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望舒心想,所以,我是正好撞在枪口上,做了试验品吗?
天哪,我真是倒霉。
她怂恿着楦姐儿拿周雅楠试试。不能让她一个人倒霉,好歹要拉一个垫背的。
楦姐儿怎么可能听她的。
倒不是因为她和周雅楠有什么深厚的姐妹感情,而是因为,她总觉得周雅楠深不可测。得罪了她,说不定就会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栽了跟头。
周雅楠可是会预言的。楦姐儿得罪谁,也不会去得罪她。
娄望舒显然不相信这个,所以她总是在有意无意间招惹周雅楠。
她对楦姐儿更加友好一些。因为她认为楦姐儿有掌控她生死大权的能力。
楦姐儿只是冷眼看着,也不提点她。
周雅楠没办法直接让娄望舒在这世上消失,可她擅长的领域更加神秘。比如说,她说要让碰了卉珍的人灭门。就算娄望舒不出手,她的诅咒也是会生效的。
多么可怕。
娄望舒竟然还打算借她的手去惹姐姐周雅楠?这是找死行为。
她懒得和蠢货说话。便重新把红红叫起来,对她说:“来,给我捶捶背。”
那小人儿拿手绢儿做被子,把关键部位遮住了,瞪着娄望舒,眼中隐隐有威胁之意。
娄望舒只希望自己能立即消失,不要被那主仆两人注意到。
红红很听楦姐儿的话,她决定,先给妈妈捶背,再收拾这个可恶的女流氓。
她轻轻一拳头下去,楦姐儿闷哼一声。
红红慌了:“妈妈?”
“谁在叫妈妈?”周雅楠端着一盘小月牙儿饼,兴冲冲走进来。听到小娃娃在叫妈妈,还以为楦姐儿练习腹语。
她看见一个小人儿浮在半空中,细看又不像鬼魂,饶是呆了片刻。
手里的盘子一歪,眼看那月牙儿饼就要掉到地上去了。
楦姐儿眼疾手快,将那盘子扶正了。顺手抓了两块,塞进嘴里。
“噢,我还以为这是月饼。没想到是绿豆糕。”
“没错我借了大师傅做月饼的模具,做了绿豆糕。”
“挺好吃的。”虽然我不太能容忍你把绿豆糕做成月饼的样子。
红红看清楚了周雅楠的模样,且惊且喜:“啊大人。”
她虔诚地跪下了。
周雅楠笑眯眯地对楦姐儿说:“你的小娃娃规矩不错。”
她有侍中官职,平时别人叫她一句大人,是很正常的。因此,她也没有觉得红红叫她一句,有何不妥。
楦姐儿却是眯起了眼睛。
她只能制作一个躯壳,不能做出人偶的灵魂。
这个娃娃的灵魂是哪里来的,她还没有搞明白。
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那么,红红为什么像是认得周雅楠的样子,还叫她大人呢?
有一种可能,就是红红是周雅楠当侍中后死掉的人;另一种可能,就是,周雅楠当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楦姐儿抬眼看周雅楠,皱眉。
姐姐也就是个稍微早熟一些的女孩子,甚至谈不上早慧。
楦姐儿自然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早早开窍的的孩子。
周雅楠是比不上她的。
那周雅楠会是什么大人物呢?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红红的表情。
只可惜,红红被她捏得太丑了。她修习的相面术,在红红身上可不好使。
她这才觉得娄望舒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唉,若是别的时候,别人指出她的错来,她才听不进去呢!
周雅楠捧着红红左看右看,很是赞叹了一番。
楦姐儿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明明,我比她聪明,比她勤奋,为什么她的成就,就是高我一等呢?
一个爹生出来的孩子,难道一定要分一个高下吗?
明明明明,我的母亲还比她的母亲胜了一筹呢!
第四十二章 凌裕疯了()
升平长公主趾高气扬地出府,却是被人抬着回府。同样倒下的,还有那一批她带去宫中的人。
张英泽吓了一跳。
升平长公主木偶似的,每天倒头呼呼大睡,根本想不到吃喝拉撒。别人伺候她吃东西,她便吃,别人给她掖好被子,她便睡。若是错了一点半点,按照她以前的脾气,一定会狠狠罚厨娘。如今,倒像是好了。
她现在害怕光,害怕声响,害怕别人的触碰。张英泽过去看她的时候,她便把自己整个藏在被子里,作死尸状。或者是大哭大闹,歇斯底里,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能够表达意思的话来。
张英泽一开始,还没觉得怎么样(毕竟男人家粗枝大叶)。他在凌裕回府那日,便请了太医院的人来看。他们说,凌裕身上并无大碍。并不像是伤筋动骨或者中了什么毒的样子。甚至可以说,非常健康,比活蹦乱跳的张英泽更加有希望活到一百岁。
这是废话,服用了几十粒生之气的凡人,就是有病也治好了。
可凌裕始终没法站起来,她疼得大声叫唤。张英泽硬了心肠,让两个胆大的婆子一左一右架着她走路,凌裕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张英泽拿指甲在她的人中上掐了一道血痕,凌裕仍是没有醒来。
张府上下皆慌了。又把刚送出去的太医重新请回来。
那太医也诊不出什么来。又是七月的天,他急得拿头上的瓜壳帽扇风。任是如此,油光满面。
张英泽决定让凌裕静养,叫人在屋子里点了安神的香。
又过几天,他越看越觉得不对。
张母道:“我看,她不是生病,倒像是失了魂魄似的。”
“儿子也这样想。”
凌裕养病,张英泽自然把母亲重新迎到主屋住着。
张母仍是不喜欢凌裕。她这这些年修身养性,却是渐渐相信因果报应。她决定对凌裕好一点。不为别的,就当是积德了。
她觉得自己当年也有问题。仗着自己是张府的主母,对凌裕百般挑剔。后来,凌裕翻身,便以牙还牙,将她放逐到别园去。
说到底,她们两个争来争去,又没什么意思。她不过是心疼自己的儿子被媳妇欺压。如今,儿子似乎对媳妇很上心,那她也不再做恶人了。
若是张母和凌裕仍是针锋相对,张府会为此大伤元气。张母情愿向一个小辈低头,也不要因为自身引起的矛盾,让敌人趁虚而入。
“去把我箱子里的那一支人参拿出来,请官巫大人过来。”
“这”张英泽面露愧色。他知道这支人参是留着给张母吊命用的。凌裕嫁进来的时候,带了四支千年人参。用的用,送的送,如今只剩下张母箱子里的一支。
“横竖是一些死物罢了。”张母淡淡道:“活着的人要紧。”
张英泽不承想母亲这样有气量。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和母亲一向不和。还以为母亲恨不得凌裕死掉呢!
他还怕自己为难。谁知,母亲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开始想,等凌裕的身子好一些以后,他一定要尽到一个丈夫和一个儿子的责任,协调好母亲与妻子的关系。
婆媳不和,主要是丈夫的责任。
张母垂了眼睑:“如今,太后身后的周家,没有什么有出息的子孙,这是公认的。我们嘲笑周府,殊不知,咱们府上,跟周府不过半斤八两。”
张英泽冷汗哗啦啦地流。
张母已经多年不问世事,却仍是一针见血。
他在心里组织语言,如何编一个可以说服母亲的理由出来。
张母的目光如有实质一样投射过来,刺得张英泽的心一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怎么糊弄我。”
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她会不知道他想什么吗?
“儿子不敢!”张英泽急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老太太从鼻孔里哼出冷气。
儿子小时候怕她,像老鼠怕猫似的,长大了,便怕媳妇。
她也不知道该怪谁。
“子孙不成器,已经够愧对祖宗了。如今,也不知道学了谁的样子,一个个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我记得前些天,东惠砸了慎王家小子开的铺子?”
张英泽没想到,母亲连这些事都知道。
那么,杜珺的事情闹得那样大,母亲也一定是知道的。
只不过,这把火还压着,没烧起来呢!
张英泽感觉自己跪着的身子在颤抖。
张母当作没看到:“所以啊,凌裕是不能死的。”她的眼中有悲哀之色:“她一倒下,张府便完了。”
升平长公主在,张府才有和周府斗的资本。
凌裕死了,皇帝自然会扶持别的家族,和周府相抗衡。
同理,若是周府灭门,也是一样的道理。
只要皇帝还活着,斗争就不会停止。
张府要么被灭门,要么斗到只剩下张家一族,再无皇族在头上压着。
每一个家族都想做那个可以活到最后的。
凌裕必须好好活着。她看起来越是正常,对张府的好处更多。
所以张家母子不惜代价,想要找出她发病的原因。
官巫看过凌裕,对张英泽说:“这是心病。”
“。。。。。。”张英泽不相信,因为凌裕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像是那种悲春伤秋,心事重重的人。
官巫喝了侍女送上来的一碗茶,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情志病,可能因为受了什么刺激。”
他又喝了一口。
张英泽会意,叫人去取三斤那茶叶来,包好,递给官巫。
官巫却没有说如何调养的法子。
张英泽忍不住问。
“非药石之力能解决的。”官巫不紧不慢道:“养着,说不定就好起来了。”
张英泽送走官巫,回来时,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当年那个神仙妃子一样的女孩子啊那样跋扈,飞扬的女孩子,竟是要终日卧床不起了么?
他踱着步子,去看凌裕。
张英泽却看见,几个丫头拿了四指宽的长布条,试图把凌裕的四肢绑在床的四根柱子上。
凌裕使劲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的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张英泽气血上涌,赶上去将凌裕抱住了。也不顾挣脱出来的凌裕对他又是抓,又是咬,只是怒斥那几个丫头。
第四十四章 入梦()
周雅楠每次都让红红给她捶背。
红红第一次不知轻重,差点把楦姐儿打出内伤来。
如今经过两位主子的耐心训练,终于好了许多。
周雅楠斜躺在红木嵌云石美人榻上,半阖眼睛,任凭娄望舒指挥红红捏着她的斜方肌。
她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就好像铲屎官给一只喵星人按摩身子,若是伺候妥当了,那位主子会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以示鼓励。
楦姐儿手里捏着另一个泥团。她这次别出心裁,打算捏一只小狐狸。可是,她的陶艺技术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那狐狸倒像是一只狗熊,也不知道她怎么弄的。
她现在,正焦急地改造这只狗熊。努力把它修复成一只正常的狐狸。
小丫头在外头给他们望风。张氏上次撞见红红给周雅楠捶背,先是吃了一惊,又莫名其妙地向楦姐儿发了一通火。张氏说,她们还太年轻,不能随便按摩。
周雅楠没想明白,为何张氏有这种说法。
后来,她想了想,觉得张氏的话是有道理的。
了凡四训有一句:世间享千金之产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产者,定是百金人物;应饿死者,定是饿死人物;天不过因材而笃,几曾加纤毫意思。
张氏相信,一个人一生能享用的福分是有限的。情愿现在过得简薄一些,等长大以后,有心积善积德,和气慈爱,这样福分才能源源不断地来。小时候只懂得享福,而不知如何修福,那么福报便只出不进,总有一天会用完。
楦姐儿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那天以为张氏只是随便说说,还回了一句嘴,张氏大发雷霆,差点就要把红红砸个稀巴烂。
这是周雅楠头一次看见张氏这么生气。
她便向楦姐儿努了努嘴,叫她不要说了。
两姐妹一起跪下。楦姐儿的眼里隐隐有泪珠子打转。她用余光迅速地瞟了一眼张氏手里的红红。楦姐儿不敢明目张胆地看红红,怕会引起张氏的注意,反而使红红受无妄之灾。
红红倒乖巧,她只假装自己是手脚皆不能动的真泥娃娃。
张氏也是鼓声大雨点小,竟然就这样轻轻放下了。有可能是因为张氏本来就是一个宽仁性子的人,可能因为张氏一向溺爱楦姐儿,也有可能是因为周雅楠的预言起了作用。当时,她可是一直在心里默默喊:“红红不会有事。”
如她所期望的那样,红红果然没有重新变成一堆泥土。
张氏离开以后,红红放声大哭,委屈极了。
奇怪的是,尽管她是一个泥娃娃,她流出来的泪水,却不是泥浆,而是澄清的液体。
楦姐儿没有心思哄她。她刚才被骂惨了,现在仍是抓狂地拔自己额前的头发,眼看着额前的头发就要秃了。
周雅楠把红红放在手心里坐着,安慰这个哭惨了的小不点儿:“别哭啦!本来就长得不好看,再哭就要变成丑八怪啦!”
红红越发哭得哽咽难言。
“好啦!别哭啦!我给你变一个好玩的东西。”
周雅楠不擅长哄小孩,只好从外物下手。
她抓起红红的小手,鼓起腮帮,吹了一口气。红红的手心里,出现了一朵滴溜溜打转的粉色小,娴静且温柔。
红红终于不哭了,她惊讶地看了周雅楠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小戴在自己头上,倒仿佛迟了,便有人要同她抢似的,又盈盈下拜:“多谢大人。”
周雅楠觉得这朵小小的粉,倒像是天生用来配红红似的。
红红蹲在一枚打磨得发亮的铜镜前,左看右看,似乎很喜欢这朵似的。她转了一圈,浑身上下好像变了样子似的。那朵粉早已消失不见,红红变成了一个有着大眼睛,长头发,长腿蜂腰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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