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断山寻思片刻,怒色渐消,赞叹道:“知错肯认,坦言不讳,这才不枉天下第一大教教主的身份!”
众江湖豪杰听他一说,也都纷纷点头,对林正阳恶感大减。
林正阳又冲齐若男施了一礼,道:“林某主观臆断,妄言无状,险些玷污了齐帮主清白名声;这都是林某不是,还望齐帮主原谅!”
齐若男并不深究自己名声问题,正色问道:“林教主,我只问你,陈敬龙冒死救我之事,是真是假?”
林正阳沉吟道:“齐帮主与此人既无暧昧,自然不会为其撒谎鼓吹;所说之事,想必不假!”
齐若男又问:“既然事情不假,陈敬龙算不算得上是大仁大义?值不值得旁人敬重?”
林正阳微一寻思,笑道:“单以他相救齐帮主之事来看,算得上是侠义过人,值得敬佩!”
齐若男长叹一声,眼中含泪,喃喃道:“能换回他清白名声,让他挺胸见人,便是再多委屈,若男也甘之如饴!”声音悲苦,脸上却尽是欣慰之色。
陈敬龙见齐若男模样,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对林正阳恨意也不由更深;寻思一下,厉声喝道:“姓林的,既然你承认我二人清白,还不自刎相谢,在等什么?哼,咱们的赌约,在场之人都能证明,须抵赖不掉!”
林正阳沉吟不语。
洪断山劝道:“陈少侠,真相大白,清者自清;你是真正的侠义之士,我们大家都再无怀疑。以林教主身份,当众认错赔礼,大丢颜面,已算是栽了不小的跟头;依洪某之见,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就此算了吧;总不成当真较起劲来,只因一言之失,便逼得一代大侠当众自刎不是?”
陈敬龙怒道:“愿赌服输,怎能轻易算了?他咄咄逼人,恨不能置我于死地,在场有目共睹,须不是陈敬龙无端起衅,先去招惹他的!如今他咎由自取,自己走上绝路,也并不是敬龙逼迫。哼,种恶因,必得恶果,这就叫天理昭彰!若是有些身份势力,便可以任意胡为,不用担负罪责,岂不是没有公道可讲了么?洪大侠,你做事一向最讲道理,又何必为他讲情,坏了公道名声?”
洪断山叹道:“道理不外乎人情!他今天行事虽然不当,但以往行侠仗义,做过不少好事,若就此身死,洪某实在不忍……”
不等他说完,却听林正阳哈哈大笑,叫道:“洪大侠,不必再说了!林某有用之身,岂肯轻易就死?如何了此赌约,林某自有道理,不须洪大侠费心!”
一百八十一节、狗急跳墙
洪断山听林正阳意思,要不自刎便了结赌约之事,大觉奇怪,问道:“性命之赌,非同儿戏,哪有回旋的余地?”
林正阳笑道:“林某若不自刎,也不过是不守承诺而已,又有什么了不起?”
洪断山愕道:“莫非……林教主是要……言而无信,赖账不认不成?”
林正阳点头笑道:“失信总比丢了性命的好!嘿嘿,死人要个守信名声,想来也没什么用处!”
众人一听这话,无不愕然失色。
洪断山愣了半晌,悖然大怒,厉声喝道:“林正阳,你是何等身份,怎可做出当众毁约之事?难道你数十年侠义之名,都不顾了么?”
他话音未落,又听离不凡破口大骂:“姓林的,你究竟还要脸不要?你……**的算什么高手侠士?分明就是个连无赖都不如的下三滥!奶奶地,你想赖账,老子却容忍不得;你不自刎,老子便砍死了你!”说着站起身来,提着双刀便要下台动手。
众江湖豪杰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望向林正阳的眼神,有的气忿,有的惊疑,有的骇异,有的憎恶,但不约而同,都含着几分鄙视。
林正阳长声笑道:“诸位,稍安勿躁,听林某说几句话!”又喝止离不凡道:“离帮主,要打架也不必急在一时。且容林某说完话,再跟你打过不迟!”
离不凡骂道:“老子可没工夫听个下三滥说话,还是砍人要紧!”说完这话,已到看台边上。正要跃下看台,却听祝倾城喝道:“离帮主,你自己动手,未必杀得了他,不如让他把话说完,然后老身与你一同跟他斗斗!”
离不凡寻思一下,喜道:“那敢情好,咱两个合力,他是必死无疑了!”说着回转座位,重又坐下,喝道:“姓林的,有什么后事,快些交待吧!”
林正阳冷哼一声,不理会他,寻思一下,扬声说道:“诸位,林某行走江湖数十年,向重诚信,今日当众毁约,实是迫不得已。并非林某怕死,却是为了在场诸位江湖同道的前途、名声着想,不能轻易就死!只要能令众江湖豪杰识破奸谋,不至受恶人所骗,去做那助纣为虐的恶事,林某便是被当作无信小人,受万人唾骂,那也值得!”说到这里停住,仰天轻叹,满脸的悲壮,颇有为天下苍生而忍辱负重之感。
众人听他说的厉害,不禁又是惊疑,又是好奇,暂时顾不得去追究他毁约之事,都聚精会神等他说下去。
林正阳叹息片刻,继续说道:“林某到此,一直与陈敬龙为难,大家或许以为是林某记他旧恶,不能释怀,故意报复,其实不然;实是林某识破这小贼的绝大阴谋,知道大家一旦受他欺骗,必陷至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境地,因此想挽救大家……”
陈敬龙听到这里,又惊又怒,厉声打断道:“林正阳,你这卑鄙小人,又要编造什么谎话诬蔑我?”
林正阳冷笑道:“陈少侠打断我说话,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我说出来么?”
洪断山接口道:“陈少侠,让他说完。哼,他不守承诺,众人皆知,再想编什么谎话,可也不大容易骗得人信!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重要理由,能令名满天下的神木教主连脸面都不顾了!”
陈敬龙点点头,不再多言。
林正阳不理会洪断山讽刺之语,继续说道:“陈敬龙借赭狮帮之力,举办这次大会,说是要组建义军,对抗血寇;若当真如此去做,固然极好,可惜的是,他想组建军队是真,对抗血寇却是假的!”
陈敬龙听到这里,又忍不住,喝道:“林正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为对抗血寇,又何必要组建义军?”
洪断山也奇道:“是啊,他不为抗击异族入侵,组建义军有何用处?”
林正阳长声笑道:“有军兵在手,可干的事多了,难道一定是为对抗异族么?哈,造反作乱,称霸天下,又有何不可?”
众人一听这话,无不惊骇。
陈敬龙气道:“姓林的,你……你果然又要诬蔑我!”
林正阳冷笑道:“是不是诬蔑,大家自会分辨。且等林某说完,看大家信你还是信我!”提高声音,继续道:“诸位,这陈敬龙野心勃勃,实是借组建义军之名,要骗大家帮他造反作乱,谋夺天下……”
陈敬龙怒叫:“你胡说!”
林正阳大喝:“你与纣老怪臭味相投,结为兄弟,可不是假的吧?”
陈敬龙一听“纣老怪”三字,只觉耳中轰鸣,头脑一阵眩晕,心中大叫:“不好,这恶贼被逼得急了,要拿我和大哥的关系做文章!”
与陈敬龙同样震惊的,还有一人,便是洪断山。
他听林正阳说出这样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厉声喝道:“陈敬龙,你当真认得纣老怪?”问这话时,双眼圆睁,紧紧盯在陈敬龙脸上,眨也不眨一下。
陈敬龙深知洪断山恨纣老怪入骨,自己若承认是纣老怪的结义兄弟,只怕立即便有杀身之祸;但自己与纣老怪结义是实,要当众否认,可也说不出口;一时颇感为难,沉吟不语。
林正阳阴阴一笑,扬声说道:“陈敬龙,你与纣老怪结义之事,我虽然知道,却也拿不出证据。你若不肯承认,便大声说一句‘纣老怪是王八蛋’,给大伙听听。只要你说的出来,便算我林正阳在胡说八道,诬蔑于你,好不好?”
陈敬龙急道:“他跟我又无仇怨,我怎能无缘无故辱骂于他?”
不等林正阳接口,洪断山已怒声喝道:“纣老怪作恶多端,天下人人骂得,你又有何不可?”
陈敬龙无言以对,沉吟不语。楚楚大急,上前轻拉他袖子,轻声劝道:“公子,事态紧急,顾不得许多了。便骂一句吧;就算纣前辈日后知道,想来也能理解你今日难处,不会责怪你的!”
陈敬龙猛一挥手,将衣袖从她手里抽出,怒道:“你……你怎能说出这样话来?难道我为了自己活命,便可以什么都不顾了么?”
林正阳大声笑道:“好,你不肯无故骂人,我也不好勉强你。我自己来骂,这总可以吧?纣老怪,你是个王……”
陈敬龙大怒喝道:“住口,不许骂我大哥!”
他这一句叫喊,含怒而发,声音极大,在场之人无一不听得清清楚楚。
会场先是一静,但随即便沸沸扬扬起来,议论之声四起。
林正阳仰头大笑,状极得意;
洪断山猛立起身,“刷”地抽出巨刀,指向陈敬龙,怒声质问:“你叫那恶贼什么?”
离不凡却是拍腿大笑,叫道:“妙极,妙极!原来是我赤焰帮长老的结义兄弟,既然有此渊源,我可更得帮你了!”
楚楚气急败坏叫道:“公子,你怎能承认?这回……这回可大势去矣!”
齐若男伸手去陈敬龙肩上一推,焦急催道:“敬龙,此地不宜久留,快逃,快逃!”
……
会场上纷纷嚷嚷,众人大呼小叫,乱成一团。
林正阳说让陈敬龙辱骂纣老怪一句,便可证明与纣老怪无关,看似儿戏,实是他心中有数,陈敬龙绝不肯骂的。
当日在青龙城南小客栈中,陈敬龙受十三寨主围攻,以至身受重伤,生死一线,正是因他宁死都不肯说出纣老怪的去向。
当时林正阳在屋顶窥视,一切看的明明白白,自然知道陈敬龙十分重义,宁可自己丢了性命,也绝不肯让结义兄长遭难;而被张肖激得说出与纣老怪关系一节,更可看出,陈敬龙少年热血,宁折不弯,情愿光明正大丢了性命,也不肯忍受污辱委曲求全。
他既重义,又重荣辱,自然不肯出言辱骂结义兄长。林正阳知他为人,故意辱骂纣老怪,果然便激得陈敬龙不顾后果,表露出与纣老怪之间的关系。
那纣老怪仇家遍地,恶名昭著,又身藏霸主奇牌;仇家想寻他报仇、正义之士想杀他为江湖除一大害、贪心小人想寻他抢夺霸主奇牌;他的下落如何,正是江湖上人人关心的最紧要的事情,只是苦于一直没有线索,无人能找得到他。
陈敬龙是寻找纣老怪的唯一线索,林正阳一直梦想能将他擒到手中,逼问纣老怪下落,因此一直不肯将他与纣老怪的关系声张出去;方才实在被逼的紧了,性命攸关时刻,正应了“狗急跳墙”那名老话,就算心里再不舍得,却也得先顾过了眼前难关再说,只得将最后这一道筹码抛出来,吸引众人注意。
果然,众人一听得陈敬龙是纣老怪的结义兄弟,立即猜测他或能知道纣老怪的下落,登时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至于林正阳毁不毁约,已经无人再去关注。
众人议论之声越来越响,更有不少人跃跃欲动,恨不得立即冲下看台,将陈敬龙抢在手里,只是碍于会场人多,更有几大高手在场,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强自忍耐罢了。
正在混乱之际,忽然远处传来隆隆声响。
众人初时并不在意,依旧议论吵嚷不休,不料那隆隆声越来越近,越近越响,最后竟如山崩地裂一般,震的人心中乱跳;在这巨声之中,便是开口说话别人也听不见,众人此时便是不想安静,却也不得不静了。
众江湖豪杰都颇有见识,微一分辨,便都听出是马队奔腾的声音;不禁都脸上变色,暗自寻思:“听这声响,怕不得有数千匹马?除了军队,哪里还能有这许多马匹?这里又没有血寇,军队来做什么?啊哟,莫不是来对付我们这些人的罢?”
一百八十二、昏君诬陷
隆隆声迅速接近,待到离会场不足百步,方才停下;跟着蹄声错落,移向会场四周,显是所来军马要将会场包围起来。
众江湖豪杰均极惊怒,都想:“包围会场,分明是来对付我们的了,却不知为了什么?”一时不明究竟,都不敢轻举妄动,但心下却都暗自戒备;有性情急躁的,已经抽出兵刃,执在手中。
又过片刻,会场外军马安静下来,显是分布已毕;跟着见数十名手持长枪大戈的军士簇拥着一个独臂人,从会场入口处涌进来。
那独臂人身穿银光闪闪的大内侍卫服;挺胸腆肚,一付自命不凡的神情;正是陈敬龙的老相识,大内侍卫队长尚自高。
他刚进会场,便即停步,并不深入;转头向众江湖豪杰微一扫视,扬声叫道:“朝廷兵马,前来捉拿偷入皇宫行刺,岂图弑君谋反的逆贼,不相干的人都闪开了!”
众人听得只是来捉拿反贼,并非要对付在场的所有人,不由都松了口气;面面相顾,都在寻思:“谁入宫行刺了?怎地没听说过?”
陈敬龙也觉奇怪:“我助宫中平叛时,还不曾听说有人入宫行刺;若是那以后发生的事,有了和顺王爷叛乱在先,宫中必定加强戒备,怎能让人偷偷潜入?”正在琢磨,却听楚楚低声惊呼,急道:“不好,公子,是来对付咱们的!”陈敬龙愕道:“你说什么?”楚楚急道:“皇帝生怕咱们建成义军,会对朝廷不利,所以先下手为强,拿咱们入宫之事做文章,要铲除咱们……”
不等她说完,却听那尚自高不耐烦喝道:“我说不相干的人都闪开了,你们没听见么?难道你们都是聋子不成?不赶紧散了,还等什么?”
他话音刚落,离不凡已按捺不住,高声骂道:“你小子算什么东西?老子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吆五喝六了?奶奶地,朝廷兵马又怎样?很了不起么?惹得老子发火,一刀先砍了你小子的狗头!”
尚自高大怒,气急败坏道:“反了,反了,你敢跟朝廷作对,分明是要造反了!你……你难道不怕死么?”说到这里,注意到离不凡身上红衣,再看看他手中双刀,微微一愣,愕道:“你是赤焰帮主?”
离不凡暴喝道:“不错!你既能认出离某,应当听说过我是何等样人!你说我怕不怕死?”这一声大喝,声若巨雷,势若猛虎,当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令人闻之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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