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凶手的脸- 第32部分

　　　　很久之后，我有幸，或者说不幸，和这人再次相遇，才了解到了他的犯罪动机。他确实是从另外的空间过来的，附体在某个郁郁不得志的武师身上。

　　　　那人之前是练枪的，最崇拜的人就是高宠，这辈子唯一演的戏也就是某个小剧团排演的《挑滑车》这档子戏目。

　　　　挑滑车这戏一般演出的时候，滑车都是用的塑料之类的道具，那武师有种异样的偏执，为了让现场效果更加逼真精彩，坚持要用上百斤的真家伙。

　　　　然后，就在那次表演的时候，出了事故，在挑了五六辆之后，他力竭，被滑车砸中，进了医院。

　　　　那武师没积蓄，也没什么朋友，就在躺床上等死的时候，被那个来自另外空间的凶手附体。

　　　　武师残余的意志和记忆被凶手继承。这凶手也是有大毅力的人，也天赋异禀，对武术有浓厚的兴趣，练了几年，练出了身惊世骇俗的功夫。

　　　　不巧的是，凶手的性子和武师的性子一样执拗。

　　　　他最看不惯的，是同行现在失去了血性，把武术当成杂耍，或者当成了哗众取宠的谋生手段，特别是曾经公开演出过《挑滑车》这出戏，并有不小影响力的武师，认为他们用枪，是对自己的玷污。

　　　　他杀王城和夏炎都是这个原因。在此之前，他还在其它地方杀过几个武行，不过因为时间隔的比较远，地点也比较远，那几起案件并没有并案处理，都成了悬案。

　　　　杀李飞，是因为被他撞破了自己杀害王城的场面，杀人灭口。杀马鹏飞，跟我推断的也一样，是因为他目睹了马鹏飞杀害穆白又嫁祸给自己的手法，对马鹏飞极为厌恶。

　　　　他杀王城和夏炎的时候，都是利用清洁工的身份接近对方，用言语激得对方和自己比试。杀马鹏飞连比试都懒得和他比，直接敲开了马棚飞的门，然后用手中的扫帚把对方震死。

　　　　随后警察来的时候，他跳窗而走，走到隔壁街之后，继续拿着扫帚若无其事的扫地。

　　　　和孟杰盲打，是因为他遇到孟杰之后，忽然发觉这个女人的性子和自己很像，功夫也很高，升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不愿意真刀真枪的打把孟杰给弄死。

　　　　即使是这样，孟杰也付出了巨大的消耗。如果挺不过这一次，我怕她真的会成为植物人，永远醒不过来。

　　　　横店这件连环杀人案，暂时就只能是这么个结果了。我再在这儿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打算当即就开车回我们市。回到省城之后，给孟杰办理转院手续，把她转移到我们那儿。

　　　　要动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时，那个小警察江超提出要不我明天再走，他晚上跟我找个酒吧喝一杯。他难得遇到特辑组的人，对我们很感兴趣，想借这机会和我好好聊聊。

　　　　我想想，现在出发，到我们市快要第二天凌晨两三点了，开夜车也比较危险，反正暂时没什么要紧事，就答应了江超。

　　　　不过我们都不想在横店附近，我驱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到了附近的市，开到当地的酒吧街上，随便找了家酒吧。

　　　　刚进酒吧门，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小子急匆匆的撞到了我怀里。我体格比较好，虽然是被人撞了，但反而是那小子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

　　　　“找死啊！”他瞪了我一眼，估计是想发火，但看我们人多，最终没敢说话。我打量了他一下。真维斯的翠绿大花格子衬衣，杂牌的驼色牛仔裤，脚下踏着格调极其糟糕的洞洞鞋。他的审美水平不高，也比较穷，性格容易冲动，邋遢，这也从他裸露在外面的紫色内裤可以看出来。内裤边缘还有点毛边。

　　　　那小子绕过我们，急匆匆的走了。我和江超进了酒吧，他薪水不高，我也不是大手大脚的人，我俩就没有点卡座，而是坐在吧台上，一人点了两瓶百威啤酒。

　　　　江超兴致勃勃的和我讨论着案情，我喝着啤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他。这时，从酒吧洗手间窜出来个大汉。他扯着嗓子尖叫，“杀人啦，杀人啦！”伴随他的喊声，从男厕又跑出来一堆人，都是惊慌失措，有的还在拉裤子的拉链。

　　　　“死者在哪？”江超的眼睛亮了。他对于办案有异乎寻常的热忱，江超拦住了大汉，亮出警官证。大汉颤颤巍巍的指了指男洗手间。这货长的五大三粗，胆子却很小，我明显闻到了他裤裆里的尿骚味，看来是直接吓尿了。

　　　　让江超守在洗手间门口，我一步踏了进去。

　　　　这个洗手间是典型那种小酒吧的洗手间，进门左侧是小便池，右边是三个大便隔间。其中一间的门板被踹飞了，里面躺着个人，心口的位置血迹斑斑，看来是被一刀致命。血迹还算新鲜，我摸了摸他的鼻子，已经没气了。

057章　洗手间杀人事件（）　
经常和法医打交道，让我也有了些基本的判断死亡时间的常识。尸体上还没有尸斑，尸僵也没怎么形成，说明死亡时间肯定还在两个小时以内。

　　　　我让江超把那个吓成狗的大汉喊过来，他承认那门板是他踹坏的。据大汉说，他拉肚子，在厕所等了很久，中间那个隔间的人始终不出来。大汉是东北的，脾气暴躁，一脚就踹上去，把门踹开了。没想到门开之后却看到个死人，可把他的魂都吓飞了。

　　　　同时被带来的清洁工证实了他的说法。

　　　　闻讯赶来的老板惴惴不安，苦瓜着个脸。他的店里出现了杀人案，以后这生意也算是黄了。

　　　　他咬牙切齿的说，“警察同志，麻烦一定把凶手找出来，我要把那小子千刀万剐！杀人去别的酒吧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在我这儿杀？”

　　　　江超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把门重新装好，走了进去，仔细观察着现场。夜店里人很多，也比较乱，洗手间的地面上也都是杂乱的鞋印。大门上写着“同性交友”“包小姐”之类的广告，在门偏上的地方有个醒目的鞋印。

　　　　这个木门质量并不好，门顶上有些地方已经掉漆，露出些木刺。其中几枚木刺伤还有些血迹。

　　　　死者脚边，掉落着一部手机，上面的软件还在运行着。我随意划拉了两下，把手机又放在地上。

　　　　我在脑海里场景重构了下，很明显，这是凶手在洗手间里杀完人之后，从里面翻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手指。这个洗手间的构造，从门顶到天花板还是有些距离的，足够一个瘦弱的成年人进出。

　　　　我打开门，从外面看，门的外侧倒是很干净，没有什么痕迹。我问了清洁工，他证实自己今天没有擦过门。

　　　　“阿冲，看来这案子是凶手趁受害者上厕所的时候，从外面翻进去，在里面把他杀了后，又从里面翻出来逃走了？”江超年龄比我大，之前他喊过我冲哥，我让他赶紧改口。

　　　　“凶手把门锁着，是为了拖延人们发现尸体的时间。像在这种公共场合杀人，而且还留下这么多线索，”他指了指门上的脚印和血迹，“应该是激情杀人吧？”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焦急之色。“糟了，如果是激情杀人，又要拖延被害者被发现的时间，他现在应该是要逃走！可是，我们现在即使拿足迹和血迹去化验，也来不及确定身份。我刚才问了酒吧老板，这家酒吧的监控这两天恰好坏了，也没人认识死者，以及记得跟他来的人长什么样子。等我们按部就班的确认了死者的身份，犯人估计早就潜逃了！”

　　　　不得不说，江超分析的很好。

　　　　我指着门的痕迹说，“从他出来时候的动作可以看出，这凶手不属于身手矫健型的。相对于这个隔间里面，外面的地势要更高。他如果是从外面翻进来，不可能不在外面留下痕迹。但现在却没有。”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有同伙？是两个人翻案？一个人在外面当肉梯，另外一个凶手踩着他翻到隔间里，杀完人再从里面翻出来？”

　　　　“还有种可能。”我重新进入隔间，在废纸篓里扒拉了半天。感谢中国人上完厕所不把纸扔到下水道冲走而要扔到废纸篓的习惯，我找了没多久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一团黏巴巴，散发着腥味的纸。

　　　　处男江超捂着鼻子问，“擤鼻涕的纸？”

　　　　我无语了。“你还是快点进行青春期的性教育吧。”

　　　　精液在纸上凝结成块的时间比较长，现在还有些没有完全凝结，散发着热度。更加让我惊喜的，是纸张上还有些若有若无的紫色。这种纸质量不好，比较毛糙，我用手一揉，沾了一手的纸屑。

　　　　忍着恶心，我掰开死者的嘴巴，发现在他的牙缝里呀夹杂着几根紫色的纤维。

　　　　至此，我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凶手是谁了。

　　　　“给当地警方打电话，让兄弟们到车站，拦住去温州方向的汽车，挨个盘查。注意，重点是那些没有在车站正规运营的黑车。发现一个眼角有泪痣，脸瘦削，左手手臂有块伤疤的人，马上拘留。”我给江超吩咐。

　　　　江超瞠目结舌的按照我的吩咐打了电话。挂断电话后他忍不住问我，“案破了？怎么推理的？”

　　　　我指着那手机说，“当警察的也得博闻强识，各种知识都得知道些。”他捡起手机，看着上面软件的蓝色小图标。我告诉他，“他死前正在玩的，是款同性交友软件。很明显，死的这人是个基友。基于这点，那我们就可以推断出什么呢？”我问江超。

　　　　“唔……凶手不是翻进来的！他是和死者一起进到这个小隔间的！”江超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

　　　　我点点头。“从纸篓的那张沾了精液的纸我们知道，他们在这里发生了性关系。应该是用嘴。死者嘴里的紫色纤维是从内裤上掉下来的，纸上的紫色是在擦拭的时候沾染的内裤颜色。你还记得我们刚才进酒吧门的时候，撞到我们的那小子吗？他的内裤也是紫色，材质和死者嘴里的纤维一模一样。”

　　　　“那小子的普通话带着温州口音。一般人激情犯罪杀了人，第一反应就是逃回自己老家。他自知犯了事儿，不敢去坐火车，因为买火车票要身份证。所以我推断他最大的可能是坐汽车，而且还要坐那种私人营运的黑小巴之类的。”

　　　　“这案子证据很多，脚印，血迹。另外，这么短的时间，他应该来不及换内裤。抓到他后，你们可以看看他内裤里面，应该有散落的纸屑。”

　　　　这个案子破获的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个杀人犯果然在去温州的小巴车上被抓到了。江超对我佩服的同时又将了我一军，问我如果连他的犯罪动机都能猜出来，他甘愿以后当我的马仔，听我使唤。

　　　　“这有什么难猜的。两人缠绵后，一个人把对方杀了，情况无非那么几种。我估计，俩人是在酒吧勾搭上的，情难自禁就到厕所来一发。死者应该是嘲讽杀人者时间太短，或者那玩意儿太小之类。犯人男性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一怒杀人。”

　　　　“阿冲，我服了你了！”江超点点头。“一点不错。听犯人陈述犯罪动机的时候，说是死者侮辱他是秒男。他说，医学证明，只要超过120秒都算正常的，怎么算秒男？”

　　　　我把最后一杯啤酒一饮而尽，站了起来，“现在变态比较多，可能一句话不对就起了杀心。咱俩都得自省，千万不要乱说话。”

　　　　这时候酒吧已经完全没人了，只剩下我俩和酒吧老板。我掏出钱夹子，要给老板算钱，老板无精打采的摆摆手，“这酒算是我请你们的吧。明天我就要关门大吉，另谋生路了。”

　　　　对于他的遭遇，我很同情，不过也没什么办法。人生就是这么无常，几个小时前他估计还在盘算着以后的经营发展规划，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就要落个关门的下场，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某个素不相识的人临时脑子一热的结果。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有时候倒霉的事儿接二连三的到来，让你压根都措手不及。

　　　　我结束了这件事，把江超送了回去，当晚随便找了个宾馆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就驱车往回赶。

　　　　中午的时候，因为又渴又饿，我下了高速，到了附近的一个地级市，准备吃点饭，然而怎么也没想到，我会被困在了里面。

058章　买命钱（）　
从这个地级市的收费站出来，我打算就在最近的饭店吃点东西得了，不巧的是，开了好久也没见到饭店，偶尔看到的一两家也在休息。

　　　　就在我饥肠咕噜的时候，路边出现了家小超市。这种小区周边的超市辐射范围一般就是附近的住家户。透过超市的玻璃窗，我看到收银台附近有卖关东煮之类的，打算下去买点东西果腹。

　　　　我把车停下，朝位于路对面的超市走过去。

　　　　这时候，从旁边的小巷里忽然闪出来两个铁塔似的彪形大汉，拦住了我的去路。

　　　　“这位警官，对不起了，我们的超市暂时不营业了，请您去其他地方吧！”

　　　　我身上并没有穿警服，但是开着警车，想来这两个人在我停车的时候看到我了。

　　　　我一愣，指着前面的超市说，“那里面明明就有人啊！”

　　　　透过超市的玻璃窗，我看到里面至少有10个人正在采购。有个年轻妈妈抱着孩子，在乳婴区选购牛奶；一个阿姨在对着调料区的老干妈辣酱瓶怔怔出神；还有几个中年男人眼神涣散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额，马上要关门了，请您去其他地方买吧！前面1千多米还有个超市！”

　　　　拦住我的其中一个大汉殷勤的说。

　　　　我留意到，他的额头上微微渗着汗珠，似乎有些焦急，就差对我说，“你赶紧滚蛋吧！”

　　　　如果我不是开着警车的话，我毫不怀疑他会举起拳头马上把我乱拳打跑。

　　　　这是什么情况？

　　　　因为最近天天和杨茂孟杰他们在一起，侦办的都是杀人大案，我的观察能力也在短期得到了迅猛发展。

　　　　心里有疑惑，所以我就下意识的朝两人多瞟了两眼。这一瞟就看出来了不对劲。

　　　　这两个大汉都是满脸横肉，结实魁梧，穿的是普通的便装，没有穿超市人员的衣服。他们虽然收敛了眼神，但眼底的那抹狠毒还是被我敏锐的发现了。

　　　　我心里一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