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他去了小酒馆,叫了酒菜,竟是一副要坐听八卦的样子,让徐子陵哭笑不得,索性不理他,给自己斟了杯酒。
跋锋寒道:“你仍未告诉我,到底是哪家的女孩儿,竟然能抗拒你徐子陵的魅力呢!”
徐子陵苦笑道:“你不要这么说话好吗?我今趟第一次对人动心,第一次对人表白,却给人拒绝的干脆利落,甚至让我离他远些儿……唉!在那一刻,我便觉得这天地再不是以前的样子,我以前所喜爱的一切事物,都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这天地再无生机。若不是因为眼前洛阳的战事,我差点就这么直直的出门,走到没有任何人烟的地方,就这么度过余生……”
跋锋寒默然片刻后道:“是我错了,不该来取笑你,原来子陵竟真的是深陷情网。唉,子陵是否把事情看得太过严重了呢,据我所知,女孩子最爱口是心非,而且她们便是真的拒绝男人,除非那个男人实在太过恶心,她们绝不会说出‘离我远点些’的话,只因她们面对心仪她们又被拒绝的男人,总会特别的心软……”
徐子陵苦笑道:“若是他不是女儿家呢?更何况我听出他每句话都发至肺腑,他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我……唉!”
跋锋寒道:“竟然不是女儿家吗?”
忽然心中一动,道:“难道子陵说的竟是小鱼吗?”
徐子陵愕然道:“原来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跋锋寒笑道:“原来真的是小鱼!子陵向来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如何能看得出子陵的心事?是小鱼表现的太明显罢了!我一直都觉得有些古怪,他分明和你的关系更近,但是他会叫寇仲仲少,唤我做老跋,却对你口口声声称‘徐大哥’,每趟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站在离你最远的角落……”
又道:“若是他子陵就不必伤心了,我可保证,小鱼早就对你动了心,否则怎会刻意疏远躲闪?我看只要子陵再加一把劲,便可美人在怀,得偿所愿了。”
徐子陵苦笑道:“你不了解小鱼,他向来说一不二,这次他既然下定决心放弃,就绝不会回头……唉,是我让他失望了。”
跋锋寒讶然道:“小鱼绝不是喜欢闹别扭的人,子陵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失望的事呢?”
徐子陵将师妃暄的事说了,苦笑道:“我可发誓自己对师妃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甚至连好感都欠奉,但是面对她时,却仍会不由自主的相信她的每一句话。当我知道小鱼被她伤到时,心中既焦急,又愤怒,但是即使这样,也仍然没有兴起对她出手的欲望……唉!这是否就是所谓的色令智昏……喂,这难道是什么可笑的事吗?”
跋锋寒拍案大笑,好一阵才平复过来,对怒视着他的徐子陵道:“子陵勿怪,我只是想起一段往事罢了,我以为徐子陵是绝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人,原来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露出回忆之色,道:“那一年,我才出道不久,但是已经杀了不少马贼,在草原上有了一点名气。有一次,我路过一个部落,那个部落里的人,淳朴热情,让人很有好感,我就在那里暂住了下来。”
“那个部落和所有部落都一样,男人们在外打仗,部落里大多是女人和孩子。其中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长的并不是很漂亮,脸蛋红红的,眼睛大大的,她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喜欢围着我转,给我送东西,她只喜欢躲在一边偷看我,痴痴的,呆呆的,一被我发现,立刻就会连脖子都变成红色,转身就跑,甚至还会因为左脚踩到右脚而笨拙的绊倒。”
“子陵是不是也觉得她爱惨了我呢,唉,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当部落里的人告诉我她被马贼掳去之后,我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我找到她时,她衣冠不整在一个山谷里哭泣。在我蹲下来,帮她披上衣服的时候,她一刀戳向我胸口,幸好我反应快,猛地站起,那一刀才只刺到了我的大腿。”
“她两只手握着短刀,缩成一团,发着抖,却一直抬着头,看着我的脸,大大眼睛里不停的流泪……她什么都不说,我却完全对她下不了手,辛苦从埋伏的一百多人的包围圈中杀了出来,甚至临走时,还在担心那些马贼会杀了她泄愤。直到过了半年,我才知道,原来那个部落,竟然隶属于一个小股马贼,而那个女孩,正是那股马贼的首领。”
“当我知道真相时,便是这般捧腹大笑,这件事怪的了谁呢,若不是我自作多情,又怎会被这么粗糙的陷阱骗到?所以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当有女人表现出痴恋你、崇拜你、信任你的时候,哪怕她不漂亮,哪怕你不喜欢她,也会虚荣心无限膨胀,觉得她绝不会骗你或害你。”
跋锋寒重重的拍了拍徐子陵的肩膀,道:“同样的事,由师妃暄那样的人间仙子来做,更是绝对没有男人可以抗拒,师妃暄表现的愈是不食人间烟火,高不可攀,就越会让天下的男人趋之若骛,以能得到她的青睐为至高荣耀。试想被这样的女人另眼相看,甚至信任痴恋,带着忧伤和内疚的语气和你说话,这天下有几个男人可以把持的住?其实子陵你已经表现的非常不错了,起码到目前为止,仍被被她捕获,甚至未曾在她的影响下做错任何决定。”
徐子陵苦笑道:“老跋你不要再取笑我了!”
跋锋寒笑道:“其实你在这件事里,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弄错了表白的时机。”
“呃?”
跋锋寒道:“小鱼刚刚从师妃暄剑下死里逃生,心有余悸之下,你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替他报仇,而是替师妃暄说话,比起二话不说去找师妃暄拼命的婠婠来说,你简直让他失望透顶……这种情况下你去找他表白,不被拒绝才怪。不过只要小鱼的心在你身上,这些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你让小鱼看到你在师妃暄面前的强大定力,自然便会回心转意了。”
徐子陵叹道:“但是现在我却不知道,该不该去求他回心转意。”
跋锋寒道:“既然你们都对对方有意,这种事还需要考虑吗?”
徐子陵将婠婠的事说了,道:“我甚至也觉得,他和婠婠在一起成婚生子,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唉!”
跋锋寒哂然道:“子陵怎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婠婠便是对小鱼再好,又怎比的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那种什么事都不必做,什么话都不必说,就能获得的来自内心的无比满足和快乐?既然小鱼喜欢的是你,那么就再也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让他获得幸福,同样的,既然你喜欢的是小鱼,那么便不该错过他。”
徐子陵沉默片刻,举杯道:“多谢老跋的开解,我知道怎么做哩!只是,为何老跋对我喜欢男人的事,没有半点吃惊或反感呢?”
跋锋寒哂然道:“人这一世短短几十年,喜欢便去争取,是男是女又有他娘的什么关系?在我们草原上,每一天都有旧的部落被消灭,新的部落产生,谁都不知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自己还能不能睁开眼睛,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像中原一般,给自己定下这些莫名其妙的框框条条来拘束自己的欲望?”
徐子陵默然,跋锋寒起身道:“是时候回去看看了,子陵不会说自己不敢吧?”
徐子陵道:“我是否应该先去找师妃暄打一架,然后才回去向他领功呢?”
跋锋寒哈哈大笑。
☆、第 47 章
回到小院;刚进门就听见寇仲的声音,带着埋怨:“小鱼你受伤了就别穿红衣了行不行?要不是我闻到这么的浓的血腥味;都不知道你伤口裂开了……一会我给你换白衣!哎哎;这样不行;你别动!一使劲又开始喷血……婠婠到底怎么给你裹的伤啊!”
徐子陵加快步伐;推开房门;寇仲听到声音,头也不抬道:“子陵回来的正好;快来帮忙他的胳膊抬起来一下。”
徐子陵应了一声,坐到安余身后;将因为要重新裹伤不得不坐起来的安余身子扶住;揽住他的背,抬起右边的胳膊。
安余才躲了一下;寇仲瞪着眼吼道:“小鱼你乖一点不行吗?”
跋锋寒随后进门,见状笑道:“一定是子陵弄的他不舒服,不如换我来?”
徐子陵看着已经褪掉上衣的安余,忽然觉得眼前某两个人有点碍眼起来。
缠在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白布被寇仲一层层褪去,巨大狰狞的伤口露出来,寇仲脸上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掩饰的怒气。
跋锋寒亦沉默。
安余感觉自己的右手在发抖,不对,是扶着自己右手的那个人在发抖,他转头,看见那个专注的盯着自己伤口的人,那人的眼神中,是深切的恐惧和疼痛。
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云淡风轻的人眼中,看见过恐惧这种东西。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皮肉伤,当时了空和尚来的太突然,且有禅音开路,我一时失神,才着了他们的道儿,只来得及避开了空的铜钟,和师妃暄的半式剑法,但我运功护体,收缩五脏及时,所以伤口虽大,其实只伤了皮肉,养几日便好了。”
寇仲沉默的从跋锋寒手中接过伤药,在伤口上洒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再不会被血水冲开,这才用煮过的干净白布重新裹好,又亲自找了衣服来给他披上,方语声平淡道:“若上天待我不薄,让我能活过洛阳之战,必将净念禅宗变成历史。慈航静斋我不知在何处,但是亦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安余此刻推开徐子陵,重又躺下,闻言诧异的看了寇仲一眼,虽然心中感激,但是知道寇仲此刻大业未成,就语出报复,绝非明智之举,毕竟随师妃暄反对他的何止了空一人?
淡淡道:“江湖事,江湖了,这是我和师妃暄的事,少帅不必过问,伤好了我自然会去自己讨回。”
寇仲红了眼睛,怒道:“师妃暄要对付你,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你为了我找人弄死了李渊吗?照这么说,她找人对付我多少趟了?我岂不是早该将她挫骨扬灰才是?”
安余淡淡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人家下得了手杀你,你下不了手杀人家,那便是死了也活该。”
徐子陵道:“小鱼说的是,江湖事江湖了,等小鱼伤好了,我陪他一起去净念禅宗讨回公道。”
安余正要开口,跋锋寒道:“我发现子陵和小鱼在一起,当真变了许多!我记得小陵最是心慈手软,前些日子我们三个闯出洛阳城向窦建德求援,被人杀的四处逃串时,小陵对唐兵还会手下留情呢!”
安余闭上嘴。
跋锋寒又道:“听说之前子陵在巴蜀时,也任由小鱼将那一百多玄甲兵屠杀殆尽?我听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谣言。你问问寇仲,有子陵在的时候,他敢不敢去屠杀毫无反抗能力的敌兵?”
徐子陵如何不知道跋锋寒在帮他,苦笑一声道:“当时看见小鱼浑身是血,遍体鳞伤的样子,我若不是急着给小鱼疗伤,自己便大开杀戒了……哪里有心情去怜惜他们?”
寇仲拍头道:“老跋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李世民那四个大将和小陵也算是有点交情的,但是小陵听说他们给石之轩宰了之后,不仅没伤心,还痛快的很呢!哈,小陵果然变了好多!想当初那四个和尚对我们喊打喊杀,我连骂一声‘秃驴’子陵都不乐意,现在居然主动去找和尚的麻烦!”
安余垂下眼眸,道:“天晚了,我累了!”
跋锋寒识趣道:“那我们出去了,让小陵服侍你吃药加吃饭好了。”
不等安余反对,拉着寇仲出门而去。
药要饭后吃,徐子陵替他掖好被子,道:“有没有想要吃的东西?我去给你弄。”
安余垂眸不语。
徐子陵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徐子陵。”
“嗯?”
徐子陵回头。
“你之前说过的话,要不要继续说完?”
徐子陵霍然瞪大了眼,完全不知道如何思考,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道:“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安余脸色有些微红,一字一句却清晰果断道:“我还想再试一试。”
又道:“因为一句话、一件事、一个人,就放弃一心想要的东西,放弃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得到的东西,我不甘心,那是女人才喜欢做的事……所以,我还想,再试一次。”
下午说的话,晚上便被自己推翻,这样出尔反尔,让安余有些脸红,但是却做的坚决。
人不该在生气冲动的时候下任何决定。
那个人,为了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变了很多,自己却依然那么任性……半点不肯让人。
贪心而又小心眼的那个人,本来一直都是自己。
“但是徐子陵,我不想再有任何误会发生……你是喜欢我的?”
徐子陵傻傻站着,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将他整个淹没,这世界瞬间又变得生动起来,不,是比之前还要鲜活美丽,心中无尽感激。
他以为他要费尽心血才有可能重新得到的东西,又自己长腿跑了回来。他的小鱼,调转尾巴游走以后,又自己游了回来……
慢慢点头。
我自然是喜欢你的。
“不是因为同情……”
“小鱼!”徐子陵出声打断:“我不是天上那轮月……我的感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廉价。”
安余默然。
“只有你一个人,在你身边,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满足的,吃饭、睡觉、甚至顽皮任性,我也会想,小鱼只会在我面前才会任性,因此觉得自豪又满足……只有你一个人……小鱼,有毒的不只有徐子陵,你,也是有毒的。”
徐子陵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温声道:“有没有想要吃的东西?我去给你弄。”
还是那一句话,声音中却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东西。
安余道:“吃什么都好,就是不要那些奇怪的东西。”
徐子陵讶然道:“什么是奇怪的东西?”
安余道:“蛇不吃、鳝鱼不吃,长长的东西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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