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一时忘了,现在想起来不是说了嘛。”
杨芷顾不得埋怨她,急问道:“莫莫,你听谁说我爹要退亲的?”
莫莫斜着脑袋,一只手捏着自己尖尖的下巴答道:“街上的人都这么说呀。”
“不对,这事有蹊跷。”杨芷一对秀眉微微蹙起,神色中满是疑惑,“莫莫你快说清楚,别人都是怎么说的?”
“小姐,这有什么蹊跷的,市井间流言蜚语哪天没有,小姐你还是不要听了,有些话怪难听的。”
“你这傻丫头,我爹他就算真的有意退亲,也不可能跟别人乱说,这市井间怎么会有这种流言传出?你快说,别人都是怎么说的。”
“哦,小姐,那我可说了,街上有些人说咱们老爷当初要靠姑爷来平定叛乱,为了拉拢姑爷,便把小姐许配出去,现在叛乱平定了,朝廷的封赏迟迟没有下来,老爷觉得姑父一个补缺知县,没有升迁的希望,便又想过河拆桥,把婚事退掉。。。。。。。。。唉呀,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婢子当时气死了,姑爷他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做出那样的事来他们不说,偏偏要来编排咱们老爷。”
“奇怪,好好的外头怎么会有这种谣言呢?”
“哎呀,小姐,会不会老爷真有退亲的意思呢,那天老爷可是把姑爷打得不轻呢,会不会老爷气还没消。。。。。。。。。。”
“都说了,就算我爹真的想退亲,也不会出去乱说的,这事必有蹊跷,莫莫,你快跟我找我爹说说。”
杨芷说完拉着个瓷娃娃似的莫莫便走,刚来的花厅,就听到里传来摔杯子的声音,接着听到杨廷麟气急败坏的吼声传出:“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查,立刻给本官去查,本官倒要看看是谁在乱嚼舌头。。。。。。。。。”
杨廷麟的幕僚司马安为难地答道:“还请府尊息怒,秦知县大名在我赣南人尽皆知,但凡与他有关的事,坊间总是乐意传扬,此事如今已经传得满城皆知,再想查到谣言的出处已是不可能。”
“气煞老夫也!”
杨廷麟怒气难平,他这一生不贪财不好色,为官清正,身外之物看得很轻,唯独对这一身清名看得极重,听听坊间这些传言,他杨廷麟都成什么人了?言而无信,过河拆桥,出尔反尔;
这事儿他根本没法辩驳,那天秦牧挨了他几棍棒,这事也传了出去,所以人们对他有意退亲的事深信不疑。
秦牧平定赣南叛乱,惠及万家,深得百姓爱戴,这退亲的谣言一传出,百姓自然是同情秦牧,对他杨廷麟多有诽谤。
完了,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一身清名算是毁了,杨廷麟越想越气,差点岔了气。
“爹爹,你怎么了。”走到花厅门口的杨芷见自己父亲摇摇欲坠,连忙上去搀扶。
杨廷麟一把挣开她的手说道:“你出来做什么?还嫌爹气得不够吗?”
“爹,女儿不孝,让您受累了。”
“你还知道让你爹受累呀?你去听听满城百姓都在说些什么,气死老夫了,这事我看八成是你那好夫婿在搞鬼,哼,莫让我查出来,否则老夫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爹!”杨芷本来心中也有些疑惑,但如何也不会相信是秦牧在背后散布的谣言,“爹爹,散布谣言总有其目的,若这谣言真是他散布的,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女儿不相信他会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何况损害的还是爹爹的名声。”
“好处?”不说好处还好,一提好处杨廷麟更怒,“这事对他好处可就多了,你这个傻丫头,如今他只怕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了,这谣言一散布出来,他再来退亲,这污名还是爹爹来背,他倒成了无辜受害者了。”
杨廷麟大概是有些气糊涂了,在他的直觉里,秦牧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上次自己用翁婿这层关系压他,还狠狠揍了他几棍棒;纲理伦常、长幼尊卑是世间奉行至理,就连皇帝也不敢逾越,自己用长辈的身份揍他,他虽然不好翻脸,但象他这种不安分的人,心中岂会没有些怨气?
想必他恨不得尽快摆脱这层翁婿关系的束缚吧。
一但真让他摆脱这层桎梏,这赣南还有谁制得住他?
当初自己找他提亲时,这厮就不情不愿的,还是自己不顾这张老脸强行施压,这厮才半推半就答应下这门亲事的,现在他既得了秦淮名妓李香君,又不愿再受约束,千方百计想退亲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谣言先散布出来,到时他再来退掉亲事,坊间百姓不知道真相,还以为真是自己过河拆桥呢,这样一来,他不但达到了目的,还成功地把污名推到了自己头上来。。。。。。。。。
“爹爹,不会的,不会的,女儿相信他不会是那样的人,巧儿当初只是个脏兮兮的乞儿,他在落难之时,还能分巧儿一个煎饼,如今待巧儿更是亲若兄妹,女儿没有半分对不住他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不顾女儿一生名节,提出退亲呢。”
杨芷这番话与其说是在反驳自己的父亲,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但愿如此吧。”杨廷麟看着女儿一脸凄惶的样子,心中不禁一软,不管如何,当初是自己主动结亲的,就算秦牧真有异心,也是自己害了她。
司马安接口道:“府尊大人,这谣言终归是谣言,要破解又有何难,只要让小姐尽快与秦大人完婚,坊间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了。”
司马安嘴上这么说,却暗暗给杨廷麟递了个眼色,杨廷麟知道他必然是另有话想私下说,便对自己女儿说道:“芷儿你先回房去吧,这事自有爹爹来处理。”
杨芷欲言又止,最后福了一福,眉头不展地退了下去。
杨廷麟与司马安来到书房,房门一关,司马安便说道:“府尊,照我看来,此事确实有可以是秦牧在操控,如果真是他,目的恐怕不是为了退亲,而是为了尽快成亲。”
“哦?”杨廷麟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恍然。他刚才确实有些钻牛角尖了,经司马安提醒,他不禁低头沉思起来。
“府尊。。。。。。。。。。”司马安欲言又止。
杨廷麟横扫他一眼说道:“你随我也有十多年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第079章戏里戏外
司马安欲言又止,杨廷麟横扫他一眼说道:“你随我也有十多年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司马安恭恭敬敬地长身一揖道:“那不才就斗胆了,府尊,今上十数年来夙兴夜寐,励精图治,然各地灾荒不断,叛匪越剿越多,李自成更是已经坐拥百万之众,东北又有鞑子时常叩关入寇,我大明就象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眼看已回天乏力。。。。。。。。。。。。”
“放肆!”杨廷麟厉喝一声,目光如刀地刺向司马安,“我大明虽有内忧外患,但皇上是难得的明君,定能中兴我大明。。。。。。。。。。。。。”
“府尊。”这回轮到司马安打断他道,“不才知道府尊忠君爱国,但这天下自有运数,今上虽然是明君,但所用非人,象府尊这样的忠直能臣皆遭远谪,朝中尽是些奸邪庸碌之辈,算了,这些不才就不多说,相信府尊自己心里并不糊涂,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咱们今日只说秦牧此人,不才若是猜得没错,他定然不是为了退亲,而是为了成亲,府尊请想,如今赣州府大部分兵力皆控制在其手上,再看他翻云覆雨的手段,短短时日不但平定了赣南之乱,还让马永贞之流服服贴贴;
他若真有异志,这赣南、乃制整个江西,还有谁制得住他?他此刻来求亲,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根本不想反大明,至少现在还不想反,二,他想将府尊捆绑在一起。”
杨廷麟已经平静了下来,淡淡地问道:“你认为哪种可能更大?”
“前者。”
“何以见得?”
“他若有心反我大明,上次大闹南昌府的结果只怕不会是这样了,按察司衙门之前,无论是民众还是士卒都已经都他挑动起来,林清和、王守素实际已落入他手中,凭他的手段,再加上外有霍胜率军北上汇合,就算拿下南昌府也是有可能的,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
而赣州,大人认为能挡得住得住蒙轲和马永贞的合击吗?所以在不才看来,秦牧若有反心,那个时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瞬间就可以连下南昌、赣州两府,则江西尽入囊中矣;
而拿下江西后,又立即能和武昌的张献忠、襄阳的李自成形成响应之势,大人觉得朝廷还有能力进剿江西吗?秦牧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只有一个可能,他并不想反我大明。”
“那他想干什么?”杨廷麟仍是不动声色。
“自保,或者说一边积蓄力量一边观望,如果不才所料不差的话,秦牧应该是和不才所见一致,也认为大明已经病入膏肓,秦牧自觉无力拯救,或者说朝廷没给他施展的机会,所他选择拥兵自重,当然,若是大明真的。。。。。。。。。。到那时,以秦牧的性格,肯定是不甘雌伏,加入逐鹿天下是必然的事。”
“本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杨廷麟一脸肃然,说到这却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念头萌生于心头,并且越来越强烈,他沉默了须臾,然后淡然说道:“秦牧若没有反我大明之心就好,立即给他传个话,让他早点剿灭顾宪成,好与芷儿完婚。”
司马安暗暗诧异,他跟随杨廷麟多年,深知杨廷麟的性格,杨廷麟为人正直,处理政务时虽然不乏变通,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绝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
宋神宗时期,邕州知州苏缄率二千八百众,抗击交趾李常杰十万来犯之师,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军的情况下,坚守四十二日,城破之后,继续组织巷战,誓死不降,直到邕州城基本被敌军占领,苏缄才悲呼“吾义不死贼手!”然后同妻儿老母,全家三十六口举火,壮烈殉国。
杨廷麟对苏缄的忠义极为推崇,一直视之为榜样,当初赣州城危之时,杨廷麟就曾向司马安提起苏缄,大有一但赣州城破,便如苏缄殉国之意。
现在司马安将秦牧的意图一一分析出来,而杨廷麟对他的分析也没有异议,却反应如此平淡,这可不象杨廷麟的为人,毕竟不管秦牧想不想反大明,但心存异志却基本可以肯定了。
在司马安看来,以杨廷麟耿直的性格,不应是这样的反应,还让自己女儿尽快与秦牧完婚,这实在有些反常。
“府尊。。。。。。。。。。”
“你无须多言,照本官说的去做吧。”
“是。”
秦牧很久没有喝酒了,感觉酒量也变小了,和许英杰在城东的酒楼喝了几杯,回到县衙时竟有了三分醉意。
踏着黄昏的斜阳走进后衙,却见打扫得纤尘不染的走廊上,李香君身着一件闺门旦的“两面抱”戏帔,用动听的戏腔念道:“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新诗句句,念来如情话。恨年年灯月,照人孤零,虚度芳华梦中人何处也。紫钗初戴,粉脸泛红霞。赖步徘徊,情伤灯月下。为谁憔悴,暗咬银牙。日前鲍四娘言道,今夕元宵定有奇逢,莫不是梦中已抵长安。”
她声音清婉,唱腔极为动听,秦牧不由得停下脚步,站在后衙门口静听。
接着看到提着灯笼的杏儿念道:“小姐,小姐,何故独自沉吟啊?”
李香君一叹:“哦,浣纱,渭城灯月撩人,惟总有年年不外如是之感。”
杏儿一转身形,走到李香君身边念道:“你还瞒我呢,你莫个伤春蕾向花灯洒,不若与你踏遍长安卖酒家,谁不知十郎才气惊天下,教人能不慕丰华。只为今年灯月不比去年同,莫怪我一言道破你心中话。”
李香君一脸娇羞之态:“吓,你。。。。。。”
杏儿提着灯笼往前一照:“小姐,已是初更月上,倘若天假以缘,定可会于今宵灯月下,咱们去喽。”
接着看到李香君轻轻一拂水袖,纤纤如月的身体宛然一回顾,开腔唱道:“连枝若许双槐化,托根不羡洛阳花。。。。。。。。。。”
她身形若柳,步态轻盈,这宛然一回顾,刚好看到站在拱门处的秦牧,翩跹的舞姿顿时凝滞下来,俏脸也有些微红,如雨润海棠,分外娇艳。
“秦郎,你回来了。”
“哦哦,回来了,你们这是。。。。。。。。。。”
“公子,快来,快来。”在走廊上看戏的巧儿兴奋地跑过来,接着的衣袖道,“公子,香君姐姐她们在唱《紫钗记》,好好听,不过没人演男角李益,公子回来的正好,你快来演李益,快些,该李益出场了。”
秦牧抬手就是一个脑锛:“本公子只会演恶人,比如带小姑娘去看金鱼什么的。”
“金鱼?哪有金鱼呀?公子,去看金鱼也算恶人吗?”巧儿捂着脑门好奇地问道。
“当然,至少比你抢我的煎饼可恶。”
巧儿听他提起煎饼的事,嘴角微微翘起,眼儿亮晶晶的,又拉起他的衣袖似乎再也不打算放开,至于看金鱼为什么比抢煎饼更可恶,她早忘了再问。
杏儿有些羡慕地看着巧儿,第一天进县衙时,秦牧说巧儿是他用一个煎饼换来的,她还以为巧儿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呢,后来才知道,那个煎饼意味着什么。
秦牧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含笑对李香君说道:“以前在金陵,就听说香君得周如松传援玉名堂四种曲,皆能尽其音节,仙音和悦绕梁三日,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听香君演唱。”
《玉名堂四种曲》又名《玉名堂四梦》。是汤显祖所作《紫钗记》、《还魂记》、《邯郸记》、《南柯记》四部传奇剧本的合称,直到后世还广为流传,秦牧还是听说过的,刚才李香君她们唱的就是第一部《紫钗记》中的片段。
“秦郎当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奴家这粗陋技艺,秦郎怕是不屑一顾吧。”李香君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灵活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带着几分调皮的味道。
当然,她这话也不无些幽怨的意思吧。
自从她来到会昌,秦牧就成天呆在军营里,俩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如今她不明不白的住的县衙里,连个名分都没有,心中难免有点不安。
秦牧也听出了她话中有话,便对杏儿说道:“杏儿去烧两个小菜来,我要与你家小姐喝两杯,去吧。”
“是,大人。”杏儿呡嘴一笑,盈盈一福往厨下去了。
“我也去。”巧儿那双明亮的眼睛看了看秦牧俩人,也跟着一溜烟地跑了。
这让李香君反而有些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