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可得注意啊,这地方是露天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风吹日晒雨淋雪埋,都照样没能在墓碑上留下一点痕迹。
最左边的那座坟上长满了野草,周围还摆放着七八个空荡荡的酒坛,以及数不清的烟头。
这个墓的墓主,叫做方时安。
“方时良方时安”我蹲在墓碑前,看着上面仅有的三个字,感觉有些疑惑:“这不会是方时良的兄弟吧或者是他家人?我怎么没听易哥他们说过呢”
时安,时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名字,应该是同辈人才会用的。
要是真如我所猜测的这般,那么墓里埋着的,恐怕就是方时良的哥哥了,或是弟弟。
看了一会,我也没再这座坟前继续停留,转而走向了右边的那座坟。
坟前立着的墓碑,的确写着方时良的名字。
“我操这孙子不会是真的死过吧”我嘟嚷着,围着这个坟包绕了一圈。
在走到坟包后面的时候,我愣住了。
坟包的后面,有一个很显眼的坑洞,里面黑漆漆的,应该是直接通向坟包的中心处,也就是埋人的地方。
这个洞
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人挖出来的
而且像是从内往外挖坟包外面没有半点积土的痕迹
“妈的方时良真是诈尸出来的???”我当时已经吓得不行了,心说这也太他妈玄幻了吧???!
一个死人,诈尸之后变成冤孽,然后再从坟里爬出来,变得跟个活人差不多,继续在阳间过着活人该过的日子
这个剧情要是用在电影业,我操,绝了!
“你看什么呢?”
忽然间,我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布满青筋的手掌,稳稳当当的就落在了我肩上。
手掌上的力道很重,重得我都没有半点反抗的心思。
“方方哥我没看啥啊就是随便逛逛”我说话都哆嗦了,谄媚的味道,溢于言表:“那啥我今天什么都没看见您用不着想杀我灭口”
“是吗?”方时良问我,随后,手掌上便加大了点力度,似乎是想捏碎我的肩膀。
当时我真的差点没吓尿出来,欲哭无泪的求着饶:“你别这么玩啊!!方哥!!!咱开玩笑可以!!!你别来真的就行!!!!”
“傻逼。”
方时良骂了一句,猛地大笑了起来:“看你吓得这样!咋这么怂呢??要是老子想杀人灭口,那还等得到你求饶!??”
听见这话,我便不由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这孙子的表情很正常,除了嘲讽之外也没杀气毕露的表现,这才真的放下心。
“你大爷的!!!你没事吓唬我好玩吗?!!”我气得都快哭了,万分没好气的冲方时良说:“咱不带这么玩的啊!!”
“你傻不傻啊,要是有的东西我不想让你看见,何必把你带上山来呢?”方时良笑了笑:“黑子不也来过这儿吗?他都没被我灭口,你怕个屁!”
“哎对了!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我猛地反应过来,黑子上回也来这里找过方时良,还跟他相处了好几天。
那座石屋,应该就是那段时间里,方时良跟黑子住的屋子。
都住在这儿了,怎么可能看不见这几座坟?
但黑子却没跟我们说过啊
“黑子没跟你们说吧?”方时良忽然问我,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嗯,没说。”我点点头,有些纳闷:“他是没看见还是怎么的?”
“他看见了,只不过我提醒过他,让他别在外面瞎说。”
方时良叹了口气:“有的事,知道的人少一点比较好。”
我没跟他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切到了我感兴趣的事上,抬起手指了指坟包后面的坑洞。
“这是啥情况?”我试探着问:“你不会真死了吧?”
“你傻逼啊?我死了还能站着跟你说话?”方时良没好气的回答道:“老子现在比活人都活泼八千多倍,你说我死没死?”
“那这是”
没等我把话说完,方时良就接过了话茬,用一种极其无奈的语气,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是存心想死啊,但没死成。”方时良嘴里叼着一支刚点上的烟,无可奈何的看着我,唉声叹气的说道:“很久之前,我觉得活着没意思了,特别想死,然后就自己把坟挖好跳了进去,找来几个冤孽把我给活埋了。”
说真的,方时良比起我们这些先生,牛逼的真不是一倍两倍啊。
想死这点就且不说了,他想自杀,竟然还选个找冤孽把自己活埋的法子,这他娘的也太前卫了吧???
当然,我觉得最牛逼的一点,还是他能从坟里再爬出来。
“你后面怎么又爬出来了呢?”我追问道。
“无聊呗。”方时良笑道:“在里面待了大概一个月左右吧,我爬出来了,总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死不了还他娘的受罪哎你还别说,被土埋着还真挺舒服的,跟泡澡似的!”
“你不用呼吸啊?”我有些愣了,伸出手去,在方时良鼻子前试了试。
这孙子确实是有呼吸的啊!
“跟你说过,我现在已经不算是人了。”方时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里隐约透出来了一种莫名的悲哀:“呼吸只不过是习惯而已,而已”
而已这两个字,他说了两遍,我听得很清楚。
“你还真是个冤孽啊”我喃喃道。
“也不算是冤孽吧,总体来说,我还是个活人,只不过命比冤孽都硬,想死都死不了。”方时良皱着眉头,很认真的回答道。
说着,方时良抬起脚,缓缓走到了坟包前面。
他左右看了看两侧的坟墓,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在这时候,我才想起,还有一个问题没问他。
“方哥!问你个事儿啊!”我急匆匆的跟上去,没有用手去指坟包,而是给方时良使了个眼神,问他:“那个方时安是你的家人吧?”
听见这话,方时良脸上的笑容明显是僵硬了一下。
“他是我弟”
方时良说道,目光停留在那座坟上,眼里带着一种让人心酸的沧桑。
“嗯,我唯一的弟弟”
第十四章 唐兮()
“亲弟弟吧?”我试探着问
“嗯,方家这一辈,就我跟他两个人。”方时良笑道,缓步走到那座坟前,点了支烟,轻轻放在了土堆边上,说道:“可惜啊,这小子命不好,走得太早了。”
方时良有个亲弟弟,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原来都没听说过这种八卦啊!
“方哥,你弟弟是怎么走的?”我顺嘴问了一句,实在是好奇。
据瞎老板说,方时良是他上一辈的人物,按照时间线来看,方时良成名,应该是在董老爷子之后,瞎老板之前。
他属于沈世安那个时代的狠角儿了。
虽然从这里来看,他资格老,江湖资历也够足,但要是说年龄的话,不过是三四十岁吧?
方时良的命都硬成这样了,他弟弟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再加上他们俩都还处于壮年,这得遇见什么情况才会把命丢了??
“我弟弟是”
方时良说着,似乎是准备给我答案,但话说到一半,方时良就皱紧了眉头,毫无预兆的抬起腿,一脚把我踹翻在了地上。
不得不说,方时良还是有点分寸的。
他现在纯粹就是在发火,但脚上的力道,却还是收了一些,并没有使出全力。
要是他使出全力了,那就甭想了,我肯定让这丫的一脚踹死了。
“方哥!您发火也不带直接动手的啊!”我捂着肚子,慢慢爬了起来,坐在地上,委屈无比的看着方时良:“我就是那么一问!大不了你骂我两句出出气呗!至于揍我么”
“他娘的!老子想起这些事就来气!”
方时良恶狠狠的骂道,瞪了我一眼,随后又抬起手,指了指他弟弟的坟。
“这狗东西眼睛一闭就走了!把老子一个人扔下了!你说说!有这种弟弟吗?!!”
骂完这话,方时良猛地咳嗽了两声,往那座坟前吐了口浓痰,恨铁不成钢的继续骂着:“这王八蛋就这么死了,害得老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方时良在骂街。
方时良也在生气。
但我却觉得,此时此刻的方时良,看着是那么的心酸。
一个满脸络腮胡目露凶光的野人,就这么指着坟墓骂着街,眼睛通红无比,像是平常他喝酒醉那般,可我却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眼里又多少悲痛。
“方哥,您先消消气”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上前去,安慰着方时良。
听见我的安慰,方时良似乎更气了,一巴掌拍我后脑勺上,骂骂咧咧的说:“都怪你个孙子!没事瞎问什么东西!??”
这一巴掌,拍得并不重,从这点来看,方时良似乎已经冷静了许多。
“算了,不说这些了,想起来我就冒火。”
方时良骂着,随后抬起腿,走到了最边上的那座坟前。
我当时也没多想,跟着他就走了过去,目光也从方时安的墓上,移到了这边。
这个墓跟方时安的墓相比,其实外观是差不多的。
只不过方时安的墓周边全是酒坛跟烟头,而这个墓呢,则是干净到了极点。
没有半根杂草,也没有一个烟头。
就像是经常有人来这里扫墓似的,不光是把这座墓打扫干净了,还在墓碑旁边放着几束不知名的野花。
这些野花有黄有白,都被人用草绳捆着,并作一束。
花朵没有一点蔫的迹象,看着就像是刚被人放在这里似的。
墓主的名字很短,不过两个字。
唐兮。
“小王八蛋,你知道这人是谁么?”
方时良也不嫌脏,盘腿就坐在了泥地上,野人般的脸上,戾气似乎在霎时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到极致的笑容。
“方哥,这是谁?”我顺着他的问道,没敢多说别的,生怕这孙子又受刺激要抽我。
方时良仿佛是没听见我说话,温柔的笑着,抬起手,不停的抚摸着那块墓碑。
见他不吱声,我也没再追问,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等着。
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方时良开口了。
“她是我老婆。”
闻言,我不由得愣了愣,心说这些当先生的怎么都爱死家人死老婆啊??
瞎老板是这样,方时良也是这样??
这不会是老天爷故意在玩我们这些先生吧??
“很多年前,我还年轻,我弟弟也是,她也是。”
方时良似是在自言自语,念念有词的说道。
“我跟我弟弟出道之后,目空一切,几乎都把自己当成了国内最硬的角儿。”
“当时国内厉害的先生不少,但真正能比过我们联手的先生,大概就七八个吧,这还是算上你师父他们,跟葛道士那帮孙子。”
“你当时还没变成这样是吧?”我试探着问。
“嗯,如果我当年就变成这样,他们恐怕都不会死了。”方时良叹了口气:“山河脉术一门,不光只有山河脉术,还有跟山河脉术同流同宗的大五行术,小五行术,当初我们光是靠着那一身本事,就能在国内玄学一行独占鳌头,你可以想想,要是那时候我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我早他妈超过葛道士那帮孙子了。”
听见这一番话,我倒是没有质疑,反而觉得挺牛逼的。
大五行小五行??这是阵局还是单纯的法术啊??
我咋没听瞎老板他们说过呢
“可惜啊,当初的我们,还是太弱了一些。”方时良自嘲的笑着:“在旁人眼里,我们是玄学界的泰山北斗,但在某些东西眼里,我们就是废物。”
“啥意思?”我一愣。
方时良摇了摇头,没想继续这个话题多说,叹了口气:“反正吧,就是我们实力不足,被灭满门了。”
我没打岔,继续听着。
“我家里人都死得早,当初我跟我弟弟啊,那算是相依为命,在这个狗日的世道里,混吃混喝也还算是过得滋润。”方时良嘿嘿笑着:“后来我就认识小兮了,不得不说啊,你嫂子长得那是真漂亮,比你老婆都漂亮得多。”
“你大爷的!”我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听见我骂他,方时良也没生气,反而笑呵呵的说了起来:“可惜啊,她最后也没能活下来。”
话音一落,方时良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一支,笑容满面的抽着。
“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方时良说的这句话里,含着多少无奈跟悲痛,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反正我在听见这话的时候,只感觉到莫名的心酸。
“所以啊,你应该能体会到我有多寂寞了。”方时良叹了口气:“虽然有这成千上万的冤孽陪着我,可我还是会觉得无聊啊,我只要无聊了,就会想死,可惜我怎么都死不掉。”
“你真的是无聊吗?”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方时良稍微一愣,随后点点头,说是。
“我怎么感觉你是想陪着他们走呢?”我很不自然的笑着,问他。
方时良听见我这么说,顿时就皱紧了眉头,似乎是在想什么。
过了会,他耸了耸肩,像是很无所谓的说道:“可能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吧。”
“不说这些了,你先去把行李放好,我去山腰那边逮几只兔子来,一会儿烤着吃。”方时良咂了咂嘴:“待会你可得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好好好!那我等着吃!”我忙不迭的点头。
方时良见我表现得这么期待,也不禁有些得意了,先是给我递了支烟,随后就笑眯眯的对我说。
“反正这是你最后一顿了,多吃点也没坏处,一会你也多喝点,算是留个念想吧。”
第十五章 夜餐()
在跟方时良接触的这一段时间里,我的精神抵抗力已经上了一个档次。
要是放在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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