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醒“呃”了一声，没能回答上来。
左馗道：“我们都说，尽人事听天命，可如果连我们尽人事的选择都在冥冥注定之中，那我们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钟馗轻笑了一声，道：“左兄弟很有慧根啊。”
左馗一愣，道：“怎么讲？”
“你迷惑的这个问题，是多少大能修家都想不明白的事呢。”钟馗道：“不过，钟某还是想多说一句。我们是在祭奠榴火夫人，你如此抱怨自己的处境，只怕对亡者不敬吧？”
“因为我已经难过够了。”左馗道：“从我吃下榴火果那一刻起，我已经难过了无数次，我现在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火儿这么温和善良的精灵，最后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莫醒道：“我觉得也谈不到没落得好下场吧。她走的时候真的是一脸满足的样子，我觉得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你以为的好不一定是她想要的好啊。”
“她没能和尸几阿在一起，又独自生活了千年，她心都已经死了。”左馗难过到：“可我，还有你，本来可以令他的心重新复活的。”
“你怎么知道，也许她根本不想复活呢……”
左馗和莫醒莫名开始了争论，左静看得不知所措，而钟馗却看着他们，默默地笑了起来。
他也不阻止两人的争执，而是随便捡了颗石子，丢入了河中。石子打了个漂亮的水漂，在水面上弹跳了十几次，激起密集的涟漪，最终完全没入河中，消失不见。
第五百零八章 祭礼2（）
左静扯了扯钟馗，道：“馗爷，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就互怼起来了，您拦一下啊！”
钟馗笑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左姑娘，道是什么？”
左静一愣，诧异道：“你有病吗？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钟馗点头道：“当然。那你懂我是在说什么吗？”
左静呆了一下，道：“不懂，什么道是什么，倒是觉得你有毛病我。”
钟馗笑道：“这是个哲学思想。不同人的认知不同，相同的认知又有不同的观点。多少贤者大能在这方面穷尽思维以窥其径，并且永无止境。”
左静张着嘴愣了半天，终于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俩说的不是一个话题吧？”
钟馗道：“怎么不是？他们俩现在，就是在‘论道’，根本争不出结果。”
钟馗看看左馗和莫醒越吵越激烈，又低声对左静道：“不要打扰他们。他们在这吵一会儿，我正好打法时间。”
左静皱眉道：“不是，你吼一声他俩肯定都闭嘴。”
“我干嘛要吼？”钟馗耸耸肩，道：“我本来就是等着平账的，左老板下不下地狱不关我事。他现在有事干，还省得又给我找麻烦了。”
钟馗说着，干错坐了下来。他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望着河水道：“我也总算能歇会儿了。”
左静气得直咧嘴。他冲钟馗做个鬼脸，急忙跑回左馗身边，直接站在两个人中间了。
“两位大爷！别吵了！咱们来是祭祀的，你俩是有什么毛病？”
左馗早就争得脸上现出怒容，他眉头紧锁，道：“就是因为祭奠火儿，我才得让他明白我领悟的东西时正确的！”
莫醒努力控制自己，尽量不流露出不屑的神情，但口气同样不友好，道“左老板……不对，左先生，你才活了多少年？比心性，您是在是差了点，还是该多看多想，才能有所参悟。”
“我不觉得时间短是问题。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未能窥得修真门径，我半死不活，却进了这一圈，机缘比阅历要重要的多。”
“就算不知道修真之道，人类也能领悟到人类的真理。时间决定人经历的厚度。”
“莫老板这是……”
“Shut up！”
左静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吼一声，吓得两人都是一惊，愣愣地望着她。就连钟馗都被惊得一哆嗦，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吵吵吵！吵你们妈了个茄子！没逼数是不是？！”左静也不管和左馗的约定，破口骂道：“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吵吵吵！榴火夫人真是死得冤，要被她倾心救的人在他灵前叨逼叨，你们要不要脸？！”
左静气喘吁吁，她气得整个人都端了起来，看起来像胀起来了似的。
左馗和莫醒被她的气势震住，小心地对望了一眼，都不敢说话。
“外面还有的是事呢！”左静继续道：“赶紧说几句好话表示一下心意就得了，还在他妈在这领悟、心性，你俩是不是脑子里有坑？！”
左馗挠了挠头。
左静这几句骂，似乎让他清醒了一些。一丝愧疚慢慢从心底升起，逐渐膨胀起来。
最终，左馗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是我的错了。”
他和莫醒两人互相道了歉，心情也都平复下来。
左馗赶忙又点了三柱香，插在炉里。
他想道歉，却又感觉如何道歉都难以让自己的哀思减少。
他望着榴火夫人的排位，一时失语。
蓦的，左馗愣了一下。他急忙叫钟馗道：“馗爷！”
“干嘛？”
“这牌位上怎么没写字啊？”
左馗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走了过来。
榴火夫人的牌位是用榴火木做的，是钟馗再太虚世界取材而做的。但是排位上现在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左静和莫醒也好奇地抽了过来，不解地盯着牌位。
“这个嘛，原因也很简单。”钟馗道：“这个牌位怎么写，我不太明白。”
左馗疑惑道：“什么意思？当然是写榴火夫人了。”
“榴火夫人之灵位？”
左馗“呃”了一声，觉得是简单了点。
“敕封榴火夫人之神位！”左静道，招来一阵嘘声。
“没文化就别说话了。”莫醒皱眉道：“敕封是帝王封，和榴火夫人有什么关系？”
“那你说咋写。”
莫醒略一思考，道：“写‘供奉榴火夫人正神之位’。”
钟馗道：“那是供神的，也不合适。”
“榴火夫人和神差不多的吧！”
“别闹，差远了，她最多算是精灵。”
“我有个主意。”左馗道：“写‘先室黎氏闺名火儿生西之莲位’，大家觉得如何？”
三人都是一愣。
钟馗有些惊异，道：“怎么解？”
“尸及阿是蚩尤族人，同姓黎，就把火儿的牌位以她夫人的身份来写吧。”左馗看着牌位，喃喃道，思绪又开始飘忽起来。
左静想了想，道：“可她不是人家的老婆呀。”
莫醒道：“左老板的意思，是满足榴火夫人生前的心愿吧。”
左馗默默点了点头。
看到没人再有异议，钟馗也不再多话。他并拢双指，指上亮起一点紫芒。钟馗将双指对着牌位，凭虚作书写状，牌位上便渐渐出现了鎏金的文字。写完正面，钟馗又用手指一勾，牌位转了个方向，露出背面。
“榴火夫人生日是什么时候？”
左馗三个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道：“这个真不知道。”
“那就生年写不详了。”
钟馗说完，又写好了生卒年，便再次一勾手指，将牌位复位了。
四个人一起对着榴火夫人的灵位郑重地鞠了三躬，并默契地默哀了许久。
终于，左馗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长叹了口气，道：“天地不仁啊……”
“打住！”左静赶忙道：“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以后清明中元咱们都给夫人烧纸上供，只是现在咱们该走了，还是平账要紧。”
左馗点了点头，和钟馗申请离开。钟馗也不多话，在让众人站在一起后，便并起了手指，聚拢起紫色光芒。
紫光渐渐将众人包裹。左馗望着榴火夫人的灵位，心中百感交集。
最终，紫色光芒将他的视线完全阻挡。左馗再次深深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光华褪去之后，四人已然重新站在了六方斋的后院之中。莫醒和众人告了辞，又和钟馗寒暄了几句，便回自己店去了。
莫醒刚进前店去，白后就从前店跑进了后院。
他看到左馗三人，一脸欣喜道：
“左馗！左馗！来人做生意了！快来！”
第五百零九章 不速之客1（）
左馗很是惊喜，但这股惊喜也很快就褪去。
来做生意，也不见得能平他的帐。又何况……
他看了钟馗一眼，小心地指了指卧室，道：“要不要……请白姐出来？”
钟馗摇摇头，道：“白搭，她那毛病我也治不了。”
他想了一下，对白后道：“你坐镇迎客吧，我们几个给你掠阵。”
白后迅速从欢喜变成了胆怯。他嗫嚅着看着左馗，左馗则冲他点了点头。
有钟馗在，谁做门面其实无所谓。
于是乎，四人便陆续走进了前店。
在前店里，一个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正在站在栏柜前，似乎在把玩上面的货品。他背对着众人，因此左馗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男人穿着白色卫衣与白色裤子，但这种白有些特别。那是一种泛着乳白色光芒的白，而且白中微微透着一点翠绿。
这种颜色，左馗自问在人间没有见过，他很好奇什么样的材料做出的衣服能呈现出这种奇幻的色彩。
听到有人进来，男人回过头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起不比司谌大多少。他眉目清秀，脸颊光洁有棱角，眼神淡漠如水。
只有一点有别于常人——他有着和衣服颜色相同的肤色，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像镀了一层青釉。
左静觉得很稀奇，但钟馗和左馗都见怪不怪了。
“久候了。”钟馗笑着招呼道：“本店店主有事外出，这位小姑娘是她的学徒，还不所熟悉店里的业务，招呼不周，实在抱歉。”
男人看着钟馗，一不答礼，二不说话，转身又转进了柜台之间，观赏着栏柜上的货物。
左静皱起了眉头，想要说话，被左馗拦住了。
左馗很了解，这一行的人形形色色，状态更是千奇百怪，高冷只是小儿科而已，不必在意。
钟馗显然比左馗更加老道。他见男人无视他，没有丝毫气恼，反而继续笑着招呼道：“我们随时本店老板的朋友，他不在，我们就代为料理。您有什么看上的物件，随时招呼我们就好。”
“听说，六方斋能买卖任何东西。”那人突然道，吓了左静一跳：“是不是真的？”
“理论上来说，是的。”钟馗依旧保持微笑道：“但是，最终生意做不做，还是要看本店店主的心情。”
男人道：“那店主的心情又以什么为依凭呢？”
钟馗突然沉默了一下。
左馗还没来得及疑惑，钟馗又笑了起来，道：“当然是以他对天道运转规则的领悟程度来做准则。”
男人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
左馗看向钟馗，发现他有些皮笑肉不笑，心里顿时生出许多不解。
走了几步之后，男人又回过头道：“我有件东西，只是单纯想做些交易，来路也很光明正大，总的来说，没有违反世界运转法则之处。”
他缓缓走出了栏柜了，来到了众人面前，眼睛在四人身上扫了一遍，才再次道：
“只是，这东西特异的贵重，我很担心贵点收不起。”
左静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连心跳都加速起来。
按照这个人所说，他的东西已经超级牛逼，也许能平上左馗的帐也说不定！
但左馗只是淡淡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他在六方斋三年，听过许多类似的言论。但说这些话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浅薄之徒。
因为，世上对六方斋背景有深入了解的人是极少的，因此只有那些自以为是的笨蛋才会敢在六方斋里大放厥词。
兄妹二人各怀心思之际，钟馗仍旧保持着微笑，道：“但不知是何等的宝物，可否让我等一观，也好看看到底收不收的起？”
男人不说话，将手伸了出来。一团玉色光晕暴起，一根形状不太规则、偏八楞柱体的长条形物件出现他手中。
物件的颜色和男人的肤色以及衣服也同样是一种颜色。这种颜色出现在一个物件上，倒是显得很漂亮，透露出一种翻着光泽的梅子青。
乍一看，整块东西像是一大块玉石。
左馗看了，有些疑惑。这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他不知道有什么价值。
左静就更不了解了。她仔细盯着东西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两人都望向钟馗，却双双愣住。
钟馗盯着物件，目光变得深邃，脸上的笑容也罕见的收敛起来。
两人从见到钟馗以来，都没见过他这么严肃，严肃得两人都不敢打扰。
钟馗不说话，盯着东西沉默不语。男人就这么耐心地拿在他面前，对钟馗的沉默毫不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左静都替男人感到累的时候，钟馗终于开口，道：
“原来阁下卖的是骨玉。”
男人第一次露出微笑，道：“不愧是六方斋，真有识货的人。”
钟馗笑了笑，但左馗听得出他的笑声并不爽朗或是干脆，而是仿佛隐藏些什么。
“骨玉这东西，世所罕见，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男人耸耸肩，道：“您大可验一验。”
钟馗轻轻蹭了蹭下巴，最终点了点头，道：“那……能先给我看看？”
男人看钟馗说话无比小心，干脆将物件一扔，被钟馗接在手上。
钟馗看了看东西，道：“这么珍贵的动心，您不怕我给您换了？”
男人道：“别的店，也许会，六方斋不会。”
钟馗点了点头，又道：“您想要什么？”
男人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您店里的全部。”
左静和左馗同时猛烈地咳嗽起来。
这是多大的口气！
钟馗想了一下，道：“您还是想太多了，即便是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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