　　左静狠狠“切”了一声，道：“屁个老实，他是闷骚你不知道吗？”

　　　　左馗沉默了一下，点头道：“他对我一向乖巧顺从，让我忘记了我们是亲兄弟，骨子里是一样的。”

　　　　左静想了想说：“那你怎么一见到我就老实交代了？知道亏欠我，心理内疚对不对？哼哼哼！”

　　　　左馗摇头道：“我知道左安的谎话能骗过爸妈，但不可能骗过你，也知道你远比左安能折腾得多。”

　　　　左馗说着，看了一眼地上烧糊的兜兜残骸，道：“你从一开始就卷进妖街的事件中，这大概也是一种命数。把你该知道的都告诉你，我想没什么不好。”

　　　　左静循着左馗的目光，也看了眼兜兜，狠狠道：“妈的，敢整老娘，我不会让那老太婆好过的！”

　　　　左馗轻轻拍了她的头一下，道：“别胡闹，这条街不是凡人能够招惹的。我的处境非常微妙，你不想你哥魂飞魄散，就给我安生一些。”

　　　　左静听了，气得咬着牙，十分不甘地点点头。

　　　　左馗站起身，打开一旁老旧的箱子。他在里面翻了半天，找出一身素色的衣服来。

　　　　衣服像是旗袍和民国学生装的集合体，整件衣服洁白如玉，刺绣的纹路很是奇特。

　　　　“穿这件吧，另外去把妆卸了。”

　　　　左静把衣服抖开，看了看道：“这什么鬼玩意？丑死了！我不穿！”

　　　　“你不穿，就不许留在店里。”

　　　　左静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留在店里。”

　　　　左馗轻笑了一下，道：“世上应该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了，你是赶也赶不走的。又何况，小安肯定和你说过在这里呆三天就可以留在店里的事情，你不但会这么做，而且估计信心爆棚。”

　　　　左静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左馗疑惑道。

　　　　“你变得真的挺多的。”左静小声道，似乎左馗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洞察力让她感到一丝些恐惧。

　　　　左馗无奈地笑了一下，道：“天意难违吧。”

　　　　说完，他离开了屋子。

　　　　左馗来到前店，从货架上取下一个精致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许多蚕豆大小的红色珠子。他拿出三颗，走向朱老板的店铺。

　　　　时间已经很晚了。左馗进了店里，看见灯光之下，坐着朱、高二位老板，还有蹲在柜台上的墨悲。

　　　　“结账。”

　　　　左馗说着，将珠子交给朱老板。

　　　　朱老板收好珠子，脸上并没有笑容。

　　　　左馗也坐下来道：“有什么话，请三位指教。”

　　　　两人一猫互相对望了片刻。终于，还是高老板开口道：“左老板，你救妹心切，我们能够理解。可是冤头水鬼鱼是什么东西，我想不必我们告诉你。”

　　　　左馗沉默，轻轻点了点头。

　　　　“为了解毛老太的逆夺舍，左老板这次祭出了四条冤头水鬼鱼。”朱老板道：“四条鱼，就是四个冤魂。损失魂魄，这不是闹着玩的，左老板。”

　　　　高老板又道：“易老板查的案子，我们有些了解。这比帐混在案子之中，应该不会有人向左老板追究。可是上天是公正的，左老板为私利杀伤魂魄，业报难躲。”

　　　　“这我明白。”左馗道。

　　　　“这件事是因为我母亲而起，我愿意帮助左先生。”墨悲道。

　　　　左馗道：“愿听几位的指教。”

　　　　“水鬼冤魂难散，又找不到替身，就会出现寄魂于鱼的情况。想要平衡阴阳，唯有想办法解释掉冤魂的因果。”高老板道：“左老板要想办法将几个冤魂的冤屈伸张。”

　　　　左馗犹疑道：“可是这样，必然涉及凡人，弄不好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高老板笑起来，道：“左老板心急救人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点吧？”

　　　　左馗听了，默默点头，道：“我明白了，既然是劫数，唯有面对。”

　　　　左馗说着，站起身返回了六方斋。他从柜台下面拿出账本，开始查找水鬼鱼冤魂的来历。

　　　　左静走来了前店。左馗看了她的装束一眼，轻轻一笑：

　　　　“这样不是很好么？”

　　　　左静的脸上干干净净，头发披散，但是整理得很利落。

　　　　她的发质和皮肤都很好，配得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形容。

　　　　素色的衣服很合她的身材，就是前胸绷得有点紧。

　　　　“像不像个唱戏的，咿咿呀咿！”左静学着电视里的人吊起嗓子。

　　　　左馗给她的衣服确实有些偏传统，让她看起来像是个国民时期穿越而来的姑娘。

　　　　左馗叹口气，拿这个没正经的妹妹没办法。

　　　　他走到左静面前，用手在她的脸上和小腹处浮动了几下。

　　　　耳钉、鼻环、唇钉、脐钉纷纷从她身上脱落，痛得左静像杀猪一样哇哇大叫起来。

　　　　“带着这些不好，不像个好姑娘。”左馗道。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姑娘！”左静怒道。

　　　　“你敢再带，我还敢再拆掉。”左馗淡淡道。

　　　　左静气得猛地踹了旁边的栏柜一脚。

　　　　她不敢反抗，她明白左馗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她没逆反到喜欢没事找痛楚的地步。

　　　　“哼，反正我还有一个，有本事你也给我拆下来？”左静咧着嘴道。

　　　　左馗瞥了她一眼，继续翻看账本。

　　　　“你在干什么？”左静凑过去，好奇道。

　　　　左馗把事情告诉了左静。左静听了，又骂了毛老太一顿。

　　　　很快，左馗翻到了四条水鬼鱼的相关事件。他合起账本，开始准备东西。

　　　　“我要出门一趟去办事。”他对左静说：“从现在起，你负责看店。”

　　　　左静愣了一下，道：“可是我完全不懂怎么看你这个鸟店啊！”

　　　　“你只要呆在店里就行了，其他的听天由命就好。”左馗道：“决定你能否留下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天意。如果上天留你，你总能解决所有问题；如果上天不留你，就算我帮着你，你也熬不过三天。”

　　　　这一刻，这家店做的是鬼怪生意这个意识，对于左静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吞了下口水，突然有些慌张起来。

　　　　她想要拉住左馗，却发现左馗已经收拾好东西，出门去了。

第四十三章　水鬼鱼2（）　
城南的小河是一条大河的分段。它流经妖街辖域的数个城市和村庄，在流进本城的部分，是一段平缓的河域。

　　　　左馗沿着河边飞奔，墨悲蹲在他肩上，稳如泰山。

　　　　“左先生。”墨悲道，它语调平稳，全然不受左馗奔跑的影响：“你将令妹安置在六方斋，只怕不妥吧。”

　　　　左馗脚下不停，口中道：“我在六方斋做事日子里，明白很多事的发生是根本无法阻止的，只能因势导利。小静的性格，比墨悲先生想得还要叛逆，我也只有把她放在我可以触及的地方，好歹能够管控。”

　　　　墨悲听了，沉默地点点头。

　　　　左馗跑了许久，步子才终于慢下来。

　　　　他沿河行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高架桥上不时穿来汽车的鸣笛声，沿河有些许夜钓爱好者，他们的渔具泛着夜光。

　　　　左馗看了看周围，道：“根据账簿里记录，应该就是这附近。”

　　　　“账簿中想必有提及前因后果？”墨悲试探着问。

　　　　他也明白，六方斋中的事情，很多都是不可问询的。

　　　　左馗很干脆地点点头，道：“这些水鬼冤魂，其实是一起死的。”

　　　　墨悲听了，有些惊讶。

　　　　左馗一起道：“其实事情不太复杂。他们驾车出祸，冲出了高架桥，掉进了河里，死于非命，时间是在五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来六方斋。”

　　　　“警察应该有打捞起他们？”

　　　　左馗摇摇头：“账簿上只记载发生的事件和概况，其他的并没提及。我想打捞必定是有的，至于为什么没有打捞到，不得而知。”

　　　　墨悲听了，沉默不语。

　　　　“这是人类的公案，究竟有什么因果，还要交给人类去查。我们要先把他们找出来才是最重要的。”左馗说。

　　　　墨悲望着漆黑的河岸，摇摇头道：“这不容易。”

　　　　他跳下左馗的肩膀，走到河岸，轻轻嗅了嗅河水，道：“五行之中，水是最近天道的属性。所以道德经上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左馗也走到河边，点头道：“五行之中，水最能绝外保内。没有特别的方法，我们难以隔着它施展手段。”

　　　　墨悲望了望四周，突然笑起来，道：“看来我跟来，还真有点作用。”

　　　　在左馗的疑惑中，墨悲在河岸边轻盈地舞跳起来。

　　　　他的四足泛着华光，在地上留下带着光辉的脚印。

　　　　那些脚印慢慢组合成一幅图案，像是某种奇特的法阵。

　　　　终于，墨悲停止了跳舞。他坐在阵心，向着月亮发出一声高亢绵长的猫叫。

　　　　许久之后，河岸的草丛边传来某种窸窣的声音。

　　　　左馗和墨悲循声望去，看见一只足球大小的螃蟹从草丛的遮蔽中走了出来。

　　　　“诶，这这这，不是墨墨墨墨悲么？”螃蟹望着墨悲道。

　　　　左馗皱眉，心想这只螃蟹的语法好奇怪。

　　　　墨悲上前道：“久违了，横介士先生。打扰你修行，实在抱歉。”

　　　　横介士没有答话，他的两只小眼睛转向了左馗。

　　　　“果果果果然来了。”

　　　　墨悲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道：“你知道我们要来？”

　　　　“我我我我怎么会知道，是大大大大老爷知道，他他他他正在等你们。”

　　　　墨悲张大了嘴巴，惊得哑口无言。

　　　　“他在哪里？”墨悲问道。

　　　　横介士指着河道说：“沿沿沿沿着河往前走，他他他他在前面钓鱼。”

　　　　横介士说着，也不等墨悲答话，快速地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墨悲跳回左馗的肩上，道：“沿着河继续走吧。”

　　　　他的声音非常低沉，如临大敌。

　　　　左馗不解，道：“墨悲先生，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大老爷究竟是什么？”

　　　　墨悲望着黑暗的前方，表情凝重。

　　　　“河神。”他说。

　　　　左馗的动作僵了一下，差点打个趔趄。

　　　　河神，一个他只听过，却无法想象会有交集的神明。

　　　　现在正在前方不远处等着他。

　　　　他机械的在河岸上走着，湿地响应着他的脚步，沙沙作响。

　　　　很快，前面出现了人影。

　　　　那是一个老者。

　　　　他两鬓斑白，一身夜钓冲锋衣装束，脚边支着鱼竿，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他旁边坐了一个普通的夜钓青年，也是一身夜钓装备。只不过他戴着帽子，专注地望着自己的鱼竿。

　　　　老者坐在折叠马扎上，似乎有些昏昏欲睡。他的头一点一点，手里的水壶渐渐松落。

　　　　突然，他的头低了下去，水壶滑落到湿地上，没有声息。

　　　　他睡着了。

　　　　左馗和墨悲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明白对方的疑惑——

　　　　这就是河神吗？

　　　　墨悲和左馗驻足沉默着，不敢打扰河神。

　　　　许久之后，旁边的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回头，发现两人之后，急忙拍了拍老者。

　　　　老者被惊醒，睁开了眼睛，猛咳了几声。他抬起头，看了一人一猫一眼，打个哈欠道：

　　　　“来啦？真慢啊。”

　　　　“您是……河神？”左馗试探着问道。

　　　　老者笑而不答，他站起身望了望自己的夜光浮漂，调整了一下鱼竿，又慵懒地坐回去。

　　　　左馗和墨悲有些尴尬。

　　　　左馗只好继续问道：“您为什么知道我们会来？”

　　　　这次，老者笑起来，道：“今天妖街这么热闹，大家都传开了。六方斋的左老板把冤头水鬼鱼喂了猫，肯定得来我们这里开解一番，不是吗？”

　　　　左馗沉默了一下，施礼道：“我修行的时间短，当时一时情急，所以……”

　　　　“那些不重要。”老者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只是，你现在想找到水鬼们的遗骸，为他们化解冤屈，这事我只怕不能遂你的愿。”

　　　　左馗一惊道：“为什么？”

　　　　老者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这条河里一年死多少人？”

　　　　左馗心里想，他虽然难以一一记清，但账簿上都会有的。

　　　　但是面对老者的质问，他仍旧实在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每个人都是什么结局？有几个能被捞上来？几个随波入海？谁有妻儿父母？谁是横死谁是劫死？哪个是身死一切尘缘了，哪个虽亡身后事不清？”

　　　　左馗被问的哑口无言，沉默着摇摇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果报和因缘。他们就在水下，当初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被捞起来。是阴差阳错也好，是凡人不力也罢，总归都是宿命。捞不上来，办案的警察，死者的妻儿，一切相关的人和事，都会是一种结果；捞上来了，很多的人的命运就要改变。”

　　　　说着，老者抬起头望着左馗。他的眼睛不再是朦胧疲倦，而是隐隐闪烁着精光。

　　　　“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左老板身为鬼道中人，用人类以外的方法搅合进去，所影响的东西就不只是你一个人了。”

　　　　他伸了个拦腰道：“所以，我是不能让你打捞那些死鬼的。”

第四十四章　水鬼鱼3（）　
左馗少见得表现出了不知所措。

　　　　一个河神要阻止他做些什么，他要如何破解呢？

　　　　他可从没想过会碰到这种问题。

　　　　左馗想了一会儿，又道：“河神老爷在上。如果不许我打捞死者，还请教我一个办法，以赎杀伤冤魂的罪孽。”

　　　　老者笑道：“办法有啊，你只要把那些死尸捞上来就可以了。”

　　　　左馗愣道：“这么说您允许我打捞了？”

　　　　老者摇头，继续笑：“不允许。”

　　　　墨悲有些生气，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礼貌，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唯一的办法是捞尸，但我就是不准你们捞。”

　　　　墨悲终于怒道：“你这不是找茬？”

　　　　老者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