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细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缓了几下继续说道:“难道我就不恨嘛?!难道死去的就没有我的亲人嘛?!你想穿了心,我早就想穿了五脏六腑!你可曾记得当年拜坛传教,我是怎么给你说的。”
刘老的记忆穿过黑色的仇恨和红色的悲伤,终于抵达最初的那天:一个健硕的少年跪在巫苗祖坛前,磕了三个头指天发誓,“修行巫术者,要为我巫苗巫术流传下去,一生以治病救人为要……”
“难不成,你还想着……”刘老摇了摇头,一张嘴再吐出几口绿色的鲜血,“我败了,你可以灭了我的身体,你灭不了我的灵魂,我要化为恶鬼,生生世世诅咒那些人。作为苗族巫师,我愿意做最后一件事,尽我最后的职责。”
说罢他挣扎着残破的身体,找到南方,磕了三个头,每一下都落下一阵血雨,末了站起身来仰天痛呼,一块淡绿色小东西由他嘴中飞出,落向半个人的身上。
那东西尚未飞到,刘老一身血肉淅淅而落,唯有一身白骨傲然屹立。
……
……
“姐姐!姐姐!……姐姐!”
空旷幽静的山野里传来清脆而焦急的呼喊声,难道真的姐弟连心,本来在家里等待的六郎,今天不知道怎么地,跑到了这片开满山茶花的山坡上来找姐姐。
茶花已经在弥留之际了,朱炯催动法力依然无法为她续命,她伤的太重了,但她很开心,能死在他的怀里,让她感到莫名的喜悦和无比的安心。
(本章完)
第224章 ,悲伤的人们携手活下去(二)()
茶花大大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她听到了弟弟的呼声,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也只是张了张嘴。
“六郎……”
“你放心,六郎没事的,他现在应该在家里。”朱炯轻轻地为茶花擦了擦嘴角涌出的鲜血,也许是六郎还有很远,也许是他太伤心了不知怎么地,竟然没有听到六郎的呼喊。
“六郎……交给……你了!”
朱炯含泪点了点头,茶花甜甜一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姐姐!姐姐!……姐姐你看,我会打羊了!”
六郎就像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一样,径直向这边跑了过来。干瘦的身体跑起来,今天竟然异常矫健,双手还拎着东西。
小小的身影在这鲜红的花海里划过一道涟漪,如微风般轻轻荡向远方,消散在花海的边缘,如同一声悲悯的低吟。
“姐姐!你看,我可以打羊了,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了,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姐姐你看……”
姐姐再也看不到了。
望着地上姐姐那冰冷的尸体,六郎呆立在那里,大脑一片轰鸣。
扑通扑通!
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朱炯觉得有些异样,转头一看,那是血淋林的两颗人头。
仔细一看,这人头他认识,正是最初他借宿一晚那个草屋里那对老夫妇。
老夫妇为了分朱炯这个羊,拼命赶路,不想正碰上了决心打羊的六郎,被少年半把柴刀好一顿猛剁,杀死后取下两颗头,兴奋地跑来找姐姐。
“姐姐!”
六郎扑在茶花身上,放声痛哭。
父母去的早,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不想现在姐姐没了,六郎当真悲痛欲绝。
看着地上那两颗人头,朱炯一颗心都要裂成两半了。刚刚答应茶花时,他已然决定收六郎做徒弟,传他些正派的道术,将来好脱离这吃人的深山,好好做人。
不想转眼间,六郎杀了人,还兴奋地拎着人头来找他姐姐。他生在这吃人的环境中,自小所见皆是打羊,吃的喝的都是香肉香汤。
朱炯突然感到很无力,他该如何拯救这少年,他救不了少年的姐姐,已经倍感歉疚,面对茶花临终的托付,叫他如何完成。
法术千万,鬼术万千,却没有洗心革面。
六郎痛哭,朱炯呆看,一群人却慢慢向这边行来。
沿着山路要跟大部队回合一起返京的韩七爷,却在山路上发现两具被砍得凌乱的尸体。作为刑部的差官,职责所在不得不管,追着血迹一路寻来,便听到了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声。
几步赶来,地上正好两个人头。
一名差官拉起那个少年,看他哭的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便取过一个安神丸给他服下。
六郎这才恢复了心智。
他一个山里的孩子,在这些六扇门的老手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何况六郎也毫不隐瞒。
听罢案情,韩七爷皱起了眉头,他们都同情这个男孩儿,可杀人偿命乃是大明律法,他们作为差官,既然遇到了,怎能徇私枉法。
“小小年纪杀人杀得这么理所当然,杀得这么兴奋,我看这是个好苗子。韩兄弟,你将他让给我可好啊?”
阴冷尖细的声音由半个人身上发出,他一只独目对着六郎上下观瞧,越看越喜欢,这真是习练巫苗巫术的好苗子。
韩七爷打量了几番,他何尝不知,这少年心理已经歪曲,治他的罪容易,医他的心难,半个人正好可以医治这少年的心。
“韩七爷,既然那人已死,你就放我在这深山吧。你也知道我命难长久,行动不便,再有这么个孩子拴着我,你们也会更放心的。我已经亲手杀了我的师弟,我绝不会再教这个孩子走上仇恨的道路。”
韩七爷点了点头,拉着六郎来到半个人身边,“孩子,杀人是不对的。你做了错事,就要接受惩罚,我罚你服侍这个人。”
六郎看了看半个人,那几名差官特别是眼前这个人,一双眼睛盯得他心里直发慌,当下急忙胡乱地点了点头。
韩七爷对半个人深深行了一个礼,带领手下的几名差官继续向北方走去。
将茶花埋葬在鲜红的花海里,六郎面对那个土堆却没有再哭啼。
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娃娃,你可愿意学习法术?”
六郎上下打量着半个人,他很好奇,这声音究竟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半个人微微一笑,那截空荡荡的衣袖里一阵悉窣作响,钻出了一条手臂粗细的白蛇来。
白蛇高昂着头,居高临下看着少年,一张嘴吐出长长的红信,露出两颗狭长而锋利的毒牙,蛇说话了,“小娃娃,你想学这法术的话,我可以教你的。”
六郎看着说话的怪蛇,吓得脊背发凉,一颗心兴奋的怦怦直跳。
附身拜下,大声说道:“六郎拜见师父!”
“不对,”白蛇和半个人一起摇了摇头,“我不是你的师父。”
六郎惊讶的抬起头来,却见白蛇尾巴竖在自己面前,上面托着一块淡绿色的玉石般坚硬的东西。
“拿着,这是你师父给你的。我替你师父收你做徒弟。”
望着眼前这座新坟如同刚刚那座,半个人心中默默念道:师弟啊,我忍辱偷生,只为了不让巫苗的传承断了,这才是我心中最重要最想做的事情,师兄贸然为你收了一个弟子,希望你不要责怪。
六郎接过那小东西,拖在手掌觉的微微发凉,心中无限欢喜。
怪蛇的尾巴轻轻拍了拍六郎的头,阴冷的声音再次说道:“你师父是个要强的人,一生不肯认输,从今天起,你要努力学习,一定要继承他的精神。”
六郎再次拜了拜,表示一定听从教诲,心中却想道:小道士师父,你不肯教我,我跟这个怪蛇……怪人学,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远远的一处山坳里,一颗大树上正坐着朱炯,他故意将六郎留给韩七爷,这些人也许才能真正照顾好六郎。他为了防止意外一直看着,直到六郎跟那半个人走了,才放下心来。
(本章完)
第225章 ,重逢()
翻身下树,朱炯向一座山峰行去,此地还剩一件事,那便是为茶花报仇。
他知道鳄鱼精现在在那里。
再次来到山神庙前,那个山洞依然阴湿,处处散发着腥臭味,山洞之前山神娶亲的痕迹还在,那天茶花就是被作为山神的新娘抬到这里来的,刚刚过了几天一切都变了。
朱炯厌恶地看着这一切,抬手一吹一股鬼火猛烈地向洞中刮去,他要烧尽这一切丑陋与罪恶。
山洞里,重伤的鳄鱼精瞪着如豆的眼睛不断算计着,虽然圣教可能不行了,他很得意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继续作威作福。
趴在地上一边陷入意淫,一边抚摸着自己被打的裂开了的屁股,猛然间猛烈鬼火汹涌而入,将他裂开的屁股烧开了花。
怪叫一声,一头冲出,沿着那条暗道钻入了地下。
当鳄鱼精捂着屁股来到山洞最低处,他愕然发现整个水塘竟然结了冰,那是鬼气法术凝化所成,短时间内是无法破开的。朱炯早就知道他会往这里跑,于是提前封了他的退路。
一咬钢牙,鳄鱼精凶性大发,转头从上面山神庙冲了出去。
那里一个少年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张开右手正等着他。
当魔眼融入到自己的右手上,朱炯并没有感到什么异样,他并没有像城主预计的那样被魔力吞噬。他只需要将鬼气透过魔眼运出,很细微的鬼气便可以产生很好的效果,正好解决了他每次只能运用少量鬼气的问题。
鳄鱼精没头没脑地冲了出来,一头扎进了魔眼光束的笼罩中。
跟之前七名铁剑门道士一样,鳄鱼精全身的皮肤被一寸一寸地剥去了,痛的他眼泪直流,却无能为力,进而他的一身法力被一缕缕抽去,浑身冒着烤肉的白烟,鲜血一滴滴被烤干了。
但这次朱炯提前收手了,他化去了鳄鱼精大部分的法力,却将他的魂魄留在了体内,剥了他一身的皮,断了他尾巴,抽了他脊髓。
如今,鳄鱼精只剩一身软肉,气力连常人都不如。
朱炯拎起抖作一团的鳄鱼精,向山腰的寨子飞去。
比壮汉还壮的八姑,此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个宽大的竹床上,双手按在胸前默默祈祷道:圣母,请将我的夫君赐还给我吧!
只听的咔嚓一声,屋顶裂开,一团白乎乎红粉粉的东西掉了下来,正落在了八姑的怀里。
八姑吓了一跳,低头仔细一看,惊喜地跳了起来,哇哈哈放声大笑,也不管破了大洞的屋顶,翻身扑向鳄鱼精,“夫君啊,你可想死我了!”
从此好色的鳄鱼精被八姑昼夜蹂躏,没了之前铜皮铁骨的保护,每次都会被折腾的体无完肤,偏偏没了法力,只能默默流泪。
……
……
业空山里还剩四位神官,他们四人围坐一团,商议了半天,决定各自据实上报:业空山法阵还在,面魇凶兽九道残魂也还在,只是多了很多饿鬼在山体内修行。
“那三个童子的事情,我们不报了?”
“你看到那三个人去哪儿吗?”
“没有。”
“记住,不知道,不清楚的事情千万不要说。要不然上面随便来一句:那么,就派你去寻找那三人的下落吧。”
“这……让我那里去找,累死我也找不到啊。”
“这不就结了。”
四人一身伤口,精神萎靡地互相告别后也离开了业空山。
……
……
很多天后,刘总兵,欧阳千户等大人物,终于回到了京城。各部门将其功绩奏报上去,几人受到高度褒奖。此役,不但铲除了巫苗余孽,更是剿灭了那个隐藏多年势力雄厚的圣母教。
封赏,酒宴,歌功颂德,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只是欧阳千户经常做起一个噩梦,自己的下半身长着一个怪脸,他一连娶了几房小妾,都没能生出孩子来;吴公公经常一个人陷入沉思,偶尔叹几口气,但他始终没有回乡;刘总兵竟然不再去青楼了,更加疼爱他那虎背熊腰大屁股的老婆了。
……
……
处理完鳄鱼精后,朱炯在茶花的坟前放了几束花,将六郎的事情交代了几句,起身向北走去。
业空山一役,让他改变了很多,他开始认识到自己以往是多么的幼稚,救人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自己目前这样的状态是根本无从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的,他从城主等极擅谋略的人身上学到了很多。
他选了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默默走了下去,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再接触人。何况他如今不但身负鬼气,更是手握天魔魔眼,要让那些正道人士发现了,也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穿过一个个密林,来到一处山崖之前,时值黄昏,晚风阵阵,青松摇曳。朱炯盘膝而坐,开始冥想修行,自从下山以来,一路纷杂繁忙,修行的时间变得很少,如今无人打搅,他心明如月。
“妖魔,哪里走!”
一道呼声从天而降,紧跟着一个人影呼地一声飞了下来,正向朱炯头顶落去。
那人尚未到达,一股道家严正法气已然飘来,更透着一股纯净的先天罡气。
朱炯睁开了眼,来的人是个道门正修的人,还是一个硬手。
他一甩袍袖站起身来,左手轻轻一划,向上抓出,淡淡的青色光晕笼罩在他的手上,那是他修炼以来所凝聚的全部的先天罡气,既然对手是个道门之人,他想先试试自己修行的成果,不行再用鬼术。
那人人虽未到,一道白光却先一步抵达,白光不大,但中正刚劲,一看便知,一定是经过名师指点。
朱炯一把将那白光抓在手中,他料定对方必有后手,右手微运鬼气,催动魔眼,他不愿过多纠缠打算尽快解决对方。
白光被抓,显出里面的法器真容,那是一把短剑,通体雪亮望之绝非凡品。
那人斗志昂扬,短剑被抓也不挣脱,另一只手青光一闪握着另一件法宝向朱炯脸上击来。
(本章完)
第225。2章,卷末闲话(补余)()
第226章 ,启程()
这边朱炯的右手微张,魔眼微微睁开,也扑向了那人的胸口。
“朱兄!”
“茅一飞!”
二人近身,这才发现原来是旧相识。
匆忙慌乱间,朱炯收起了魔眼,茅一飞也急忙收起了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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