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警局打无数个电话询问案件进展,但是几个月过后,伴随着一次次的失望和打击,他们的电话也渐渐稀少了。
现在那张照片就摆在谢锐的办公桌上。这张照片拍摄于晚上,步行街璀璨的霓虹灯下人影如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儿的背影,赵蕾的父母说,他们一看就知道这是他们的女儿。
这张照片谢锐已经不知道研究多少遍了,任是他绞尽了脑汁,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谢锐颓然把照片握在手里,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全身。
一整天不曾休息片刻的他,准备休息一下酸涩的眼睛。然而就在他刚闭上眼睛没几秒钟,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喧哗的吵闹声。
谢锐睁开眼,皱着眉,站起身来到外面去看个究竟。只见报案室里,值班的小马皱着眉不停地打着手势,试图让面前的那对男女冷静下来。而他面前的那一男一女,此刻显然处于极度的慌乱中,狂呼乱叫不止。
“小马,怎么回事?”谢锐走上前去问道。
刚毕业的大学生小马看到是前辈谢锐,苦恼地抱怨道:“谢哥,这两个人不知怎么了,被吓成这样,连话都说不清楚。”
“我来问问。”谢锐对那对男女说道:“你们两个冷静一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有警方为你们解决,没有必要这么惊慌。”
那烫着一头黄色卷发、上身穿着红衣羽绒服、下身却穿着的女人痛哭不已,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旁边的男人顶着一头油乎乎的乱发,一张满是横肉的脸神情呆滞,却全身瑟瑟发抖,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锐让小马给两个人倒了两杯热水,两个人捧着热水,终于慢慢平静了一点。
“警,警官。”那个男人终于能够组织完整的语言了。“我,我们看到了”
谢锐和小马耐心地等他说下去,没想到他却卡在了这里,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小马沉不住气,有点不耐烦地问道。
旁边那一直哭泣的女人突然崩溃地大喊一声:“我们看见了死人!”然后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小马赶紧把她扶起来,仔细察看她的状况,原来是晕过去了。
小马在一边手忙脚乱地掐她的人中,谢锐却一脸严肃地问那个男人:“她说你们刚才看到了死人?”
那个男人似乎被女人的勇气鼓舞了,反倒冷静了不少。他点点头说道:“没错,警官。我们刚才看到了呃,看到了死人。”
“在哪里看到的?”谢锐问。
“就在就在对面的小树林里。”
“什么时候看到的?”谢锐接着问。
“就在刚才。”
“马上带我去看看。”谢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却发现男人没有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原来男人吓得脚软,连站起来都费劲了。
谢锐无奈地暗暗摇头,上去硬是把男人拉了起来,半拖半扶地和他一起出了警局。
谢锐由男人指路,来到了警局对面小树林里,林子中间的小空地上果然有一个不浅的坑。
看到那个坑,男人死活不肯再往前走了。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个坑:“就就在里面”
谢锐走到坑边,蹲下来向里面望去。树林里虽然昏暗,但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坑里面赫然放着一颗人类的颅骨!
谢锐不敢破坏现场,马上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半个小时过后,几辆警车呼啸而至,从车上下来一大拨人,有警官,有法医,现场马上被保护了起来。
法医跳进坑里,用手中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坑中的颅骨。谢锐的头儿、矮小精壮的李铁军站在谢锐旁边,一边看着法医工作,一边问谢锐:“怎么回事?”
谢锐指了指旁边一脸呆滞的男人:“他和一个女人发现的。”
李铁军看向男人,整个人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慑人气势:“你们怎么发现的?”
“这”男人顿觉难以启齿。
“带他回去做笔录。”李铁军大手一挥,旁边的一个年轻警官马上走了上来:“请协助我们做个笔录。”
男人被年轻警官带走了,离得老远还能听到他大呼冤枉,谢锐不禁觉得有些无奈:也没人说是他干的啊!
过了一会儿,满头大汗的胖法医灵活地从坑里跳了上来:“初步判断,死者是女性,死亡时间三个月以上,死亡原因暂时无法判断。”
“小谢,回去查一下半年以内的失踪人员记录,筛选一下。”李铁军说道。
谢锐应了一声,转身就向警局走去。才迈了一步,突然觉得脚底一痛。他抬起右脚,从鞋底拔出来一个坚硬的金属物品,当他看清那个东西是什么时,顿时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第七十三章 一枚胸针()
谢锐回到家,把门一甩,鞋都没脱,直接疲惫地倒在了床上。
这个三十多平的小房子是局里给分配的单身宿舍,谢锐自从工作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他对这个房子很满意,因为这个卧室很像他原来的卧室。
偶尔躺在床上,放下白天所有纷纷扰扰的公事时,他会想起自己从前的家。他原本不是本地人,家在遥远的北方。他永远忘不了,他临行前对躺在病榻上的母亲许下的承诺:“我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官,在外面闯出一片天!”
虚弱的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他一个温暖而信任的微笑。就这样,谢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家,离开了母亲,来到了本市,成为了一名警察。
其实他原本的志愿并不是当警察。他从小就表现出极强的绘画天赋,被学校和少年宫的老师一致认定为一个绘画天才,极力鼓励他继续学习绘画,将来考取美术学院,往这个方向发展。
他的父母一直都是支持他的,直到那一天,他当警察的父亲因公殉职,而凶手至今仍然没有找到。
从那天起,他亲手放弃了自己的美术梦想,立志继承父亲的衣钵,不再让任何一个好人无法瞑目,不再让任何一个犯人逍遥法外。
父亲去世后,他的母亲因为过度劳累,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但她坚定地拒绝了谢锐留下的想法:“你要像你父亲一样成就一番事业,就不能留在这里。这里太小,容不下你的梦想,你要到外面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个世界很大,而你有能力在那里飞翔。”
想到母亲,谢锐就一阵失落。他翻了个身,两手交叠放在脑后,盯着天花板。裤子后兜里的东西硌疼了他的屁股,他伸手把它拿了出来,死死地盯着那个东西。
那是他刚刚在警局对面小树林的抛尸现场捡到的东西,当他看到这个东西,他马上把它揣在了裤子的后兜里,并确保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这个动作。
他把那个小东西捏在手上仔细打量,灯光把它照得熠熠发亮。这是一枚猛虎形状的胸针,黄铜质地,造型简单,线条流畅,栩栩如生。
当谢锐欲从抛尸现场离开时,突然感到脚底一痛,似乎被什么东西扎到了脚,原来就是这枚胸针后面的别针扎穿了他的鞋底,刺痛了他。
谢锐看着这枚胸针,心情仍旧无法平静。他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
一大早,刘长发得意洋洋地出现在办公室,闲得蛋疼似的在每一个人面前转悠。
“小赵,今天来得这么早?”刘长发笑嘻嘻地说道。
小赵是个洁癖,正在疯狂地擦桌子,这是他每天上班第一件要做的事,而且一做就是半个小时。他连头都没抬地说道:“是啊,刘哥,你终于发现了,我自从上班以来每天都这个点来!”
刘长发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抬头,实在没忍住,说道:“你抬头看看我。”
小赵一愣,抬起头来把刘长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突然脸色一变:“刘哥,你肩膀上落了头皮屑!”说罢伸手就要帮他拂掉。
“诶诶诶,不用了,我自己来。”刘长发赶紧躲开了。
刘长发对小赵的回答很不满意,怏怏地走到了其他桌子面前。
“老王,你……”
刘长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激动的老王打断了:“老刘,你看没看昨晚的球赛?气得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这回轮到刘长发发愣了:“呃,没看……”
老王重重地拍着桌子:“你说,那么多的机会,全被浪费了,最后愣是被一个那么弱的球队踢了个2比0!你说,他们是干嘛吃的?要我说,那个教练就应该引咎辞职!还有……”
刘长发一不小心招惹到了超级话痨兼死忠球迷老王,不禁叫苦不迭,费了半天劲才脱身。
但他还不死心,慢悠悠溜达到了谢锐面前。
“小谢呀,你看刘哥今天这一身衣服怎么样?”
谢锐只瞅了他一眼就明白了他今天是怎么回事。但他故意装傻:“哎呀刘哥,今天这一身衣服是嫂子新给你买的吧?看着真精神!嫂子对你真不错!”
刘长发急了:“你嫂子确实给了我买了新的,不过却不是这身衣服,你再看看……”
谢锐实在不好意思再逗他下去了。他哈哈大笑道:“刘哥,快给大伙说说你胸前戴的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这下刘长发终于满意了。他得意洋洋地对着所有人大声炫耀着:“昨个儿是我和我老婆的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我老婆特意准备了一顿大餐,还送给我这个东西,你们看!”
说完,把胸脯挺得老高,肚子上的小赘肉都缩回去了。
“哎哟,这是什么字母呀?怎么没见过?”小赵凑过来,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着刘长发胸前别着的一枚胸针。
“什么字母?你什么眼神?赶紧换副眼镜吧!”刘长发不乐意了。
“这是老虎吧?”谢锐接过话茬。
“还是小谢有眼光。”刘长发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哪里买的?贵不贵?”老王问。
“不是买的,是她亲手做的!”刘长发下巴一抬,淋漓尽致地展示着一个中年男人对爱情的骄傲。
“这也能亲手做?”大伙儿都傻眼了。
老王不信道:“你要说她给你织件毛衣我倒信,这金属的玩意儿怎么亲手做?”
“哎,你还真别不信。她跑到外面去参加了一个什么手工班,那里什么都教。她特意跟老师学的制作胸针,她做了好长时间,全世界就这么一个!”
大家哄堂大笑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只是曾经那个幸福的中年男人已经成为“失踪人口”,而那枚作为结婚周年纪念礼物的胸针此刻就捏在谢锐的手中。
不管刘长发穿什么衣服,这枚胸针一直别在他胸口的同一个位置,不少人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穿着这个东西显得又娘又别扭,但他全然不管,仍是每天戴着。那时候谢锐天天都能看到这枚胸针,对它实在太熟悉了,绝对不会认错。
“全世界就这么一个!”谢锐想起刘长发说过的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枚胸针为什么恰好出现在发现女尸的现场?难道刘长发跟这具女尸有什么关联?
谢锐被这个想法折磨得夜不能寐。第二天一早,他就开着自己那辆老旧的小汽车,前往刘长发的家。
谢锐走进一栋老旧破败的六层小楼,沿着狭窄昏暗的楼梯走上了四楼,站在了一扇落满灰尘的铁门前。门上的对联还鲜艳如昨:“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谢锐看着这副对联,举起的手始终没能放到门铃上。
突然,门打开了。一个形容憔悴、神情落寞的中年妇女正要走出来,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谢锐。她迟疑了一下,意外道:“小谢?”
谢锐有点尴尬,搔了搔头:“嫂子。”
“快请进。”中年妇女把门打得更开,侧身让开,让谢锐进来。
谢锐走进屋,中年妇女把门关好,一边热情地对他说道:“快坐呀,客气什么!”
谢锐在沙发上坐下,看到她把一个布袋子放到桌子上,问道:“嫂子,正要出门买菜?”
中年妇女道:“是啊,家里的菜没有了。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沏茶。”
“嫂子,不用这么客气了,我坐一下就走。”谢锐赶紧说。
但是她还是沏了一壶茶放到他面前。
茶香扑鼻,那是刘长发最爱喝的龙井茶。谢锐捧着茶杯,把脸埋在升腾的热气后面,若有所思。
中年妇女坐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首先开了口:“小谢,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不管是什么,你尽管告诉我,我承受得住!”
谢锐看着她一脸强自镇定的表情,心中更觉不忍。他赶紧说道:“不是,嫂子,你误会了,我们还在全力寻找刘哥,目前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
看到中年妇女的表情有些疑惑,谢锐从上衣兜里掏出了那枚胸针,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不过,我们最近在警局对面的树林里发现了这个。”
中年妇女看到那枚胸针,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捂住了嘴。谢锐看见她的眼眶里泪水在打着转,但是她拼命忍住不让它流出来,甚至不允许自己发出一点哭泣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静了一点。她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把那枚胸针紧紧地握在手里。
“谢谢你们找到了这个,还把它还给我。”
虽然这样有些残忍,但为了早日破案,谢锐也不得不当个坏人,询问更多的细节:“嫂子,你确定这是你送给刘哥的胸针对吧?”
中年妇女点点头:“你刘哥属虎,这个造型是我自己想出来,并且亲手做的。不可能再有跟这个一模一样的胸针了。”
谢锐接着问道:“那刘哥原来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会去警局对面的树林里?”
她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没有,他从来没提过那个林子。”
她的说法跟谢锐想的一样。事实上,警局对面的林子里什么也没有,他们平常都不会进到里面去。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刘长发进到了那个林子里,并把胸针掉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