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公亲自上绵山寻找介子推,介子推背着老母避而不见,于是晋文公下令放火烧山,他以为大火会迫使介子推逃出山来,谁知倔强的介子推竟背着老母抱着一棵杨柳活活烧死。
“晋文公大哭不已,于是令人砍下那棵杨柳,做成一只木盒和一双木屐,木盒放在案头,木屐穿在足下,以时时提醒自己不忘介子推的忠义,那只木盒就是宋老爷眼前的这只木盒。”高远声说完,陈浊星心中暗笑,这只盒子确是晋国之物,但高远声此时却强加了一个故事在它的身上,听他侃侃道来,头头是道,似乎确有其事。
宋昂道:“介子推割肉侍主,烧死绵山确为史实,据说‘寒食节’即来历于此,介子推避功推赏,确为千古忠烈,可眼前这只盒子竟为当年那树所制,正史野史都不载,这却有些,嘿嘿”他又笑了两声,语气中自负渊博,也意有不信高远声所说的晋文公制盒的故事。
高远声面不改色,他道:“宋老爷赞介子推忠烈,却是有些不妥!”宋昂道:“有何不妥,难道史书上记错了?”高远声道:“史书没有记错,不过介子推为了没得到封官之赏,就避入绵山,数使不往,这难道不是争功怨君之举?晋文公亲往,却又避而不见,如何见得是忠?大火焚山,背着老母宁死不逃,如何称得是孝?如此看来,此人也不过是个心胸狭隘,气度愤嫉之人罢了。”
高远声随口道来,宋昂却是越想越对,他呆了半晌,高远声又道:“此盒是真是假,我也不知”宋昂不解地看了高远声一眼,高远声慢慢接着道:“不过天下还有一人能够识得。”宋昂奇道:“谁?”高远声道:“就是令尊!”陈浊星和朱获真心里一惊,高远声终于说到正题了。
宋昂不语,高远声道:“我三人此番前来,是为了寻求此盒来历真假,也为了拜见令尊宋老太爷。”宋昂道:“家父不问世事久矣,世上珍奇之物,早已不涉他老人家之眼。”他对宋安道:“将盒子奉还高先生。”宋安捧着盒子又放回高远声身侧小几上,陈浊星和朱获真灰心丧气,看来这次是白来了。
高远声笑道:“我们也不是冒昧求见,昔年也见过宋老太爷一面。”
“哦”宋昂道。
“我三人是岭南宋县人氏,与宋老太爷是同乡,”高远声道,“当年宋老太爷曾说,如有为难之事,可来京师找他。”
宋昂似乎吃了一惊,他自忖道:“父亲确是岭南宋县人氏,可惜幼经战乱,宗族散佚,家乡已无一个亲人,此事世上无人知晓,看起来这三个人说的也不完全是胡话。”他道:“如真的当日之语,不知三位现下有何办难之事?”
高远声打量他的脸色,知道宋昂对他们的来历已有几分相信,他趁热打铁:“我三人并无他事,只因偶得此盒,想到宋老太爷识得当世任何宝物,此番前来,也不是非得面见宋老太爷,请宋老爷将此盒带与老太爷过目鉴赏,也是一样的。”
“好,”宋昂沉思片刻,他说道:“宋安,你将此盒送进二门,请老太爷过目。”宋安应了,他捧起盒子,高远声道:“请管家再带一句话。”宋安看了看宋昂,宋昂点了点头。
高远声道:“管家见到宋老爷,就说我三人是他老人家在今后遣来的。”宋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应了去了。
宋昂笑道:“三位少坐,请奉茶。”高远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茶清香扑鼻,直沁脾腑,他赞道:“好茶。”朱获真进堂以来就一直端坐,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喝一口茶,这里“恶魔”的家,他严神戒备,陈浊星则转头打量这间大堂,只见满眼风雅,却又不脱富贵之气,两边壁上悬着四个条幅,草书龙飞凤舞,一扇八开的屏风立在堂侧,屏风上一幅泼墨山水,朦胧远山下一条大江,弯曲绕山而去,江边一叶扁舟,一个渔翁正在垂钓,陈浊星定睛看了半晌,不禁吃了一惊,这屏风竟是玉制的,而那图画竟是玉中天然生成的图案,这么大块的玉片本身已是珍贵无匹了,加上那栩栩如生的天然图画,这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陈浊星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六百年里,这八扇无价的屏风流落何处?是埋在哪座未知的古墓里,还是已经在岁月里散碎无迹了?他正自如痴如醉,却听得厅外脚步声响,那宋安出现在门前,手中捧着的盒子却已不见了。
“老太爷请三位内堂相见。”他禀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十六、平凡的“超人”()
宋昂笑道:“家父多年未见外客,看来高先生所言不虚,那只盒子果是宝物。”高远声站起身来:“多承老太爷青目,幼时一别,不觉已三十余年,今日再见,真有隔世之感。”他故做唏嘘之态,宋昂点头道:“宋安,你引三位客人进内堂。”他对高远声拱了拱手:“恕我行走不便,就不奉陪三位了。”
高远身微一躬身,三人随着宋安走出大堂。
陈浊星在心里暗暗称奇,高远声只是一个商人,看他的模样也并没有多少文化,可是说起话来却是文绉绉的有条有理,尤其他编的那只盒子来历,简直是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宋昂这种古玩大家也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知高远声在事业有成之后曾多读史书和古文小说,昨天夜里又早打好了腹稿,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不过连高远声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第一次拜访宋府就能见到宋照。
宋家内堂深远,每过一个门,宋安都躬身让客,他的态度与初见时判若两人,看来高远声的银子和宋老太爷迎客的态度起了极大作用。过得两重院子,内府已与外堂的豪阔全然不同,树荫遮道,不时见到假山曲溪,鸟鸣啾啾,水流淙淙,竟让人感到身处山野之中,三人却是无心欣赏,马上就要见到宋照了,自从那只头骨被发现,他们遍寻宋照的尸骸无果,谁知此时竟能穿越六百年时空来见到这个从遥远异星来到地球的“人”。
走得一会,来到一围小院中,只听宋安道:“禀老太爷,三位客人到。”三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长须老人站在阶下拱手相迎,三人同时心里一惊,朱获真更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老人长颈驼背,一身粗布长衫,头戴员外帽,除了手中没有柱杖,他似极了朱获真家族世传的那只雕像,这确实就是宋照!他们终于找到了他。
那老人宋照笑道:“三位请进。”一时间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眼前的情形太过怪异,这个人,他们都在六百年后都亲手触摸过他的头骨,可他此时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看他的模样,比他的儿子宋昂年纪还要小,高远声想到陈浊星对宋照头骨的鉴定,鉴定结果说明宋照死的时候正值青壮年期,那么这个人按存活年龄的比例来说,确实要比他的儿子还要“年轻”得多,他的样子与那只雕像一样,而在他遮到额迹的帽沿下,是否藏着那怪异的第三只眼睛?
三人默然随着宋照进入内堂,宋照挥手对宋安道:“你去罢。”内堂陈设简单,就一张梨木小圆桌和几只圆凳,那只漆盒正放在桌上,宋照待僮儿奉上茶后,遣开了僮儿,起身掩上了门,看他的举动,和普通的人与没有甚么区别,这就是一个平凡的老人,一时间三人都有些爽然若失,眼前的宋照,和心目中的那个“能力无限的超人”或是“以人为食的恶魔”形象相去太远,简直可以说全然不似。
宋照微笑道:“哪一位是高先生?”高远声站起身来,他道:“不敢。”他确实不敢居为“先生”,这个普通的尊称由宋照说出来,近乎滑稽,此时的宋照已经存活了上万个地球年了,世上还有谁敢在他的面前称为“先生”?
“这只木盒的故事,我听宋安说过了”宋照打量三人的神情,高远声不动声色,陈浊星坐立不安,朱获真却是一脸紧张,宋照接着道:“不管这只盒子是何来历,三位应该都不是为它而来的罢?”
好厉害的宋照,他直截了当地判断了三人的来意,三人中仍然是高远声回话:“是的。”他已不象平日那般高谈阔论,面对这个进化程度远远超越人类的外星生物,高远声不由得感到有些敬畏。
宋照接着道:“听宋安说,三位是从宋县来的?”
“是的。”高远声道。
宋照踌躇了一会,他慢慢地道:“听高先生让宋安传达的话意,你们不但来自宋县,而且还来自来自今后?”高远声点了点头,宋照展颜笑道:“那么三位是被我自己送来的,只不知道三位是从甚么年代来的?”陈浊星和朱获真互看了一眼,宋照的话听上去让他们感到有些莫明其妙,高远声却道:“我们是从六百年后来的。”宋照笑道:“六百年后,六百年后,那时的我还好罢?”高远声心中一窒,他含糊道:“好。”
“只不知三位从六百年后而来,是为了甚么?”宋照道,“说也奇怪,我们总是能了解自己的过去,却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他的话里似乎含着深意。
高远声毫不犹豫,他道:“是为了送来这只盒子。”“这只盒子?”宋照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漆盒,笑道:“这只盒子确实有些怪异,当然并不是因为高先生所说的那个故事。”高远声隐隐看到宋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惧意,这个在地球上大可移山倒海、呼风唤雨的“超人”,竟然也会感到害怕,难道他猜到这只盒子竟是他最后的归宿?看他的举动,完全没有陈浊星所推测的那种不适应地球低重力环境的情形,那么他为什么会死?
宋照的死肯定是属于非正常死亡,他会在明年突然死去,而且他的头骨还被放进了眼前的这只漆盒,是谁能杀死这个“超人”呢?又为甚么要杀死这个“超人”呢?高远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心里涌起一阵寒意,听宋照的话意,他并不知道自己会死于明年,现在可不能让宋照知道自己的死期,如果他知道他不久就会死去,那会出现什么后果?
他一定会穿越时间去拯救自己的生命,他的超能力会让他在人类的历史里获得永生,他已经完全适应了在地球上生存,而且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人类社会,可是他在地球上终究是一个“异类”,地球上既然存在着这么一个“超人”,那么谁也无法预料他会做出甚么事来,谁也无法阻挡他做出甚么事来。
宋照可以轻易地扭转和改变人类的历史,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么就让他死去好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十七、高远声的要求()
屋里的四个人同时注视着那只盒子,其中以朱获真的心情最是特异,这只盒子本属陈震之物,此时听高远声的意思,竟要将盒子送给宋照,那么他回去之后如何给陈震交代?而以他数十年捉鬼驱魔的经验,此时面对宋照,竟没有感受到对方有半点邪气,难道朱家世代相传的“恶魔吃人”传说竟然真的只是一个传说?看宋照的体型模样,虽然他与祖传的那只雕像几乎一模一样,但他的举止动静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朱获真绷紧的神经并没有放松,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宋照都不是一个凡人,他越是表现的平凡,越是说明他不简单。
陈浊星的视线从盒子慢慢移向宋照,三个人之中唯有他没有把宋照看作一个“人”,作为一个考古学家,他从不为事物的外表所惑,宋照温蔼的表情和佝偻的身型对陈浊星来说这只是一种表象,宋照有着地球人无法企及的超能力,而且他还有异于常人的饮食习性,宋照吃人!陈浊星想象着宋照突然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的情形,他不安又警惕地防备着。
高远声的心思却又放在了别处,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外星人也许可以弥补他一生最大的痛,那个他永远也忘不掉的女人,那个他曾经去拯救却又最终放弃了的女人,他的心涌起一阵热切的情绪,他可以依靠宋照的能力再次挽救她的生命,如果宋照愿意的话。
高远声道:“宋先生”他本想称呼宋照为“宋老太爷”,可宋照的外表看去比朱获真还要年轻,于是他把“先生”这个称呼还给了宋照,宋照呆呆地凝视着那只漆盒,对于高远声的这句话充耳不闻,高远声轻轻地咳了一声,他又道:“宋先生”宋照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他定了定神,笑道:“对不起,这只盒子实在是太珍贵了,我看得出了神。”
“他在撒谎!”高远声寻思,宋照接着笑道:“我差点忘了,三位远来辛苦,从六百年后将这只盒子送来,不知三位有何心愿,也许我可以略助微力。”他的话虽然很客气,但是语气很自负,就象上帝在俯视匍匐在他脚下的信徒,准备满足他们的许愿。
陈浊星和朱获真看着高远声,他们已经默认他是他们此行的代言人,高远声看了他们一眼,道:“我想请你将这两位送回原来的时代,而我,另有一事相求。”
陈浊星和朱获真吃了一惊,听高远声的意思似乎他并不想同他们一起回到原来的时代,他的决定事先并未和他们商量,他们异口同声地道:“你要做甚么?”高远声笑了一笑,他道:“我想去做一件事,这件事只有宋先生能帮助我。”
“甚么事?”陈浊星和朱获真又同声问道。
“我想请宋先生将我送回另一个时间。”高远声回答二人,眼着却盯着宋照。
宋照深深地看了高远声一眼,他道:“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就无法改变了。”他似乎看出了高远声的心思,高远声道:“可是现在它还没有发生!”宋照叹了一口气,他摇头道:“它终究会发生的,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它的结局!”
它终究会发生的?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它的结局!高远声在心里想着这句话,他不解地看着宋照,宋照道:“如果你想回到你曾经的往事中去,那么在那个时间里就会出现两个你,这会引起时空的紊乱,你会发现你根本无法改变甚么,最终你会看到一个几乎相同的结局,而且你很可能会陷入一个永远也逃不出的时空循环!”
“永远逃不出?”高远声道:“时空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