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南山!”说着就拜了下去,李肱见状一推李早,那小家伙也机灵的赶紧跟着拜了下去。
柳博也不拦他们,只笑眯眯地手捻着胡须看着李曦伏在地上对自己三叩三拜。
关于唐朝时候拜寿的礼节,李曦昨天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就刻意的了解学习了一下,今天来的路上李肱又特意交代了一遍,这时候做出来,自然是有讲究的,只看得柳博满意地点头微笑,到后面更是连连地招手,道:“世侄有心了,快起,快起!”
伸手拉起李曦来,他又转身亲切地陪一旁的李肱说了几句话,问了问最近生意如何之类,又笑着在小胖子李早的胸口捶了一拳,笑道:“好家伙,这才十二岁吧,竟已如此雄壮,真是天生虎痴啊,现如今一顿饭能吃几斤肉?……还贪酒不贪?待会儿开了席,你柳伯伯给你做主,尽管放心的大杯喝酒,我说的话,你老子总还要卖我三分面子的,他不敢管你!”
说着他还指着李早,转身对李肱道:“你们家这小子,与子日截然不同,他天生就是个将军坯子,不过只凭匹夫之勇到底还不够周全,你该让他多读书才是啊,他若肯多读些书,将来出将入相,万户侯何足道哉!我把话说到前头了,将来他若出仕,我要了!”
一番话下来,李肱和李早父子俩早已激动得满脸通红,立时便是一副感铭五内的模样。
也难怪,人家柳博老爷子是什么人,那可是从五品下的斑斑大员,自己呢?只不过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小商人,但人家却居然对自己父子俩不摆丝毫架子,而且他以一州司马之尊,也居然的对自家父子俩的情况如此了解,处处皆是关怀,让人如何能不激动,不感动?
偏偏他这样丢开李曦跟三叔他们爷俩儿拉家常,明明没跟李曦说一句话,却让李曦丝毫都感觉不到自己被冷落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李曦是他未来的东床快婿嘛,下意识的就会想到,老爷子关心他们,其实也就是在关心李曦——这番心思实在是巧妙之极!
以至于就连李曦站在旁边看着柳博老爷子的嬉笑怒骂,都不由感慨地摇摇头,这老狐狸,可真是个人精啊!实在是难以想象,三叔居然说他年轻的时候是个莽撞人物?
好容易聊完了家常,后面还有好多人排着队来拜寿,柳博老爷子便笑眯眯地拍拍李曦的肩膀,命旁边的知客带着三人去入席。
临转过身去那一刹那,李曦抬头看过去,却见柳博老爷子正好也看过来,他眼中那抹审慎和怀疑的眼神便正好落在了李曦眼中。
那只是一刹那的功夫,等两人目光相对,他的眼中便又立刻带出了几分笑意来,当下李曦虽然心中一叹,却还是冲着他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这才转身而去。
等李曦他们被知客带着入了席,这边堂上柳博老爷子却是摸了摸下巴,暗自嘀咕起来,“这小子,今天怎么不大对呀?怎么觉得他反倒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
※※※
午时二刻,前来拜寿的人已经全部到达,整个柳府的前院以流花堂为主,熙熙攘攘的坐满了各色宾客,先是柳博来到前庭答谢众人,然后边听得府内的知客高声唱诺,道了声“开宴!”,顿时众人就听得环佩铿锵,却是府内的侍女们穿花蝴蝶一般上酒菜来了。
由柳博带领着众人一起三献爵之后,就算是正式开了席,一时间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几杯酒过后,起身端着酒到流花堂前去敬酒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甚至还有人眼瞧着不知何时才能轮到自己,便站起身来,在院子里大声的喊着祝寿辞,然后慷慨饮酒,众人之中不少人都跟着一起轰然应诺。
就在正热闹的时候,却见柳博笑眯眯地站起来摆了摆手,道:“诸位且静一静。”
众人知他有话要说,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只是扭头看着他。
这时柳博笑了笑,道:“柳某邀天之幸,假我四转之寿,更得诸位如此看重,今日前来为我贺寿,感激之情实在是无以言表,唯有寄之以文,方能略陈我胸中期期之念,故特为赋一篇,以记诸位今日之盛情。”
他言罢,众人轰然叫好。
当下柳博老爷子便端起酒盏,缓声吟道:“天何滔滔,地何渺渺,四转之幸,与朋俱邀,非美酒无以尽余怀,非歌舞不能博君笑……”
这时候李肱早就已经从刚才的激动里回过神来了,拿胳膊肘碰碰李曦,附耳笑道:“都是提前就预备好的,他早些年跟你阿爹一起共事时,常被你阿爹讥笑,说他不通文墨,所以他一直特别在意这个,据说这次为了这篇赋文,还曾特意跑到益州去请人,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帮他写的。”
李曦闻言不由得低头嗤笑,抬头再看看柳博摇头晃脑的,一副向众人展示自己得意之作的表情,他顿时便笑得越发灿烂了。
这时就听见身后席上有人小声道:“嗯,辞采华美,肯定不是这老粗的手笔,我估摸着,十有八九又是他们家婠儿小姐给代笔的!”
旁边人闻言则叹道:“是啊,岂止十有八九,我一直都在收集婠儿小姐的文墨,对她的落笔再熟悉不过了,这肯定十成十就是那位婠儿小姐写的!只可惜呀,也不知道多少人上门求婚,都是被拒绝,据说婠儿小姐早就已经……呶,就坐在咱们前边那位,一个废物!”
听了这话,李曦非但不生气,反而嘿嘿地笑了笑,一脸的得意。
好不容易柳博老爷子的一篇长赋总算是念完了,大家同饮一杯酒之后,众人的马屁声顿时就围了上去,你一句我一句的,直把柳博给夸得是天上文曲星下凡都没那么牛叉!
而柳老爷子脸上则一直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对众人那些明显是言过其词的恭维也都一一收下,倒是一点儿都不心虚。看见这一幕,直让李曦不由得就自叹不如。
不过还没等他感慨完,却突然觉得一道冷厉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他直觉地抬起头来追溯而去的时候,却见柳博正自面对众人笑得弥勒佛一般,好像根本就没有扭头看过自己。
这时候,柳博又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静一静。他站起身来,满含深意地迎着李曦的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便很快又扭过头去,笑道:“诸位,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若无诗,可乎?”
李曦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前天婠儿交给他那几张纸,他可是下了苦功夫的,早就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等的就是这个!
“咱不会写,还不会念?这回看你们谁还敢说哥废!”他得意地心想。
不过扭头四下里看看,他赫然发现,似乎今天来的这些人里头,大多数人脸上都是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甚至有的人正偷偷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一边掏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的。
尤其是坐在不远处的李昉,他此时正炯炯地看过来,脸上那抹得意直是遮都遮不住,眉毛都快飞上天了!而且发现李曦看过来,他又毫不犹豫地丢过来一个不屑的眼神。
不过这时,却见柳博突然拍了拍掌,然后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一个头戴帏帽的女子从堂后缓步走出。
那帏帽四周垂下来的薄纱将她的面容遮了个严实,令人难窥真容,不过只看她窈窕的身段,纤纤的步履,露在袖子外面白皙润腻的肌肤,以及那只堪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就足以让现场惊起一片吸气声了。
她怀中所抱,正是一架箜篌。
此女一出,顿时便有不少人似乎明白了柳博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当下就有些额头冒汗,心想柳博老儿太过刁滑,自己得瑟完了,却反过来给别人出难题!
这时候李曦再左右看看,除了少数一部分人之外,当场便有不少人傻眼,他顿时也知道坏了,自己辛辛苦苦准备良久才背熟的那些祝寿诗估计是没用了。
而正是这个时候,反倒是李昉面上露出一份浓浓的得色。
他扭头与身后陪宴的一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儿耳语了几句,然后那目光便挑衅般的直逼李曦。
第五章箜篌
箜篌,最初被称为“坎侯”或“空侯”,因其具备音域宽广、音色柔美清澈,表现力强等等特点,极为时下的大唐百姓所喜爱,便连宫廷雅乐,也对它极为重视。根据其形制的不同,箜篌又分为卧箜篌、竖箜篌、凤首箜篌三种。
眼下那头戴帏帽的女子怀中所抱,便是一架凤首箜篌。
到了现代社会,这种乐器已经接近绝迹,即便有,也只是在少数的民族交响乐团里才会用到,前一世作为一个普通小白领的李曦却是从来都不曾见过,因此当他从柳博突然吊了个手腕的狡猾中回过神来,却紧接着又懵了。
因为这个奇形怪状的乐器,他压根儿就不认识!
幸好这现场来的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除了他之外,倒还真是没有人不认识箜篌,因此当下那女子一经走出,现场便顿时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就连身边的商人三叔李肱也叹息了一回,道:“好箜篌啊,这肯定不是咱们剑南道的手艺,这得是两京才能有的。不过,这凤首箜篌可不好弹啊,没有几年的苦功夫,根本就成不了曲调!”
箜篌?还凤首箜篌?
李曦先是一愣,继而就觉得自己脑子里突然亮了一下,突然觉得箜篌这名字挺熟的,自己上辈子也肯定听过这个名字。
这时候已经有侍女搬来绣凳与琴架,那头戴帷帽的女子放下箜篌,转身冲着正席上的柳博福了一福之后,便在绣凳上正襟危坐,然后也不过略调了调弦,众人的私语声便不知不觉的落了下去,现场顿时静得针落可闻。
大唐之人喜好箜篌,只是箜篌这种乐器,演奏颇为不易,要想弹得好,那就更是难上加难,因此民间极少能见到好的箜篌乐师,此时既然有箜篌出场,大家倒真是都期待得紧。
这时,便听得一道清亮的弦音响起,顿时就让李曦想起所谓“大珠小珠落玉盘”来,不过仔细想了想才回过味来,人家那大珠小珠落玉盘写的可是琵琶。
此时他侧首左右打量,见这箜篌声一起,现场所有人便跟着了魔一般,倒有至少一半人眯起了眼睛,显然这女子弹得奇佳,众人已经随着她的旋律入了音境!就连身旁的小胖子李早,此时也听得摇头晃脑的眉毛直哆嗦。
李曦从骨子里就不是个唐朝人,上辈子也没听过箜篌演奏,所以眼下这场景气氛,他实在是觉得自己有些格格难入,不过还好,一来这箜篌的声色优美旋律动听,二来那女子的一双小手修长白皙,尤其是当那双手在箜篌的弦上来回跳跃拨动的时候,更是灵动十分,看着就让人感觉十分养眼,因此一边看一边听,这陌生的箜篌倒也颇有几分滋味。
就在美妙的箜篌演奏中,时间缓缓而逝,直到“铮”的一声,那箜篌声彻底停歇,就连尾音也渐渐散去,现场才又出现了一点另外的声响,却是有人徐徐的吐出一口气来。
然后就有人赞道:“好个《湘妃竹》,姑娘端的是好琴艺!”
李曦也是见那双小手突然停下了才回过神来,此时柳博已经笑容满面地站起身来,道:“武姬乃是我特意从长安购来的歌姬,诸位听这箜篌可入得耳否?”
众人闻言当然纷纷大赞。
且不说人家弹奏的确实绝妙,就算是不好,也没人会去揭这个脸。
那被称为武姬的女子见状便站起身来对着众人福了一福。
这时就见柳博摆了摆手摆了摆手示意那武姬退下,待得众人略息了声,然后才笑得弥勒佛一般,道:“既然在座诸公都喜爱,那么,可有诗乎?”
这话一问,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先前准备的可都并不是这个啊,来祝寿嘛,大家预备的自然都是跟祝寿有关的,再加上以前也不曾听说柳博这个老粗喜好歌舞器乐呀,大家都没有丝毫的准备,这下子却是被他这突然的一手给弄懵了,即便有急才者,这时候也只是低头苦思,并不敢抬头接话。
眼见场面冷了下来,柳博却丝毫不以为意,当下只是笑着继续说道:“今日是老夫四转之寿,诸公若无好诗,岂不是连我面上也不好看?嗯……不如这样,老夫今日便大方一回,诸位且各施本领,老夫便请咱们的刺史周大人为评审官,为诸位的诗作点评,能得佳作而压卷者,稍后便可将这武姬带走,算是老夫奉送的,诸位意下如何?”
这下子他的话音方落,现场顿时便哄得一下子几乎要炸了开来。
自古美色动人心,那被称为武姬的女子虽然从头到尾都头戴帷帽,教人看不清面目,不过只看她身段肤色,便知揭了帏帽也断不至于面目丑陋,而且,能让堂堂的司马大人柳博在寿宴上拿出来做悬赏送人的,说不得还很有可能是个天姿国色呢!
因此众人闻言立刻便纷纷动心了。
这时却见坐在左侧首席一个穿着一身便服看上去只有约莫三十出头的中年文士淡淡地一笑,道:“司马大人好刁钻的心思啊,叫我评诗,岂不是摆明了说这等美玉佳人已经与我不相干了嘛!周某不服,不服啊!”
柳博闻言哈哈大笑,道:“某打的便是这个主意,不想却叫刺史大人一眼看破了!”言罢又是大笑。现场两个官儿最大的人相互谑笑,当下众人自然也都附和着哈哈大笑起来。李曦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柳博老爷子一直对那个看上去貌不惊人的中年文士那么客气,原来他竟是本州的刺史大人周邛周子公。
这时李肱附耳过来,悄声对李曦道:“这周邛你应该很熟悉吧,他可是你们读书人的榜样啊,十七岁就高中进士,啧啧,自我大唐开科取士以来,他可是最年轻的进士了。只不过有一项却肯定是你不知道德,他的夫人乃是朝中九龄公的小女儿,据说生得奇美,只是善妒,十分的妒,偏偏这周邛还怕极了她!”
“因此周邛这十几年来虽一路扶摇直上,官儿升得极快,但是家中却连一个歌姬都没有,就更别提纳妾了,据说就连他们家中的丫鬟侍女,也都是非老即丑!只不过他自己不敢说,大家也就只是私下里议论嘲笑几声,并不敢说出来罢了。只看这一手就知道,你这位未来的老岳父算是掐准他的脉了!这样一来既给他留了面子,又不得罪了他家中那位夫人……啧啧,不得不承认,真是人老成精啊!”
李曦听得连连点头,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出。
原本还觉得现代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