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再度安静如初。
麻绳子捡回了一条命,他咬着牙,简单抹了点膏药在背部,可那膏药一接触伤口居然就化为乌黑,麻绳子骂了句脏话:“这笔买卖做得真他妈的不值!”说完,就忍着背上的痛,扶着墙壁往外走掉了。
阳光从窗外she入车间内,这里又那么明亮,好像从没有过那地狱的魔物,也不曾有死去的生灵,要不是机械上有被腐蚀过的痕迹,地上有蔓延的钢水外,又再是一个与之前孰无不同的大好人间了。
除了。
是的,除了在田小勇最后落足的那块地面上,那还残存着一点点没被钢水吞没的地面上,有一个被打开了的空的黑se盒子之外。
那盒子里残存着一点点药味儿,味道辛辣怪异。
那是一个装药的盒子,而这里面原本装的药,名字叫做:百死化生丹。
当初田小勇从肖老毒那里一共得到了两颗怪药,一颗是炼神凝脂,另外一颗更加怪异的药,就是这百死化生丹。
不死不生,越死越生,百死之下,灵胎天成。
如果想要死得不能再死,还有比之前田小勇的经历更恰当的么?
夜幕逐渐降临,本是晴朗的西都忽然刮起了有些清冷的风。<;雨贵如油,虽然西都市在整个西路省并不算是缺雨的地方,可雨量在四月里也并不能说是丰沛,这四月份的雨更显得金贵。
但今年的这一场雨却下得好大,堪比那盛夏的暴雨了。
老张穿着雨衣,骑着自行车在这雨夜里摇摇摆摆地骑到了单位门口。
他算是这炼钢厂的老技术员了,虽说这厂子已经基本上转让出去了,可他倒没啥所谓,反正自己也五十好几的人了,干还能干几年呢?
老伴儿去的早,膝下的唯一一个女儿嫁去了东边儿,话说眼瞅着就要生娃了。
厂子没了,就没了,正好自己不干了,去女儿女婿身边看孩子去。
他唯一有点担心的,是大刘。
这大刘可是个苦命的人,手艺虽说没问题,不过文化水平不高,厂子一转出去,像大刘这种没啥文凭只知道蛮干的工人,肯定要被裁的,实际上,他已经听说大刘被裁了。
昨晚上老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心找大刘出来喝顿酒,唠唠家常,让他别太伤心。
不过大刘却死活也不接电话。
也是。大刘家有三个孩子,媳妇儿跟老妈一起病在医院里,一家五口子全都指望这大刘挣钱呢,心里一准儿不好受。
被裁了,这ri子可咋过呢?
让一个炼钢工人去街边上揽啥活计能养活一家人呢?
人这一辈子呐。唉。
老张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又回到这厂子,是打算着把自己办公室里那几本技术书籍给翻出来,整理整理让大刘读读,没准儿以后真能用得上呢不是?
人总得给自己寻个活路呢。
老张把自行车停在厂子门口,使劲儿地拍打着大门,可传达室里空空如也的。
“这门卫也撤了么?咋连步话机也不带走呢?真是树倒猢狲散啊!连看门的都不好好干了!”老张摇了摇头,绕到了厂子偏门。
那偏门的门缝子大,老张伸手就能从门缝子里钻过去,扭开门栓。
他冒着瓢泼的大雨,钻进了黑漆漆地厂房,只见洞开的大门里安静万分,只有外面哗啦啦的雨点子敲打厂房顶棚的声音。
连大门也懒得关了咧!
老张抱怨着,想自己年轻那会子,可是都吵着把厂当家呢。
他打开了走廊里的灯——这厂子他呆了半辈子了,闭着眼睛也知道开关在哪。
然后,他看到了满目的狼藉,乱糟糟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当代工人》杂志就胡乱地丢在墙边,那漆黑的墙角里有一团圆咕隆咚的东西好似是个圆球,也不知道到底是个啥。
老张懒得去细看,他穿过漆黑的通道走进了车间。
接着,老张惊呆了。
这是咋弄的嘛!
昏暗的车间灯光下,老张看到,冷却凝固了的钢水流满了地面!整个地上一大块连着一大块的!锅炉也不知道咋弄的断了支架,倒扣了下来,连钢水池子都蓄满了!
真是转手的买卖不是人啊!这些败家货!老张骂道,气哼哼地往里面走去。
他的技术员办公室就在荣誉室边上。
都不管我也不管咧!拿了我的东西我就走!这厂子反正转出去了,跟我也没半毛钱关系了!都败家去!
老张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灯,翻腾了半天,终于找齐了书籍,他拿出个大塑料袋子把书套好,关了灯,转身往门口走去。
他本不想关灯的,但是几十年以厂子当家的习惯还是改不了,舍不得浪费电。
一片黑暗里的老张往车间里摸去。
忽然,一道闪电滑过夜空。
惨白的光从荣誉室的窗户里she了过来,透过大开着的荣誉室的门在老张面前投she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而那影子,却是一个人影。
“谁?谁咧?”老张对着荣誉室大喊。
无人回应。
看错了?
老张摸到了荣誉室门口,伸手拽开了电灯。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人背对着门,仰躺在座椅上,那脖子从椅背上折了回来,额头上插着一根炼钢的长钩子,干涸的血液凝了满脸,惨白的脸上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死灰se,倒看着门口的老张。
那是大刘。
“妈呀!”老张惊叫一声,他手里装满书的塑料袋子一下丢在了地上,他再顾不得关没关灯这种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老张跑到车间里的时候,因为地上到处是钢水被绊了好几跤,可他根本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的逃出了那悠长的通道。
却在门口的时候,老张从里往外的角度,终于看清了那墙角圆咕隆咚的圆球是啥了。
那是一颗两眼被挖掉了的人头。
老张一口气没喘匀,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第一百零八章八 煞魔()
那人头的一只眼睛已经被挖掉了,留下了一个黑洞,而这猎手却探手就把人头上的另外一只眼睛也挖了出来。
周老板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个好些万花筒样的东西,扭开盖子倒了倒,一个圆形的物体落在了地上,之后骨碌碌的滚远了——仔细看去那也是一个眼珠,只不过时间久了,已经有些腐烂了。
周老板把刚挖出来的眼珠接过来,丢进了那个万花筒,开始拨弄上面的一个划着刻度的轮盘,万花筒前端的玻璃面上居然随着轮盘被拨动有淡淡的影像显现出来!
田小勇仔细看去不禁大为吃惊,那是保镖的视角:从倒在地上开始不断回放,画面里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吕馨薇,出现了汉罗市的街道,老板的轮盘越拨越快,最后画面停在了田小勇击杀木偶戏的那一天夜晚!
此时万花筒前端的玻璃面上一个人影依稀可见——那正是田小勇本人。
叫猎手的家伙看了看万花筒,又抬头看了看田小勇,点头说道:“没错,是他,辛苦你了,周老板。”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了几块灵石塞在周老板的手里,说:“结账。”
那驼背老头儿周老板笑嘻嘻地把灵石踹在怀里说了句:“欢迎下次再来光顾,只要有目击者,不管人在哪儿,我都帮你找得到。祝你工作顺利啊。”
周老板说完背着手往外走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这叫猎手的家伙随手把人头丢在地上,搓了搓手心,说:“简单介绍一下,我叫麻绳子,是来找你的。”
田小勇心里涌起了十分不祥的预感,虽然他完全不认识这人,可这诡异的一切无不昭示着此人肯定不会是来找田小勇聊天喝茶的。
很快,他的预感得到了证实,麻绳子加了一句话。
“是皮影戏雇我来的。”
田小勇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虽然报幕的答应自己会把皮影戏引开,让他一年内不找自己麻烦,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皮影戏居然雇人来了。
稳了稳心神,田小勇试探xing的问了一句:“雇你来杀我?”
“是,干我们猎手这行的,拿钱当然杀人了。”麻绳子倒很直爽,坦然承认了。
接着,不等田小勇反应,麻绳子就说道:“时间宝贵,我开始了。”
话音刚落,从麻绳子手里忽然she出一点寒光,那寒光速度奇快!
绝对是田小勇有史以来见过最快的速度,田小勇连躲都来不及躲那寒光就一下刺透了田小勇的左脚。
剧痛传来,田小勇立足不稳摔倒在地上,他低头看去,只见穿透了自己脚骨的东西是一颗子弹!
那子弹似乎是特制的,其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和咒符,只不过其上的灵气被田小勇的鲜血沾染了之后迅速的黯淡了下去。
“好了,”麻绳子吹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田小勇这才注意不知何时,那麻绳子的手里握着一把极其小巧的手枪,这子弹就是从那手枪中she出来的,他把手枪收了起来“一下打中,不用浪费猎仙弹了。”
麻绳子轻轻从后腰上抽出一把短刀,慢慢地朝田小勇走来。
田小勇忍住脚下的剧痛,身子一纵想要逃走,他却惊讶的发现,从左脚的伤口开始,一股极其怪异的无力感飞速的往他全身蔓延开来,无力感所到之处,灵气神识无不消减,很快,田小勇周身的灵气和神识居然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
这点灵气连足下的袜子都没法催动!
“别费劲了,朋友,”麻绳子边走边说,“我们干这行的,就指着猎仙弹呢,打中了你,你就没活路了,快把脑袋给我,我好去跟雇主结账呢。”
麻绳子好整以暇的慢慢接近着,似乎田小勇已经成为了一个死人。
而此时的田小勇确实遭遇到了最大的危机,面对灵气神识全都涣散的情况,他身上的宝贝,无论是雷临五杀剑,蛇影布囊,甚至符篆,这些全都无法使用。
怎么办?
该怎么办?
田小勇看着逐渐接近的麻绳子,忽然说:“他雇你花了多少灵石?”
麻绳子愣了愣,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行有行规,接了活儿就要干完,你就算给我十块上品灵石也没用,否则,我还怎么混呢?何况……戏班子的人我怎么惹得起,省省。”
通道内十分黑暗,麻绳子已经走过了通道的三分之一,两侧的空屋子里偶尔会有一两缕光线she进来,这让麻绳子的脸一明一暗,每当从一个暗处出现时,那就说明田小勇距离死亡近了一步。
不能就这么死!
田小勇往四周望去,然后他一瘸一拐地往身后跑,不过每走一步右脚那剧痛就侵袭而来,被洞穿的伤口里血浆一股一股的涌出。
可他只能跑!虽然并不清楚跑到了那封闭的车间里之后能如何,但总好过就这样被杀死在通道里。
晚死一秒,也算多赚了一秒。
田小勇忍着疼痛,一下一下地往身后跑,那地上留下了一个个血红的脚印。
麻绳子似乎对这种垂死挣扎实在司空见惯了,他叹了口气,也并不追赶,依旧用他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追着田小勇——实际上即便如此,这速度也比田小勇的要快了。
田小勇体内的灵气和神识依旧在流失着,他近乎绝望了。
拼起残存不多的神识,田小勇探入了六道签问道:“前辈!前辈!怎么办!我要死了吗?”
“死就死,我除了能让你摇签,什么也干不了。”六道签淡淡地说,好像这些事与他无关。
这个老不死的!田小勇不禁有些恼怒了,可很快田小勇就知道六道签说的是对的。
修仙者被杀死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么?这千年老家伙面前应该已经发生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了。
可接下来,他脑子里一个念头闪了过去——摇签。
对!摇签!
不是说只要有所求,又摇到了天签,那就可以得偿所愿,化险为夷么!
这是田小勇最后的希望了!
他拼尽全力把灵气灌入了六道签,心里一个劲儿的祈祷着:“天!天!天签!”
那六道签的盒子唰的一声,勉强被田小勇催动了,里面的一根签弹了出来,落在了田小勇手中。
田小勇满怀希望地低头看去,一身的血液就此凝固了。
那根签上没有任何文字,只画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那是地狱签,抽之必死的地狱签。
“瞧,你赌输了,小子。”六道签一声淡淡的声音传到了田小勇的耳朵里,这声音里似乎带了那么一丝惋惜,也许是为了六道签本身又要易主了,也许是为了别的什么,只不过此时的田小勇已经无法顾及了。
整个车间的四周忽然发出一阵嗡嗡鸣响,似乎忽然有远古嗜血异兽低吼,只叫得人周身血液翻滚难捱。
而本是白ri的室内光线却骤然变得昏暗了起来,一层灰se雾气突然就在整个空间里流淌起来,这雾气极其呛鼻,只吸得一口就觉得鼻孔里要流出血来。
麻绳子也忽然察觉到了这异象,他停下了脚步,jing惕地往四周望去。
只见那灰se雾气越聚越浓,到得后来稠得如同是一大块布料,在偌大的车间里被不知名的力道扯动,四周的机械一旦接触了这雾气就发出咯吱咯吱地刺耳锐响,而机械的表皮更是迅速腐朽。
田小勇知道——这是煞气。
因为自己抽中了六道签的地狱签,煞气来袭,而这煞气之中,很快就会出现煞魔取自己的xing命了。
真是可笑。
师父的仇还没报。
该修的仙也没修。
一年之期也还不到。
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了。
更可笑的是,本是救命的打算抽了道签,结果却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煞气中的嗡鸣声越来越重,最后化为了一团呼吸声,从煞气最浓之处忽然分开了一个缺口,那缺口一开的瞬间,似乎无数的绝望恐惧伴随着一声声的尖啸传出——那是来自地狱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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