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形并不契合官家新政风貌,是故奴婢建议此次不如采采民间新风?”
“嗯……”徽宗微微颔,“那你就去探探那一品斋的口风,看他可有何新意来。”
这大宋善工事者自然不少,即便没有领头的,就凭工部那些匠人们也能造出龙舟来,不过这回张迪说的倒确实有些道理,如今新政起来就应该有些新气象,一品斋在京是有名的“出新大户”,每部书都有着前所未有的新格调,还有那出奇的营销方式,都是让外人既嫉妒又感慨,这就给它自己打上了这样一种新风标签,那么此次郭知章病倒或许正是除旧纳新的预兆。
这谕令这么颁布了下去,高俅岂敢有何异议,所以这第二天就赶紧来一品斋讨论。
“苏郎君这次可定要出手相助,高某的身家性命可都在郎君一念之间了~~”虽然徽宗没有强制要求,但这些看在手下人眼里,就是必须要千方百计达成的事,所以高俅难免要夸大些事实,绘声绘色的完全把徽宗塑造成残暴君王了,反正这意思就是今儿请不动人,他也就不用回了。可即便已经是这么把话撂出去了,但对方还是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完全没有一丝担心自己安危的神色。
“这个我不会。”他说。
高俅顿时是气蔫了下来,这家伙到底还是个人,确实不能指望他样样精通。不过正打算起身说辞的时候,旁边几个小子的酒也差不多醒过来了。
“你别听他瞎说,这家伙要是不会。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你起夜用。”陈午将一碗润胃的甘汤放下来,拿竹签子剔着牙缝里的夜宵说,“你也不想想那几个蹴鞠场都是他弄得。难不成连艘船都鼓捣不出来?”
“御舟。”高俅纠正了下,不过已经把目光望向了苏进,“郎君莫不是真的见死不救?”
淅淅沥沥的外面的雨在下,有淋湿了的鸟雀停在梁上晾干羽翅,时而两声吱吱的鸣叫。
“苏大哥你就帮一下高队头吧,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今后蹴鞠上的事儿可免不了要高队头操心。”感情不是他们的活儿。所以那些小子们也是说的顺溜,不过倒也不是一些道理都没,所以苏进沉吟了下后也就点头了。
“这龙舟我没做过。船体的尺度丈量方面也并不熟悉,所以只能给你画个概念草图,就当是给匠工们做参考了,具体怎么用工还得看你自己……”
苏进语气如常的这么一通话下来。高俅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官家也就是要瞧个新鲜,只要样式新颖就好……”、“郎君才情卓然,行事作风又与众不同,所以依高某看,这能令官家中意的龙舟在整个东京城里也就苏郎君能做出来。”
高帽子一顶一顶的往上垒,对此苏进只能是一笑。
高俅走后不久,这群兔崽子也是不敢多呆。急溜溜的四五个人挤着一把伞跑出去了,几个人细碎细碎的也不知在嘀咕什么。不过却没一个回头看他。
“苏家少爷,这……”庄舟是想上去匀几把伞,不过却被苏进挡了回去,丢下一句话后就上了南楼,在庄舟看来也是很奇怪的举止。
“让他们淋会儿。”
……
……
*****************************
*****************************
自从接下这桩琐事开始,苏进就知道日子不会太平,那草图设计出来的模样果然是让那群只重外表的人大呼妙级,只是到了实践的时候却又问题多多,这自然是要把他拉过去亲自指导,而不会是他们偃旗息鼓的放弃草案。
所以到头来折磨的还是自己的时间。
向府那头倒是好通融,一听是去监造龙舟,立马便是给了通行证,甄氏还颇为善意的端来果子糕点犒劳他。
两人在攒尖琉瓦的山道凉亭里,微风带着柳叶子飞进来,落在石圆桌上,甄氏端庄举止的将树叶子拂去,倒是让身边跨坐在石凳子上小屁孩玩的不亦乐乎。
“苏郎君这回可是要遇上大福分了,世人皆知官家极好赛舟和蹴鞠,此番郎君的御舟若是能博得官家欢心,那明日或许便能通达显贵了……”
呵呵。
进府已经有大半月了,甄氏对他的态度也就如手底下的这盏茶水,从寻常的大片茶到京铤、到石乳、乃至如今的小龙团茶饼。
茶香悠然,话语盈盈有韵律。
苏进喝茶,然后将茶盏放下,有婢女挽起纱袖给他添上,然后他继续喝,茶好,所以他多喝,就是不给句像模像样的回话来,这多少让甄氏身后的朱老管家皱眉。
“夫家怕是也要在端午那天回来,妾身想着若是府上舟师能在龙舟赛上博得个好风评,倒也是极善的事情……大家过节吃粽的,都希望能有个好兴头,苏郎君端午那天若是能得闲,不妨也到府上来坐回宴席,让这些小子们也执执弟子之礼。”她边说边摸着亲子向暄的脑袋,而这小子却只顾低头掰木偶人的手。
“夫人……”老管家欲言又休,倒是甄氏脸上一直是亲和的笑靥,云髻上的拥福簪给人十分端庄的感觉。
“不知道苏郎君可否考虑?”
苏进点点头,“考虑。”
“……”
这女人着实难对付,之前倒还奇怪这偌大的向府居然都是这女人一手操持,而那没见几次的大夫人却一直深居简出,骗了府里几个丫鬟问了才知道,这向府后院原来还真是一言堂,所以对这个女人也是多了两分警惕。果然。自己猜想的没有错,这女人是查过自己底细的,时常装作不经意的谈起苏家当年的事。还都是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敲打的意味还是很重的,如今说要让府里的小太岁们拜他为师,怕也是试探之意,所以他拒绝了,拒绝还挺干脆,反正他等的人又不是她。
两人几句聊不到一块。甄氏也是明白,便准了苏进告退,等家仆回禀来已出府的消息后。那老管家就上前表示了不解,不明白这向来精明的二夫人为何会把这么危险的人留在府里。
“夫人,您这是为何?”
甄氏示意奴婢将几个孩子都领到院子耍,唯独留下了老管家。
“朱老实话与妾身说吧。当年他苏家败亡之事可与我向府有关?”
老管家捏着袖子迟疑了小刻。才断断续续的说,“他苏家当年败落……也不全是我向府之故,朝里不少官吏都收了他苏家的好处,要不是那苏中硬要往石头上撞,原本老爷也是能保下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甄氏冷冷的打断,“这么说…多少是有关系了?”
老管家当然听出了甄氏的意思,但对于甄氏这般顾忌更为不解了。“夫人何必如此担心,那书生不过是一商户。即便是知道了当年的事,又能拿我们向府如何?”
甄氏面上极寒,“要是如此简单便好了。”原本她也只是把苏进当成一个有些能力的商户子弟,或者是懂些音律的才子,但自从前阵子去慈宁宫探病向氏之后,所有的想法在一瞬之间全部推翻。
或许别人不清楚,但与苏家有所瓜葛的向府就一清二楚了,那京中市坊中流传的苏老员外根本就是个死人,而且死了有十年之久,怎么可能会是那《美芹十论》的撰者,也就是说所有的一切流言其实都是苏家自己编出来的,而那个书生……
甄氏扶着额头,甚至感觉头疼起来,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向氏那句无心的感慨。
“佶儿气高,素有北复之意,只怕哀家西去之后朝堂又是副新模样,前阵子他便与哀家提过要进宗回的官轶,哀家心中想来便是多有忧心啊……”
太后想说的其实很多,但却碍于一些阻碍而压在心里,但这内中的深意在一句话中就可以揣摩出个七七八八了,甚至一些揣测出来的结果让甄氏回想起来都后怕不已。
朝堂要变天,夫君、公公,还有那书生……
一些关乎向家的东西,让甄氏不由地握紧了内袖。
……
……
**************************
**************************
四月的日子走的很快,到月底时候踊路街的摊头上就已经开始摆上菖蒲艾草了,门前的早点摊子上昨天就把五色缠角粽子的幡子挂出来,屈原、张天师等画像也66续续的在书画摊子上挂上,穷酸的书生以他们为生计,赚几个巧粽钱,也不算是污了孔圣人的脸,对面兴国寺行香的达观贵族腰间也都开始佩戴符袋,门前走过的货郎篮子里也盛上了南方的卢桔杨梅之物,喜欢尝个新鲜的人便要上去称上一两斤,也虽然贵俩个铜子儿,但总算能堵上自己的嘴里的唾液。
“看好了,一斤二两。”卖货郎给人对好了秤,明明白白的赚钱。
“四……十……三。”店门前的庄舟扣扣巴巴的数了四十三个铜子儿出来,在交出去的时候还不免掺一句,“能不能再少点儿?”这当然是被对方一句小本买卖的给顶了回去,看着人家挑着半剩的果筐往里巷走去的背影,嘴里还不免嘟囔着些太贵了的话。
苏进在店里头包着巧粽,这卷成漏状的菖蒲叶里塞了慢慢的糯米,而后在水碗里沾了沾水,从果碗里撮一枚蜜枣放进去,他正裹着红线呢,见门口买来杨梅的庄舟回了来,还颇为殷勤的把杨梅递到自己面前。
“苏家少爷要不尝俩个?”
苏进瞟了他一眼,而后笑着继续将缠粽子,“给你那小孙子留着吧。”
老头憨实的抓着后脑笑,也就没再提了。
……
这些日子来过的还算平稳,建造院的那里隔三差五就被拉过去看看,实话而言自己并不懂这一行,能给出意见的也只是船上一些小零件的设计,多的就谈不上了,那些老船工与自己聊上两句也是能摸的出来,所以很多时候就没把他当回事儿,他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不过高俅那人倒是仗义的一再跳出来给自己正名。
总之意思就是他很厉害,都给我放尊重点。
那些工部的老船工们明面上点头哈腰,但实际上就连这个皇帝跟前的红人也看不进眼,要不是过些日子就要下水试验了,他们可不想鸟这俩人。
“这些匠工心气很高啊。”苏进与高俅说笑着出门,高俅也是点头道,“郭知章手底下的人,骨子里都有些硬气,不说看在过节的份上,也就不予他们计较了。”
嗯?苏进微微一滞,说起来这郭知章隐忍这么久,也该要出点动静了吧,高俅有说是染疾抱恙,以他来看情绪差是真的,或许是在盘算怎么解决自己呢。
他仰望着天,碧蓝的天穹下白云漂浮而动,有大雁飞掠其间,忽然的……便是想起了那丫头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呵,江浙一带的生活怕是差不多了,从几天的书信来看,土质基本上是找准了,不过距离自己理想中的稳定剂还要差上一厘,所以他们这些天也都是在越州嵊县一带的乡野考察,估计已经累得直想回来了吧。
也就这时候,李晏那小子头顶着蹴鞠从店门前路过,而后眼望头顶的走进来,从怀里掏出来书信丢给苏进,真是半会儿功夫都不浪费。
苏进也就不说他了,把手头的湿哒哒的菖蒲叶放下,下摆上擦了擦正要将书信解开,身边的庄老头也是把头探过来看,总觉得看着苏家少爷很神秘的样子。
不过苏进原本轻松的神色在摸上这书信后就立马变得肃穆了,他站起来到柜台前,将信笺平整的从信封中抽出来,很慢、很小心,最后呈在信笺上的是一纸浅黄的土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乡野()
江浙一带,自古山岳秀美,水泽清澈,婉约灵毓之气茁长于吴越宝地,这是一片修身养气的好去处,不少隐士鸿儒均在此安庐结篱,推开南窗就可得见底下流淌的小河,几只乌篷船慢慢的摇曳而去,撑蒿者唱吴越方言的船家小调,飘出去很远,有时前头还有人应唱,虽听不明白意思,但那种悠悠自然的感觉却像是如沐春风般温暖。两街沿岸上的集市风貌与北地大不相同,没有那种喧嚣的世俗气息,而是一种安贫乐道的悠然生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毫不急紧的慢条斯理。
菖蒲酒的清淡这时候开始飘散过来,与那糯米巧粽的混杂在一起,让河水都变得甘甜起来。
“日子可真快,都端午了呢……”
微漾的乌篷船头,少女站着望两边风土人情,虽说这江浙南疆一直都被视为蛮夷之地,但等真到了这里游上一番后,感觉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船夫在后头摇着浆,“这位姑娘看着亲切,若不是口音,小老儿可真要把姑娘当成我们嵊县人了……”船夫笑着说,“过几天就是端午了,姑娘若是不急着回,倒不妨让小老儿尽回地主之谊。”他把脑袋上的斗笠挂在了背上,船只往西转入水道。
少女回头笑了,“是吗。”她弯弯的眉睫、红润的脸蛋,真像是江南水乡里出来的人儿。
乌蓬里一身直裾皂袍的李霁正伏在案前查看图纸,手上的簪笔在一个个土丘上画圈。眉头皱着,抬头问船头,“这附近可都差不多了。要是还不符合的话,我们可真要在这儿过端午了。”
“二兄担心也是无用,倒不如好好在这吴越之地休整一番,找土料的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这里没有,我们就再往南走,总归会找到的。”
“你倒是不急。家里可是不止一次催了。”
船头只有咯咯的笑声传来,“我们还是先过去再说,田统领他们怕是已经到了。”
乌篷船从小河道上驶过。船尾后留下荡漾的一路水纹。
……
……
李霁一行从汴梁水路一直至两浙路吴县,沿途不敢多做停留,可说是日夜兼程,只是在吴地辗转多日无果后。就只能一路往南而下。大半月来已经走访了吴越三州六县,由于身傍官引、又是三衙直属将统陪护,所以这州县府衙也多有协助,不过那理想中的硅藻土还是没能找到,李清照信给苏进如何解决,所得回信也只是继续查访,因为宋代没有深挖掘的能力,所以只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