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花程看着侄儿,冷不防狠拍了他一下:“你别发疯了,听人专家说得多害怕?要是你也失踪了,我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刘逸宸摇了摇头:“不会有事的。”
刘花程一怔,那股子好胜心又上来了,他说:“我也去,你敢我也敢!”
“既然这样子,我也就舍命陪君子了。”潘若麟说,“纪公子让我保护刘公子,我不能坐视不管。而且你们好像在找家人,说不定还能碰上线索。”
刘花程说:“对呀,我不下地狱总有人要下地狱,这个壮举还是让我来完成吧!如果我牺牲了,你们可要给后辈们讲我这个先烈的光辉事迹啊!”
他还没说完刘逸宸就皱了眉头,说:“你怎么净说不吉利的话?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现在问题是咱们怎么找到鬼窝?”
“这个你不用操心,就是我的工作了。”潘若麟抚了抚腰间的一个袋子,“我们在这儿守着,只要它一出来,我就能凭借阴气感觉到它的大致方位,拿照妖镜照见了,虚张声势要除它,它肯定要逃回老巢,这样子咱们就可以跟着它找到那地方了。”
“啊?守株待鬼?”刘花程感到很不可思议,“真是个非主流的阴阳先生。而且你能保证它一定
会出来,鬼的心,海底针。它要永远不出来,咱们就一辈子待这儿?再说了,如果碰巧你不在的时候它出来了,还不把我们吓死?”
“二叔,你不要说了。”刘逸宸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若麟,有没有办法可以把鬼引出来?”
潘若麟看了眼刘逸宸:“办法倒是有一个——”
“嗐,你他娘怎么不早说!快说!”刘花程催道。
“嗯,不过这办法,太……”潘若麟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算了,先等等吧,实在不行了再说。”
“什么办法?不会是让我们牺牲色相吧?”刘花程问。
潘若麟摇了摇头。
刘花程很好奇,问她是什么办法,潘若麟就是不说,林涓喜看神色,向二叔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追问了。
刘逸宸给每个人配了把匕首,然后安排潘若麟和表妹一间房子,他和他二叔一间房子。
林涓喜很感激,她明白表哥的苦心——和这个女人一起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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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住了两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林涓喜就回了趟家,取了些东西,又返回来。
那天傍晚,潘若麟在厨房做饭——她手艺不错,就是有个怪癖,做饭不许别人插手,连厨房重地都不许闲人踏进一步,几人看不到饭菜做熟的过程,倒也乐得清闲;刘厅玩游戏,林涓喜一个人在房里看书,却是断断续续,思绪纷飞,最近发生的事,让人很难静下心来。
夕阳红红的霞光渐渐淡了,窗外一片昏黄,像老旧的照片,她打开台灯。
过了一会儿,天全黑了,一勾银月现出曼妙丽姿,星子一颗颗浮出来。
忽然,林涓喜感到耳边一阵凉风,很细微,却很明显,这大冬天的,窗子关得很严实,怎么会有风?
她警觉地四下一看,触到窗帘时,目光定住了,心陡得一沉。
窗帘在微微晃动。
冷汗瞬间浸出来,她正要喊人,嘴蓦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捂住,一阵甜甜的香气将她环绕,她唬了一跳,正欲挣扎,耳畔一人悄声说:“是我。”
这清脆的声音——是残墨!
被松开了,林涓喜转过身,残墨穿着蓝色细格子洛丽塔式连衣裙——上半身紧绷绷,裙摆像胜放花儿般蓬松宽大,花边、蕾丝、蝴蝶结层层叠叠,垂到膝盖,白色皮草小坎肩,笑靥如花。
“怎么这样警觉?”残墨说。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林涓喜忙去关门,来不及了,潘若麟已经站在了门口。
“若……若麟姐。”林涓喜期期艾艾,“饭做好了吗?”
“没有呢,你饿了?”潘若麟奇怪地打量着房子里,“刚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吧?”
“嗯?”林涓喜觉得诧异,自己转身一看,哪还有残墨的影子,忙掩饰着,“没有,怎……怎么了?”
“我刚才在厨房,感觉不太好,似乎有妖邪之气,就上来看看。没什么就好,小心点儿。”
说完就下楼了,林涓喜松了口气,背后响起残墨的声音:“这房子闹鬼?”
林涓喜诧异点头,说:“你……你看见了?”
“刚那姑娘是潘若麟,有名的阴阳先生,现在受雇于你舅妈她娘家,恐怕是你哥家出了问题,你哥他表哥让潘若麟帮忙。”
林涓喜点点头。
残墨调皮地吐吐舌头说:“她厉害得很,我以后来找你可要小心了。”
林涓喜想,确实厉害,残墨法力不弱,潘若麟居然很快就感觉到了。
林涓喜正为表哥的事发愁,暗想如果残墨他们能帮忙,或许很快可以解决,但是,李邺方面看来没这个意思,林涓喜脸皮薄,也不愿意开口,况且,还有许嫣然的事得求他,先解决一样再说吧!
残墨继续说:“就是可惜,她和峨眉山猴爷打的时候,伤了眼睛,再也开不了天眼了。你家有个照妖镜,对她来说可以弥补眼睛的不足——留意别让那女人掉包了。”
林涓喜点了点头,她想着,楼下有个钟馗,楼上一个妖怪,一会儿要闹起来就不好了,想开口询问残墨。残墨却悠悠闲闲地四下环顾,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美丽的花园和缠绕蔷薇的黑色透视墙,说:“好漂亮的房子,你哥忒有钱了。”
这栋别墅本来就是欧式的,残墨一身维多利亚时代的装束,站在窗前,人艳如花,异常好看。
林涓喜笑看她道:“你真是什么时候都光彩照人的——哦,对了,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又有任务了?”
“没有任务。”残墨又补充了句,“放心吧!不过——恭喜你!主人要给你朋友治病了!”
林涓喜好像被绣球砸中了一般,呆愣愣的,以为自己在做梦,残墨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真的,主人不是答应你了吗,从长白山回来,就给你朋友治病。”
林涓喜眨巴着眼睛,鼻子好似塞满了芥末,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残墨拉着她手,温言安慰,说:“你朋友已经接到敝府了。”
“啊?”
残墨抿嘴笑道:“放心——主人给你朋友办了出院手续,接走了才通知你,先斩后奏,不要怪哦!”
“怎么会呢!”林涓喜由衷地说。
“好,我开车在小区门口等你,你马上过来!”
说完,残墨倏然不见了。
当下林涓喜也顾不得那么多,穿戴好后,给舅舅他们编个幌子,就冲了出去。
残墨果然开着那辆破旧的路虎在小区门口等着。
一路上,林涓喜几乎说不出话来,大脑被狂烈的期待和兴奋占领了。
到了荒原,两个姑娘下车,残墨给林涓喜蒙上眼睛,走向那座不知在三界何处的李府。
第六章()
来到大殿,残墨就走了,让一个使女带着林涓喜。
在使女的带领下,经过华丽肃穆的主殿,走过七拐八拐的长长石廊,来到一间石室。
石室门开着,老远就闻到一股奇异的药草味儿,有些像雨后山野的气息,十分清新。
室内陈设简洁,半旧的原木桌子,衣柜,椅子,一张床,垂着青色纱帐,躺着个面容苍白的少女,一个伶俐的十四五岁的小鬟在旁边伺候着,她看见林涓喜过来,就起身行了礼。
林涓喜自打进来,看到床上的少女,就已眼眶发红,她走到床边,扶住梨花木的床头。
许嫣然是个相貌平凡的姑娘,甚至因为常年病痛的折磨,十七八岁了仍然如幼女,干瘦、苍白,低矮的个头,异常纤细的脖颈、身子,顶着大人的脑袋,好像一根豆芽菜。
屋角有个小火炉,架着药锅,正在熬药。室内药草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小鬟说:“林小姐,在下给许小姐喂了药,喝了两顿了,她一直睡着。主人来看过一次,说药有效果。”
林涓喜从手腕上退下一个绞丝银镯子,递给小鬟说:“姐姐,这些天就麻烦你了。”
“林小姐叫我阿喜就可以了——这东西我万万不能要,主人吩咐的事,我尽心尽力做,是我的本分,你这样让我不好意思,主人知道了也不好。”
“你拿上吧!”林涓喜微笑着塞她手上,“这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小姐,我一定好好照顾许小姐,她肯定能早点康复!”
阿喜笑着说,她梳了双螺髻,穿着翠绿的襦裙,垂着桃色宫绦,容色不是十分美丽,可因为年纪小,看起来特别鲜艳明媚。
林涓喜坐在床沿上,握住许嫣然手腕,两指搭上她的脉搏——她不会看脉,但是感觉着脉搏跳动才能让她安心,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脉搏的跳动依然微弱,她叹了口气。
“林姑娘也会号脉?”一个动听的声音响起,是李邺。
林涓喜睁开眼,橙黄的灯光下,李邺白衣蹁跹、神色清冷,眉宇间的气度还是高华地令人不敢逼视,身后跟着残墨,背了个药箱。林涓喜忙站了起来,说:“我哪会这个?”
阿喜搬了凳子放床边,置上木槿花图案的丝绒坐垫,李邺坐下,仔细瞧着许嫣然脸上气色,说:“药都按时喝了吧?”
阿喜恭顺地说:“回主人的话,都按时喝了,第三副正准备煎呢!”
李邺将一块薄丝帕搭在许嫣然手腕上,给她号脉。他闭着眼睛,平息凝气,林涓喜心发紧,一眨不眨盯着李邺的脸。他的表情很平静,也很专注,睫毛又密又长,覆在下眼睑上,使他闭上眼睛也仿佛微眯着;一张清俊地无以复加的脸宛如宝蓝天幕中的月亮,清辉熠熠,圣洁遥远,眉宇间是蕴藉的坚定,沉淀于平静的信心,林涓喜一阵安心,有些发痴地想:是的,这个男人不同凡响,只要他愿意,可以改变一切。
李邺把过脉,对残墨说:“把那味麒麟胶去了,换上晒干的龙顶霁瓤,开三副。”
“知道了。”残墨应声道。
“李公子,嫣然现在怎么样了?她要是醒来了我怎么跟她说?”林涓喜问道。
“在治好她之前,我不会让她醒来的。”
林涓喜一惊:“你……你把她怎么样了?”
“就是些促进睡眠的草药,休息对她有好处。”
林涓喜心里有些抱歉,感到尴尬,便到小火炉跟前,看着里面熬得浓浓的药草,说:“好清新的味道,熬的什么?”
残墨挤挤眼睛:“这里面都是仙葩瑶草,主人和各位大人好容易得来的,凡间一样都没有。”
林涓喜对李邺嫣然一笑,垂下头:“大恩不言谢!”
李邺从药箱取出一个纸包,递给阿喜:“一会儿给许姑娘服下去。”
残墨脸上变色,林涓喜心里一惊,知道不妙,一把夺过纸包,诘问李邺:“这是什么?”
“□□。”李邺说。
林涓喜好像挨了当头一棒:“你……你要干什么?”
李邺说:“既然被怀疑,索性坐实了。”
林涓喜紧紧攥着纸包,细白的牙齿咬着嘴唇,盯着李邺。
他一双有着媚人眼角的凤目也看着她,她终于垂头道歉:“对不起!”
李邺伸手,林涓喜说:“干什么?”
李邺说:“把□□给我。”
林涓喜忙塞他手里,像丢一个红通通的煤块。她看石室门口还有一张床,就说:“阿喜,你晚上睡这儿吗?”
“是,在下晚上睡这儿照顾许小姐。”
林涓喜对李邺说:“李公子,要不让阿喜去忙别的事,我睡这儿照顾嫣然,我做惯了,知道她的习惯,照顾也顺手。”
李邺看也不看她,好像没听见她说话,瞥了眼阿喜说:“你叫阿喜?”
“是,奴婢叫阿喜。”
“以后别叫这名字了,改成阿忠吧,在这儿伺候病人,有什么可喜的?”
说完他就带着残墨离开了。
他一走,林涓喜长出一口气:终于走了!
“阿忠,你家主人老是这个样子吗,好好说着话,突然就发火了?”林涓喜坐在床沿问道。
阿忠垂手侍立:“下人不敢在背后议论主人。”
“林小姐,许小姐该吃药了。”阿忠端过来一个青花小瓷碗,原来药熬好了。
好在许嫣然虽然睡着,却知道吞咽,阿忠给她喂,还不困难。
“没想到你家主人还会治病?”林涓喜问阿忠。
“我家主人黄岐之术那是三界第一!”
“三界第一?”
“嗯,主人有一面墙的医书,有人类的著作,很多失传的都让主人找来了,还有些仙书,凡人根本弄不来的。”
“你家主人,研习这个医学多久了?”
阿忠眨眨眼,说:“我是道光三十八年跟了主人的,所以不清楚的。”
“道光三十八年?”
“哦,对了,你们不这么纪年的,就是1839年。”
1839年?鸦片战争——林涓喜摇了摇头,人在无聊的时候,真是有够无聊的。
有一句没一句闲扯着,药吃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使女进来了。
这使女肤色微黑,眉目俏丽,面色也和蔼。
阿忠站起来打招呼:“浣葛姐姐,您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那个叫浣葛的女子说:“阿忠,主人说了,你以后还干以前的事儿,这儿都交给林小姐了。”
“哦,我知道了!”阿忠很高兴。
使女说完,却没有走,还站在那里:“你给林小姐交代一下,我等你。”
阿忠微愕,但也没多想,嫣然笑着,十分开心地说:“林小姐,我要走了,给你交代点儿事。”
阿忠给她交代怎么熬药,但是每个方子熬法不同,具体得听主人的。
然后就是水房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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