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啸天的酒意瞬间被驱赶得一干二净,一颗心也沉了下去。果然是出事了,他想,昨晚的事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来者是谁?这种场面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定了定心神,吩咐几个精壮的汉子道:“确实是老李,你们快点把他挖出来。”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老李的尸首被放到了地上。身子直挺挺**的,显然他早已死去多时了。欢乐的气氛一扫而空,恐惧悄悄爬上每一个人的脸,刚才还欢声笑语的萧家大院,此刻安静得如同墓地。
老李的媳妇早就昏过去了。萧啸天把老李十二岁的女儿叫到身边,问道:“你们娘俩上一次看见你爸是什么时候,他有没有说干什么去?”
小姑娘抽抽噎噎地说:“我爸每个月的今天都会去县里进货,我们都知道他今天不会来参加宴会,所以他一整天都没出现,我跟我妈也没多想,谁知道”
萧啸天让一个村妇帮忙照看小姑娘,一边仔细查看老李的尸首。只听后面一个汉子悄悄跟旁边人说道:“人死了都这么沉吗?刚才咱们几个抬他出来的时候,你不觉得他特别沉吗?老李也没这么胖啊!”
萧啸天眉头一皱。这时,也蹲在旁边查看老李尸首的一个汉子突然“咦”了一声,只见他裤兜里原来放着的一把铁质指甲刀,突然飞了出去,直接飞到了老李的肚子上。紧接着,离得近的一些人身上的金属物件,一件件都向老李飞去,老李的肚子上瞬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小金属。
所有人面面相觑,更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萧啸天,表情更加凝重,他伸手在老李的肚子上一摸,坚硬异常,又顺着肚子向上摸到胸口,喉咙,每一处都极为坚硬,根本不是普通尸体的僵硬感觉。他扒开老李的嘴,明晃晃的灯光下,老李喉咙深处闪着幽幽的光。
“移星换命阵!”饶是萧啸天行走江湖见过太多大风大浪,这一次也忍不住低呼出声。还不等他做出更多反应,又听见有村民惊呼:“快看,扫把星!”
众人一齐抬头,只见西边夜空有一颗极为怪异的星体滑过:这星体状如鸡蛋,被一圈白色针样光芒围绕,好似一颗白色的猕猴桃,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四周还有几颗带着尾巴的小星跟随,下方跟着一片明亮的发光星团,看形状竟像一只狗。这星体速度极快,向东疾驰而去,且极为明亮,所过之处所有星星的光芒均被它所掩盖。
村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天象,有人认得这是彗星,俗称扫把星,谁见了它谁就会遭遇不幸,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祷告,一时间村民中间再次骚动起来。
萧啸天望着向东而去、横贯夜空的明亮异星,口中喃喃自语道:“天狗陵水,天狗陵水不好!是冲着阿路来的!”
话音未落,只见萧问路突然扑通一声倒在了院子中央,脸色青紫,身体蜷缩,不住发抖,俨然一副快被冻死的模样。
眼看着变数陡生,众人都惊呆了,个个不知所措。萧啸天大吼一声:“快把他抬回屋里!”
几个年轻后生最先反应过来,一齐扑上去要抬起萧问路。谁知萧问路的身体好像突然变得有千斤重一样,几个大小伙子使出了吃奶的劲,硬是连萧问路的一根手指头都抬不动。萧啸天排开众人扑在萧问路身上,想要抬起萧问路的头,试了几次也没成功。他猛地站起来,捡起地上扔着的一把铁锹,在地上画个三个圈,这三个圈连同刚才挖出老李的坑一起,正好将萧问路围在了中间。
他大喊一声:“快!在这三个圈的位置向下挖!”
大家虽然不明所以,但是都知道萧啸天是玄门高人,也不疑有他,三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找来铁锹和铁镐对着三个圈的位置就刨了下去。没几下,三个汉子都惊呼道:“这下面有人!”
萧家大院再次炸了锅。有胆大的凑过去一看,原来三个圈下面埋着的人都是村里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是昨晚烧地的赵家汉子。几个人的亲属一看,晕的晕,哭的哭,整个院子鸡飞狗跳。
萧啸天急得声音都变了:“快把他们挖出来,移到别的地方去!”
铁锹翻舞,尘土飞扬,几个汉子流了满身的汗,半天才挖到这三个人的腰的位置。这时,又是怪事发生,原本亮着的灯泡网突然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除了四个灯泡外,其余的全部熄灭。刚才还亮亮堂堂的大院,瞬间变得格外阴暗。四盏灯在风中摇曳摆动,映得院中人影幢幢。一时间,有小孩的妇女已经吓得哭了出来,还有人吓得夺门逃,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萧啸天抬头看向那四盏还亮着的灯泡,果然不出所料,四个灯泡排列成一个开口向左的半圆形,下方正对着埋着四个男人的位置,自然,那四个坑也是同样的开口向左的半圆形。而半圆形的中间,赫然躺着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萧问路。
萧啸天情绪已然接近失控,他扑在萧问路身上,一边徒劳地试图将萧问路从这个位置移去,一边沙哑着声音大吼道:“快把这个四个男的都移走,快!他们移不走,阿路就动不了!”
几个汉子闻言更加抓紧挥动手中的工具,眼着一个男人已经挖到脚踝了,却怎么也抬不出坑来,原来这个人的尸首也是格外沉重,肚子**的,想来也是跟老李一样,灌了一肚子磁石。
几个汉子大声喊人来帮忙,又有几个胆子大的过去帮手,眼看这个人就要被抬出来了,突然,亮着的四盏灯中间,有一盏灯的灯光一下子变暗了,灯泡忽明忽暗,灯泡咝咝作响。萧啸天看着那盏摇摇欲坠的灯泡,六十年中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的绝望与慌张,口中喃喃自语道:“玉井缺,亲离散”他站起身来就向着那个已经快要把人挖出来的坑那里跑去,和几个汉子一起把他向坑外拉,一边回头大喊:“无我,等我们把这个人移走后,你赶快把阿路拖走!”
一直守在萧问路身边的萧无我满面泪痕的点点头,她不断地试图移动萧问路的身体,但是他就像被这四盏灯泡还有地上的四个坑洞定住了一样,不能移动分毫。萧问路整个人已经缩成了一团,他哆哆嗦嗦地看着萧无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师姐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萧无我悲呼一声,扑倒在萧问路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终于,那个人的尸首被从洞中完全抬了出来。几个人包括萧啸天在内,个个筋疲力尽,但仍并着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把这具尸首向远离坑洞的地方拉去。
但是太迟了,那盏灯泡急速地闪烁几下过后,发出“嘭”的炸裂声,还是熄灭了。
灯泡的玻璃碎片落在萧问路胸前,他已经两眼紧闭,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萧啸天手一松,跌坐在地上,望着那盏灭掉的灯光,眼神有如死灰。那三盏未熄的灯光还在风中摇曳着,昏暗的灯光打在每一个人脸上,映得个个不人不鬼。除了呼啸有如哭泣的风声,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19
第四十章 孤星()
萧问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站在一口井边,井沿是用流光溢彩的玉石砌就。头顶满天星光照耀,脚下青草茂茂,身边亲友围聚,大家都不说话,但气氛安静祥和,令他心里感到无比踏实。突然,天上一个由四颗大星组成的星座,其中一颗大星骤然滑落,直向他们坠来。只一瞬间,大星将玉石井沿的一角砸碎,玉石碎片远远飞走,落入无边的黑暗里。等萧问路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还在四周的亲友们突然都消失不见了,自己站在缺了一角的井边,井沿变成了砖石,表面沧桑斑驳,仿佛经历无数风雨。而原本的草原变成了戈壁,一毛不存,狂风呼啸,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觉得无比孤独,大声呼喊师父和师姐以及每一个认识的人的名字,但是无人响应。头顶,无边夜空中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三颗大星,冷漠、孤寂地俯视着他
他醒了,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哭了。等视线恢复了清晰,他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萧啸天坐在床边,正满面愁容地看着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怎么原本身材壮硕、精神矍铄的师父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头发几乎全白,皱纹突然爬了满脸,整个人苍老得恍若风烛残年、时日无多。
萧啸天一开口,苍老、沙哑的声音又让萧问路一惊:“阿路,你醒了。”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儿?”萧问路刚说了一句话,才发现喉咙很紧,同时头也有点疼起来。“师父,我的头好疼,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萧啸天满面悲戚,连眼圈也红了。但他强自镇定,努力不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加到爱徒身上:“阿路,你醒了就好,什么事也没发生,你只是睡了一觉,原本也不用记得什么。”
萧问路感觉到了萧啸天的怪异,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问。他坐起身来,一边穿鞋下地,一边问道:“师父,我睡了多久,您的寿宴结束了吗?”
“结束了,结束了”萧啸天眼神空洞,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也不知是在回答萧问路,还是在自言自语。
“阿路,你睡了太久,身体虚弱。我给你熬了点补汤,你去喝了吧。”交待完,萧啸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萧问路的卧室。
萧问路看着萧啸天的背影,心里充满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更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的房间看起来也怪怪的,明明哪里都很干净,一尘不染,却总觉得蒙了一层灰,连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都驱散不走。
接下来的几天,萧问路连萧无我的人影都没见到。他问萧啸天:“师父,师姐呢?怎么这几天都不见她?”
“她出去替师父办事,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你专心练功,其他的事暂且放下,不要多想。”萧问路发现萧啸天目光闪烁,明显言不由衷,但他不敢多问,只好将疑惑放在心里。
实际上,自从他醒来后,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除了萧无我莫名地出了远门不见人影之外,还有就是每次他想要出去找朋友时,萧啸天都会阻止他,理由多半是要他专心练习诀术,不要贪玩等等,而在从前,萧啸天对他很是溺爱,不管萧问路怎么野,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萧问路不惹事就行。
虽然一肚子的问号,但也只能放在心里,萧问路每天待在家里,除了练功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闲的时候就只能想想萧无我。每次他想跟师父打听萧无我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什么,萧啸天要么严厉地不许他过问,要么就找各种借口敷衍搪塞,反正就是不肯正面回答。萧无我比萧问路大三岁,两个人都是被萧啸天收养的孤儿,一起在萧啸天身边长大,情投意合,也算青梅竹马,萧啸天也乐得看见两个徒弟感情要好。如今萧无我突然不见不说,萧啸天似乎也不太愿意让他俩两个继续接触下去了,这个转变不得不说过于剧烈,萧问路每天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夜不能寐。
但是很快,他的担忧又多了一个,那就是萧啸天。萧啸天虽然六十岁了,但是外表一直很年轻,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而且身体特别好。但有一天夜里萧问路起来上厕所,路过萧啸天房门口的时候,居然听见里面传来萧啸天的咳嗽声。萧啸天的咳嗽声闷闷的,显然是他想掩饰而用东西捂住了嘴,但咳嗽声仍旧持续不断,萧问路在门外站了将近十分钟,咳嗽声就几乎没有中止过。
师父感冒了?萧问路忍不住想。这么剧烈的咳嗽,感冒应该不轻吧。第二天一早,萧问路熬了一碗红糖姜汤,送到了萧啸天的房间里。萧啸天正坐在床上,看到他进来,手忙脚乱地把一堆东西往被子下面藏,但还是有一盒东西掉在了地上。
萧啸天怒道:“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
萧问路觉得有点委屈,他进萧啸天的房间从来没有敲过门,萧啸天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斥责过他,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他把盛了姜汤的碗放在桌子上,说道:“师父,我昨晚听你咳嗽,熬了点姜汤给你喝。”
萧啸天一听,怒容顿时敛去,被少有的愁苦的表情代替。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萧问路把掉在地上的盒子捡起来,发现是一盒药。他好奇看了一眼药盒上的说明,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那居然是专门治疗癌症的药!
他大惊失色地看向萧啸天,口中结结巴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萧啸天把头扭向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沉默就等于承认。萧问路突然觉得不认识这个世界了:师姐失踪,师父突然患上重病。为什么会这样?
半晌,萧啸天打破沉默:“阿路,你不用担心,师父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明天师父要出趟远门,大概过很久才会回来。到时候你就一个人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尽量不要接触任何人,即使非得接触不可,时间越短越好。师父的话,你要千万记住,而且必须按师父说的去做!”
虽然不知道萧啸天为什么这么安排,但萧问路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萧啸天就离开了家里。萧问路看着空荡荡的家,头一次知道了“孤独”是什么滋味。
萧啸天不在的这些天,萧问路一直谨遵教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说实在的,心里还是觉得闷得慌。他本来就是活泼好动的性格,最讨厌束缚,再加上年纪才十八岁,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他原来自由惯了,但自从醒来之后,一直困在家里,说他不想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萧问路一向对师父的话言听计从,过往无数的事实证明只要萧问路听了萧啸天的话,一定万事大吉,平安无事而只要他违背了萧啸天的嘱咐,肯定就会惹上麻烦。所以虽然又闷又烦,但他还是决定听师父的话,在他回来之前绝对不离开家里一步。
萧啸天离开的第三天下午,萧问路练习完诀术,又困又累,便睡着了。正迷迷糊糊睡着,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睁开眼,仔细一听,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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