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镖头打断道:“不必说了!一分钱一分货,天公地道。你看过我刀法,再定佣金便是,何须商量?”说罢冲门外一指,向陈敬龙喝道:“小子,出来跟我比划比划!”
他话音未落,众镖师中蹿起一个瘦子,张牙舞爪叫道:“杀鸡何须宰牛刀?总镖头,这小子让我对付便成,不须您老人家……”
陈敬龙不待他说完,霍地跃上前去,劈面便是一拳。
他本就身高力大,行动敏捷,自修习易筋经后,更是力量日有所增,行动越发快捷,远非常人可比;此时这一拳虽没运上内力,却仍是迅猛有若奔雷,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在常人数倍之上。
那瘦子连拳头来势都不曾看清,脸上已经中招。
“噗”一声闷响,瘦子拔地而起,横飞出去,跃过桌面,摔落地上,又连翻三滚,撞在另一张桌子的桌脚上,方才停住去势;双手捧脸,想要呻吟呼痛,不料刚一张嘴,“哧”地喷出一大团细碎血块,却是一堆沾满了鲜血的牙齿;整个人缩在地上,哼哼唧唧,一时爬不起来,也不知究竟伤的多重。
众镖师见陈敬龙看似随便的一出手,立时击倒一名“身手不凡”的镖师,不由都吓了一跳,愣愣然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居然连上去搀扶瘦子起身,查看他伤势轻重都忘记了。
陈敬龙也没想到会如此轻易,一击得手;呆了半晌,忽觉有些哭笑不得,看向吴总镖头,问道:“你们镖局的镖师,就这点狗屁本事?”
吴总镖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默然半晌,咬牙道:“好小子,居然是个高手,算我看走眼了!”寻思一下,见那胖子范三爷看着自己,实在不好退缩,只得硬起头皮,嘴硬道:“他一时大意,被你突袭得中,有什么稀奇?本领高低,还得堂堂正正较量才分得出来!你跟我出去,尝尝我的刀法厉害!”说完想想,感觉不足以威慑陈敬龙,忙抽出腰刀,“刷刷刷”,连挽几个刀花,色厉内荏地喝道:“看见我运刀何等熟练了么?你若怕了,便认输走人也罢,我也不来逼你!”
一百九十一节、试我刀法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吴总镖头这几个刀花挽出来,花俏漂亮,确实好看,若外行人见了,必定以为他刀法奇妙,变幻莫测,但在陈敬龙这武技大行家眼中看来,却又全不是一回事了。
吴总镖头见陈敬龙脸色木然,若有所思,以为他心中畏惧,不敢跟自己动手,便又威风起来,挺胸腆肚,喝道:“怎么?不敢跟我较量么?那就快滚你的蛋吧。老子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马,算你运气不坏!”
陈敬龙微微摇头,皱起眉来,缓缓说道:“你舞这几下,运刀力道很不对劲。刀出无收意,看似凌厉,其实招式易老,破绽极大;变招时手腕不动,只靠臂力,未免失之呆滞,不够灵活;不需抖腕时,却又乱抖起来,以至刀势不稳,略遇外力便会偏转;还有……你是练的哪一系斗气?”
吴总镖头听他说起来头头是道,早听得入神,竟忘记自己是要与此人为难的;此时听他发问,脑中不及所应,已经脱口答道:“水系斗气。”
陈敬龙连连摇头,斥道:“你看,你看,这可又不对了吧?水系斗气重在化力反击,凌厉却非其所长;你运刀一味求变,没有半点凝重,怎能发挥水系斗气的威力?这不是胡闹么?你究竟懂不懂得用刀?究竟懂不懂得招式与斗气配合之道?”
吴总镖头张口结舌,愕然不知所对。
商容儿见陈敬龙喋喋不休,一副指点于人的模样,颇觉好笑;此时见他斥责发问,便如师傅训斥徒弟一般,更加忍俊不禁;笑道:“你评论刀法也就罢了,怎又扯起斗气来?你懂得水系斗气么?”
陈敬龙正色道:“那有什么不懂?我曾与使用水系斗气的人交过手,自然知道水系斗气的特点。以我对武技的了解,既知斗气特点,自然知道该用怎样的招式配合,才能发挥斗气威力。你当我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么?”
商容儿掩口笑道:“不敢。不过……嘻嘻,就算你什么都懂,可也用不着讲给即将要打架的对手知道吧?”
她这一句说出,吴总镖头听在耳中,却回过神来;一时羞怒交集,黄脸涨的通红,冲陈敬龙喝道:“小子,你敢贬斥我刀法不行?”
陈敬龙轻轻点头,说道:“像你这样运刀,用来表演倒也好看,用来打架可当真不行。我是实话实说,你用不着生气!”说到这里停下,略一沉吟,眉头紧皱,纳闷道:“凭你这点儿狗屁不通的本领,在江湖上打滚,怎能保住性命混到今天还不死的?这可当真奇了!……居然还能让你混到个总镖头之位,这不是……这不是不讲道理了么?天下哪有这样的事?真是……真是奇哉怪也……想不通……”一边嘟囔,一边不住挠头;眼中尽是狐疑之色,紧紧盯在吴总镖头脸上,似是要看出他有什么特异之处来一般。
陈敬龙性情朴直,不会恶作剧嘲弄于人,此时言语举动,确是心里纳闷,不得解释,自然而发。
但那吴总镖头可不知他性情如何,听他语意轻视,再看他神态,只当是恶意戏弄,登时怒气勃发,不可遏制;大叫道:“小子,既然你看不起我的刀法,便出来跟我比划比划,只在这里夸夸其谈,有什么用处?”
陈敬龙笑道:“既然你很想较量,我便陪你走上几招,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刀法也好!不过,以你的本领,我也用不着跟你出去打过,在这里便可以了!”说罢缓缓抽刀出鞘,含笑轻喝道:“第一刀,我要斩你脖颈,小心了!”说罢手臂微动,钢刀轻飘飘反削而出,直奔吴总镖头左颈。
吴总镖头见他这一刀来势并不甚快,大笑道:“原来只会说嘴,本领却稀松平常!”说着随手挥刀格去。
陈敬龙不等两刀相交,猛然收刀再出,小臂略转,钢刀侧翻,横斩吴总镖头右颈。
吴总镖头一刀挡空,大惊失色,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已觉右颈冰凉一片;却是陈敬龙竖起钢刀,将刀面贴在他侧颈上。
陈敬龙凝刀不动,笑道:“出刀先有收意,才能从容变招,你明白了吗?”
吴总镖头心知他若不手下留情,自己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不由汗流浃背,怵然不知所对。
陈敬龙收刀笑道:“我又要出招了。这次我要斩你四肢,小心!”话音未落,挺刀直刺而出。
吴总镖头此时已不敢再有丝毫轻视之心,见刀刺来,忙凝神挥刀招架。
陈敬龙不与他钢刀相撞,手腕连抖,刀势变幻不定,忽左忽右,上下翻飞,快如闪电。那吴总镖头连他刀势也看不清楚,哪有招架的能力?挺着钢刀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陈敬龙连削数刀,猛然停手,退后一步,伸手向他身上一指,笑道:“以腕变招,方能快捷,你现在相信了么?”
吴总镖头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双臂、双腿衣服破裂,各有两道刀痕,但只划破衣服而已,却丝毫没有伤到肌肤;知道若非陈敬龙手下留情,方才瞬息之间,自己四肢已尽被斩断过两次了;一时又是佩服,又是惊讶,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喃喃自语道:“如此神技,我……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陈敬龙笑道:“只是我出手攻你,未免太不公平!这样吧,你出手斩我几刀试试!”
吴总镖头迟疑不决,不敢出手。
陈敬龙催道:“不用顾忌,把你的本领都使出来好了。嗯,你想用上斗气,那也不妨!”
吴总镖头踌躇半晌,倒持钢刀,拱手言道:“小人斗胆得罪,少侠勿怪!”他见了陈敬龙武技,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再不敢有半点嚣张;此时恭恭敬敬的施礼致歉,是表示不敢当真对敌,只是虚心请教了。
陈敬龙笑道:“不必客气!你全力以赴,不必留情!”
吴总镖头轻轻点头,凝一凝神,大喝一声,全力一刀当头劈下;刀上蓝晕朦胧,笼着稀薄斗气。
陈敬龙不慌不忙,伫立不动,待他刀刃离头已不足尺,方抬起刀来,快如闪电的去他刀身侧面一击。
“叮”一声脆响,吴总镖头钢刀荡开两尺有余,从陈敬龙身旁斜劈而下,险些直砍在地上。
吴总镖头呆了一呆,满脸通红,收势欲退。
陈敬龙喝道:“你再试我一刀!”刀随声出,也是当头直劈,便如吴总镖头所出刀势一模一样。
吴总镖头大吃一惊,顾不得多想,慌忙侧刀斜挥,想将来刀格开。
两刀斜交,又是“叮”一声响。陈敬龙钢刀微微一颤,偏开数寸,由吴总镖头耳边划过,正中其肩。
陈敬龙手臂疾收,钢刀从吴总镖头肩上拖过,将衣服割开一条长缝,却丝毫没有伤到他身体。
吴总镖头脸如土色,愣愣望着肩上衣服裂痕发呆。
陈敬龙收刀入鞘,笑道:“手腕颤抖,刀势不稳,略遇外力便即失控;腕稳则刀稳,刀稳则不易破,你现在可知道了吧?”
吴总镖头愣愣点头。
商容儿笑道:“龙哥哥,你充了这半天师傅,可过足瘾没有?咱们还要不要去买衣服?”
陈敬龙气笑道:“你这丫头,说话就是爱挖苦人!你就不能跟雨梦学学,温柔一点儿么?”转对吴总镖头说道:“比也比过了,再没别的事情,我们可要告辞了!”
吴总镖头微微一震,回过神来,急道:“不,不,你……你走不得……”
商容儿怒道:“怎么?你还不肯服气么?好,这次换我来跟你打过!”说着乱舞魔杖,便要上前。雨梦急忙将她扯住。
吴总镖头赔笑说道:“姑娘误会了!小人连少侠一招都抵挡不住,怎敢不服?还想打,难道活的不耐烦么?”说罢抱拳向陈敬龙施了一礼,恭恭敬敬说道:“少侠仁义,三次饶我不杀,小人深感大德,永世不忘!”
陈敬龙正色道:“你我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我何必杀你?道谢便不必了!不过,我也要劝你一句,以后再莫要恃强欺人;不然终有一日会碰上狠角色,取了你的性命!”
吴总镖头满脸愧色,连声应道:“是,是,小人记住了,不敢忘记!”
陈敬龙笑道:“好了,该说的我已说过,该放我们走了吧?”
吴总镖头却不闪开,踌躇半晌,憋得原本焦黄的面孔紫如猪肝;忽地猛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少侠,请你收我为徒!”
陈敬龙哪曾经过这种场面?登时慌了手脚;忙不迭的拉他起身,慌道:“这是干什么?这……这不是胡闹么?”
不料吴总镖头还没拉起,其余那几名镖师已一齐过来,纷纷跪倒,乱嚷乱叫:“少侠,请收我们为徒吧!”“师傅,你就收下我们吧!”……
连方才被陈敬龙打伤的瘦子也不例外,挣扎过来,跪倒乱叫;只是丢了许多牙齿,嘴巴漏风,言语不清,在叫些什么,却没人听得清楚。
陈敬龙急躁不堪,却又只长了两只手,拉扯不起这许多人;一时急得满头汗水,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众人正闹的不可开交,却见那胖子范三爷缓步踱了过来,劝解道:“吴总镖头,拜师之事极需郑重,这样乱闹,终究不是办法。依我说,不如你们先起来,跟这位少侠好好聊一聊,待相互了解了,再商议拜师之事不迟!”
吴总镖头听他说的有理,不再坚持,慢慢站起身来。众镖师跟着站起,却紧紧围着陈敬龙,生怕他跑了。
范三爷又冲陈敬龙抱拳施礼,问道:“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方才众镖师挑衅陈敬龙三人时,这范三爷曾示意三人勿理,颇含善意。陈敬龙对他很有好感,见他发问,忙回礼应道:“我姓陈。少侠称呼,可不敢当,范三爷叫我敬龙便是!”
范三爷笑道:“陈……呃,敬龙兄弟,你要出去给女伴买衣服是么?呵呵,我安排人跑腿便成,不劳你亲自出去!”说罢也不等陈敬龙应声,转头唤道:“六子,去街上瞧瞧,照这两位姑娘身材买几套衣服回来,要质料最好的!”
墙角处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应声:“明白!”匆匆奔出店去。原来这范三爷并非自己一人,还带着小厮侍候。
一百九十二节、精明商人
范三爷与陈敬龙三人素不相识,却张口便要赠送衣物,令三人诧异不已。
陈敬龙急忙推辞,道:“无功不受禄,范三爷好意敬龙心领,衣物之赐,却不必了!”
范三爷扯着陈敬龙衣袖,脸上笑迷迷地,颇显亲切,笑道:“敬龙兄弟武技高明,行事仁义,范三十分敬佩。能与你这样的少年侠士结识,是范三运气;小小礼物,略表敬意而已,敬龙兄弟不必推辞!”又转头唤店小二来,吩咐道:“快将旧席撤去,重开一席,酒菜都要你们店里最好的!”
店小二答应一声,急忙去吩咐厨房准备。
范三爷左手拉着陈敬龙,右手拉住吴总镖头,笑道:“来来来,今天我来做东,咱们痛饮一场,好好聊上一聊!”不由分说,将二人拉到席上坐好,又招呼商、雨二女以及众镖师落座。
不大工夫,旧席撤去,新席开出,好酒好菜摆了满满一桌。
范三爷热情非常,不住劝酒;众人不好令他难堪,唯有酒到杯干。
酒过数巡,陈敬龙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范三爷,敬龙不过是一个漂泊江湖的无名小子,何德何能,劳您如此盛情相待?”
范三爷略一沉吟,笑道:“敬龙兄弟少年豪杰,性情直爽,我若再拐弯抹角,倒惹人讨厌了!我是一个商人,凡事必先考虑利益得失;实不相瞒,此番着意结识敬龙兄弟,并非只为敬佩,却是有事相求……”
不等他说完,吴总镖头接口道:“我明白了。范三爷是见陈少侠身手了得,想要聘他保镖!”
范三爷点头道:“范三正是此意!当然,我手下脚夫众多,只靠敬龙兄弟一人,终究护不过来;我想聘他不假,却也并不是就此舍弃吴总镖头不用,只是六十金币的佣金实在太贵,咱们不妨再另行商议!”
吴总镖头摇头叹道:“范三爷,此事不必再商议了。你现在莫说六十金币,便是给我六百金币,我也不会随你去了!我要拜陈少侠为师,跟他学习刀法武技,至于保镖赚钱的事情,只好先放在一旁!”
陈敬龙忙道:“我年纪轻轻,哪能给人做师傅?再说,我不能在此久留……”
范三爷含笑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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