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凝神看了唐原许久。
他实在太了解这个人,自然知道,这人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便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意思了。
他无奈地妥协道:“好吧。但如果你有麻烦,一定要告诉我。”
“当然了。”唐原点头,“如果不告诉你,我又能告诉谁呢。”
***
陆东,流烟谷。
“花又谢了。”风殷澜叹息着望着床旁的一盆小花,无奈道,“明明好好施肥了,也有按时浇水,怎么还是死了呢?真是不听话啊。。。。。。”
她懊恼地朝门口站着的侍女挥了挥手:“算了,扔了吧。摆着也是碍眼。”
侍女闻言忙上前几步,抱着花盆便出了门。
点雨正与那侍女擦肩而过,看清了侍女怀中抱着的花,踏入屋中对风殷澜笑着道:“花死了?”
她想说的,本是“花又死了”,可想想,多少还是要给自家小姐留点面子的。
“哎,真是盆养不熟的花!”风殷澜走到院落内,懒懒倒在了藤蔓下的躺椅上,“事情如何了?”
点雨挑眉一笑,单膝跪地道:“恭喜小姐,世上已无风归堡。”
“哦?”风殷澜侧身合眸,温柔笑道,“都死了?那个小可爱呢?”
“承月?毒已下了,应该活不长了。”
风殷澜原本没想留活口,可灭堡前几天,她突然看到了点雨从江南带回来的画像。
这张张画像中,她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可爱的孩子。
确实可爱极了。所以,便让他多活两天吧。
“唐原那边呢?”
点雨回道:“他派人查了好几遍风归堡,不过似乎也没什么线索。”
当然找不到什么线索了,这件事他们计划了好几年,岂会这么容易就被发现线索?
“不过。。。。。。”点雨迟疑了片刻道,“香帅回到江南了,而且就在千杯客。”
风殷澜叹了口气:“看来这个香帅与那位蝙蝠公子之间的关系,确实不错。不得不防。”
毕竟聪明人也总有反被聪明误的时候,可若是两个聪明人联合到一起,那就实在是难办了。
何况是这样聪明的两个人。
“那位那里呢?”沉默须臾,风殷澜又问询道。
虽然她这话简直莫名其妙,点雨却毫不迟疑,应道:“也在准备中了。下一步,或许我们就可以拿下千杯客了。”
“很好。”风殷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若要夺江南,自然得除掉江南的这个庞然大物——千杯客。
好在,这个千杯客虽然主人很厉害,但毕竟是新起之门,力量根基薄弱极了。
且千杯客的唐原似乎是独来独往惯了,与其他门派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唯一算是盟友的风归堡,也已亡在了他们手里,现在若要攻打千杯客,实在易如反掌。
点雨抿唇道:“不过若要拿下千杯客,恐怕务必要过无争山庄那一关。”
无争山庄毕竟是隐世流一脉,虽不愿参与到江湖争斗中,却也不会对家门口的争斗坐视不理。
当时千杯客虽然在江南一带闹得厉害,但毕竟只限于江南。而现在他们先灭风归堡,后动千杯客,统一陆南之心昭然若揭。无争山庄未必会继续沉默下去。
“所以,我们不能放任这两位再相安无事了。”风殷澜冷笑道,“去把书生叫来,我们得想点办法,让他们自相残杀才好。”
“是。”点雨应了,却没有起身。
她此次来,并不只为了汇报这一件事。除此之外,还有一件。
可这另一件事,却令她面上难得地露出了紧张之色来。
平心而论,风殷澜的性子虽然阴沉,手段也残忍些,但对他们却算是极好。
只不过,只有在涉及到一个人的时候,却会性子骤变,喜怒无常。
即便是从小陪风殷澜长大的她,也不敢确认自己能在汇报完这件事情后全身而退。
“怎么了?”风殷澜眸光渐沉,“难道是清琅出了什么事?!”
点雨忙道:“慕公子无事,只是。。。。。。”话在她舌尖转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被她说出了口,“只是,他最近似乎一直与原随云在一起。”
“原随云?你是担心,他慕家会和秋宁剑谷合作?”
“不是。。。。。。”点雨深深叩首,鼓足了勇气才道,“只是,咱们安在慕公子身边的探子回报说,慕公子似乎与原随云身边一位姓白的公子,交往。。。。。。甚密。”
点雨的头几乎都要挨到了地面,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可是却没有听到预想中的,来自风殷澜的愤怒。
风殷澜安静躺在躺椅上,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从容极了,然而她眼眸中,却有滚滚暗潮直如回山倒海般渐渐汇集。
“姓白的公子?”
点雨颤声道:“似乎是叫,白七悠。。。。。。”
“哦,白七悠。”风殷澜慢慢从榻上起身,随意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黛色纱衣,轻声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了。。。。。。”
她微微眯眸,唇边笑意莹然:“那为什么,还要让他活着呢?”
风殷澜话音一落,随意挥手。
“轰!”
巨大的轰鸣声突然在点雨耳边响起,她大吃一惊地抬起头,原本摆着精致紫藤长架的地方,长架已然不见,只剩下了一地粉末,随风杳然而去。
紫藤长架虽散,可风殷澜瞬间爆发出的内力却并未因力有着落消失。
强大威压之下、漫天碎末之间,点雨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来自强者的震怒,几乎要将她如长架一同碾压般强硬。
在她头顶上,风殷澜的声音如寒冰般泠然而落:“杀了白七悠。我要这个人,死无全尸。”
第九十七章()
腊月二十一。
司缘花花期第一日,也是司缘节的第一日。
这一日一大早,离雪河便已挤满了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自己精心制作的花灯,只是众人脸上表情却并不尽是喜悦之色,亦有心怀忧虑、希望借此许愿者在。
慕和把花灯紧紧搂在怀里,生怕被人挤坏了。
这花灯自然不是他做的,凭他的手艺做出来的灯估计刚放到水上就散了,哪儿能做的这么精致!
这灯,是昨晚云增赶了一夜替他做好的。
只不过,赶好了他的灯,云增便没时间做自己的灯了。
“云增!”慕和转身吼了两声,眼光一晃,在重重人影中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玄色身影,“来!”
他手上用力,拽住云增的袖子就要往自己身边拉。
只不过这里人这么多,他光用蛮力哪里拉得动,扯了半天、除了换来身边众人阵阵白眼和埋怨以外,竟一点紧张都没有。
“啊啊啊!”慕和怒道,“都怪你,不跟紧我!”
云增被他吼得一愣,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却不是生气,而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哪里是他跟得不紧,分明是这人冲得太快啊!那一入人群不回头的气势哪里是他能跟得上的!
“怎么办,都抢不到笔了!”慕和踮起脚尖朝前面看了看,原本放置纸笔以供人书写心愿的地方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按这个架势,等正式开始放花灯了他们都还没写好心愿呢!
要是在以前,慕和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甘也只能忍着或是放弃了。
但现在不同,自与云增相识以后,他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人,似乎是无所不能的。
他就是自己的办法。
所以此情此景之下,慕和毫不犹豫地回了头:“云增!想办法!”
云增:“。。。。。。”
玄衣少年看着前面那道火红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他来想办法。
云增淡淡道:“只要能拿到纸笔就可以,对么?”他声音低沉,音量不大,可因有浑厚内力相拖,即便周围人声鼎沸,却还是毫不费力且清晰地传到了慕和的耳中。
“对对对!”慕和点头如捣蒜,“只要能拿到就行!”
“好吧。”云增唇角隐隐挑了挑。
——随即,人群哗然。
几乎无人看清身边这玄衣少年到底如何动作,但回过神来时,这人已凌空于放置纸笔的桌案之上。
他眉目寒凉,扫了眼眼下众人,轻轻一挥袍袖。
原本愣在桌旁的人只觉一股重力骤然袭来,待此力散去时,他们已被推到了离这桌子极远的地方。
而做出了如此壮举的少年却仍无什么神色变化,他在空中停得极稳,玄衣袅袅,眉眼如被冰雪精心雕琢般清俊完美却疏离——
直如神明。
见自己顺利完成了慕和交给的任务,云增忽觉心情不错。
他微微莞尔,目光在人群中悠悠扫过,稳稳落到了红衣少年那张英俊灼然的脸上。
似乎因为找到了目标,云增唇角一软,一双在平时过于平静的眼睛蓦然弯起,眼尾婉转间桃花灿然。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人群瞬间又如雕塑般僵硬住了。
众人望着这个少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字句在舌尖转了一遍又一遍却又只能默默咽了下去。
眼见着效果达到,云增才稍敛衣袂,缓缓落到了桌旁,随即朝慕和招了招手——
原本亦因云增那一笑而有些恍然的慕和突觉周身气流一重,随后便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飘起来了!
这什么情况?
自己要上天了?!!
慕和马上抬眼看向了几步之外的云增,对方眉毛微挑,难得几分少年意气:“来。”
此字话音刚落,慕和便觉得自己被周身的这股内力向云增所在的方向骤然推去,片刻后便稳稳落到了云增的身边。
云增将纸笔向前一递道:“写吧,心愿。”
慕和喜滋滋地接过笔、抵在唇畔想了一想。
云增正是为了给他做灯,才没有花灯可以放的。所以他要是许愿的话,也要替云增许一个才好。
只不过按花灯节的规矩来说,一盏花灯之上只能有一个心愿。
也就是说,他要许一个两人共同的愿望呢。
。。。。。。呃,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慕和想了半天,脸都皱到了一起,无奈求助道:“云增,你有什么愿望?”
云增见他如此,自然明白他是想替自己也许个愿,却并不回应,只道:“随便。”
只是云增虽如此说,慕和却不愿放弃,想了许久,终于眉目舒展、在裁好的红色纸张上落下了几个端庄的字——
“同生共死。”
惟愿与君共生死。
碧落黄泉从容赴。
***
因有适才云增露的那一手,之后放花灯时,众人也有意识地避开了他二人。
原本因人群拥挤而稍显窒息的空间瞬间就宽阔了起来。
“哎!会武功就是好啊!”慕和不由感慨。
云增含笑看了慕和一眼道:“后悔了?”
他与慕和已相识一年,听这人唠叨了许多往事,自然也知道他在武道上的天赋和对于医学一途的执着。
“不后悔。”慕和撇撇嘴,“会武功和学医都一样,只要能救人,都一样帅气!”
云增赞赏道:“没错。”
慕和展颜片刻,却又嘟囔了句:“不过还是觉得。。。。。。会剑什么的,其实还挺好的。”
若是让他爹听到他说的这句话,估计要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
毕竟谁不知道,这人最讨厌的就是习剑了,从小到大哪说过关于习武之人的好话。
可他这话却说的实在诚心得很。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遇到这样一个人,让他对剑道一学和魔道流一派的看法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转变。
“其实,你现在学习剑也不迟。”云增忽然道。
“不了。”慕和摇摇头,一向不羁的脸上难得的认真,“我不是什么天才,分心做事,做不好的。”
“恩。”
“啊,不过。。。。。。”慕和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心地对云增道,“不过我们以后可以合作!”
云增茫然道:“合作什么?”
“写书啊!”慕和目光灼然,“我写医书,你写剑谱!我们互相给对方写序、起名、写内容好不好?”
见云增还是一副不解的模样,慕和忙回身解释道:“比如说,如果你要创造一个剑谱,你就把重要内容告诉我,我来写的具体学习方法!”
云增怔了半晌,失笑道:“那看来,我有必要写一本极为简单的剑谱了,不然若是以你的武功造诣来修剑谱内容,不知要误人子弟到什么程度。”
慕和拍掌道:“对啊对啊!就写那种超级简单的!就算是。。。。。。就算是不怎么懂武功、内力不怎么深厚的人,也可以练成绝世武功的那种!不过。。。。。。”他又苦了脸色,“这么难得剑谱,你能修的出来吗?”
云增道:“可以一试。”
毕竟若是他都不能的话,那这世上真的没几个人能办得到了。
***
司缘节不过三天,两人凑玩热闹也不准备多留。确切的说,是慕和不准备多留了。
云增道:“之前不是吵闹着非要来,怎么才停了这几日又坚持要走了?”、
慕和将行李往马车里推了推,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来这里就是为了见识一下这个司缘节,其他的嘛,没什么意思。”
东南西北四块大陆中,属陆东最为无趣。
此地山脉连绵、人烟稀少,除了司缘节外,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好吧。”云增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搭了把手,将这人送上了马车,随即自己也右手一撑、从容跃了上去,“你先休息一下吧,不是说昨晚没有睡好?我来赶车就好了。”
“好嘞!”慕和笑嘻嘻地应了。
其实事实上,他根本就没赶过车。这一路走来,一直都是云增在忙活,而他慕和,除了吃就是睡。
最大的任务不过就是决定前行的路线了。
“说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
云增的声音从马车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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