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赶杀人,轻而易举;一时间,庄园内惨呼声此起彼伏,接续不断。
逃窜的那些卫兵,此时还不曾逃得太远,庄园内惨呼声起,众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情知庄园中人遭难,有些卫兵担心亲人、有些惦记朋友、有些恐未曾尽力保护,有亏职责,过后遭受重责;于是陆陆续续、三三两两,又有一些返回庄园阻挡陈敬龙的;只可惜,他们并非陈敬龙之敌,这一返回,不过白白送死罢了,其实全无益处。
庄园内的哭号惨叫声,忽而响亮、忽而低沉、忽而密集、忽而零落;持续足有一个多时辰,直到东方发白、天色渐亮,方慢慢止息,终归静寂。
直到庄园内彻底安静下来,再无丝毫声响,吴旬才消去畏惧之意,慢慢走近山庄。
到了破洞木门前,向内望去,只见横七竖八,尸体遍地;房屋前、路径旁、池塘边、草坪上,无处不有;处处染血,触目皆红,微风过处,腥气扑鼻。
吴旬见此惨状,心中暗叹;呆立片刻,从门上破洞进入,一边扫视寻找,一边呼唤询问:“陈少侠,你还好吧?……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一声低沉嘶哑的应答,从十余丈外的一座假山后面传出。
吴旬忙循声奔去;转过假山,只见陈敬龙遍体黑红,背靠山石席地而坐,垂着头,纹丝不动,如泥雕木塑一般;一把如他身上一样被干血包裹成黑红色的钢刀,丢落脚边。
吴旬试探问道:“陈少侠,你受伤了么?”陈敬龙并不抬头,低低应道:“我没事,只不过有些累了!”
吴旬见他言语如常,再无狂暴之意,这才彻底放心;踱到他身边,轻声说道:“这里逃走的人,定会去别处求援,随时可能有大队敌军赶来;此地不可久留,咱们这便走吧!”
陈敬龙缓缓摇头,如叹息般轻轻说道:“你去瞧瞧,我究竟杀了多少人!”
吴旬微一迟疑,抬步离开;过了约有顿饭工夫,才又奔回,低声说道:“我粗略查点估计,死在这庄园里的,应该有二百多人;如果算上死在外面的卫兵,便足有三百人了!”
陈敬龙默然片刻,又轻声问道:“有多少老弱妇孺?”
吴旬犹豫良久,方低声应道:“被杀的人中,卫兵只占了一半左右!”
陈敬龙长叹一声,缓缓抬头,怔怔望着吴旬,凄然叹道:“像我这样全无人性的恶魔,留在世上,只会残害更多的无辜者!……我情愿死,也不愿变成嗜血恶兽;吴大哥……”
不等他说下去,吴旬抢道:“我不忍杀你,也绝不能杀你;你不必求我动手!”
陈敬龙微一思索,探手向脚边的钢刀抓去。吴旬忙跃上一步,将钢刀踏住,喝道:“你想自己寻死,我更不容许!”
陈敬龙急道:“我不死,便会有更多的无辜之人枉死!”吴旬沉声道:“但只要你活下去,便能挽救更多人的性命,比你杀死的人,要多出千倍万倍;你想过没有?”
陈敬龙急道:“我凶狠残暴,会受世人唾骂……”吴旬厉声喝道:“你若真心为民,有何必在乎名声?”
陈敬龙闻言一愣,茫然失神。吴旬寻思一下,蹲下身去,握住陈敬龙手掌,正色说道:“你一定要活下去,争取继续为救护轩辕万民出力!你留得性命,利大于害,所以万万不能轻生!……”
他话未说完,却听远处有脚步声响;转头望去,只见四五十丈外,尼德伯爵父女在数十卫兵围护之下,正翘首观望;似欲行来,却又不敢行来。
吴旬顾不得再与陈敬龙多说,立起身,扬声叫道:“陈敬龙神志恢复,不会再胡乱杀人了;你们不用害怕!”
尼德伯爵踌躇片刻,在纱维亚连连催促之下,终于壮起胆子,引领卫兵缓缓行来。
到离陈敬龙十丈左右,尼德伯爵停住脚步;四下观望片刻,缓缓流下眼泪,哽咽叫道:“陈敬龙,你究竟还有没有人性?你杀我卫兵,我不恨你,可这庄园里的园丁、仆从,又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何要对他们痛下毒手?”
纱维亚解释道:“陈敬龙不是有心的;他不知有什么怪病,发起狂来,便胡乱杀人……”
不等她说完,吴旬抢道:“尼德伯爵,见了眼前惨况,你感觉如何?”
尼德伯爵寻思一下,咬牙恨恨说道:“惨绝人寰,不忍卒睹!
吴旬冷笑道:“眼下死的不过二三百人而已;沙场一战,死伤是此百倍千倍,又当是何等情景,你可能想象一二么?”
尼德伯爵沉思不语,脸色血色渐褪,眼中流露出惊恐骇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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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八节、改变立场
四百五十八节、改变立场
吴旬见尼德伯爵神情有变,知他心中有所触动,忙又趁热打铁,沉声说道:“陈敬龙杀这许多人,颇显凶残,但话说回来,我们原无伤人之心,却是伯爵大人主动挑起厮杀的;眼前这庄惨事,归根结底,须怪不到陈敬龙头上,只能归咎于伯爵大人不知轻重、轻启争端况且,眼前惨况,分明就是轩辕族与暗族之间战争的未来缩影,伯爵大人提前见识一下,做到心中有数,也未尝全无益处”
尼德伯爵微一迟疑,皱眉问道:“什么未来缩影?你说的话,我不很明白”
吴旬冷笑道:“陈敬龙残手残脚、憔悴不堪,不知情者,只会把他看成是个不堪一击的废人,绝想到不他竟是强横若此、战力可怖,是么?”
尼德伯爵缓缓点头,叹道:“不错;我原本是没想到,他本领竟这样高强,竟……竟如此可怕”
吴旬面容一整,侃侃言道:“这便如我轩辕族一样(免费小说请牢记我轩辕族朝廷昏暗,以至民生凋敝,国力衰弱,如陈敬龙一般外表憔悴,仿佛可欺;眼下轩辕族内忧外患、百孔千疮,也如陈敬龙一般,残手残手,似乎不堪一击但你别忘了,我轩辕族土地辽阔,物产丰盈,岂是真的毫无实力?轩辕族人,数以亿计,英杰辈出,又岂是真的不堪一击?暗族小看我轩辕族,便如你小看陈敬龙一般;你们自以为强,『欲』欺弱者,如猎犬『欲』搏狐兔,却不知,所欺者,外似狐兔之形,实具狮虎之质,当真发作起来,绝非区区猎犬所能相抗我说这些,你听懂了么?”
尼德伯爵愣愣出神,望着遍体血污的陈敬龙,喃喃叹道:“‘实具狮虎之质’……‘实具狮虎之质’……轻易招惹,必受重创……”
吴旬笑道:“看来你有些明白了”微一沉『吟』,又扫视周围,皱眉叹道:“这许多人惨遭屠戮,归根结底,只因你轻举妄动,发出格杀陈敬龙的命令这也如战争一样;掌权者一声令下,着实轻松,却不知,因这一声命令,将有多少战士血染沙场,将有多少百姓苦受连累……哼,你们掌权之人,不用亲自上阵拼命,见势不妙时,只管逃之夭夭便了,丝毫不冒风险,当然不会在意别人死活……”
尼德伯爵急道:“就算我下错了命令,可死的只应该是卫兵;你们为何要杀我庄园中人?”
吴旬厉声喝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样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么?你只想在庄园外格杀陈敬龙,却没想到他会狂『性』大发,撞破大『门』,闯入庄园行凶此事亦与两族战争相似;你暗族军兵侵我轩辕,只当自家百姓不会受累,焉知我轩辕族不会睡狮猛醒,疯狂反扑,撞破你暗族国『门』,杀入你暗族境内?到那时,仇恨已深,难以化解,不知有多少轩辕军兵会如陈敬龙一般,怒令智昏,滥杀暗族百姓以泄恨意若当真有那一天,暗族必将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暗族百姓无辜受戮者,不可计数;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尼德伯爵怔怔思索片刻,身上轻轻颤抖起来,眼中满是忧虑畏惧;喃喃叹道:“百姓是无辜的,百姓……百姓是无辜的……”
吴旬长叹一声,缓缓说道:“百姓确实无辜,可战争中,却永远免不了要有无辜百姓受累若当真以百姓为念者,又怎肯轻启战事?不以百姓为念者,又如何配称‘伟大’的君主?你们暗族那个什么奥马大帝,确实不是好东西,你不必再对他敬佩的五体投地了”
纱维亚接口道:“父亲大人,虽然吴将军是我们的敌人,可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没有错的我现在已经认定,无故挑起战争,就是罪大恶极;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甚至以叛族之罪把我处死,我都是这样看法、都是这样说法,再不会变”
尼德伯爵听她这话,登时满脸怒『色』,张口便『欲』喝斥;但迟疑半晌,却终究没能喝斥出口,反倒怒『色』渐褪寻思一会儿后,幽幽叹道:“也许……奥马大帝和劳格大公,做的当真有些不妥我真的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该去拜见一下反对战争的培茨大公了”
纱维亚喜道:“您愿意改变立场,支持培茨大公?”
尼德伯爵缓缓点头,沉『吟』叹道:“培茨大公年纪大了,不像劳格大公一样锋芒毕『露』,但像他这样有着丰富经验阅历的老人,或许考虑事情能为周全一些我现在感受到战争的残酷,隐约觉得,培茨大公的立场,才是正确的”
纱维亚连连点头,正『色』说道:“反对战争,当然是正确的父亲大人,您支持培茨大公这一决定,我万分赞同”
吴旬好奇问道:“你们暗族,也有反对战争的王公大臣?”
尼德伯爵应道:“不错培茨大公及几位侯爵、十余位伯爵,都是反对战争的;虽然奥马大帝不喜欢他们,但碍于他们的实力,也只能是不理他们罢了,却也不敢轻易剥夺他们的爵位与权利”
吴旬含笑叹道:“好,好;暗族果然不都是坏人”寻思一下,去将陈敬龙搀扶起身,笑道:“你虽伤了许多无辜之人,但由此却令伯爵大人警惧,决心反对战争,可见你这一通狠杀,倒也不是全无益处你实不必再对此事耿耿于怀”
陈敬龙被他劝说,心中稍宽,便也不再自怨自艾;俯身将钢刀拾起,道:“咱们走”
吴旬答应一声,扶着他往庄园外走去纱维亚叫道:“喂,你们要去哪里?”
吴旬转头笑道:“咱们到底还是敌人,我们的去向,可不能告诉你了”
纱维亚急道:“我没有害你们的心思,你们根本就用不着对我如此提防”微一停顿,偷瞥父亲一眼,咬咬嘴『唇』,又叫道:“你们不要往北去,不要往南去……”
尼德伯爵厉声怒喝:“纱维亚,你疯了吗?你真的想叛族不成?”纱维亚恍若未闻,自顾继续大叫:“……我父亲已派人去求援,南北两面,距此四五十里处,都有城镇;你们若去这两个方向,便会撞上赶来救援的军队……”
尼德伯爵怒不可遏,一迭声的大叫:“堵上她的嘴巴按住她,堵起来,堵起来……”周围卫兵听得命令,不敢违抗,只得一拥而上,将纱维亚按住,要堵她嘴巴纱维亚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兀自叫嚷:“……陈敬龙,我不会害你,你千万要相信我别去南面,别去北面……”
陈敬龙转头观望,见纱维亚被许多卫兵七手八脚按倒在地,揪的鬓发凌『乱』、狼狈不堪,不由心生怒意;冷哼一声,便要转身去救吴旬拉住他手臂,叹道:“她父亲一时气忿,但总不会对自己『女』儿下毒手的;不用你去多管闲事,再给添『乱』”陈敬龙知他说的不错,只得硬起心肠,不再理会纱维亚;在吴旬搀扶下缓缓走出庄园
他二人先前所乘马匹,忙着啃食地里的庄稼嫩芽,只在庄园附近活动,倒未曾走失
吴旬望见两匹马,忙奔去一一牵回二人各自上马,吴旬问道:“陈少侠,我对纱维亚的话,并无怀疑;你呢?”
陈敬龙振作『精』神,应道:“我也相信她南北两面,是去不得的;当此情形,你我『欲』退无路,只能定下心,一直向西走了”吴旬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当下二人打马疾驰,绕过庄园,依旧往西奔去
待奔出四十余里后,已出了尼德家族的封地,再不是空阔田野;小村小镇,错落分布,道路连接,无处不有人烟,想再隐匿踪迹而行,已不可能
好在这些小村小镇当中,并没有像样的军队驻守,纵有几十个卫兵维持治安,战力亦都不值一哂,对陈吴二人构不成丝毫威胁;至于寻常百姓,见了二人只有惊呼奔逃的份儿罢了,自不敢上前阻拦
二人见左右无法潜匿行踪,索『性』不去枉费周折;逢村遇镇,直穿而过便是,凡遇卫兵阻拦围攻,只吴旬出手,略显武力,将其惊散便了;陈敬龙怕见血发狂,不敢再轻易出手
行到过午时分,来到一个较大的镇子
二人在镇外驻马观望,见那镇子面积颇广、房屋密集,住了少说也有上万户人家,都不禁生出些戒惧之意
吴旬沉『吟』道:“这座镇子,不比先前遇到的那些小镇;其中卫兵定然不少,咱们想穿行而过,恐怕不很容易”
陈敬龙深以为然,应道:“小心点儿总是好的咱们绕行过去……”
他话刚说到一半,却听镇中呼嚷喧哗、一片吵杂;跟着便见上百条大汉结队奔出,迎面而来
这些大汉,衣着各异、兵刃不同;有穿板甲的、有穿链甲的、有穿皮甲的,也有赤膊袒『胸』,不着盔甲的;手中武器,是五『花』八『门』,长矛、短枪、双刃宽剑、无刃怪剑、棱锤、铁棍、钢叉、匕首……当真是种类繁杂,无所不有
陈吴二人见了这一群既非战士、又非卫兵,却又分明有厮杀之备的古怪大汉,都不禁诧异莫名
吴旬喃喃道:“这是些什么人?看他们这架式,莫非是冲咱们来的?”
陈敬龙尚未接口,那些大汉已奔到近处;当先一个身着链甲、手持无刃怪剑的『精』壮青年大声叫道:“你们这两个轩辕族人,其中定有一个是陈敬龙?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我们铁血佣兵团受此镇百姓所托,保护这里安全;既然你们闯到这里,没办法,只好打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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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九节、旧敌重逢
四百五十九节、旧敌重逢
吴旬听那『『精』』壮青年说出“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这八个字,微一错愕,哑然笑道“原来是我同行儿!”
那『『精』』壮青年一怔,好奇问道“什么同行儿?”
吴旬解释道“我原是个镖师,干的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勾当;咱们可不正是同行儿么?”
那『『精』』壮青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