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锅看上去很镇定,虽然双眼被岁月磨损得有些浑浊,但依旧是那种深不见底的神秘,仿佛这个人背的不是罗锅,而是大智大慧。只听他说道:“没事,堂口没了,咱们可以再经营。关爷用的是苦肉计,他发现夜猫子已经混进了东北虎,具体都盘踞在东北的各个堂口,于是关爷把可信的伙计辞的辞,调走的调走,最后报了案,说这些堂口都参与了三十年前《黄老帛书》盗掘案子,条子对此事花了大力气,报案没超过两个小时,这些堂口都被端了,那些夜猫子现在肯定都在号子里蹲着。”
我暗地里一惊,这招苦肉计太毒了!突然听到《黄老帛书》盗掘案,我心里就是一个激灵,这事情我听说过,那几乎是跟楚国大墓帛书被盗案同时发生的另一件大案,只不过一个发生在湖南,另一个发生在山东,楚帛书的出土曾轰动一时,因为时间的先后顺序,人们只记得楚帛书被盗,而山东齐国大墓出土的《黄老帛书》被盗却似乎无人问津。事实上,《黄老帛书》记载的东西堪称天书,无人能懂,而前者却是记录当时社会形态的重要文献,故而关注前者的人多一些。但是官方从来没放弃过《黄老帛书》的追查,无怪他们一听到帛书的线索,动作会这么迅速。
阿九嗯了一声,说道:“罗叔,不是我多嘴,这招苦肉计是您老出的主意吧?三十年前《黄老帛书》的那个大斗,可是您跟关爷一起倒的,您就不怕引火烧身啊?”
听到这话我心里又是一个激灵,太扯了吧!老爹和这个罗锅竟然是《黄老帛书》被盗的主犯?天呢!我还较有兴致的期望老爹从良,这么大的案子他都犯下了,从良还有个屁用?
罗锅微微一笑:“小阿九这回你可猜错了,这次关爷下了血本,一定要在夜猫子之前找到九幽玄宫的真相,现在所有的计划和事态推演,都是关爷一个人在操作,我们每个人,只是这盘棋上的一枚棋子。这场博弈,绝对会给倒斗界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说着,就把目光投向我这边,说道:“小关爷,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愣在那里,根本没听懂他说些什么,我想站起来问个清楚,却发现自从我被扯进来之后,似乎永远只能看到老爹的尾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夹杂在一起,我根本不知道从哪一个开始问起,那种感觉就像突然掉进了盘丝洞,四周全是混乱的蜘蛛网,扯断一根还会出现无数根,根本找不到头绪。本来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找到老爹,但是我渐渐发现,越走下去,碰到的谜题越多,似乎越追老爹就越遥远,然而我尽量忍住好奇心不去在乎那些无法理解的事,却发现如果我不解决这些荆棘,似乎永远也跟不上老爹的脚步。从这一刻起,我慢慢发现,我追寻的已经不再是老爹,而是老爹背后的那个真相。
罗锅不等我回答,站起来说道:“走吧,我想小刀现在已经准备好了。”说着,把烟灰敲了出来,出门而去。
阿九站起来扶我,我忙问他去哪,他说他也不知道,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之后的两天多时间,我们一直在车上度过,我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需要补充能量,于是这两天我只管睡觉,不过坐车睡不踏实,一直噩梦连连,尤其是那个噩梦,那条蟒蛇不断在我梦里出现,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但是这是我从进入湖底神庙以来,睡得最多的两天。
其间我问罗锅了解过崐山古墓,罗锅告诉我,崐山古墓位于胶东半岛,也就是春秋战国时强国齐国的故地,所谓崐山,其实就是位于烟台境内的昆嵛山,此山东临大海,西接齐鲁大地,曾被古人一度誉为东海仙山之祖,行里之所以称之为崐山,意思是此山可称得上是华夏东方的昆仑。这座山方圆百里,造势非凡,属于泰山龙脉的延伸,在风水上有着得天独厚的磅礴之气,乃入水龙的龙头。风水上的龙脉有出水龙之称,出水就是飞天,主帝王气运;与此相反的是入水龙,龙不飞天则戏水,而水乃龙之根本,入水龙虽不能撼动天下,却跟出水龙相对成为两个极端,一个主天,一个主地。长留侯终日难见天日,估计也是他把崐山古墓造在那里的原因。
昆嵛山是历史文化名山,仙女麻姑就是从此处得道而飞升的,其间的烟霞洞,更是全真道教的祖庭所在,据史料记载,全真鼻祖王重阳便是在此山聚集弟子七人(金庸小说里的全真七子),讲经布道,创立的全真道教。
然而令我比较关心的是,长留侯是秦汉时期的人,恰巧当年秦始皇曾多次派人入昆嵛山寻找不死之药,而其后的汉武帝亦无数次前往那里寻访长生之术,这是不是跟长留侯有关系呢?
不过我还有一个担心,这昆嵛山是历史文化名山,早被人文开发成了景区,大小景点那么多,几乎没有游客到不了的地方,现在不比三十年前,要想在上面下铲,难度似乎太大了吧?
罗锅抹搭抹搭嘴,吐出了一口烟,笑道:“这个不牢小关爷费心,干这行的,自有这行的道道。”
汽车一路开到大连,我们简单的在大连港吃了饭,就买了大连到烟台的船票。我一看他们竟然没丢下我,心里一乐,就问罗锅:“罗叔,我老爹不是不让我去吗?”
罗锅呵呵一笑,说道:“这你可得感谢我了,要不是我好说歹说,关爷是死活不让你下地的。他是个任死理的人,我告诉他,人生一世,都有自己的追求,既然小关爷被扯进来了,就逃不掉这种宿命,你再想把他扯出去,让他活在困惑中,反而是你这当爹的不负责任了。”
我搭着罗锅的肩膀,嘿嘿一笑:“那就多谢罗叔啦!”罗锅敲了敲烟袋锅,说道:“谢我不能光嘴上说说,哪天帮我从关爷那偷二斤旱烟叶子给我,就当还我人情啦。你说我这么大岁数,总是张嘴跟人家要,也不好意思。”
我哈哈一笑,连说好办,同时突然发现,这个罗锅老头是那么的亲切。
上了船之后,海面上起了风,船有些晃,罗锅年纪大,血压有些高,船一晃就有些犯晕,早早就躺在床上睡了。他那两个手下也是闷不出声,我和阿九百无聊赖,想找个人斗地主都困难,我看这样下去太憋屈,就找个话茬问:“格格怎么没带过来?”
阿九说这个不用担心,他手下有专门伺候格格的伙计,会从陆路把格格带过去。这年头不同过去,别说是格格,就是宠物狗带出门都不方便,他有一次偷偷带着格格溜进动物园,有几头圈养的灰熊差点被格格当下酒菜,害的他被劳教半个月,街道大妈整天过来唠叨,格格半个月没敢出门。
我一笑,说格格那么凶,你带着他跟带着一头狮子没什么区别,没把你驱逐出境就不错了。
一聊起了狗,阿九就来了兴致,几个小时全是说的他养狗的心得,什么狗的习性,品种,甚至狗的性生活他都了如指掌,让我大开眼界。
我就纳闷他一个倒斗的,养狗这爱好跟他似乎有些不相称。阿九就说你懂个屁,倒斗的就不是人了?再说这年头管得严,倒斗的营生越来越不景气,很多资深倒斗的老手艺人都从良了,摇身一变成了考古学家,国学大师什么的,譬如杨老。剩下他们这些比较不羁脸大的,只能从夹缝中活着,狗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
我一听他一个混混还能说出“不羁”这么文雅的词语,就有些想笑,然而仔细一琢磨,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并不是不羁,而是不jb,说快了而已,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罗锅咳嗽一声,翻了个身,似乎是嫌我们吵到他了。阿九伸了伸舌头,就小声说去甲板看看海景吧。我一想在船舱里也是憋屈,出去透透风也行,于是就点头答应。
阿九过来扶我,被我拒绝了,我说这都皮外擦伤,不自己动好的慢,好不容易老爹答应了带我下地了,万一我恢复的不好,正好给他找个秒杀我的理由。
来到甲板上,我顿时被大海的壮阔震惊了。以前我也看过海,但都是在海边,现在站在游轮的甲板上,站在大海的中央,那种体验海天一色,波澜壮阔的情怀,绝对是在海边感受不到的。
看着游轮拖着长长的白色尾巴,海鸥咿呀叫着,高地起伏地跟在游轮后面,仿佛天海间只剩下了我们漂泊的足迹,突然觉得,自己面对天地是那么的渺小,无怪长留侯会不惜一切进入九幽玄宫,杨老会不惜一切想得到琼浆玉露,老爹不惜一切想看到真相,看来,人们是无法面对自己的渺小的。
第九十八章 故人()
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将在烟台港登陆,此时已是黄昏,入夜的烟台灯火阑珊,宛如伫立在渤海岸边的处子,灯光舞动着迷人的风姿,远近楼台榭影,倒映在波澜平静的海面上,给人一种蜃楼美景的错觉。
站在甲板上,听着游轮的汽笛,看着散发着青春气息,然而又有着悠久历史,依山傍水的城市,一刹那我想到,我踏上的,正是当年秦皇东寻驻足过的土地,八仙过海的**,闯关东百万胶东父老下海的地方,这个安静的城市,无声地述说着那段灿烂而悲壮的历史。数日来的疲惫,仿佛一下子被这恬美的城市夜景抚慰得无影无踪。
好了,感慨就发到这里,我依旧是**丝!
港口的大巴一直把我们送到市区的长途汽车站,出了汽车站,早有老爹的伙计为我们准备好车子,一直把我们载到一个叫渔人码头的地方,这里的胜景更是让我眼前一亮(为了避嫌,这里不多说。)
伙计带我们进了一家古董店,店铺不算大,是个上下曾的复室,楼上是衣食住宿的地方,楼下是店铺。
店铺里有些冷清,有个年轻的伙计正坐在电脑旁打游戏,我们进去,那伙计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似乎有些不耐烦,又低头继续打,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站了起来,由于反应过大,直接把电脑桌上的音响掀翻在地。
“罗爷,九爷,你们好。”年轻伙计一边慌忙地收拾音响,一边吞吐地说道。
罗锅皱了皱眉头,那个短小精瘦的汉子上去就给年轻伙计一耳光,年轻伙计委屈地捂着脸,不敢说话。
阿九低声趴在我耳边说道:“学着点小关爷,以后这伙计就是你的了。”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罗锅搂着我的肩膀就走了过去,冲年轻人说道:“介绍一下,这是你的新老板,叫小关爷。”
年轻伙计是个愣头青,看了我半天没说话,最后那个短小精瘦汉子又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这家伙才反应过来,吞吞吐吐道:“老板好,我叫孔庆论。”说完过来跟我握手。
我糊里糊涂地跟他握了手,心说孔庆论,名字倒是文雅,看他也就二十出头年纪,怎么就跟老爹混上黑道了呢?估计又是一个被不良思想毒害的少年。
我不解地看着罗锅,意思是问我怎么就成了这古董店的老板?什么意思?
罗锅呵呵一笑,拉着我上楼,边走边说道:“这你可又欠我二斤烟叶子了。(;;;;7;7;n;t;.;C;o;m;;;);你想涉入这一行,首先就得从基础做起,先当好古董店的老板吧,慢慢再学别的。”
我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什么跟什么呀?我说跟着我老爹,又不是想混你们那一行,凭什么让我学这些东西?这不明摆着拉我下水吗?”
罗锅哈哈一笑:“这其实是一码事,你想弄明白关爷在干什么,你就必须弄明白这些东西,不然你对于他来说就是个累赘,你永远也跟不上他的脚步,也永远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我心说,得,这下子算是彻底陷进去了。想想也无话可说,既然早已下了决心,就来什么接受什么算了。
晚上罗锅把伙计们安排一下,就和阿九我们三个在二楼住下了。他说小刀夹喇叭需要个把星期,我们只好在店铺里等着。第二天罗锅就带着我们四处转了转,吃了些海鲜,可惜的是我身上有伤,不能吃海鲜,只能看着罗锅和阿九扒螃蟹,我在一边气愤愤地吃蛋炒饭。
一连过了四五天,我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第六天傍晚,我们三个逛了一天才回去,刚一下车,就看到铺子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而且还隐隐传来嘈杂的叫声。
阿九骂了声:“妈的,谁他娘的吃饱了撑的,敢动关爷的铺子!”说着,就打开后备箱去拿砍刀。
罗锅按住他道:“你小子还以为是十年前呢?说砍人就砍人?这儿的治安全国都是出了名的好,你砍一个人试试,十分钟不到条子就能堵你个窝里叫。先过去看看,不行就报警,咱们做的是正当生意,不怕人闹事。”
走进铺子,我就听一个人嚷嚷:“我说你们老板太不讲究商业道德了,满屋子都是赝品,这不明摆着坑人吗?你看看这个乾隆青花云纹大瓷瓶,釉子都快掉了,你们家就没点真玩应儿拿出来亮亮,吸引吸引顾客?”
罗锅一笑:“行啊这家伙,做的这么真都能看出是赝品。”
我听着那说话声就感觉有些耳熟,心说不可能啊,这家伙怎么会在这?想着我就加快了脚步。
这时孔庆论挤了出来,给罗锅和阿九打个哈哈,就对我道:“老板,不知道哪冒出几个人,其中有个刺头,进来也不说挑货,把咱家的东西骂得屁都不是。”
这声老板叫得我有些不自在,但是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铺子里传来的说话声吸引了,感觉越听那声音越觉得耳熟,心里一热,也没理会伙计,直接推门进去,很多人都围在铺子里,就看到一个穿着牛仔的中年人,一张大脸的汉子,一脚踩着凳子,正吐沫横飞地嚷嚷:“你们瞧瞧,这都什么东西?胡爷我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主,什么没见过,这么不要脸把假货摆满铺子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我拨开众人就挤了过去,大叫:“你丫的不知道老子第一天当老板吗?成心砸我场子是吧?”
那大汉突然不说话了,看了我还一会,顿时哈哈大笑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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