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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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春-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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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慕名而来想要调戏一番的浪荡子,也是绝对不在少数。

此刻当垆卖酒的,正是狗肉娘子,皇甫静女。

酒铺内突然一静,正低头算账的皇甫静女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大家正对李曦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酒铺这种地方历来就是闲话汇聚之地,人称是“车船店脚牙,抓住就该杀”,像李曦这样新鲜绯闻不断的人物,自然更是被酒客们经常提起的,因此她自然也是没少听说过,最近一段时间李曦每每来此买酒,虽不是次次都由她接待,但她也是早就从酒客们口中认得了他。

说起来她也替李曦怪可惜的。

人家可是大才子呢,虽然自己不懂诗,甚至不识字,但是那么多人都说好的诗,那肯定就是好极了的,能有这等才华,将来该是多好的前程啊。只可惜他行事也太过孟浪了些,先是去人家一个寡妇家里当什么账房先生,被传出好些桃色传闻,虽然事后经他公开解释之后,大家也都明白那只是些不实的污蔑,却到底还是闹出了好大的风浪来。

后来他更是干脆对着那么些人公开标榜自己喜欢钱,要挣钱,喜欢女人,喜欢寡妇之类的……好些个没羞没臊的话,便连圣人之言都不记得了,还跟人打赌说要做晋原县城的陶朱公,半年之内就要身家千金……真是怪不得那些读书人对他人人侧目了,连自己都觉得他这人实在也是太嚣张太不知自爱了。就像人家说的,这些话也是好说的么?

这天底下人便没有不爱钱的,大家也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办法,都想多挣钱,可有谁敢夸下海口,说自己半年之内就能挣千金身家?

更何况你也不过就是一个身无长计的读书人罢了。

现在倒好,最近这些天他是每天都过来买酒,少则一角两角,多则一斛,虽然从不在这里喝,但既然每天都买,还买那么多,那么肯定就是回家之后一个人借酒浇愁了。不然的话,他一个读书人买那么些酒做什么?

既然是借酒浇愁,那想必是说过那些话之后连他自己也已经后悔了,只可惜这件事早就已经散布出去,造成了莫大的影响,他纵是有心悔过,却也已经是无计可施,这些日子便只能是每日介独自喝闷酒了。

因此每每看到李曦过来,皇甫静女就不由得想到,据说自己的亡夫当年也是读书人,而且也是在晋原县学里,说不定两个人还认识呢。只可惜自己那没见过面的丈夫已经不在了,不然倒可以让他劝劝这个李曦呢——

不就是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有了些传言,怕什么的,只要好好的读书作诗,将来便是考不上进士,哪怕能做个一官半职的,自然也就没人敢说什么闲话了,又何苦这样自己折腾自己呢!

前些日子,因为牵涉到李曦说过什么喜欢寡妇之类的,一是皇甫静女觉得自己要避嫌,二则是她心里对这种轻佻的话也有些厌烦,所以每次李曦来买酒,她总是要避开的。

只不过随着李曦来的次数多了,她发现这人虽然名声很坏,但其实人很好,见了人就先是腼腆的笑,口气也极和善,又不对自己乱说乱看的,倒比那些喜欢端个读书人的架子其实背地里却老是贼兮兮的偷看,甚至还屡屡出口调戏的所谓士子们要好相处多了。

因此这一来二去的,皇甫静女倒也不躲他了,每次打酒也都是特意的给他多打个半角。

此刻看见他又来,她探头往外看看天色,可不,又到这个时候了。

扭头看看铺子里喝酒的人们脸上的那抹不屑和讥笑,再看看李曦那副对众人的议论声恍若未闻的腼腆笑容,她不由得又是心里叹了口气。

“李家大郎,又来打酒了?”

李曦点头笑笑,“是,麻烦你老板,这次还是要一斛。”说着还把手里的酒斛递过去,然后又把数好的钱放到柜台上。

老板,这称呼还真是独特呢。

皇甫静女接过酒斛去,狠了狠心,干脆给他打得满满的,叫你喝!

打好了把酒斛递过去,李曦伸手一接就发觉重量有些不对,他低头一看,然后就不由得愣了一下,道:“这……”

皇甫静女道:“好好回去醉一回吧,醉一回,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往后可别这么天天醉酒啦,人家越是瞧不起你,你就越得自己瞧得起自己,天天靠喝酒让自己好受一点,可不是男儿家该做的,你还是个大才子哩,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说着,她推了推酒斛,道:“拿去吧。”

然后又冲着一个卖酒婆子道:“你去切一斤狗肉来给他包好。”

李曦傻乎乎地愣在那里,酒铺子里的酒客们一个个也是面面相觑。

那婆子闻言依命去切了狗肉包好,拿过来递给皇甫静女之后,却是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角,皇甫静女扭头看她,她便冲着铺子里的酒客们撇了撇嘴。

身为一个被婆家赶出门的未亡人,又是独自一个人支撑这么一家充满闲言碎语和浪荡儿的酒铺,皇甫静女当然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

不过叹了口气之后,她还是把包好的狗肉递过去,道:“你买的酒多,这是本店送的。希望你以后能多多照顾本店的生意,我们的狗肉做的很香,尝尝吧。”

李曦腼腆地笑笑,刚要开口推辞,却突然听得有人阴阳怪气地道:“是啊,狗肉香,狗肉娘子更香,喜欢寡妇的,当然是隔着几千里地也能闻出味道来!”

皇甫静女闻言脸上猛地一红,但人家是店里的客人,她开门做生意,自然没有把客人轰走的道理,再说了,这两年里,各种各样的怪话儿她可也听了不知道多少了,早就习惯了,除了每次听说还是会有些脸红之外,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了。想起酒铺子刚刚开门那半年里,她每晚可都得哭到半夜呢。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她自己也曾有过那般被人家指指点点,说冷热话儿的经历,所以才对眼下李曦的处境多少的有点同病相怜把。

见李曦不接,她干脆把狗肉硬塞过去,这时候站在她身边那婆子也笑着道:“李家大郎,给你你就拿着吧,以后多来我们这里买几回狗肉也就是了,你尝尝,好吃的,店里的每一只狗都是我家娘子亲手炖出来的呢!”

李曦腼腆地笑笑,不好意思再推,便接过来,连声的道谢。

这时候店里却有人不答应了,当下就有人呼喇一下子站起来,“皇甫娘子,这可就不公平了,这两年里我可是没少到你这酒垆里喝酒啊,怎么着也比那狂生买的多吧?怎么不见你也送我一斤狗肉啊?”

说到这里,他不屑地笑笑,“莫不是你这狗肉娘子闻见了腥味儿,心里就熬不住了,想再给自己找个小相公吧?”

说着,他不由就拿一副色迷迷的眼神对着皇甫静女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店内不少酒客一听这话也顿时就跟着起哄,纷纷低声谑笑起来。

皇甫静女闻言顿时就涨红了脸,不过还不等她说话,李曦已经笑了笑,开口问她,“你这店里,狗肉多少钱一斤?”

皇甫静女身边那婆子闻言赶紧道:“十五个钱一斤。”

李曦点点头,从怀里又摸出十五个钱来递过去,晃晃手里的狗肉,道:“我买了。”

然后他一手拿着酒斛,一手拿着狗肉,冲狗肉娘子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之后,转身就往外走。

当下他刚才开口挑衅的人见李曦根本就不打理自己,不由得顿时就变了脸色,他不由得冷哼一声道:“听说李曦先生曾夸下海口,说是要在半年之内就至身家千金,不会是说完了大话之后,自己也圆不过来了,所以每天都借酒浇愁吧?”

见李曦闻言停下脚步,他顿时又冷哼一声,脸上顿时就露出些得意之色来,又道:“什么狗屁的才子,不过就是偶尔走了狗屎运得了一首诗罢了,我看其实也不怎么样,结果自己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居然还说什么不但作诗比人强,就连挣钱都比人强,哼,到头来,不过一场笑话呀!”

然后,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才返身坐下。

狗肉娘子闻言就有些担心地看着李曦,她是深深知道这些冷嘲热讽的威力的,因此她不由得便想,就凭这番话,只怕又会让这位李家大郎多醉几次吧?

唉,人哪,为什么就不能相互和善些,相互体谅些,非要弄得别人心里难受了,自己才会痛快呢?大家每每总是说读书人读的都是圣贤书的,那圣贤书里每一句话都是有学问的,只是……难道圣贤书里写的都是这些东西么?

就在满酒铺人的注目下,李曦停步之后听那人说完了一番话,终于转过身来。

他脸上还是那份人畜无害的腼腆笑容,当下转过身来也只是看了刚才说话的那人一眼,然后笑了笑,问:“我说我能在半年内就身家千金,你不信?”

那人闻言不屑地摇摇头,道:“不信!”

李曦闻言点点头,然后就在众人等着他开口辩驳的时候,他却只是笑了笑,随后竟然一句话都没说,便又转身继续出酒铺而去了。

当下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继而,酒铺内便爆发出一阵大笑。

“呸,什么身家千金,这不是还没到半年,就已经原形毕露了!哼,满口大言,他以为他是谁,简直就是我辈读书人的耻辱!”

眼看着李曦只是笑了笑就又走了出去,不知为何,狗肉娘子竟也跟着觉得心里一阵失望。

虽说她和所有人一样,都并不相信李曦一个身无长计的读书人能学什么陶朱公,更别提什么半年至千金了,但不知为何,看见他那腼腆的笑容,还有那真诚而不闪躲的眼神,她就宁愿相信他并不是在吹牛说大话,心里更是盼着他真的能像当初做出那首诗来一样,再次吓所有人一大跳,证明他说的并不是大话。

但是很可惜,愿望毕竟只是愿望,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下看着酒铺内的酒客们脸上那肆无忌惮的不屑神情,再想想刚才李曦走出店门时那一道落寞无助的背影,她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里酸酸的,软软的,倒好像那个刚才被人出言羞辱的人便是她自己似的。

然后,她一边将婆子递过来的一斤狗肉钱反复地把玩,一边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想道:“受些气也好,只要能醒过来,以后别再说什么大话就是啦,众怒可是不好犯的呦……”



第十六章尝酒

天色近晚,残霞满天。

柳荣站在小跨院门口,挑眉看着不远处西天那通红的火烧云,心里想着大哥突然叫自己过来喝酒的用意,嘴角不知不觉就挂了一抹笑意。

“怕是要下雨了呀!嗯,太闷了,也该下雨了。”

不理旁边带路的二柱子的纳闷,他摇头自言自语地叹息了几句,迈步进了小跨院。

自从成亲之后,柳博老爷子就下令把这府西边一溜儿十几间房屋给单划出来建了院墙,算是给柳蓝他们小两口另立了一处小门户了。这十几间房子小小巧巧的,他们两口子带着四五个丫鬟、七八个下人,外带还有七八个粗使婆子,倒也清静自在。

以前柳荣倒是常过来玩,不过最近两年因为这边添了孩子,又是孩子哭闹又是嫂嫂要哺乳之类的,他一个小叔子如果过来,起居坐卧的,多有不便,因此便来的少了,最近更是有足足好几个月不曾过来了。

“大哥,嫂嫂,我来了。”

即便是现在孩子都一岁多了,他进了门还是离得远远的就先大声打了个招呼。

他的话音落下,房门前的泪竹湘帘便被一个小丫鬟伸手挑开,然后就见柳蓝的妻子柳周氏走出门来,先是笑着福了一福,然后便道:“他二叔来了,快请进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嘹亮的啼哭。

柳周氏又赶紧回到屋里去,然后就听见她说:“你呀,还是快给我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整天板着一张脸,就跟天底下人都欠你十万钱似的,见了儿子都没个笑脸,他才多大,看见你那张脸,能有个不哭?快点儿吧,给我,你去跟二叔说话吧!”

然后就见柳蓝苦着一张脸挑开帘子出来,看见柳荣正站在院子里廊子前,脸上似笑非笑的,不由得就叹了口气,“这小子,谁抱他都笑,就是不让我抱!”

柳荣笑笑,“谁抱他都笑?那行,让我也抱抱我小侄子!”

说着兄弟俩就着小丫鬟挑开的帘子先后进房去,就看见柳周氏正在那里哄孩子,柳荣笑嘻嘻地道:“嫂嫂,要不要我回避啊?”

柳周氏闻言微微红了脸,“这个二叔,真是的,天底下人都知道你聪明还不行,非得见了就拿我打趣,你这可真是做叔叔的!快来,看看你侄儿,看我们又胖了没?”

柳荣笑嘻嘻地走过去,在小家伙脸上逗弄两下,小家伙本来正哭得欢,粉嫩的小脸蛋儿都憋得通红,谁知道看见他之后,却居然连哭都忘了,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噎着,那眼珠子好奇地直溜溜瞪着他,模样儿简直可爱极了。而且柳荣冲他做个鬼脸儿之后,他居然还真的就咧嘴笑了起来,笑得口水都流出来。

柳荣见状乐得哈哈大笑,赶忙伸手把孩子接过来,柳周氏还不放心,一行笑还一行拿手帮他托着孩子的脑袋,转头冲柳蓝道:“你看看你看看,我们见了他叔叔就亲,见了你就怕得什么似的,可是说你有多不讨喜!”

然后又对柳荣道:“他二叔,你们兄弟俩有什么话都能说,待会儿你们喝酒,嫂子亲自下厨给你弄菜去,你可要替嫂子好好说说他,你这个大哥呀,脾气又硬,脸又臭,脑子还跟个木头似的,什么事儿都转不过弯儿来,认死理儿的紧!”

柳荣闻言只是嘿嘿地笑笑,却并不接话,又逗弄了小家伙一会儿,这才把孩子交到柳周氏臂弯里,然后转头冲柳蓝笑了笑。

大哥虽然性子耿介了些,做事也的确有些认死理儿的毛病,不过他这个人可不傻,只不过柳周氏一个小户人家的闺女嫁过来,却能在一两年间就把大哥吃得死死的,深知满屋子里都听不见大哥说话,可见当初老爷子找的那个高人给相面相得还真是准啊!

不过也好,总不能两口子都是榆木疙瘩吧?只要是自家人,聪明点儿总没坏处。

当下柳蓝招呼着柳荣到一旁的桌案旁坐下,自有丫鬟赶紧给上了茶来,柳蓝便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柳周氏挑眼瞥见,知道这兄弟俩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要谈,然后便把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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