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旬放脱林通手臂,转头四下略一观望,低声问道:“陈少侠,神木教总坛这样大,咱们究竟该先去哪里探查才好?”
陈敬龙寻思一下,问道:“林通,这总坛之内,有什么地方,是你父亲、弟弟最近这几天常去的?”
林通怔怔应道:“我怎会知道?我已经两天没有回来过,五天没碰到过我弟弟,十几天没碰到过我父亲了!”
陈敬龙无奈叹道:“这总坛之内,人来人往的,极容易暴lù身份;我还是尽量少走些地方、少与人相遇为妙!……这样吧,你引我二人去个僻静之处躲一会儿,然后你去寻人打听打听,你父亲最近常在哪里!”
林通沉yín道:“僻静之处?……哪里好呢?……”正寻思间,忽地望见远处一片梅林,登时有了主意;笑道:“有僻静之处,便是以前你住过的地方、楚楚原来所居的jīng舍!自楚楚走后,林玄一直想买个美貌丫头补她空缺儿,只是一直没遇到合意的,一直没能买成;楚楚原来所居的房子,便也空到现在,没有人住!那里平常没人靠近,你们躲在那里,十分稳妥……”一边说着,一边引领二人走去。
及进了梅树林,到那jīng舍看里,果见mén上挂着把落满灰尘的大锁,显然许久未曾有人来过。
陈敬龙扭断铁锁,推mén而入,吴旬亦跟随进入。林通叮嘱道:“别大声说话;耐心等着,我去去就来!”嘱毕,带上房mén自去。
陈敬龙立在mén口,侧耳倾听外面动静;过了片刻,不闻异声,方放下心去;转头打量房中情形,却见摆设依旧,几无变化,除处处落满灰尘外,依稀便还是自己与楚楚离开时的模样。
吴旬亦打量屋中情形,低声问道:“陈少侠,你在这里住过?”
陈敬龙缓缓点头,感慨叹道:“那时,我离山不久,还是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什么都不懂得……唉,转眼已过数年,物是人非,想不到我竟又身入此屋、故地重游……人生如梦如戏,当真不错!”
吴旬笑道:“昔rì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如今已成了誉满轩辕的大英雄、威慑异族的大将军;这‘物是人非’,当真非的好、非的妙!”
陈敬龙长叹一声,默不接口,自顾走去yào炉旁,望着搁在炉边的yào碗、yào匙,愣愣出神。
吴旬见他不显半点喜悦自豪之sè,反倒满脸怆然痛楚,颇觉诧异;仔细想想,忽地明白过来,试探问道:“你与楚楚姑娘,是在这里相识的?……你又想起她了?”
陈敬龙默然不应,看了一会儿yào碗,轻叹口气,又走开两步,望着横在屋子中间的yù石屏风出神;过了好半晌,方缓缓开口,幽幽讲道:“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我遇见了改变我一生的人!是她jī起我一腔热血、满腹豪情,让我下定为民出力的决心!……若没有她,便不会有今天誉满轩辕、威慑异族的陈敬龙;虽然她有负于我,但我并不恨她……我永远感念她的恩德……永远感jī她……”
吴旬见他感念负心薄情的楚楚,颇有些不舒服,忙另寻别事引其注意,以岔开话头;走去窗边,四下望望,拿起书桌上一叠写过字的纸张,抖落灰尘,一张张翻看,问道:“陈少侠,这些字都是你写的?哈,你文武全才,着实比我高明太多!”
陈敬龙转头向他看去,叹道:“我算什么文武全才了?那些字,都是楚楚写的!”
他话刚出口,吴旬忽地轻咦一声,道:“这幅字与其它那些大不一样,可不是同一个人写的!”随即从一叠纸中chōu出一张,贴近眼前细看,缓缓读道:“情别两地……什么……伤,魂……魂……太暗了,看不清楚……嗯,三杯……酒……入相思……”
五百二十六节、粮库藏人
五百二十六节、粮库藏人
虽因光线太暗,吴旬看不清楚,读出的字寥寥无几,但陈敬龙一听便知,他所读正是自己思念商容儿时所写那首词;忙到他身边将纸张抢过,笑道:“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这张纸还在!没什么好看的,不必瞧了!”
吴旬稍一思索,笑道:“这是你写的,对不对?哈,又是‘情别两地’,又是‘入相思’,这是写给女人的,对不对?写给谁的?是不是楚楚?”
陈敬龙见他胡乱猜测,生怕他回去胡说,引起商容儿误会;只得坦白道:“都写了是‘情别两地’;那时楚楚就在我身边,怎么可能是写给她的?这是我当时许久不见容儿,十分想念,所以胡乱写来解闷儿的!”
吴旬连连点头,沉吟道:“哦,原来是商姑娘!……相思……嗯,这是情诗,写你怎么思念商姑娘的!商姑娘知道你写过这个东西么?”
陈敬龙哭笑不得,叹道:“你连诗与词都分不清楚,何苦对这件事大感兴趣?趁早闭了嘴,别多问了吧!”
吴旬忙道:“不,不,我不是无聊多问;我是想……商姑娘自家中惨变之后,始终郁郁寡欢,再不复昔rì活泼无忧的样子,着实让人看着纠心;若在这时,给她看看你写的这个东西,让她知道你对她一往情深……你说,她会不会开心一些呢?”
陈敬龙经他一提,想起许久不见商容儿畅怀笑闹,亦觉有些心酸;但想想词意相思之盛,早与自己心境不符,不禁有些为难;叹道:“那时我思念容儿,确然到了朝夕不忘、寝食难安的地步,所以写下这些话来;可现在……最近分别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极少会想起她……相思不再,却把这词给她看,似乎有谎言哄骗之嫌……”
吴旬笑道:“近一年多的时间里,你几经变故、忙于大事,无暇顾及儿女情长;相思稍减,合情合理;又不是当真负心忘情,却哪来的谎言哄骗之说?更何况,只要能稍解商姑娘郁结,引她开心,便是当真撒谎哄骗,那也无可厚非,并不算错!”说着,将纸张从陈敬龙手中抢过,折叠平整,收入怀中,又道:“等回去,我拿给她看便是,免得你脸皮薄,不好意思!”
陈敬龙见他打定了主意,不好硬行阻拦,只得由他,不再纠缠于此事;自顾踱开,去将屋内器物一件件细看,回忆当初在此养伤时的点点滴滴。
待看到床铺时,却见枕被皆已换过,不再是自己当初使用的那些,陈敬龙不禁苦笑,暗自掂掇:“我祖传的牌子果然落在了林正阳手里!屋里一切如旧,偏偏只这床铺动过,倒也当真巧的很!……嗯,林玄是想把这屋子留给新侍女居住;别物皆可保留以待新人,唯我用过的被褥不能再给新人铺盖,提前换过,倒也正常……”
便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房门微响,被人推开一线,跟着听一个嘶哑声音轻轻叫道:“陈兄弟,你还在这里么?”正是林通回来。
陈敬龙忙收拾心情,迎去门口。吴旬更急不可耐,快步抢到门旁,将门拉的大开,脱口便问:“怎么样?打听清楚没有?”
林通见两人安在,微松口气,低声讲道:“打听过了!我父亲、弟弟,这几天不知在忙些什么,都很少回来,但二人每次回来时,却必都要去粮库走一趟,在那里停留一会儿,十分古怪!”
陈敬龙沉吟道:“粮库?……囤粮之所,非同小可;平时定不许教众随意接近吧?”
林通应道:“对啊!平时不许教众随意接近,也还罢了;最近这几天,我父亲更下了严令:不经他允许,任何人胆敢接近粮库,杀无赦!如今的粮库,连厨子都不能去了,每天搬取rì用粮食,皆由我父亲指定的几名亲信教众完成!你说,这情形是不是有些古怪?”
陈敬龙连连点头,应道:“十分古怪!看来粮库之中,定有不可告人的大秘密!林通,你这便引路,带我们去粮库探个究竟!”
林通为难道:“可是……通往粮库的道路,皆有我父亲的亲信教众把守!”
吴旬将藏在长袍内的飞雪刀取出,斜插腰后;森然道:“有谁拦路,杀了便是!”陈敬龙亦道:“不错!粮库一定要探;不得已时,只好杀人!”
林通见二人下定狠心,势不可改,只得叹道:“既然如此,跟我来吧!杀人时,千万要杀干净,可别留下活口,连累了我!”一边叮嘱着,一边已转身行去。陈、吴二人急忙跟上。
此时天已全黑,便是迎面相遇,也极难看清对方容貌;三人不再担心露出破绽,不需再躲着往来教众,走的十分轻松。
沿一条曲折小路行走一会儿,路旁房舍渐少、往来教众亦已稀少;再走片刻,往来教众干脆绝迹,再遇不到。
林通边走边指向前方不远处一条延伸极长的围墙,介绍道:“那围墙里面,便是粮库了,共有二十间大屋;据说可储存五万担粮食,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话刚说到一半儿,却见路旁一丛丁香花后,转出两名神木教众,快步迎来;其中一个喝道:“站住!什么人敢擅闯禁地,活的不耐烦么?”
陈敬龙探指在林通背上一捅;林通急忙应道:“不必紧张;是我……是我来了!”
那两名神木教众听他声音,齐松口气;一个笑道:“原来是大公子!”另一个问道:“不知大公子驾临,有何贵干?”说话的工夫,二人已迎到林通身前,停住脚步。
林通迟疑应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是为了……”直急的抓耳挠腮,却编不下去。吴旬急忙接口道:“是来慰劳各位兄弟!”
那两名神木教众齐齐一愣,不解何意。吴旬笑道:“教主知道各位守夜辛苦,特命大公子引领我等,带些酒食来慰劳各位!这里只有两位兄弟么?若还有其他兄弟,便请一并叫出来吃喝!”
两名教众欣喜不已;其中一个应道:“教主如此厚恩,却让我等如何承当得起?呵呵,有劳大公子与两位兄弟了!这条小路,只有我们两个把守,再没旁人;只留两人份的酒食便可!”
吴旬笑道:“原来只有两位兄弟,好极!”说着,缓步上前,往那两人靠去。
先前说话那名教众见他两手空空,奇道:“不是说有酒食么?在哪里……”不等他说完,吴旬脚步前纵,右手后探,扯出飞雪刀来,横扫而出,立将其头颅斩下。
另一名教众眼见有变,大惊失sè;张嘴刚要呼叫,陈敬龙已疾蹿上前,重重一拳击在他咽喉上,登时将他打的喉骨粉碎,呜呼哀哉。
两名神木教众尸体接连栽倒。陈敬龙凝神侧听,见附近并无异响,心中大定;低声吩咐林通:“下面的事情,我们自己去干;你不必陪我们涉险,这便走吧!近rì神木教或有大变,你早寻避祸之所,善自珍重!rì后有缘重逢,我再请你喝酒,以谢今rì相助之德!”
林通答应一声,又郑重叮嘱道:“陈兄弟,你千万小心!还有,别忘了我这个朋友,以后有空时,记得来寻我玩耍!”嘱毕,不敢多有耽搁,急急沿来时道路行去。
待林通走远,陈敬龙与吴旬对视一眼,一齐慢慢往粮库围墙靠去。到了墙脚,侧耳听听,里面一片寂静,不闻半点声响;陈敬龙低声吩咐吴旬:“你留在这里,以备接应;我独自进去探探!”随即跃起身来,攀住墙头,向内望去。
这居高一看,方才看得明白:围墙是呈环形,围住了二百余丈方圆的一块平整土地;大门却是在对面。平地当中,二十间极大的木屋排成四排,每排五间,十分整齐。此时是对着众木屋背面,看不见屋门开合与否,但目力可及之处,不见一个人影。
陈敬龙仔细看了片刻,确定围墙内无人巡夜防守,方轻轻纵入,小心翼翼摸往最近的一间大屋。到了跟前,将耳朵贴在板墙上仔细倾听,却听得里面隐隐似有人语;陈敬龙惊喜不已,暗叫:“粮库中居然住着人,果然有古怪!来这里探查,当真找对了地方!”
听了半晌,屋里说话声一直是低低的,听不清说些什么;陈敬龙渐不耐烦,离开此屋,又摸往旁边一间。到那屋后再听时,里面果然仍有人说话,且不止一个,但说话声仍都极低,听不清楚。
陈敬龙听了片刻,不得要领,便又移往第三屋大屋;刚到屋后站定,便听得屋内一个粗重声音气愤愤叫道:“……忍无可忍……林正阳这样对待我们,良心真正坏了……”随即又听一个细弱声音说话,似在劝阻这气愤叫嚷之人。
陈敬龙听得“林正阳”三字,登时jīng神一振,忙将耳朵贴在板壁上,仔细倾听。
那细弱声音低语片刻,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忽地屋内“咣啷”一声,似打翻了什么东西,接着听那粗重声音又愤愤叫道:“不要总拿大事堵我的口!不等办成大事,我就要闷死在这破屋子里了!我要出去快活,要喝酒、要花姑娘……”那细弱声音急急喝阻道:“不要这样大声!让太多人知道我们在这里,会引来麻烦!”那粗重声音怒道:“我不怕麻烦!我们一千武士,可以横扫轩辕江湖,所向披靡!我们无所畏惧,为什么要躲在这破屋子里,不敢见人?我需要更好的住处、更好的饮食……”
他话尚未完,又听一个yīn森声音响起,平淡说道:“十兵卫,你太低估轩辕江湖的力量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丢了xìng命!”
五百二十七节、血族武士
五百二十七节、血族武士
陈敬龙听得屋内说话,颇觉震惊;暗自掂掇:“十兵卫?难道轩辕族中,会有这样古怪的名字么?此地所伏之人,来历大有蹊跷!……啊哟,‘一千武士’;原来这粮库中藏人竟如此之多!林正阳暗藏这一支力量,不知要派何用场!”猜疑不定之际,极想瞧瞧屋内人众的模样;当即缓缓抽出配剑,将剑尖抵在板壁上轻轻刺剜,yù悄无声息的挖出一个可供窥视的窟窿。
屋内自那yīn森声音说话后,粗重声音便沉默下去,唯余细弱声音低语不停,似在安抚那‘十兵卫’。
过了片刻,忽地“砰”一声大响,似有人在桌上重重击了一掌,接着听那粗重声音又怒叫道:“放屁!我是只顾贪图享乐的蠢货么?我生气,是因为尊严被人践踏!我效忠天皇,建立过很多功劳,是个受人尊敬的武士;林正阳让我像老鼠一样住在粮仓里,是对我极大的侮辱,是对武士身份极大的侮辱!”
他话音刚落,那yīn森声音冷冷斥道:“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我们两个都能忍受,为什么你却忍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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